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他没来由地回了一下头,居然看见画扇还没走,就站在教室门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霎也不霎地看着他。

连年这下心情好了,他也不急着去自己学校上课了,优哉游哉地踱回到画扇的身边,微微低下身子,不无得意地说,“怎么,害怕了?还是,舍不得我了?”

连年俯低了身子,距离画扇的脸极近,少年清新的呼吸就那么扑面而来,直直扑到了画扇绷紧了的苍白小脸上,甚至,连年看到画扇的睫毛都跟着他的呼吸颤抖了起来。

画扇别开脸,不与连年对视,小手却在自己背上的书包里摸索起来,好一会儿,手递到连年的面前,掌心里,居然是一块金凤成祥的蛋糕。

连年怔了一下,好看的眉毛一挑,问画扇,“给我的?”

画扇也不说话,似乎踟蹰了好久,才终于做出了一个动作——她试探着拉过连年的手,展开他的手掌,把蛋糕放到他掌心上面,然后扭头就进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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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画扇的这块蛋糕,让连年一上午都神思不属的。

整整四节课,他都在琢磨那个小丫头怎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友善,送蛋糕给自己吃了。

哥们儿许远注意到连年盯着藏在书架后面的那块蛋糕看了好久了,笑着打趣他,“怎么,这块蛋糕是姚悦送的?”

姚悦是天研一中的校花,更是在天研一中与祁连年并称金童玉女的女孩子,他们之间的绯闻,早已是天研一中每个角落里都传开了的事情了。

连年摇头,不忘看许远一眼,“我和姚悦是什么关系,你最清楚不过了,你再开我玩笑,我可收拾你啊。”

许远也笑,“你们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啊,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天研一中所有的女生可都日盼夜盼地等着你出面澄清和她没关系呢!”

连年冷哼一声,“没工夫和你胡扯。”

许远见他又把目光移回到那块蛋糕上去了,不由地更加狐疑,他盯着连年看了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蛋糕盒子,手臂绕过连年的身子,把蛋糕给抢了过来。

连年清秀的眉宇里登时就盈起了怒色,许远笑嘻嘻的,“我看看,我看看这块蛋糕有什么稀奇的,让祁大少盯着看了足足一个上午!”

连年伸手要夺,被许远灵活地避了开去,许远将那块蛋糕好生检查了一遍,忽然在盒底找到了玄机。

他蹙着眉尖,把自己看到的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谢、谢、你、送、我、木棉花?”

连年眉尖一跳,劈手就夺了过来,朝自己一上午都根本没注意的盒底看过去,不由地愣了。

在蛋糕的盒底,用小女生才会用的卡通胶带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笺条,便笺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生涩稚嫩的汉字,正是许远读的那句话。

许远蹙眉不解,祁连年是天研一中几乎所有女生爱慕的对象,他总会收到女生们精心挑选的礼物并不稀奇,但是…有哪个女生会笨到送给他一块蛋糕?!还写出那么丑的字?

许远越想越是唏嘘,连年清秀好看的眉眼里却莫名其妙地绽放出了笑意,那个小东西,也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知好歹嘛。

许远见连年忽怒忽笑的,更加惊疑,再次伸手试图去夺连年手里的蛋糕,这次却被连年灵活地避了开去。

许远失笑,“谁送你的,至于那么宝贝么?”

连年敛了笑意,一下子就不稀罕了,随手丢给许远,“拿去吃!”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3)

一放学,连年慢悠悠地收拾书包,许远问他是回家还是去哪儿玩,连年说,“去附小。”

许远没听清,抓起书包就跟了上来,“去见谁,去见谁,带上我呗!”

连年想了想,带上就带上,反正那丫头也是个小哑巴,跟谁面前都不说话的。

到了附小,许远就愣了,“我说祁连年,你不能是…有私.生.子了吧?”

连年痞痞地勾起嘴角,眼角眉梢都挂满了得意,“不是私.生.子,是私.生.女。”

他俩正在这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画扇的小身影出现了。依旧是来时的那身装束,但连年一眼就看出她的样子有什么和早上来时不一样了。

等到走得近一些,画扇一抬眼,看见连年了,当然也看见连年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大哥哥,就顿住脚步,不肯走了。

连年走上前去,许远也跟过去,画扇赶紧抱紧书包,神色像无措的小兽,企图挡住什么似的。

连年更加狐疑了。

他伸手去扯画扇怀里的小书包,画扇往后退,他往前,她再退。

连年本来就没什么耐心,一下子就恼了,他指挥许远,“抓住她身子!”

