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时他们为了好玩,决定成立名为“X”的小团体。正当大家为谁做首领而争论不休时,关子岳这个小鬼不知从哪个狗洞里钻出来,直嚷着要加入。说他是个“小鬼”一点也不过分,当时他们六人皆已过了成人礼,而关小鬼又干又瘦,刚刚国中毕业,不是“小鬼”是什么?可他声称如果不让他加入,他就想尽办法搞破坏!就这样,大家勉为其难收下了麻烦精,却没想到在猜拳选首领时居然通通都输给了这个小鬼,于是,“X”纪年史上惨绝人寰的大事新鲜出炉了——六个极品帅哥沦为了奸猾狐狸关小鬼的下属,变成了六只“杂色狐狸”。不仅如此,被奴役的时间越长,他们越发觉得窝囊,关小鬼纯粹把他们当作奴隶,日日夜夜想尽办法“剥削压榨”他们。瘟生的关小鬼爱财如命,连带的,他们也都被迫披上了敛财的外衣。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其实在心里,他们都很佩服关小鬼。在那小鬼的带领之下,他们六个人各司其职,商业,政治,法律,科技,黑道,甚至连交际谈判都应付得游刃有余,整个“X”以他们七人为首脑,建立起了庞大的地下王国,迅速成为了整个东南亚的无冕之主。
不过,如今,赫赫有名的交际王子“水晶狐狸”已经从这个团体中消失了!
“哦,对!你已经被除名了嘛,我怎么给忘了?”关子岳不坏好意地干笑了两声:“看我这记性,哎!人老啦,没办法啦!”他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活似个肺结核晚期患者。
“适可而止吧。” 伊卓已没心情看他自以为精湛的表演。“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诚如藤真渐他们所料,卓已和关子岳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与以往不同——这个秘密已经不再不属于“X” !
“我就知道你会开口问我这个!”关子岳慢吞吞地走到卓已跟前,手上变戏法似地多了个红色的徽章,徽章上极为醒目地雕刻着交缠的藤蔓与毒蛇。“已经查出来了。”他的语气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凝重,将徽章递给卓已:“这是北欧某个邪恶宗教组织的标志,他们一直以来行踪成谜,从事着非正常的宗教祭祀活动以及非人道的医学研究。当年我们仅只毁掉了他们在欧洲的医学研究中心,但没有抓到首脑人物,最近,在东南亚又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伊卓已没有答腔,手紧紧握着那枚徽章,力道大得令指关节都泛白了。
这枚徽章是他无意中从“那个人”身上拉扯下来的。这徽章所蓄积的是他的仇!他的恨!是让他熬过了近三年的非人折磨,让他数次从死亡的边境上重回人世的动力!那三年,他将徽章紧紧拽在手里,拖延着,忍耐着,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苟延残喘下去。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死,他还要留着着条命去见他念念不忘的人!终于,有个不知名的陌生人带着他从那里逃脱,在逃跑时,他竟然发现那些不可原谅的家伙们还有着更歹毒的计划,无论如何,他要阻止一切的发生,即使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还是无法忘记那一切?”关子岳的脸上仍是笑,但笑纹却极淡,不,那或许不是笑,而是一种手足之痛到极至的心疼。他总是笑,但并不代表他比任何人都快乐,笑也是一种表达伤痛的方式,一如现在。
亲眼目睹的人相信永远也忘不了卓已刚被找到时的模样: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针眼,有的甚至已经溃烂呈黑紫色,全身上下瘦得几乎只剩骨头,手脚上有因金属手铐长期束缚而留下的狰狞伤疤。那时的卓已完全不能进食,吃什么吐什么,身体虚弱得连爬行都困难,那模样说是苟延残喘一点也不过分!到底是什么样的折磨让原本英姿勃发的卓已变成了那般模样?
接下来的半年,整整半年,关子岳请来最专业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为卓已治疗。他亲眼看着卓已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手术,一次又一次蜕变,最终,如同在火中涅盘的凤凰一般慢慢恢复过来。那种痛苦根本是一般人完全无法想像的!
伊卓已轻轻点头,那枚徽章深深缀嵌到了手心里,心底的憎恨如野火一般燎烧蔓延着。那些日子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直无法摆脱的梦魅心魔,总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让他满头大汗地惊醒,然后拥被无眠到天明。
“你确定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关子岳难得这么认真严肃。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他不是不知道,一个不留神,会有很多人被无辜地牵扯进来!
