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手挟着算命摊桌跑得飞快。
每次去翠红楼作案后她都要躲几天隔壁的姜阿牛,因为姜阿牛是捕头。真不明白那么傻那么憨的人怎么能做得成捕头?不过他做捕头也好,可以罩着她,虽然他不是那么情愿,毕竟有邻居这个情分在,所以即便知道她沈秀秀偷,他也装不知道,更不会把她抓去下大狱。
不过他会训她,没完没了地训斥,苦口婆心地劝导,不到她讨饶认错决不罢休。
但是她为什么要被他训?他又不是她爹,就算是她爹,也没这么训过她。
不就是个小捕头吗?
秀秀气哼哼地想,回头看看身后,没人追上来,这才长吁出一口气,靠在巷道的墙上,呼呼喘气。看来这傻子以为她回家了,说不定正在她家门口等着,他最喜欢守株待兔了。
哎,脚也痛,再跑只怕脚底上又得填几个血泡,还是算了。总之,她是逃不过。不管了,他爱训就训,先去买米再说,肚子好饿,饿得都有点疼了。
秀秀摸着饿得瘪瘪的肚子,转去米行买了些米,又就近买了斤肉跟菜,提溜着回了家。
到家开门一看,果不其然,姜阿牛捕头可不就在她家堂屋里坐着。
“嗨…阿牛哥!”秀秀露出甜美笑容,跟姜捕头打招呼。
姜捕头对她的笑容视而不见,黑着个脸腾地站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拿来!”
“什…什么?”秀秀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害怕。
姜阿牛沉着脸吸一口气,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一把抓住秀秀手腕。
“你干什么啊?”秀秀大吃一惊,使劲甩他的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那你刚才还抓着别的男人的手不放?”
“我…我那是算命。”秀秀面红耳赤地辩解。
“算命!”姜阿牛苦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就敢下手偷人家东西…”
“我没偷。”秀秀还是嘴硬。
姜阿牛攒眉再不做声,反扭住她手腕往下便是一压,秀秀“啊”地一声痛呼,便给他摁趴在了桌上,空出的那只手在她腰间摸了两下,摸出个玉莲花纹香囊。
“你干什么?姜阿牛,你调戏良家妇女…我要去衙门告你。”
姜阿牛给她这声喊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松了手,却将那香囊往秀秀眼前一晃,道:“你还说你没偷,这是什么?”
秀秀翻身起来,看到那香囊就如箭穿雁嘴,说不出话来。
姜阿牛真是恨铁不成钢,气道:“你方才说要去衙门告我,正好,我送你去。”
秀秀被他拿了短处,缩作一团往后退,捂着眼假哭道:“阿牛哥…我错了,你别送我去衙门。”
姜阿牛气得发昏,方才在集市他晃眼见秀秀在薛宝琉起身时碰了下人家的衣襟,便觉不对头,没想她还真偷了。明知他在场,她都敢下手偷,她就料定他心软不会说,简直欺人太甚。
沈秀秀,你欺人太甚。
“那个人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秀秀,你偷谁的不好,怎么能偷他的东西?这可是…这可是死罪啊。”
秀秀这次真有些害怕了:“那…那怎么办啊?阿牛哥…你你你帮我把这个东西还回去吧!”
姜阿牛不应她这句话,又继续逼问:“还有,你昨晚是不是去了翠红楼?”
“没…没有啊!”秀秀心虚地别过脸。
“没有?”
“真的没有。”秀秀抬眼往天顶上看。
“这个鞋子是你的吧?”姜捕头咬咬牙,从怀里掏出杀手锏——一只黑鞋。
看到鞋子,秀秀的脸唰地白了,却还是咬死不松口:“阿牛哥,这种黑鞋你娘那个年纪才会穿的吧?”
“沈秀秀!”