许远摩拳擦掌地就伸手抓画扇的胳膊,画扇眼看避不开,眼眶就红了,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很是为难了一下,然后一伸手,赶在连年抓住她怀里的书包的前一秒,把书包给扔了。

这下,连年和许远齐齐呆住了。

——画扇身上那件小小的雪白公主裙,正腹部的位置涂满了黑乎乎一层的染料,她本就个子矮小,那块黑魆魆的颜色衬着白色的裙子底色,愈发显得触目惊心了。

是连年先反应了过来,少年两道好看的眉毛霎时就蹙起来了,他盯着画扇的脸,语气低沉地问,“谁欺负你了?”

画扇咬嘴唇,低着眼睫,不说话。

许远在一旁帮腔,“小妹妹,告诉哥哥,你说是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揍他!”

一听这话,连年似笑非笑地看许远一眼,小妹妹?他挑着嘴角,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许远明明是在说着帮画扇的话,画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依旧萦绕着戒备,自从连年见她第一眼她就这摸样,所以连年并不惊诧,但是许远却不同了。

许远是那种出了名的没心没肺型男生,和画扇四目相对,看清她眸底的警戒和疏远,不由地就是身子一颤。

他朝连年看过去,连年笑着哼了一声,“除了我哥,她对谁都不说话,对我还不冷不热的,对你能好到哪儿去?”

许远不服了,栗色的短发映着徐徐落下的夕阳余晖,显得煞是执拗,他事先也不说,径直弯下腰就去抱画扇的身子,“你不说是吧?好,我抱着你去,你给我指指那个坏蛋坐什么位子。”

说来也怪,也许是许远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又或者干脆是把画扇给吓坏了,她先是呆呆的,等到回过神来只挣扎了一下,就被许远手臂一收揽紧身子再也动弹不得了。

许远抱着画扇走开几步之后,连年才回过神来,看着蜷在许远怀里老老实实的画扇,他忽然间就觉得眼睛被刺了似的,心底莫名其妙地就是一阵不舒服。

“…白眼狼。”好半晌,他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对着渐渐走远的两人背影冷哼了一声,拔脚追了上去。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4)

许远的老爹不愧是做刑警的,就连他的拷问能力都不错。

他三言两语就从画扇嘴里哄出话来了,祁连年正暗暗佩服,就听画扇低低地,近乎咕哝地对许远又说了几个字。

“你别管我…”她说。

连年看许远一眼,促狭地笑了。

许远就是许远,他才不是连年那种性格孤傲别扭的男生,一听画扇这么说,他并没有像连年那样理解成画扇讨厌他的意思,反倒乐颠颠地笑了笑,低头对画扇豪气地直拍胸脯,“是我愿意帮你的,你别客气!”

连年冷笑一声,许远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他看了看画扇因为戒备而苍白的小脸,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怕,我先替你出气,那人敢报复你,我再欺负回去!我个子这么高,还能打不过你同学吗?”

连年一听这话就站不住了,他抬脚过去想要把画扇从许远的怀里拽下来,谁想,自从说了那一句“你别管我”之后就再没说话的画扇居然有动作了,她像是不敢相信地看了许远一眼,然后踟蹰了一下,最终抬起了纤弱的手臂,指了指教室里某一个位子。

许远栗色的头发映着夕阳变得金灿灿的,他勾着嘴角笑了笑,回头朝连年看过来一眼,掩不住地一脸得意。

然后,他这才把画扇放下,大步朝画扇刚刚指的那个位子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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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教室,连年不无嘲讽地看了看许远的脸,“你爸要是知道你在小学生的身上做这么偷鸡摸狗的事,怕是饶不了你吧?”

许远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说那么难听干嘛,不就是把他凳子腿儿弄折了么?我小时候还往同桌帽子里塞小蛇呢,够便宜他的了!”

画扇跟在他们身后,老老实实地走着,一直没说话。

到了路口,许远和连年他们不顺路,要分开了,他看了看垂着小脑袋的画扇,朝连年问,“咱妹妹叫什么?”

连年冷哼,“她是我侄女。”

许远的脸色霎时就五彩缤纷起来了。

连年见许远尴尬,也不安慰他,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垂着脑袋的画扇,得意极了。

谁想,画扇居然再一次拆他的台。

许远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当口,就听画扇用一种低如蚊蚋的声音,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叫程画扇。”

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我叫程画扇,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她像是惜字如金,再不然就是太过懒得开口,今天说了两次话,都是因为许远,而这两句话,都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就闭嘴,一个字也不肯再多说。

但是,只有几个字而已,也足够把连年给激怒了。想他祁连年可是天研一中赫赫有名的校草,多少女生排着队都想跟他说话,怎么到了程画扇这里反倒连许远的待遇都比不上了?

