“非非?”啃鸡腿的动作停止,尚香疑惑的朝外望去。

  她未来得及做任何动作,伴随着一道震耳的叫嚷,一条人影从茶寮里冲了出去。

  “非非,非非,你终于肯来见我了!”系着围裙的中年秀士紧抱着才要进门的红衣女子。

  尚香一脸习以为常的望着热情拥抱的两个人。

  蓦地眼前一暗,她下意识的后仰,看见秦忆风的脸向她靠近。

  她当机立断将啃了大半的鸡腿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毫不客气的对着那张过于俊美的脸左右开弓。

  八卦茶寮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被清脆巴掌声吸引过去,就看到锦衣书生像在报仇似的卖力掴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尘剑”秦忆风。

  “我醒了醒了。”秦忆风终于按住她的双手,顶着一张跟猪头有得比的脸瞪着她,“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就算他刚刚想占她便宜,可是没有成功啊!

  她语调激动的嚷着,“想我寒窗苦读十载,只求一朝跃过龙门飞黄腾达,要是被一个男人轻薄了去,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使后世子孙蒙羞……”

  秦忆风一脸黑线。

  “怎样,无话可说了吧,知道何谓读书人的气节了吧。”她颇洋洋得意。

  “尚、兄──”他一字一顿轻唤。

  尚香装无辜,“怎么了,秦大侠?”

  “一当,想不到你也在这里啊。”话落,一个妖冶的红衣女人冲进来紧紧抱住她。

  “哦哦……非非姊姊,你太热情了,放手……咳……”杀人啊,她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

  “一当,我好想你。”

  “咳咳……姊姊,你要是真想我早点投胎转世的话,就说你爱我吧。”她眼神偷瞄着一脸铁青从门外走进来的中年秀士,大叔您别投眼刀啊。

  “我好爱你啊。”非非立即从善如流。

  “别闹了!救命啊……”人屠的厨技好得没话说,可是他杀人的手段更是万里挑一的好,她正值芳华,还不想死于非命。

  秦忆风忍下大笑的冲动,原来,谷外的她是这样的搞笑。

  “林哥,一当嫌弃人家。”非非悲戚的转投入爱人怀抱。

  人屠眼一眯,锐利的目光落在拚命想缩到桌子底下的人,冷冷问:“真的?”

  尚香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大叔,我哪敢嫌弃非非姊姊啊!”

  “哼,谅你也不敢。”

  “对呀对呀,大叔的鸡腿真好吃。”最后她忙不迭的拍个马屁。

  “吃完快滚蛋!”吃白食的家伙惹人嫌,而这个常常来白吃的家伙他还不能剁了做成人肉包子,这才最可恼。

  “收到收到,我努力早点吃完早点滚蛋。”爱怎么念她,没关系,只要供应美食就行了。

  秦忆风无语的将目光转向门外宽阔的景物,而茶寮内其它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转向门外,读书人的气节吗?他们真的是不懂啊。

   

  耳中听着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尚香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向前走。

  秦忆风好笑地看着她游魂似的在大道上晃着,在她即将被地上的一截砖头绊倒时飞身上前扶起她。

  清亮若水的眸子牢牢地定在他脸上,居然比女人更细腻光滑、更精致美丽,这是什么世道?一个男人长了一张祸水脸,存心让像她这样的女人捶胸顿足、抓狂发疯。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何以认定我是跟着你?”

  “说得也是。能保持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刚刚好十步远距离的连跟我六十里夜路,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三千里也跟。”他坦言。

  “三千里?”她瞪圆眼,“这就是你说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依旧微笑,“偶尔走的路相同也很正常,你又怎么知道我去的地方与你不同呢?”

  “想从我这里证实什么?”她明白了,开门见山地问。

  他依旧波澜不兴地道:“你说我想证实什么?”

  “好问题。”她微笑摩挲着自己尖削的下巴,“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秦大侠的学问果然非比寻常。”不错哦,多时不见,耐性长了,城府也深了,相信再假以时日,她就很难把他气得蹦蹦跳了。

  “彼此彼此。”他淡笑。

  尚香偏头思考了一下,突然右拳击左掌,笑咪咪地嚷着,“难道秦大侠想证实自己真的是龙阳之癖才跟着我?”