“心领了!” 伊卓已深吸一口气,眉间的死结越来越深。
他这次可谓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不惜和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断绝关系。他不想把任何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事情总得有人寻求解决方法,既然如此——就让他彻底地来一个了断吧!他声音极轻的开口,听似漫不经心,却蕴涵着山雨欲来前的危险信息:“告诉我——那家伙在什么地方?”
关子岳仍是笑,笑容苦涩而黯然。
“他在越南。”

染血的特殊礼物

越南·河内
这是一片弥漫了数百年烽烟的丰饶土地,浸透着东西方文化的神秘古国,它有一段悠远流长的历史风韵,如同时光的悲情长河,春天被永远地掠夺,留下的只是空气中灼烧般的热浪。
自伊卓已第一天踏上越南的土地,他就对这里有着莫名的好感。
傍晚的河内,一抹干燥亮丽的玫瑰紫与厚重的云彩于天际缠绵,喧嚣如同不能停歇一般无限蔓延。哀怨的越南情歌夹杂在一片喧闹中,却是出奇的和谐。缓慢宛转的越南语交织在一起好像树林刮过的微风,缠绵而怅惘。戴着斗笠的车夫慢慢踩动着高大的三轮车,在拐角处敲动丁冬丁冬的铃声。
这里没有似水的木莲花,但,这里有潮汐一般的人群,涌过的不同肤色和发色的脸。这些相似的面孔曾经出现在她的照片中,还记得,黄昏的夕阳中,他就这样看着她一边整理照片一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的见闻,照片上有着不同的笑容与面孔,有着幽蓝眼神的爱斯基摩小孩,皮肤洁白如白麻布的欧洲女孩,金色发丝笑容开朗的美国老人…
她说,如果能够把看一个人的时间拖延至一生那么绵长,那才是一种真正的了解,可是,擦肩而过的人太多太多,所以,记载于底片上也就足够了。
是吗?那么,他在她的心中是属于哪一种呢?是记载于底片上的,抑或者是那可以用一生去了解的?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去想她的存在,可是,思念像一个无孔不入的怪兽,不停地侵蚀着他最后的光阴。
没错!是最后的光阴!
他之所以只身来到越南,就是想以自己为诱饵,引出“那家伙”,与他作一个了断。如果“那家伙”真的在越南,那么,他只要一露面必然会引来各方“关注”,所以,他刻意这样大刺刺地一个人在夜晚的河内闲逛,他要让那家伙知道,他是“不爱任何人的伊卓已” ,所以,他可以孑然一身!他什么都不怕,又何必在乎同归于尽?
就这样吧,让他带着对她所有的思念清除所有的危险因子,悄悄离开这个世界,至少他知道——她还好好地活着。
只要活着就好…只要她还活着…
“这位朋友一看就知道是在思念自己的爱人。”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似有若无的轻喃一般,却是立即打断了伊卓已的思潮。
伊卓已的表情明显地一僵。他转过身,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穿著怪异的神秘男人。
以丝带系于脑后的红发异常醒目,再配以琥珀的眼眸与一身唐装,充满儒雅的书卷气息,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浅纹。这个男人的存在让一切喧闹都在卓已身旁消失殆尽。
伊卓已提防地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猜测着他的来意。“我与阁下素未谋面,谈不上什么朋友。”他拒人于千里之外般地开口:“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值得思念的爱人。”
这个男人言行都太过古怪了,会不会是“那家伙”派来试探他的?
红发男人淡淡一笑,如同看透一切似的悠闲。“我是不是你的朋友还言之过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光芒:“至于你有没有值得思念的爱人,我想,你我各自心知肚明。”
他话音未落,突然身形快捷地轻轻制住卓已的手腕。原因无两,他已经很清楚地看到,卓已指间有着一闪而逝的光亮,那是——冰刃。看来,自己那不怕死的言论已经让“水晶狐狸”动了杀机!
“跟我来!”他忽然凑到伊卓已耳边,将声音刻意压低: “后面有两个人一直在跟踪你。”只那么一瞬间,他拉着卓已闪进了路旁的小巷子。
果不其然,后面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探头探脑在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四处搜寻。没见他们俩的踪影,立刻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想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
一切诚如所料!
伊卓已在心底暗暗哼了一声。这些家伙果然藏匿在这里,他露面不过才那么片刻,就已经引来了他们的注意。这实在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是时候该清算一切帐目了!
他的脸上瞬间添了一抹阴郁,正想追过去抓个小喽罗问出点什么端倪,身后突然传来那红发男子凉凉的声音。
“请问,我有说你现在可以走吗?”红发男子笑得很是亲切,但说的话却是充分暗示着——不会那么便宜就让他离开。
“你想怎样?”伊卓已没有回头,脸上的阴霾越来越明显。
红发男人不知死活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我只是想送你去见一个人而已!”时候也不早了,只要完成了这“任务”,就可以快快乐乐地回去洗澡睡觉了!
