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远见她动作粗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等看见那藏在袖中十分瘦弱的手臂时更是有些忧心,不是说了已经快十六岁,怎么这般的孱弱。
等按到了脉象溯远更是微微一顿,抬头看见少年亮晶晶的眼睛都有些不忍开口。
溯远沉吟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说道:“这孩子胎中带来的病,这些年也没能好好调理,再加上此次吃足了苦头,又惊又怕伤了心神,若是能好好养着,倒是能得一些好岁月。我有一个食疗的方子,平时吃着倒是比药好。”
至于能得多少岁月,怕就得看天意了。溯远心中叹了口气,暗怪自己来迟了,若是没有此次火刑的话,这样的好苗子怕也不会损伤至此。
只是现在这孩子已经伤到了根本,此生怕是绝了修炼之路。
张灵康是知道这具身体的状况的,完全就是油尽灯枯之兆,不过他有自己的办法,既然占据了身体就不会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大好机会。
牛氏却是没听明白他的话,只以为好好调养就不会有大事儿,当下喜道:“小妇人一定会仔细照顾,让道长费心了。”
溯远点了点头,又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想学道吗?”
张灵康微微一愣,暗道这个世界天师府道长的地位,恐怕跟上辈子那些法师塔里头的魔法师一般无二,地位尊贵。
他这幅模样看在溯远的眼中倒是成了惊喜,也是,这世上的人但凡知道自己有修道的天赋都是高兴的,即使是贵族皇族也不能例外,毕竟谁不想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他想了一下,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的名帖,说道:“若是你有心向道,便拿着这个去城中天师府。”
张灵康接过名帖一看,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天师府三个字,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大概是代表个人身份,只看那上好的玉质就知道这东西恐怕十分珍贵。
即使一开始对溯远心怀戒备,这会儿张灵康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感激:“谢谢。”
溯远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倒是再没有多话,只是提笔将那个食疗的方子写了下来,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张家。
等走出许久,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家大宅,心有所感的问道:“张家祖上曾有过天师?”
一位族老低头称是:“这张灵康的爷爷是位天师,曾也是去过京城的,只是他过世的早,独子又是没有天分的,多年以来就考了一个秀才,年纪轻轻的也走了,这才被人欺负到了家门。”族老的话避重就轻,倒是将自己开脱的干干净净。
溯远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低声说道:“怪不得......张家人口凋零,恐怕是因为......”
站在距离他最近的人也没能听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散思维啊,几个在心里头惦记过那大宅子的人心中一凛,纷纷想着是不是这宅子的风水有问题,以前因为那老张头是个天师,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如今看来倒是大有可能,要不然张家怎么会死了一个又一个。
那一头张灵康可不知道这些官司,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简,觉得那触感温润无比,倒不像是个名帖,反倒是如贴身带着的东西。
牛氏也知道这东西怕是挺珍贵的,笑着说道:“就说我儿是个有福气的,等你养好身体,拿着那道长给的名帖去天师府,到时候可得有大出息。”
说完这话,又道:“这玉简不如娘给你先收着,别磕着碰着了。”
张灵康却挺喜欢这玉简的触感,尤其是在他精神力触及的时候,玉简似有一种温柔的安抚,让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娘,我自己收着吧。”张灵感依依不舍的说道。
牛氏一看,还以为他是对将来进入天师府的事情上心,想了想就拿出一根细绳来,编了个绳索将半个手掌大的玉简绑起来,给他挂在了脖子上。