  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在这人来人往的官道上,此时已有许多人因她的话停下脚步,用怪异鄙视的目光瞅着他。

  秦忆风毫无预兆地探手搂住她的腰,掌下柔软的触觉引发一股酥麻直击心口,让他的眸色为之一黯。

  “君子动口不动手,秦大侠既是侠者,总不至于恃强凌弱才是。”她依旧笑嘻嘻的。

  “你是弱者?”他挑眉。

  “当然。”她很认真的回视。

  秦忆风脸上却泛起莫测高深的笑,她警觉地要后退,但扣住腰上的手一紧,两人之间反而再无一丝缝隙。

  驻足者一下增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姿势暧昧的男人。

  “秦大侠……”两人太靠近了,让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几拍。

  “嗯?”秦忆风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脸,阳光落在她细致的肌肤上,泛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犹如涂了一层玫瑰红的胭脂一般娇艳动人。

  “两个大男人这样拉拉扯扯不太象话哦。”心跳过快不利于身体健康,不行,要赶紧分开。心动手动,她伸手去推他,奈何某人不动如山。

  看她懊恼的样子,他的心情大好,相识多年总是屈于下风,今日扳回一城的感觉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怎么办呢?”他露出苦恼的神情,几乎贴着她的耳侧说,“我竟然觉得抱着像尚兄这样的男人,也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她倏地瞪大眼,这男人越发得寸近尺,竟然敢这样轻薄她?

  “再不放手,我生气了喔。”不自觉地她嗔怪出声。

  他笑着松手后退,能逼得她露出女儿娇态,是件值得开怀畅饮的人生乐事。

  她偏头睨他,神情很是诡异,“秦大侠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不安的感觉蓦地扩散他的心头。

  果然,她故意大声嚷着,“可怜天剑盟少盟主竟然有着令人不齿的龙阳之好,唉,世上果无完人啊。”

  他疾伸手,但她早有提防,轻灵的闪了开去。

  “小生告辞了。”此时再不脚底抹油就等着被人砍了,她掉头狂奔。

  秦忆风毫不犹豫直接追了上去,这次要是再让她溜掉,岂不是又要天涯海角地去找人?

   

  用阴魂不散来形容一个犹如玉树临风的年少侠士,会不会太恶毒了些?

  可是,此时此刻,尚香能想得到的词汇就只有这四个字。

  水亮的眸子望向身后保持着十步距离的男人,“秦大侠。”

  “尚兄何事?”秦忆风温文有礼的点头回应。

  “承蒙秦大侠厚爱,可惜小弟性向正常,只对窈窕淑女有感觉,你这样苦苦相逼,又有何意义?”

  他的眼角抽搐再抽搐,论演戏的功力,她已然是骨灰级的,简直是唱作俱佳。

  “尚兄误会了。”

  “是吗?”她讶异的扬眉,“难不成对我有非礼行为的是另一个秦忆风?”

  他神色自如的扬眉而笑,“那是在下一时不察中了幻药﹃想入非非﹄所致,想来尚兄这样大度的人,应该是不会计较才是。”

  她暗自磨牙,她说的是官道上的公然调戏,这家伙居然敢给她偷梁换柱,够无耻。

  “那秦大侠现在对小弟穷追不舍,难不成是要郑重其事的道歉?”

  “如果尚兄坚持如此的话,在下倒也不介意道歉。”他笑着走近两步。

  “这多不好意思,不过秦大侠坚持的话,那最好是实质性的,比如赔个黄金万两。”

  她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他好笑的瞅着她,看得她没好气的调开视线。

  “瞧这天色,恐怕会有一场大雨。”

  他抬头看着被乌云遮住的天空,“是呀,所以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

  要不是他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她犯得着跟他耗在这荒郊野外连打尖的宿头都错过吗?想到此,她不由得瞪了某人一眼。

  他仍是一脸笑容。

  懒得理他,她从青石岩上跳下,继续赶路,而他继续跟着。

  她的头开始疼了,现在是怎样?轻功比她好就可以藉以武力欺负人吗?

  “轰隆”一声,一记闷雷在头顶乍响,差点吓掉她半条命。

  “没事吧。”整个人被搂进一具温暖的宽大胸膛,让她险些跳出胸腔的心慢慢回到原位,但下一刻又一把推开他。

  “当然没事,鸡婆!”老天爷,要劈也是劈这个臭男人,怎拿她这个弱女子开刀呢?

  他笑而不语,继续跟着她,不过,这次却是与她并肩而行。

  举目望去,荒山野岭,她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条人烟罕至的路上来的?