连年正待发飙,许远却伸过手去亲昵地揉了揉画扇的脑袋,用一种大哥哥宠溺小妹妹的语气说,“好名字。”

这一次,画扇身子僵了一下,居然没往后避。

许远当然看出来了,心情大好,对着面色不善的连年吹了个口哨,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连年挤眉弄眼地说,“祁连年,你可得帮我照顾好咱侄女。”然后他又看向画扇,对她招了招手,“走了啊,小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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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二更了,嘿嘿。亲耐滴们,看文不留言是不厚道滴呀…你们好歹跟澈澈交流一下,我也好有多更的动力呀…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5)

那天回家的一路上,连年都在阴阳怪气地嘀咕着“小扇子”三个字,到了连勇的家,一推门,居然看见沈碧玉大大方方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副等人的样子。

连年有点儿怔愣,“妈,你怎么…”来了?

后俩字他没问出口,坐在沙发上的沈碧玉目光径直跳过自己的儿子,看向在看见她那一秒立刻躲向连年身后的画扇,语气倨傲地说,“你哥今晚有一个大手术,他打电话求我,求我来帮他看一晚上孩子。”

一听这话,连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画扇身子就是一僵。

祁妈妈对自己很不友善,画扇自然知道,她没想到祁连勇会托付她来照顾自己。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说不用管我,我自己没事的,可是自从在医院太平间里哭得太过歇斯底里以至几乎失声之后,这几天以来她终日寡言少语,甚至连话都不怎么会说了。

沈碧玉从沙发上起身,吩咐连年,“打电话叫外卖吧,今晚我不想做饭。”

连年看了沈碧玉一眼,然后侧脸看了一下垂着脑袋的画扇,有些欲言又止地喊了沈碧玉一声,“妈…”

沈碧玉保养甚好的面庞上浮起一层不悦,她盯着画扇裙子上那块大大的污渍,没好气地说,“怎么,我都屈尊来做这保姆了,你倒还不愿意了?”

这句话,她不是对自己儿子说的,锐利的目光嗖嗖的,直直朝神情颓丧的画扇射过去。

连年心想妈既然肯来替大哥照顾画扇,就说明她开始渐渐地接纳她了,哪敢再让画扇把她激怒,忙不迭地揪住画扇的胳膊,一边对沈碧玉说,“我们去放书包”,一边推着画扇往卧室走。

直到走到了卧室门口,连年才反应过来,这一次,画扇居然没抗拒他碰她。

他正新奇,手指堪堪碰上卧室的房门,就听身前传来一声很低很低的抽泣。他一怔,然后霍地俯下身去查看画扇,果然,她那张眼睛极大的苍白小脸上爬上了两道泪痕。

沈碧玉就在沙发上看着这里,连年赶紧拉画扇进卧室,一边关门,一边问她,“你哭什么?”他想了想,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我妈她也没说什么啊。”

画扇用手背擦了一把脸,搁下书包,眼睛红红的,嘴角却满是倔强,静了一会儿,然后哑着声音,问连年,“…我做什么?”

她这一句,鼻音重重的,声音懦懦的,却也没头没脑的。

连年好容易才从她给我说话了的惊奇中回过神来,下一秒,才悟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

——连年打电话叫外卖,她也想做点儿什么,免得像是白吃饭似的。

谁想,连年还没来得及开口,画扇似乎是说了第一句就不怕第二句了,先是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连年一眼,然后垂下眼睫,低低地又加了一句,“我爸爸有钱的…我不会…花你们家的钱的。”

她爸爸有钱?连年怔了一下,她说的,是遗产吧?

想到这里,连年不由地有些失笑,她不过是一个才九岁大的孩子,脑子里就想着这么大人化的事?

画扇身子动了动,从连年身边走过去,走了两小步,又站住了,她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我也不想来的…是勇叔叔非要收养我的。”

说完这句,她从卧室走出去了,小小的背影,倔强,孤寂。

好半晌,连年悟过来一件事——老妈刚才那句话,伤到画扇的自尊了。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6)

吃饭的时候,画扇安静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她埋头安静吃饭,明明吃不了多少,也没敢像以前在家里那样任性地把不喜欢吃的菜挑开爸爸或妈妈,就连咀嚼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跟一只小猫似的。

吃过晚饭,沈碧玉催连年回家,用她的话说,她自己看着画扇就好了,让连年回去准备一个月后的考试。

连年赖着不想走,画扇更是莫名其妙地怕他真走了,也不说话,直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时朝连年身上看一下。

连年和画扇四目相对,见她眸底隐隐有那么一丝畏惧之色潜伏着,不由地得意起来,怎么样,这个时候知道我的好了吧?