☆、第4章 人言

溯远一行人才刚离开上河村,牛氏就迫不及待的出了家门,手中挎着一个篮子,里头放着几个鸡蛋和一把菜,她去找的却是平时不太来往的刘二家,这个刘二虽姓刘,但跟刘爷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刘二家的一开门,看见来人先是吓了一跳,早些年她可没少因为背地里传张家的闲话而被牛氏骂上门的,好几次还挨了打,如今一看牛氏还有些发怵。
牛氏却像是没看见她的不自在,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手,一连串的说道:“刘嫂子,前几日我家糟了奸人算计,听说康儿被处刑之前,你还是帮着说了话的,这事儿我可得谢谢你。”
刘二家的一听是因为这事儿,脸色立刻缓和下来,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我那可不是为了你,说到底咱们这些人都是看着康儿长大的,他是个什么人谁能不知道,那姓刘的不过是为了一栋房子就要害死人,我也是看不过的,这可不是,遭了天打雷劈了吧。”
说起来,其实刘二家的那时候帮张家说了话,不过是看不过刘家的气焰,不过她也是人微言轻,起不了什么作用。
牛氏自是知道的,眼前的妇人为人碎嘴,进了她耳朵的事情,不出三日定是整个村子都知晓,但本性倒是并不那么坏。
牛氏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递给她,张二家的一看还有鸡蛋在里面,脸上已经挡不住露出笑容来,手里头假模假样的推拒了两下就收下了。
等她收下了东西,牛氏才话题一转,说道:“刘嫂子,你可不知道,康儿虽然吃了苦头,但还真就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刘二家的向来都是个爱听闲话的,她早知道村长带着一个城里人去了张家,看起来绝对不是普通人,连一群族老,包括那七十多岁,都要人扶着走路的都跟了过去,可见那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她原还打算出去打听打听,如今牛氏正好送上门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如何,瞧你平时说话痛快,这会儿倒是卖起关子来了。”
牛氏笑了笑,说道:“我哪儿是卖关子,不过是怕你们觉得我王婆卖瓜罢了。”
张二家的听了一笑,拍了她一下说道:“谁不知道张家小儿不是你亲生的,得亏你对他比对亲生的还要好,这些年跟伺候祖宗似的。”
牛氏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如果不是还用得着眼前人的话,估计是要直接打一场的。不过她到底是咽下了这口子,笑着说道:“你可不知道,今日过来的那道长可是京城天师府来的,一见康儿就说他有天赋,可见我当年有远见,如今就等着享福了。”
张二家的一听也是吃惊,要知道他们这样的乡野地方,能出一个有天赋的天师那是难上加难,这百年下来也就是张家老爷子罢了,自从他去世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张二家的连声问道:“此话当真?你家那病歪歪的儿子能有这个天赋?”
牛氏暗骂这张二家的不会说话,嘴上却说道:“比珍珠还真,那道长爱才心切,还给了康儿一个名帖,说是拿着去城里头天师府就成。”
“再说了,我家康儿的身体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道长亲自给他把了脉,留了方子下来呢,那可是京城天师府来的道长。”
张二家的其实也信了个七七八八,毕竟村长带着人去张家可是他们都看见的,再说了,有没有天分这事儿也说不得谎,将来要是进不了天师府不就被戳穿了。
牛氏还说道:“刘嫂子,我也不多坐了,康儿还在家里头呢,他身体虚着,我也不放心。”
张二家的站起身来送了她出门口,一回来就瞧见大女儿正在翻他们送来的东西,喜滋滋的说道:“娘,还有鸡蛋呢,不枉你那时候冒着得罪刘爷的风险说了那么一句。”
张二家的撇了撇嘴,说道:“我就说,那姓刘的不过是个下人,还真在父老乡亲面前摆起谱来,如今倒好,被雷劈了据说是不成了,也不见他主家打发人过来看看。”
大女人只顾着为了几个鸡蛋高兴,倒是也没有戳穿自家老娘的话,要知道那时候多嘴说了一句,张二家的回到家中可是懊悔了许久,生怕那姓刘的记恨在心,到时候给他们家下绊子。不过刘爷人缘显然不好,除了依附的那几位,其余人都乐见他倒霉。
刘家大女儿手脚利落的将东西收起来,一边还说道:“都说张家没落了,日子到底是比我们过得好,这么看着当年牛婶也不算吃亏。”
张二家的撇嘴说道:“能吃苦吗,当年张家的日子可还要好,再说那张生…”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自家女儿,张二家的连忙住了嘴。
张家大女儿好奇的追问道:“当年张叔怎么了?”