“没问题!在你送我去见那个人之前,我先送你去见阎王!”伊卓已话音未落,手中的冰刃已经直直地向他飞了过去。那薄如蝉翼的冰刃泛着冷冷的光芒,俨然一件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红头发的家伙是“那家伙”派来的,和刚才那两个小喽罗分明就是一伙的!从他刚才所说的话来看,他知道的事情还不少,若不赶快除掉他,只怕会后患无穷!
红发男子身形灵敏的一闪,一下子就躲过了伊卓已的进攻,冰刃只是吻下了他的一缕头发,便无功而返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喂!伸手不打笑脸人!你怎么这么阴毒地出暗器?”他笑咪咪的接住自己那掉落的头发,对于伊卓已的行为极为不屑:“这可是你先出手逼我动手的!”语毕,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无形的气流随着拳头袭向伊卓已的胸口。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伊卓已后退一步,稳稳接下他的进攻。
两个人便在小巷子里拳脚相见,打得热火朝天。
莫约打了十几个回合,还是棋逢敌手,分不出胜负,那红发男人居然还一边打一边说着并不好笑的笑话。
“喂!我们能不能好好商量一下?”随着话语送过来的一只有力的拳头:“你和我去见见那个人,我不会害你的!”
“没得商量。”随着拒绝,他还回去的是生猛的一脚,直踢对方的小腹。开玩笑!这个人若不是想害他,说出去骗三岁小孩子都不信!
“真的没商量?”出于礼尚往来,对方赠送了他一记肘拐,目标直指他的头部。
“废话!”他挡下那力量十足的进攻,手中的冰刃直刺红发男子的右胸!
“你又出暗器!”红发男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既然你这么不客气,那我也没必要和你讲道理了!”
手臂上突然一阵麻痹,他立刻收回进攻,赫然发现手臂上多了一个细如牛毛的针。“你下药!?”他震怒地拔出那针,感觉麻痹已经顺着血液流向了全身。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
还记得,在那炼狱一般的日子里,曾经在他身上实验的麻药岂止万千?
“彼此彼此!”红发男子得意地咧嘴笑:“请你,你不去,那我就只好用点非常手段了!”他走过来,预备扶住伊卓已瘫软的身体。
拼着最后的气力,伊卓已一拳结结实实吻上他的下巴,将他给揍得七昏八素。趁着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机会,伊卓已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巷子的另一头。
这次是他太轻敌了,没想到那邪教里还有身手这么厉害的家伙!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逃掉!他宁死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而且,他更不愿意因此连累那个他一直想要保护的人!
巷子的另一头等待他的并非就是安然无恙。
一个黑衣男子冲上来想要制服他,他一个过肩摔,直接将那人扔到墙角做人形装饰。
“碰”的一声枪响,肩膀一阵热辣辣的灼烧,伊卓已摸了摸肩膀,逸出无法控制的诅咒。另一个小喽罗见同伴不声不响就被解决了,吓得居然开了枪。
紧接着,一记闷棒狠狠敲在他的后脑上,眼一黑,他无声无息地昏厥在地上。
“嘿嘿,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手拿木棒的小喽罗得意地哼了一声,指使拿枪的小喽罗:“你,去把他拖到车上来!”
耳边一阵诡异的风拂过,他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颈间麻穴就被手刀给劈中了,像团垃圾似的倒地一睡不起。
“没点文学修养!这才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红发男子瞬间就将埋伏在这里的小喽罗解决得干干净净。他走到昏厥的伊卓已身旁,捏了捏差点被打歪的下巴,眼神里全是无奈。
“你这个人就是这么不友好,既不肯好好商量,叫你跟我走又不愿意!”他拉拉杂杂的数落个没完没了:“这下好了,全身搞得这么脏兮兮的,怎么见人嘛?”他把伊卓已扛在肩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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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荣市·边境
红发男人下了黑色的房车,将伊卓已扛在肩上,费力地走上了狭窄的山路,一边走还一边埋怨着:“你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重得这么离谱?要不是为了我未来的老婆,我才不会这么屈尊降贵的把你扛来这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穷乡僻野!”