他走过去,对沈碧玉撒娇,“我书包就在这儿呢,今晚就住我哥家算了。”有一句话到嘴边,他给忍住了。

——他本来想说,再说了,明天一早还得送画扇去上学呢,转念一想,生怕这件事又犯了沈碧玉的忌讳,就急急忍住了。

沈碧玉本来不想连年住这儿,奈何拗不过他,只好作罢,她转身要走,然后又注意到了画扇裙子上的那块熏黑,不由地秀眉一皱,低低咕哝一句,“真是的…脏死了。”

这一句,连年和画扇都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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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勇今晚有手术,回不来,画扇临睡前,他打回来了一个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殷殷地嘱咐着画扇要听话,要早些睡觉,没说几句,沈碧玉从卧室里出来,不乐意了。

“还睡不睡啊?祁连勇,你要是不放心她,就自己回来看着!别找了我来还这么东不放心西不放心的!”

沈碧玉嗓门抬得高,祁连勇自然听得见,她都这么说了,祁连勇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又草草地说了几句已经交代过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画扇抿着嘴巴,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默不作声地回自己卧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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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连年起来去厕所,他一直躺在床上想白天发生的事,所以倒还不至于迷迷糊糊的,洗手间居然黑着灯,他迷惑地推开洗手间的门,伸手往墙上一摸,堪堪把开关摁下去,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秒,墙角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身影就突兀地钻进了他的瞳孔里。

“谁?”连年出于本能地吓了一跳,声音有点儿高,墙角那个影子抬起头来,连年认出来了,是画扇。

画扇缩在墙角,小脸上挂着洗衣粉的泡泡,两只小手正伸在一个对于她的身形来说挺大的盆子里,揉搓着什么。

连年的目光在她脸上窒了一窒,脸上挂着泡泡的她,倒还像个孩子,倒还…蛮可爱的。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连年不由地有些窘,他错开视线,因为怕扰到沈碧玉,就随手关了洗手间的门,往前走了半步,“你在做什么?”

画扇却像是忽然回神,几乎是被抓到了什么丑事似的想要把盆子往自己的身后拉,连年俯下身,眼疾手快地摁住盆沿,看了一眼就愣了,“你自己洗裙子?”

偌大的洗衣盆里,画扇在洗的,正是白天她穿在身上后来被弄脏了的那条白裙子。

其实…她哪算得上是在洗裙子,泡泡和水洒了自己一身,简直像是在洗自己。

看着画扇绷紧了的那张小脸,和苍白的嘴角隐隐透露出的倔强,再看了看她小小的身子上狼狈的情状,连年莫名地有些生气,他没好气地指了指一旁的洗衣机,“你干吗要自己洗?”

说完这句,就连他自己都愣了,画扇才七岁,以前想来也是家里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用洗衣机洗衣服?

连年摸了摸鼻子,彻底蹲下身子去,他看着画扇的小脸,想了想,然后说,“这样吧,你回卧室睡觉,我帮你洗。”

画扇霍地抬起眼睫,眼底绽过一线吃惊。

连年撇了撇嘴,“你不想睡觉也行,不过你先出去。”

画扇没明白,怔怔地看着连年的脸。

连年眉毛倒竖,恼了,“我要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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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字数好多吧~

芯贝送了神笔让我爆发,嘿,我这几天卡文正卡得厉害捏…8过,有神笔啊鲜花啊啥滴诱.惑着,稍后我还是努力多更一章吧,嘿嘿…下午,可能是下午哟。多谢亲们滴阅读~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7)

那一晚,简直是历史性的一晚。

祁家二少爷第一次为女孩子洗衣服,发生在这一晚;祁家二少爷发现自己洗起衣服来和九岁的画扇水平不相上下,也在这一晚。

他揉了好久,洗衣粉皂粉倒了不少,洗手间里上空都飘满泡泡了,画扇白天穿的那条白裙子上巨大的浓黑污渍依旧没能彻底洗掉。

连年颓败地叹气,看着画扇的脸,征求她的意见,“这条扔了,我再给你买,成吧?”