姜阿牛摇头,只觉失望之极,痛心疾首道:“从今往后,休想我再管你。”

 

第六章

秀秀怔怔望住姜阿牛发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听阿牛哥用这么沉痛悲哀的口吻跟她说话。
“这个你自己去还。”姜阿牛脸色非常不好看,把那只从秀秀身上搜出来的香囊发狠般地塞还给了她。
然后他便气狠狠地转身摔门而去。
秀秀家那破了个大洞的门被他摔得簌簌簌颤了好多下,连带着屋顶的横梁都跟着在颤。
秀秀的一颗心也由不住颤,她家的门啊,可别给摔坏了。
她跳起来冲到门前,左看右看,嘀咕道:“要是摔坏了,非要你赔不可。”
还好,那门除了那个大洞外并没有再添新伤。
秀秀松了口气,想起姜阿牛方才那同黑锅底般的一张面孔,便有些无精打采。这次她好像真把阿牛哥给得罪了,他说以后不管她了…哼,不管就不管,谁稀罕他管。
虽是这般想,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在桌上趴了一会,肚子又咕咕地造起反来,便起身去做饭。一顿饭做好,她爹还是没回来,这是常有的事,秀秀早就习惯了,便也不等,另外给他留了份饭菜,自个先吃了。
吃过饭后,秀秀换上平日穿的荆钗布裙,把屋里的几件脏衣服搜出来拿到河边洗了。回来时,不巧正遇上阿牛他娘送客出门,秀秀只得硬着头皮叫她声“姜婶婶”。 阿牛娘鼻子里“哼”一声,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与那客人说话。
秀秀讨个没趣,讪讪地低头去开门,耳边免不得飘进一两句闲话。
“多亏了姐姐说合,定了婚事,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原来客人是个媒婆,这是给阿牛哥说媒呢?
“老姐姐说得哪里话?这本就是捕头大人的福分,如今他得了太守大人的重用,周围哪个不晓得?这柳家早望着呢!我不过就是说合说合,没费什么唇舌。”媒婆果然会说话,奉承得阿牛他娘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姐姐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等八字一合,过了礼,再重重谢过姐姐才是,早些把事情定了,也免得总有那癞蛤蟆想着。”阿牛他娘说着,眼风瞟过来,有意无意在秀秀身上瞄,满眼的嫌恶。
秀秀被她看得激灵灵打个寒噤,推开门逃一般进了屋。
癞蛤蟆…
她说谁呢?
秀秀进屋后才回过味来,真是太过分了。癞蛤蟆,她家儿子才是癞蛤蟆,站在那里像根木头。秀秀越想越气,愤愤地把湿衣服抖开晾好,开了后门去看她自个种的那一畦菜,菜的长势不错,隔不久便能吃了。
秀秀因此便又高兴起来,锄完了草,把草叶一股脑儿抱出来,走到后墙根底下,拨开石块,去喂她藏在那里的两只兔子。家里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被沈老爹偷去卖的卖,当得当。这两只兔子若不是她藏着,只怕早就不在了。
她叹一口气,将兔子拎出笼子抱在怀里,拿一根草逗着玩。
“阿花,你说我是不是癞蛤蟆?”