张二家的恍然想起当年那个人的风采,娶了牛氏可真是牛粪扔到了鲜花儿丛里头,不过这些话不该是孩子听的,张二家不耐烦的说道:“做你的饭去,今天多煮几个鸡蛋,你们一人一个。”说完这话也不管这时候正巧要做饭,忙不迭的出门说话去了。
刘家大女儿撅了撅嘴,但听见有鸡蛋吃倒是也忘了自己方才的疑问。
既然说是为了当初的事情感谢,牛氏索性演了个全,当初帮着张家说了话的人家都走了一遍,送了礼,虽然最后这些人还是坐视旁观,到底不是黑了心的。
她这一手的效果极好,一顿晚饭的功夫,上河村都知道溯远曾说过的话,传说来传说去,那对话都活生生的,没几日的功夫外村都知道了,上河村的人说起这事儿还挺自豪,毕竟村里头再出一个天师的话,他们村的地位肯定得上升。
当初没帮着张家说话的人如今也后悔,毕竟张家真要起来的话,谁知道会不会记恨在心,其中何田就是如此,其实说起来,何田跟张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张家因为无壮丁,家里头的田地都是让他家种着,那时候张灵康被抓,他因惧怕刘爷而袖手旁观,如今自然让人唾弃。
这一日何田在地里头被人嘲讽了一番偷鸡不着蚀把米,回家来一想,就让自家婆娘拿着一篮子的地瓜上门去看。
别看这东西浅薄,如今正干旱着,去年的收成原就不好,今天更是未知数,像张家这般能拿出鸡蛋的已经是绝少数。
何田家的提着东西进门,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牛氏早知道她在家是不能当家作主的,倒是也没有过度为难,只是说道:“可见是患难见真情,有时候啊,人就不能看表面。”
何田家的一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架势,牛氏却并没有心软。
要知道这些年下来,何田家租着自家的良田,那点地租不如说是做做样子的,当年他爹还在的时候也不在意这个,谁知道却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牛氏向来不喜他们一家,嘴里头说的比谁都要,却从来没给过实在好处:“成了,东西我收下了,只是今年秋收之后,这地你们还得还回来,倒不是为了这次的事儿,但你也知道,他爹死了,家里头也没有了进项,有地在至少饿不死。”
何田家的出门的时候脸色是苍白的,想也知道,他们家能在村里过的比较好,靠的就是这几亩地,如今他们要把地收回去,偏偏自家不占理,张家又出了天师,到时候村里头怕是没有人会帮着他们说话。
等人走了,牛氏走近院子,只看见张灵康站在院子里头晒太阳,如今虽然还未入夏,但日头却十分毒,又有十多天没下雨了,最近的一场还是张灵康被火刑那时候的,下的地方也不大。
牛氏见他就站在日头下,心疼的说道:“这才刚好一些呢,这日头又毒,要是晒着了怎么办?要是觉得闷了,不如在廊下放个塌,躺一会儿。”
张灵康笑了笑,他总不能说大太阳下头光系分子才充足吧,只能说道:“躺的人都发霉了。晒一晒也好去去霉味儿。”
牛氏听了扑哧一笑,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牛氏身高,张灵康这身体又是发育不良的少年人,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居然才到牛氏的肩头,她做起这个动作来丝毫不吃力。
张灵康为自己的身高拘了一把辛酸泪,暗自怀念当年身高七尺的好身材,幸亏这身体的年龄不大,将来或许大有可为。
牛氏陪他站了一会儿,张灵康到底不忍她一块儿晒太阳,终于还是回到了房中。
张灵康的父亲从文,屋子里头多是书籍,这些天他闲着无聊倒是翻了一遍,凭着不同寻常的记忆里和残存的记忆,倒是记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无事可做,他便捧着书看。
牛氏煮了药膳进来,就瞧见他又在看书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真不知道这书有啥好看的,你们父子俩个都跟着了魔似的。”
张灵康笑着放下书本,说道:“倒是没有什么好看,只是闲着无聊。”
牛氏却是不信这话,不管是张灵康还是他死去的爹,看书都跟看什么至宝,牛氏是不懂,心里头到底也是佩服读书人,要不是担心他身体的话,倒也不会阻止。
牛氏将药膳放到桌上,张灵康一看就皱了眉头,这药膳倒是比中药好吃多了,但是挡不住天天吃,一天就得吃五顿啊。
张灵康不抱希望的叫道:“娘,中午才吃过没多久,不如留着晚上吃吧。”
牛氏却说道:“溯远道长都说了,一天得吃五顿,这药膳才能有效,原本里头就是些常见的东西,你就当作点心吃就是。”
虽说是常见的东西,但放了一些药材,到底是一股子的药味儿。
不过就像是以前每一天一样,张灵康也是说不过牛氏的,到底是慢慢吃起来,一边想着这倒还不如吃药,毕竟吃药最多就是一日两餐,能够一饮而尽,而药膳却是钝刀子。
牛氏见他真吃了才放了心,只是又皱眉叹了口气,说道:“道长来了这么久,求雨听说也求了几次,怎么还是一直没下雨。”

☆、第5章 求雨

张灵感早就感受到这里空气之中水汽偏少,其实这对他养伤倒是无碍,毕竟太阳大光明系分子也容易抓。
不过从张灵康的记忆之中,他也知道张家日子不容易,如果再遇上干旱的话怕是更难。
张灵康感受了一下空中水汽,比起往日丝毫不见增加,皱眉问道:“那位道长在哪里求雨?”