连年洗衣服的时候,画扇不肯走,一直那么蜷在一边看着,这会儿听连年问她,目光还没来得及从连年脸上收回来,两人视线登时撞了个正着。

画扇小脸莫名地有些白,赶紧错开眼,连年倒没觉得有什么,继续追问她,“扔了吧?我可是洗不干净。”顿了一顿,他诧异地问她,“到底是谁弄你身上的颜料,干吗要欺负你?”

画扇咬住下嘴唇,不说话,连年有些恼,用沾着泡泡的手去碰她的小脸,“我都帮你洗衣服了,你还不跟我说话?”

静了一会儿,画扇低声说,“我不说话。”

连年愣了一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画扇抬起长睫毛,轻声说,“因为…我不说话,就把别人弄生气了…”

连年怔了一下,讶然失笑了,“谁这么霸道,你不跟他说话,他就这么欺负你?”

祁二少爷分明是忘了,就在前一秒,画扇不跟他说话,也把他气得不轻。

画扇摇摇头,“不认识…大家都叫他姚…姚班长。”

连年点了点头,“姚班长?明天我去见见他。”

不用洗衣服了,俩人各自回自己的卧室睡觉,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画扇在连年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只有三个字,说完这三个字,她擦过连年身边,静悄悄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客厅里的灯只开了一个,见画扇关上了房门,小身影彻底消失了,影影绰绰的灯光下,连年扯了扯嘴角,不满地冷哼,多说一个字会累死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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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画扇居然不见了。

连年从画扇空空荡荡的卧室里冲出来,问沈碧玉,“画扇呢?”

沈碧玉正在往面包上抹果酱,听见连年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焦急的意味,不由地秀眉一皱,“一大早起来就被人接走了。”

接走了?“谁接她走了?”

沈碧玉不悦地笑了一声,“来人我可不认识,说什么是她爸爸好朋友的儿子,挺年轻,挺英俊的,抱着她就走了。”

连年皱了皱眉,“没说做什么去么?”

沈碧玉哼了一声,“做什么也是她的事儿,我要是多问,你大哥怕是又要跟我犯脾气了吧。”

连年有些恼,“妈,不是我说你,她好歹是大哥交给你看着的,别人把她抱走你都不问问去哪儿,万一丢了怎么跟大哥交代?”

沈碧玉本来就还没彻底接纳画扇,就因为这么个野孩子,连勇跟她翻脸,如今就连自己最疼的连年都在责备自己了,不由地怒气上涌,“跟他交代?有什么好交代的!本来就不是我们祁家的种,丢了也就丢了!”

“妈!”连年气得不轻,清秀的一张脸上又青又白,心底挂着画扇会不会是被坏人抱走了,也在当地站不住了,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

沈碧玉在身后喊,“哎哎,还没吃早饭呢你——”话没说完,连年已经消失了,沈碧玉眉眼里都是怒气,一跺脚,“真是怪了,一个个魔怔了似的,我们祁家是欠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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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做到,宿舍刚来电,爬上来补更一章。昨晚哭到嗓子哑,心情不爽,关机喝酒去…咳咳。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8)

连年直奔画扇的学校,画扇不在,有一个小男生抱着书包站在教室里,杨老师正在追查是谁把班长的椅子弄坏了,画扇下落不明,连年也没心情看热闹,扭头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回到自己学校,连年拉住许远,“快快,跟我一起找你爸报案去。”

许远正和同学侃得天南海北,被连年这么一拽,不由地愣了一愣,“报什么案?你家发生入室抢劫了?”

许远的老爸是刑警,最起码也得入室抢劫这么性质恶劣的事儿他才会亲自过问,所以他听了连年的话会有此一问。

连年剜许远一眼,“画扇丢了!”

“小扇子?”许远愣得不轻,跟着连年就往外跑。

去警察局的路上,连年给连勇打电话,许远给他老爸打电话。

挂了电话,许远对连年说,“我给我爸说把路口都给堵住了,你放心,他们跑不远的。”

许远当真雷厉风行,也不管画扇是不是真丢了,直接就言辞灼灼地说发生了一起拐卖孩子的犯罪事件,求他老爸把各大路口都给堵住。

连年正在跟连勇交涉,连勇一听画扇找不到了当时就急了,素来温文尔雅的大哥在电话那头吼得跟头狮子似的,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会儿,连年也委屈,“这也不能怪我啊,也该怪她,谁让她谁不谁都跟着走的,这不是找着丢么!”

连勇好容易冷静了一些,问连年,“来的那个人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