“不是,我们秀秀是天上的仙女,姜阿牛才是癞蛤蟆呢!叫他娶个夜叉婆,以后打他骂他,饿他肚子,还要罚他跪炕头。”
秀秀自问自答,说得很解气,却不知怎么便掉下泪来。
她爹好歹也是个秀才出身,若不是沾上了赌,家里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自从娘亲被山贼抢去,他便一味地消沉,学也不进,原先还去坐馆贴补点家用,自从沾了赌,便没人再敢请他,只能靠张嘴给人占卜断卦混口饭吃。
一开始他还赌的小,后来便越赌越大,有次欠了人家一个大头,被人捆去关了几天,若不是秀秀去赎,只怕早便死了。也就是那时,她才学会的偷。
秀秀越想越是伤心,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兔子身上。
不知不觉天便黑了,秀秀她爹却还是没有回来。秀秀一个人在家,没情没绪地扒了几口冷饭吃,又等了许久,终是不放心。翻出件她爹穿过改小了的旧袍子换上出门再次去寻她爹。
月亮只有半边,高高挂在树梢头。
秀秀出门时抬头望望天,竟看到隔壁屋顶上有团黑乎乎的影子,竟是坐着个人。
她吓了一跳,想一想白日里阿牛他娘的话,便没理会,只低声啐道:“呸,敢是疯了,黑灯瞎火地坐屋顶上扮鬼么?也不怕吓着人…”低了头只当没看到,自去找她爹。
姜阿牛应该是看到她了的,以往他看到她夜里出门,都会拦住不准她出去。今晚倒是说话算话,真没来管她。
秀秀不知怎样,心里竟有几分失落。
她心烦意乱地到了集市,又把白日里找过的大小酒肆赌馆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她爹。一路问了不少人,总算知道她爹去了东城某处赌馆。没奈何,秀秀便又往东城那边去,这老头子真是赌大发了,竟然敢去东城赌。
秀秀气得胸口发疼,只觉心急如焚,急匆匆走得慌忙。
街衢上半明半暗,路上还有行人,疾走间收不住脚,直冲冲便撞上了一人。
秀秀道声“对不住”,低头又往前走,却听那人道:“小先生,我家公子还想请你算一卦。”
声音还有些耳熟。
“啊?”秀秀抬头,天哪,这不是那位子路公子吗?要命,好死不死在这里遇上。秀秀捂脸,霍地转身,深呼吸,然后飞奔。
跑出不到百步,只听脑后一阵风响,后领一紧,不管她怎么蹬腿,竟是一步也迈不动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个看起来瘦不拉几的文弱公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啊——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小的不认识你。”秀秀尖叫。
“不认得我没关系,认得我家公子便成。”
“小的发誓,绝不认得你家公子。”
“是吗?那便去认识一下。”人家子路根本就不吃她那一套。
秀秀只有认输,颤声道:“你放开我,我把香囊还给你还不成吗?”
“不用还给我,你还是当面还给我家公子好了。”子路的声音冷冷响在脑后,而后秀秀只觉眼前一眩,身子腾空,竟给他扛在了肩上。
“啊——救命…救…咯…”
不等她喊出第二声,子路伸指在她咽喉处一点,她便再也喊不出了。
一路上风驰电掣,秀秀被转的晕乎乎啥也不晓得。最后只觉身子往下一沉,终于被那子路公子放了下来,睁眼一看,面前只有两扇雕花镶金的格子门,这是哪里?
“进去。”
秀秀还没问出口,当然她也问不出口。就见那门砰地一声开了,然后她被子路从后狠狠一推,便连滚带爬地跌了进去。
这是间布置的富丽堂皇的厢房,对直望过去,是一张湘妃榻,上面横卧一人,正是白日所见的那位五哥。
秀秀趴在地上,心里只想,完了完了…这一下要死翘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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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的小心肝啊,一颤一颤的,说不怕那是假的,谁不怕死啊?他们会把她怎么样?不会真的像阿牛说得那样判她死罪吧?呜呜,她不要死啊…秀秀捂脸痛哭:“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稚子,二位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一遭吧!”
痛哭当中,秀秀煞是惊奇,咦,怎么忽然能说话了?嗯,既然能说,那就继续装好了。
“我…我把这个香囊还给你。”秀秀抖抖簌簌从腰里摸出那个香囊,幸亏出门时带着,还有那锭银子,原是怕老爹欠赌债好用来应急的,这下都得还回去。
“还有这锭银子…也都还给你们。”
“噗…”湘妃榻上的薛宝琉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一口茶水便喷了出去。八十岁的老母?嗷嗷待哺的稚子…她想骗谁啊?这也太好笑了。薛宝琉怕笑得太过又掉了下巴,忙丢了茶盅捂着下巴竭力忍着。
子路比较严肃,皱眉扫秀秀一眼,道:“你几岁啊?便有八十岁的老母…”
“这个…我娘生的比较多,我是最小的那个…”秀秀满脸通红地胡诌,心里却想:“娘啊,女儿并非有意要将您老人家说得如此不堪,我…我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哈哈哈…”薛宝琉再次喷笑,捂着下巴起身至秀秀身前,道,“却不知小先生到底有多少兄弟姊妹?”