牛氏摇头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只是京城来人,就是为了明城大旱。”
牛氏娘家是杀猪的,干旱一时之间对他们的影响倒不是很大,只是去年下雨就少,附近都是减产,今年要是再不下雨的话,恐怕会颗粒无收。真到了那个时候谁家还会养猪,谁家还吃的起肉,就是张家如今还存着一些钱,也是不稳妥的。
“这老天爷不知道怎么想的,明城向来是个风调雨顺的地方,这两年却没有安稳过。”牛氏叹了口气,见张灵康皱着眉头的模样,连忙说道,“瞧我,你身子还没养好呢,就说这些事儿让你烦心,放心吧,家里头还有钱呢。”
张灵康却说道:“如今我是家里头唯一的男人,这些事情,娘自然该告诉我的。”
牛氏一听这话却有些吃惊,实在是这些年来,就算是张生还活着的时候也是不离俗务,康儿虽然自小是个懂事的,但也被养的有些过于天真。
牛氏抬头看着张灵康,恍然发现眼前的孩子与自己记忆之中已经有些不同了,也不知道是这些天养的好,还是那位道长留下来的药膳方子有用,张灵康眼看着胖了一些,气色也不是原先可比的,虽然肤色还是有些苍白,却已经不是那种死白。
虽然整体看着还是瘦,但到底有一些少年人的生气了,牛氏看着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伸手摸了摸了他的头发,说道:“你还小呢,放心,家里头的事情有娘在。”
张灵康又被自己的身高打击了一番,张灵康以前那种目下无尘的性子,恐怕不仅仅是张生言传身教,还有牛氏无理由的宠溺。
知道牛氏为人执拗,张灵康也没有坚持,转而说道:“娘,这些天我躺的骨头都酥了,能不能去明城转转?”
牛氏瞧了头一眼,说道:“你这是想去看道长们求雨吧,娘还能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张灵康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嘴角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加上还有些瘦弱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生怜惜。
牛氏一看心都软了,不由想到当年那个虚弱的连哭声都不如小猫响的孩子,这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牛氏想着孩子既然有天师的天赋,以后迟早都是要去明城的,如今看他身体倒是比原先更好一些,倒也不是不能出门。
张灵康见她动摇,连忙又说道:“说不定以后孩儿也要走这条路,先看看也是好的。”
牛市一听果然应了,不过到底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第二天的时候陪着一块儿上了牛车。牛车上都是去赶集的村民,见牛氏小心翼翼的模样,张二家的首先忍不住说道:“我说妹妹,你这是把灵康当纸糊的呢,他这都多大了。”
牛氏也不在意,笑着说道:“康儿还小呢,翻年才十五岁。”
张二家的却说:“十五岁还小,哪家的孩子十五岁不当个大人看了,就是我家,小儿子才八岁,也已经下地干活了。”
牛氏也不搭话,还让张灵康要是累了的话就靠着自己的肩头休息一会儿,在她心里头,自家儿子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再说了,灵康如今有天赋,以后注定是要成为天师的,能跟这些一辈子在地里头刨食的人一样吗?
张二家的见她不搭话,又对着张灵康说道:“你娘这么疼你,以后你可得记着,别飞黄腾达了就忘了这份恩情,虽说不是…”
牛氏却黑了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其他村民也知道他家的事情,倒是顺着转开话题。
一直到城中都是无话,等下了车,牛氏才开口说道:“要是求雨的话,应该是在祭坛那边,不如我们过去看看,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碰上。”
张灵康自然答应,也是他们运气好,还没走到祭坛呢,就听说今天果然有求雨的。
这样子的盛事围观的人自然不少,张灵康他们来的不算早,只能抢到一个不好不坏的位置,幸好祭坛高筑,倒是不愁看不见。
牛氏仗着魁梧的身躯将儿子护在身边,倒是弄的张灵康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他需要一个女人的庇护了,偏偏这一刻他还觉得不太坏。
站在他们旁边的似乎是明城的百姓,其中一个五十出头的老汉抬头张望着,似乎有些着急的模样:“终于开始求雨了,也不知道这京城来的天师能不能行。”
他旁边的人连忙说道:“这可是京城来的,他们要是不行的话,恐怕世界上就没人能行了。”
张灵康听了一耳朵,好奇的问道:“不是说这位道长十几天前就到了,怎么现在才开始求雨?”