  斜睨了身边的人一眼,祸根啊,要不是为了躲他,她会迷路走到这种连鬼都看不到半只的地方吗?

  真是越想越恼火,她忍不住要爆发了……

  “找到山洞了。”他轻快的声音突然响起,及时拯救自己免于暴力。

  他们一走入山洞,立刻下起倾盆大雨。

  雨越下越大,一阵阵冷风从洞口灌入,他们不得不向洞内深处走去。

  秦忆风在洞内找了一些枯枝生火。

  尚香则找了一个离火堆较远的地方席地而坐,托着腮望着火苗寻思下一步该怎么走。

  坐在火旁的人一点儿都不避讳的直盯着她,表情饶富兴味。

  洞外的狂风暴雨与洞内的异样沉默形成鲜明对比,只有燃烧的柴火偶尔爆出哔剥声。

  幽幽地叹了一声,她闭目打坐。

  他微微扬眉,有时看她挺毛躁的,有时却又感觉她极为老谋深算,即使与她相识多年,他仍旧不是很了解她,又或者她并不想被人了解,总是虚虚实实、变来变去。

  “尚兄。”

  她闭目不言,犹如老僧入定。

  “尚兄,不饿吗?”

  “……”

  “这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可能连下几日,尚兄有何打算?”

  “……”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沉默以对。

  到最后,唱了许久独脚戏的人干脆坐到她身边。

  然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一道闪电划过洞口,远处的闷雷声随即而至,让闭目打坐的她微微一颤。

  “尚兄怕雷吗?”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双眼紧盯着她。

  “雷不是只劈坏人,我为什么要怕?”

  瞧她一脸镇定自若,他差一点喷笑,雷如果真的只劈坏人,她恐怕长不到现在这么大吧。

  “说得是,天打五雷轰的人一定是恶贯满盈。”他忍笑附和,如果她此时睁开眼,一定会发现他的表情极其扭曲。

  “所以毒誓是不可以乱发的。”她微微撇嘴。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恬静的侧脸,而后眸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尚兄今年贵庚?”

  “如果秦大侠家里尚有待字闺中的姊妹,请免开尊口。”

  他为之失笑,即使有也不能给她这个假男人说媒拉线啊。不过,他不介意跟她闲扯下去,“难道尚兄已有婚配?”话一出口,才蓦地想到一件至关要紧的事,她会不会已经名花有主?

  “关你何事?”

  “尚兄一表人才,在下见才心喜,确是想跟尚兄攀上一丁点的亲缘。”

  她睁眼看他,嘴角微微扯动,“哦,小弟以为听到的是你见色心喜呢。”

  秦忆风的额头掉下无数条黑线。

  “碍于秦大侠的情感归向,小弟对于秦氏姊妹的品行多有疑窦,故无论小弟是否已有婚约,都不会跟秦家有半点的关系。”

  厉害,一竿子就把秦氏一门男女老幼全部打翻落水。

  深吸口气,他努力平息激动的心绪,与她交锋动怒便会自乱阵脚,年少时的教训足够他受用到入土的那一天。

第三章

  显然某人很有当乌鸦的潜能,大雨果然如他所说连下三日都没有停的迹象,而他们的肚子也唱了三天的空城计,再唱下去,恐怕就只能唱五子哭墓了。

  “乌鸦,你会唱戏吗?”

  “乌鸦?”秦忆风微皱眉。

  “你呀。”

  “我?”他愕然的指着自己,“乌鸦?”世上有像他这样貌赛潘安、才过宋玉的乌鸦吗?

  她马上指着洞外的滂沱大雨,“就是你这只超级大乌鸦,说什么要是这雨下起来不停怎么办?好了,雨真的如你所说下个不停,请问秦大侠,我不叫你乌鸦难道要叫神仙吗?”

  “这我不反对。”他忍不住咕哝一句。

  “秦乌鸦,你到底会唱不会?”