秀秀嗫嚅:“那个…虽生得多…这个这个…却难免有灾病夭折…故此,便只剩了小的一个。”
“咦,小先生的胡子怎地不见了?”薛宝琉憋着笑半蹲下身凑到秀秀脸前。
“我…”秀秀登时傻眼,下意识要捂住嘴巴,但两手上捧着香囊跟银锭,又忙不过来。“我…我剃了…剃了…嘿嘿…”
“剃了?”薛宝琉啧啧摇头,好似无限惋惜,“多漂亮的两撇小胡子,怎么就舍得剃了?”
“…”
秀秀无语,心头只是惶惶,也不知他到底存着什么心?便又将香囊银锭往上举举,道:“我把东西都还给你们,放…放我走吧!”
薛宝琉伸手将那香囊捡出来看看,却不拿走,就手又放了回去,顺势便把秀秀两只手紧紧握住,道:“不就是个香囊,你喜欢的话,我再多送你几个。”
“啊——”秀秀呆了呆,觉出不对,使劲想要将手抽回来,“不…不用不用!”
“咳咳。”子路看不过眼,忍不住咳了两声,“五哥…”
薛宝琉被他这一喊打断,颇有些扫兴,抬头斜他一眼道:“你怎么还呆这里不走啊?”
“五哥!”
薛宝琉没奈何,见他朝自己不停使眼色,只好放开秀秀起身走过去,低声道:“什么事?”
“五哥…你这样怕不成啊?”子路语声极低,只他两个听得到。
“有什么不成?”
“这事情若传出去,怕是要有人说你强抢良家女子…难免授人以柄,若有人参五哥你一本,只怕皇上那里更不好开交…”
“我管他呢!不就是做不成储君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她也算是良家女子?一个偷蒙拐骗的小女贼而已…
薛宝琉很不以为然。
子路瞟一眼半歪在地上瞪着黑眼珠子看他们的秀秀,耐着性子规劝:“王府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五哥非要这么个小丫头…”
“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想要吃点青菜豆腐的…”
“五哥…还是正事要紧。”
“我知道。”
“五哥——”
“出去!”
秀秀看他两个凑一堆叽叽咕咕,可惜声音太低,怎么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她耳朵都快竖起来了,还是听不清。就只见两人脸色都越来越不好看,又说得两句,五哥那脸便沉了下来,直接喝令子路出去。
子路亦是红头赤脸的,却到底不好忤逆,略顿了下,作个揖木着张脸退了出去。

 

第七章

门从外面被拉拢关上,屋里便只剩了秀秀跟薛宝琉两人。
气氛有那么点紧张。
秀秀眼望缓缓转过头来向她露出春风般和煦笑容的薛宝琉,不但没觉得温暖,后背上反而“嗖嗖”地窜起了冷气。
好冷。
秀秀猛地打个哆嗦。
所以当薛宝琉走上前冲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起来时,她刺溜一下便朝后退出了老远。
“嗯?你很怕?”薛宝琉皱眉,“都怪子路太鲁莽,吓坏你了。”
秀秀点头又摇头,怕子路?刚刚子路在的时候她好像还没这么害怕,她怕的人根本就是他啊!秀秀躲躲闪闪不敢接触薛宝琉的眼光,这个人的眼神太太邪恶了,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联想…好像色鬼才这么看人的。
想到色鬼,秀秀便又打个哆嗦。
“地上凉,坐久了不好,来,快起来。”
薛宝琉再次伸手过来拉她,秀秀一时恍神,来不及闪开,给他拉了个正着。一旦给他拉住,想要甩开就难了,他的力气比子路要小点,却比秀秀要大的多。那爪子就跟铁钳子似的,牢牢箍住秀秀的手腕。
秀秀挣也挣不开,被他拉着一直走到湘妃榻前。
“给你看点好东西。”薛宝琉到底是放开了秀秀,一屁股坐下,扭身去拿榻首雕花檀木桌上的一个精美小木匣子,见秀秀呆站着,便指指自己身边,道,“你坐。”
秀秀“啊”一声,很是听话地坐下,刚挨着个边,却又火烧屁股般地跳了起来。
“怎么不坐?”