他将伊卓已放在路旁的矮树丛中,为了怕搞错,还特意再次确定是“某人”的必经之路。本想就这么扬长而去,又担心伊卓已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他想了想,将伊卓已身上的血迹刻意撒在路边以及周围的青草上,像是做记号一般一丝不苟。
末了。他堆起满脸得意的笑。
嘿嘿,龙小妹妹,快来拆你的“礼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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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间小径幽静得只能听见声声悦耳的鸟鸣,透着薄雾的椰树林有着亚热带独特的万种风情。
龙见麟脖子上挂着相机,微跛的脚尽量轻快地往前挪动,趁着雾气袅袅的清晨寻觅大自然最妩媚的真实。她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国度,喜欢那大片阳光下闪烁着光泽的玉米田,喜欢那些充满生命力的茂密椰树林,泥塘里的荷花,甚至草棚,芒果树,灼热的广阔天空,燃烧一般的田野,还有那些笑容羞涩眼神明净的越南女子,这一切并不华美,但却有着最淳朴的真实。
作为一个自由摄影师,她很享受这样无限丰富无限博大的可能性以及往前推进的生活。
出生于律师世家的她性格从小就比较内向,孤僻,从事自由摄影师这一行业在外人眼中看来简直就是不务正业。虽然出生在律师世家,可她没有龙家人与生俱来的自制,冷静,睿智以及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她的每一分性格几乎都是龙家人的反面,落寞,忧郁,迷糊,多愁善感。所以,她没有像姐姐一样成为法律界炙手可热的王牌律师,相反,她成了龙家唯一的特例,甚至,她常常在猜想,要不是父母感情极好,连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龙家的后代!不过,性格并不是唯一的原因——
一阵微风拂面而过,撩起了她刻意遮掩左脸的长发。她的左脸有着无法容忍的残缺,班驳交错的伤疤仿佛还残留着刻骨铭心的痛楚。那不是生理上的痛,而是心理上的撕扯。她已经不怎么记得这伤疤是怎么来的了,但她却牢牢记得这伤疤为她带来的讥嘲,讪笑,甚至是奚落!她无法毫不在意地用这张脸去面对大庭广众之下的惊异目光!如果没有这些伤疤,她又该是什么模样呢?她知道自己并不美,之所以选择做自由摄影师,是希望能够用独特的眼光去欣赏这世界上各种形态的美,或许,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只不过,她的美却已经没有人再欣赏了…
随着轻风,思绪又回到了那段永生难忘的快乐时光!那里藏着她并不迷人的微笑,她的绝无仅有的快乐,还有她的——康唯!
还记得那一年,她在芬兰赫尔辛基艺术设计大学进修摄影学,因为性格的孤僻,她几乎没什么朋友,空闲的时候就去图书馆看书消磨时光。她总在那里遇见一个高大英俊的亚洲男孩,他也总是挑一个与他临近的位置,默默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黝黑而明亮。龙见麟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个让人一见钟情的美女,所以,也就选择对那含情脉脉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这样静静地凝望她。她也这样静静地漠视他。
两个人如同在进行着一场拉锯战。
直到有一天——大约是因为书籍太沉重,书架又久已失修,就在龙见麟翻阅名家摄影年鉴时,厚重的书架突然倒塌,一本本厚厚的书籍如雨点般砸落,眼看就要伤到她。在这关键的时刻,那个男孩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将她护在身下,用他的身体为她撑起了一个安全的角落,而他却受了伤。苍白的脸色与被划破的衣服泄露了他整个背部满是伤痕的事实。她不知所措的面对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气氛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凝结着,可他却突然笑了,一把将她拥在怀中。他贴着她的耳根,说了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话。
“从今天开始,让我保护你!”