  “不会。”他又不是戏子,怎么可能会唱。

  “没办法五子哭墓,想不到一子哭丧也不可得,真是晦气。”

  秦忆风忍不住瞪她。

  她也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再不吃东西,就算有人哭我也没命听了。”饿死她了,肚子一直咕噜叫,丢人啊。

  他嘴角不禁上扬。“你要真想听,日后不妨儿女成群时,让他们提前演练给你看。”估计她十成十会这么做。

  “要是你这只乌鸦能烤来吃就好了。”眼巴巴看着洞外,彷佛看到了满山遍野的美味佳肴,口水顿时旺盛了起来。

  “我去找吃的。”她死撑着不肯冒雨出去大半是为掩饰自己的性别,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万一真惹恼了她,天晓得她会使出什么鬼主意来。

  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她撇了撇嘴,“这种鬼天气,你以为野兽会跟你一样在外面瞎晃啊,真是笨!”从怀里掏出一只油纸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靥。

   

  香气四溢是秦忆风返回山洞时的第一感想。

  当看到某人快乐翻烤手中的蛇肉时,他不禁张大嘴巴,出去找食物的是他,怎么她手里的猎物反而比他多?

  尚香笑咪咪的望着他,“聪明人跟笨人的区别就在于此,秦大侠可明白了?”

  他现在只明白一件事,就是某人的无良行径再添一桩。

  忍住受的鸟气,将猎到的山鸡放到火旁,他开始脱身上的湿衣。

  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翻烤手上的食物。

  若不是非常肯定她的身分,他会相信眼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尚兄──”

  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盯着火上的蛇肉,好香、好香……

  秦忆风不动声色的在她身边坐下,仔细观察她的神情举止,从眉到眼,一路以降来到被衣领遮掩的脖颈……

  “秦大侠真的爱上小弟了?”

  冷不防她爆出这样一句话,害他被口水呛到,咳得双眼泛红,痛苦异常。

  她不想就此放过他,转头跟他脸对脸、眼对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算命先生说我今年会有桃花劫,可是若是这样的烂桃花,不要也罢。”

  她摆明就是要玩他,很好,他咬牙咽下一口血。

  “尚兄真是爱说笑。”

  “是吗?”她扬眉逼近他,“可我刚刚以为你打算对我伸出狼爪呢。”

  “是吗?”他深吸一口气,鼻翼间缭绕的都是自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异香。

  “难不成你坐这么近是想驱寒?小弟不知道自己还具有火炉的功效。”

  他如玉的俊颜顿时泛起异样的红晕,他得承认自己的厚颜程度远远不及某人。

  “噢噢,脸红了哦。”偏偏尚香还很不给面子的说出来,让他越发困窘,逃难般的移坐到火堆的另一边。

  “对嘛,距离产生美,离得太近,美感就会消失。”

  秦忆风突然有种两人相隔很远很远的错觉,她的身上充满了谜,而他很想将迷雾一层一层的掀开来,接近那个最真实的她。

   

  那场雨竟然下了半个月之久,当雨势停顿,他们走入城镇时,相较秦忆风衣裳发皱、长发凌乱的脏污形象,尚香就显得格外的神采飞扬,简直像刚刚由家里出来一般。

  同样在山洞落难半个月,她就是有办法让自己周身散发淡雅清香,而他不用凑近闻也知道自己衣服上有股怪味道。突然一道灵光劈进脑中,原来她坚持不肯出洞觅食,是不想衣物淋雨,并不是担心泄露性别。

  真相往往就是这样残酷。

  落魄的江湖客与一眼看去是江南才子型的儒雅书生,通常店家较欢迎后者,所以某位江湖大帮派的少主明显不如翩翩少年书生吃香。

  秦忆风原本可以很豪气地掷出一锭金子嘲笑店家的有眼无珠,奈何老天决定让他当回彻底落魄的江湖客──他的钱袋不见了!

  “来来来,秦大侠,今天小弟做东,咱们乐和乐和。”

  望着她脸上异常灿烂的笑容,他的脑中闪过一个模糊却又大胆的猜想。

  “小二哥,好酒好菜只管往上摆,越贵越好。本公子今天要请客,莫要让我丢了脸面才好。”她大剌剌地将一只钱袋扔到桌上,几锭金子滚出袋外,小二马上回厨房报菜。

  秦忆风死盯住那只钱袋,袋身由天蓝色的丝绸缝制,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玉兰花,绣工极精湛,让人看到便依稀嗅到了花的清香──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钱袋明明是他的!

  “秦大侠喜欢小弟的这只钱袋?”她嘴角飞扬,一脸调侃。

  他不置可否,只是由盯钱袋改盯着她看,有时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尚香脸不红、气不喘地接着说:“这是小弟的表妹特地绣给小弟的,包含着表妹的一番心意,上面的绣图还暗藏了她的芳名,故即便与秦大侠共患难,小弟也不能因你喜爱便将钱袋给你。”

  明知她在信口雌黄,秦忆风的脸却有些挂不住,这是他表妹托他母亲转送的,碍于母面他才不得不收下。然而,此刻由她嘴里说出来,他竟然无端地心虚起来。

  值!真值!