“小的不敢跟公子同榻而坐。”秀秀抹冷汗。
薛宝琉注目盯着她看看,了然地点一下头,指指榻边上那个锦墩,道:“那就坐那儿吧!”
“哦…好。”秀秀现在也不知该咋办,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既然他让坐,又不是挨着他,那就坐好了。她心里忽上忽下的,走过去先战战兢兢坐下了。
薛宝琉早把那木匣子打开了,捧到秀秀跟前给她看,一边道:“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选几个拿去玩儿。”
秀秀不敢凑得太近,只偏了头朝那匣子里瞄,这一瞄立时便转不开眼了。满满一匣子的金银珠翠,什么七宝钗、金步摇、珊瑚玦、云母小扇、五色文玉环…黄的白的红的绿的,在灯下熠熠生辉,煞是诱人,看得秀秀眼花缭乱。
“这里面任哪一样,可都比你手里这个香囊值钱多了…”
“哦…”秀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想,是很值钱,简直太值钱了。可是这么值钱的东西他凭什么要白白地给她?
“可有相中什么?相中了便拿去。”薛宝琉不知何时已凑到了秀秀耳边,耳语般低呓。
秀秀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她的手往那匣子里去,然而心里惴惴,却是不敢去。不…不行,不能要,她挣扎一般在心里对自己说。两手紧紧攥住没有还回去的香囊跟银锭,硬是克制着没伸过手去,只是眼还转不过来,依旧不舍地望着那匣子,喃喃问道:“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些?”
“你说呢?”薛宝琉卖了个关子。
“不知道。”秀秀茫然摇头。
“自然是…”薛宝琉越发靠得近了,双唇几乎就贴在了秀秀耳根下,“喜欢你呀!”
“喜欢?”秀秀呆了呆,薛宝琉口中的热气喷在她脖颈中,隐约还有鸡舌香的味道。喜欢?这个人一定是疯了,秀秀只觉浑身鸡皮疙瘩噌噌直往外冒,歪着身子使劲往后躲,一边瞪住他道:“我…我不是断袖。”
薛宝琉“噗嗤”一笑:“我也不是。”
“可我是男…”秀秀蓦地刹住口,木呆呆再说不下去,显而易见她是在自欺欺人,这个五哥早就看破了她是女扮男装。这这这…原来这五哥真的是个色鬼。
怪不得他要送她那些东西,原来是想…是想…
淫贼——色鬼——无耻的大淫贼!
秀秀愤怒到极点,只觉受了奇耻大辱,霍地站起,朝后退出一步道:“我…我不要你的东西。”跟着便把手里的香囊和银锭掷到湘妃榻上,“这个也还给你。”
“不要?”薛宝琉颇有些意外,“为什么不要?你不是很缺银子吗?”