莫名的,眼泪就这样滑过脸颊,变成了幸福的烙印。
他——就是康唯。
他很率性,简单随意的衣着搭配在他身上也会有让女生尖叫的效果,高大的身材令人有着异常的安全感,有别于西方男人的肌肉纠结,他身形瘦削却精壮,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在球场上,他永远是最吸引人眼球的角色,开朗活跃,精湛的球技总是让对方咒骂不停,每次他进了球,总会在第一时间冲到球场边,向她索要一个吻作奖品,一点也不害臊。他很孩子气,会在公共场合为了一个无聊的男人无意之中称她为“丑八怪”而冲动地和那家伙大打出手,直到对方鼻青脸肿,全身挂彩,躺在地上连连讨饶还不罢休,非要那人跪下向她道歉。他很蛮横,喜欢按自己的意愿规定她的生活:不许她吃过于油腻伤肠胃的食物,不许神经衰弱的她靠吃安眠药入睡,不许她整日地忙于摄影忘记了正常的生活。他很细心,不放心她紊乱的饮食习惯,总是将她带到他在学校附近的租住的小公寓,亲自下厨为她烹调清淡美味的食物,即使偶尔不在身边,也会记得打电话提醒她加衣进食。他总是亲密地昵称她“娃娃”,即使只是个普通的昵称,每一次叫起来,都那么温柔且多情。他很浪漫,总是花费很多心思把每一次见面都搞得像情人节一般充满惊喜。天寒的时候,他的怀抱就是她温暖的避风港;飘雪的季节,他陪她一起去寻找镜头下最飘逸的烟花…太多太多的习惯都是被他给宠溺出来的。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优秀男人,值得更好的女人,而自己何德何能受到如此眷顾?所以,她尝试过对他恶言相向,也尝试过对他视而不见,可是,他总是一笑了之,义无返顾地给她最柔情的缱绻,一点一点融化她心底的冰雪。
还记得那个夜晚,他在电话里向失眠的她闲聊起自己的家乡——韩国大丘,美丽的琵瑟山,充满艺术感的河回神假面舞表演,还有一到春天就挂满枝头的洁白木莲花。她听得痴了,开始向往起那个曾经给过她创伤回忆的国度。当他以一起看木莲为誓约承诺永不分离时,她终于可以放下了所有心防与自卑,欣然接受这甜美的幸福。
也就是那个夜晚之后,她痴痴地等来的,不是他的柔情,不是他的誓约,只是玻璃窗上结满的冰花和漫天肆意飘洒的雪。
芬兰的那个冬天没有白昼——真的好冷…
康唯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她尝试过各种方法,依旧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整夜整夜地哭泣,眼泪湿了枕畔,可是她的康唯还是没有回来。她没日没夜地四处寻找,找遍了整个北欧,她的康唯还是杳无音讯。
终于,她绝望了。
她只能得出唯一的结论——她的康唯已经走了,不再爱她了…
她又开始过着没有认识康唯之前的生活——颓废,孤僻,没有任何规律。回忆一点也不敢碰触,生怕一碰就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如果她的康唯还在,或许她会是世界上幸福的女人;如果她的幸福没有遗失,或许她已经有了最完美的人生;如果她还能够再抓住曾经的幸福,或许,她不会这样茕茕孑立…太多太多的如果!可一切已经随着康唯的消失而烟消云散了!如果永远只会是假设,不会再成为现实了!
算了吧,就当作南柯一梦,梦里的缠绵在清醒以后就会全部幻灭…这个结果,她不是没有想过。
林间的雾气慢慢消散了,晶莹的露水在青草绿叶间滚动,眩目的朝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山路上撒下星星点点的光辉。
龙见麟一路前行,走得累了,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无意之间,地上的奇怪痕迹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暗红色已近干涸的东西分明是血!不仅是地上,还有山路旁边的青草上也沾染了些微血迹。她迟疑了片刻,拨开路边的草丛,沿着血迹一路寻觅,终于发现离山路不远的树丛中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
龙见麟紧蹙双眉,伸出两个指头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他还没有死。不过,照他受伤的程度来看,已经离死不远了。
到底要不要救他呢?龙见麟犹豫了。
这个男人所中的分明是枪伤。他晕到在这么僻静的地方,谁知道是不是杀人越货的抢劫分子?她一向不太喜欢管闲事,如果救了他,会不会有意料之外的麻烦?
可是,如果不救他,他就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任他在这里自生自灭,恐怕也只有葬身兽腹的份了!
费力地将那半死不活的男人从树丛里拖出来,龙见麟扶着他,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居住的小屋捱去。
她没有发现的是,不远处,有一个红发男人正藏身于树后面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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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伤得不轻,右肩中了枪伤,伤口很深。龙见麟仔细为他检查后,发现促使他昏迷的原因根本就不是枪伤,而是他后脑因撞击而成的伤口,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新伤叠着旧痕,狰狞而恐怖。她细细地为他洗拭伤口,单单是取子弹已经让她大感吃不消。
她是个摄影师,并不是经验丰富的看护,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竭尽所能了,至于能不能将他救活,一切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龙见麟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他身上的伤口,顺道也将他那沾满泥土的脏脸给擦了干净。
不擦还好,这一擦竟然让她滞楞当场。
这个不知名的男人竟有一张与康唯相当神似的脸!
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摩那张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脸庞。大约是因为疼痛让他不适吧,他睡得极不安稳。飞扬不羁的剑眉透露着毫不妥协的霸气,虽然尚处于昏迷当中,他的双眉依旧紧缩,打着深深的死结。这个动作与康唯如出一辙。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弧度完美的薄唇,这深刻的五官轮廓实在太像康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