  她低头状似饮茶,实则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能看到一代大侠不知所措,就算再跑到秦家当半年奴仆也是值得。

  小二适时上桌的凉菜拼盘,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沉默气氛。

  “来,秦大侠,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尚香先示好。

  秦忆风举起杯,抿了抿唇,“我们两人也算共经患难,尚兄一直以大侠称呼在下显得生分了些,不如以兄弟相称如何?”

  “兄弟?”

  “在下今年二十有三,不知尚兄贵庚?”

  她秀眉微挑,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兄弟并不是人人可做。”哦,懂得用迂回方式套问底细了,好,跟你玩。

  “在下不曾怀疑过尚兄的人品。”他微笑。

  她抿抿唇,有你的,居然指桑骂槐。“不瞒秦大侠,小弟为人确实难如松骨梅品,秦大侠要三思啊!”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秦大侠当真执意要兄弟相称?”

  “自然。”

  “好吧。”她的表情甚是勉强,让某人的眼角忍不住微微抽动几下,“那便兄弟相称好了。”多一个天剑盟的少盟主当兄弟,百利而无一害,她就随意吧。

  “那好,我们对天盟誓就此结拜。”秦忆风拉起她就往地上跪去。

  “什么?结拜?”她难掩惊讶。

  “对,有酒楼的众人为证,我们在此义结金兰。”

  结拜责任过重,她要慎重考虑。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秦忆风在此起誓,愿与这位尚兄弟结为异‘性’兄弟,从此甘苦与共,不离不弃,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等一下!”她不顾形象的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讲下去。

  “怎么了?”秦忆风好心情的问。

  “你比我年长,同年同月死的话我也太吃亏了,不能这样发誓。”赔本的买卖她绝不做。

  “那你觉得该如何起誓?”

  “你应该这样说,”她一本正经,“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在下秦忆风在此立誓,愿与这位公子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他的一切灾祸俱由在下承担,所有喜福由他承受,他日若有违背誓言,甘受天谴。”

  客栈内旁观众人心里嘀咕,老天若有眼,此时就该劈道雷下来给你。

  看着她,秦忆风脸上漾起欢愉的笑,“我如果这样说,你就答应结拜?”

  她犹豫了一下,“你肯这样说,我就结拜。”为了不犯众怒,她还是识相点答应得好。

  于是,秦忆风照本宣科的把她刚刚的话讲了一遍,然后望着她。

  “做什么?”她装傻。

  “该你了。”秦忆风提醒她。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与秦忆风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之后祸由他背,福由我享,他若英年早逝,我定会年年祭扫,绝不吝啬,若有违背,神人共诛。”

  他呆望着她。

  一旁众人也被尚香的誓言吓到了。

  这是起誓吗?简直是诅咒,秦忆风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满布荆棘。

  “如果不行,结拜之事就作罢好了。”她从不勉强人的。

  他好想掐死她,可他下不了手,转头对小二吼了句,“再拿几枝香来。”

  原来被她这么一搅和,他刚点的香都快烧完了。

  “何必勉强呢。”她咕哝。

  旁人亦感叹,跟这种人结拜不是自讨苦吃,这位落魄帅哥你何必呢?

  “既是结拜,总要有个凭证才好。”两人重新坐定之后,秦忆风如是说。

  “什么?”她瞪大眼。

  “不知二弟有什么传家之物可做互换的?”

  她的嘴唇发颤,一脸的难以置信。

  “二弟?”秦忆风一脸关切的靠近。

  尚香反应极快地将一物塞进他怀中,“就这个好了。”

  秦忆风低头一看,深吸了一口气──钱袋!好,够狠!

  “大哥,”她装出一脸不舍,“小弟原本是打算日后将这钱袋当作传家宝代代相传,以此来纪念我与表妹的恩爱情义,现在小弟把它送予大哥。”

  “传家宝?”

  “是呀是呀,传家宝不都是祖辈的定情信物吗?”她急忙附和。

  他微怔,而后一抹无法忍俊的笑意自眸底泛起,“定情信物吗?”

  他以为她是笨蛋听不懂弦外之音,竟敢堂而皇之地以言语调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