不缺也不会偷了。
“我就是缺也不要你的。”秀秀圆睁杏目,心道:“你这个色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薛宝琉半眯了桃花眼不做声了,隔了半晌,将手里的木匣子往湘妃榻上一掼,把里面的珠宝玉器撒得满床都是。他慢慢站起身来,抱了两臂带笑不笑看住秀秀:“不要我的?可你却偷了我的香囊。”
“我还给你了。”
“偷就是偷,还了也没用。”薛宝琉语声冷下来,他微抿着嘴,神情是冷峻的,连两颊上的酒窝都盛满了冰块。
“那…那你想怎样?”秀秀结巴起来,底气已没有先前那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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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怎样?这孩子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想把她抱到床上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只是这话不能说得太露骨,某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过分明白就不够风雅了。
薛宝琉摸摸眉毛,斟酌这字句该怎么安排,小丫头还蛮有骨气的嘛,见了这么多金银珠宝也不就范。看来得换个方式,不能拿对待青楼女子的那套来对付女贼。方才他是急躁了些,以为这丫头既然偷,便能拿这些小玩意搞定,没想到小丫头居然见了富贵也不能淫…
用武力?不好不好,他堂堂的王爷怎么能用这么下三滥的方式对付女人呢?这种事情还是要你情我愿才有乐趣,若有一方不愿哭哭啼啼的,那可多煞风景。何况他还这么英俊潇洒,他就不信这小丫头没一点儿动心。
“哦…这个嘛!”想通其中关节,薛宝琉的脸色缓和下来,眼中流溢出叫人沉醉的柔情蜜意来,一边还笑得迷死人不偿命。
“有话咱们好好说嘛!你别怕,我不会拿你怎样,来,你先坐。”
“不会抓我上衙门?”秀秀不肯坐,看他朝前一步,连忙便往后退一步。
“不会。”薛宝琉又往前迈出一步。
“不会抓我下狱,不会判我死罪?”秀秀继续后退一步。
“不会!”薛宝琉拍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
“口说无凭…”秀秀转转眼珠子,“你得给我个字据,我才信。”
“哦。”这丫头还得寸进尺了,留字据…薛宝琉有些儿沮丧,行啊!小丫头道行够高,居然把他给诳进去了。
“我留了字据你就会乖乖听我的?”薛宝琉也不肯示弱,总要捞点好处才行啊。
秀秀使劲点头,点头多容易,一会等他留了字据再变卦也不迟。
薛宝琉略一思忖,还是不放心,又道:“一言为定?”
“嗯嗯,一定一定。”秀秀答应的飞快。
“击掌为誓。”薛宝琉抬起一只手。
“啊…还要击掌为誓?”秀秀不情愿地嘀咕,抬了抬手又放下,看他向前,忙朝后跳,道,“击什么掌?一会我也留个字据不就成了。”
薛宝琉微有些不高兴,小丫头好像很没有诚意啊!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就懒得跟她计较了,便道:“好吧,你跟我来。”说罢转身施施然朝右而行,往隔壁那间屋去。
“去哪儿?”秀秀有些惴惴的,不敢跟进去。
“书房。”薛宝琉撩开水晶帘,回头看一眼秀秀,“不是要写字据吗?还不进来?”
秀秀东看看西看看,犹豫了半晌,还是跟着走了进去。那屋中真可称是书山,一转全是书架,上面堆满了各色书籍。靠窗一张大案,纸墨笔研一应俱在。秀秀眼望这一屋的书,心头十分感触,原本她家也还是有几本书的,可惜都被她爹卖光了。
薛宝琉走至案前铺开纸张,执起笔来却又停下,转头问秀秀道:“你叫什么名字?”
秀秀照实报道:“沈秀秀,我叫沈秀秀。”
薛宝琉轻哼一声,道:“不会是假的吧?若是假名字,我可不认账。”
“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开玩笑,这怎么能有假?她傻了才会弄个假名字叫他来留字据。
薛宝琉挥笔开写,不一时便写完,对秀秀道:“你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
秀秀探头过去瞧,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人字写得很不错嘛,比她爹写得都好。眼见字据到手,不由笑逐颜开,指着落款处道:“你叫薛宝…什么什么?”
“琉。”薛宝琉没好气地接口,想他的大名平日哪个敢这般毫无忌讳地乱叫,幸而不是在京里,若在京城里,她沈秀秀早被拖下去大杖伺候了。哦,这丫头叫沈秀秀,得记住了。
秀秀吐舌道:“原来是薛宝琉,哦,那个…薛公子,这里这里还要盖个手印才是。”她纤细的手指仍旧在落款处指指戳戳。
还要手印…薛宝琉好不气恼,这死丫头怎么这许多花样?实在是太难缠了,早知道就不惹她了。只是事情既已做到了这个地步,再要收手就有点亏了。他愤愤地拖过朱砂印泥,还是在落款处留下了个大拇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