那老汉打量了他一眼,见是个孩子,便说道:“年轻人不懂事儿,人家道长千里迢迢而来,总不能连喘口气都不能,再说了,求雨之前他还得沐浴焚香,茹素修行。”
张灵康对求雨这事儿不太了解,但牛氏却是知道的,低声说道:“等你进了天师府就知道了,天师们祭祀之前,都是要这样的,听说最好是不吃不喝,身体才能洁净,神灵才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时间自然也是越久越好。”
张灵康正想着,这要是饿的要死的话,那些天师还能祭祀吗,他身边一个年轻人却嗤笑起来,指着他们说道:“又有两个痴人说梦话的,这天师府是你们想进就进的地方吗,乡下来的土包子,尽做白日梦呢!”
牛氏脸色一变就要争辩几句,张灵康却拉了拉她的袖子,说道:“娘,开始了。”
牛氏尤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祭坛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祭坛上多了几个穿着红衣的天师,为首的一人风姿最为卓越,龙章凤姿,倒是将身后的人都盖过了去,正是那溯远道长。
如雷打般的鼓音忽然响起,像是敲打在人的心头,就在鼓音响起的那一刻,台上的人也动了,那似乎是一种舞蹈,又更像是一种原始的演绎。
一种油然而生的肃然让在场的人安静下来,一时之间,诺大的祭坛周围出了鼓音就只有天师们舞动的声响。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日将暮兮怅忘归,惟极浦兮寤怀。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珠宫。
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
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
子交手兮东,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玄音响起,清润的声音吟唱着古老的祭词,周围的百姓几乎都是一脸沉迷的深情,就是张灵康也有一瞬间的沉迷,但随即惊醒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歌,歌声之中带着浓重的灵力,只是这种灵力并不是针对周围的百姓,而是直指上天,祈求着甘露降临,能解明城一地的大旱。
张灵康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神灵,但在他的那个世界神灵确实是存在的,只是一贯的高高在上,从来不会真的垂青弱小的人类。
想要什么,祈求和信仰都是无用的,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获得自己所想要的,这是张灵康上辈子的领悟,一直到死他都如此坚信不疑。
只是随着祭祀的歌舞,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子突兀的越来越多,张灵康精神力超人,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台上,难道这个世界的天师真有让神灵出手的本事。
这一看却让他发现了异常,台上几个人的舞蹈看似随性,其实却不简单,他们的步伐,歌声,甚至是随意的一个动作都带着独特的韵味。
尤其是为首的溯远,他身上的灵力如同实质一般,在歌舞的加持下朝着天空腾起,看见这样的状况,张灵康虽然不能确定这个世界神灵是不是真的存在,却可以断定这一次的求雨只是灵力作用的另一种展现罢了。
这就跟他用精神力强硬的命令周围的水分子集合成雨一般,只是在这场祭祀的加持下,原本灵力只是一般的溯远发挥出了超越本身能力的灵力。
张灵康转而对那歌舞十分感兴趣,上辈子也有炼金阵能够加持法力,与歌舞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灵感一双眼睛晔晔生辉,脑海之中飞快的闪过十数个能起到这种作用的炼金阵,但是无一不需要珍贵的材料,相比之下只需要人力实在是太方便了。
如果台上的人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会呕出一口鲜血来,旁人看着跳着祭祀舞的人飘飘欲仙,实际上却是十分耗体力的事情,尤其是这样子的求雨祭祀,如果不是溯远实力强悍,伴舞的这几个又有灵力撑着,恐怕早就倒下了。
不过耗费了那么多的灵力,这场祭祀也是立竿见影,空中的水汽飞快的增加,随之而来的风卷起了百姓心中的希望,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雷鸣,虽然还离得远,却足以燃起所有人的渴望。
雨,终于落了下来,台上的祭祀却还在进行,大雨淋湿了天师们的衣裳,却挡不住他们的动作,周围的百姓也没有一人离开,只是惊喜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大雨。
张灵康抬头看着,对溯远倒是有几分佩服,平心而论,他现在是做不到这样大规模降雨。
终于踩完了最后一个舞步,伴舞的几个天师身躯微微摇晃,几乎要摔倒下来,如果不是意志力撑着,恐怕是要在百姓面前出丑。
溯远点身躯却如挺直的松柏,丝毫没有摇晃,他高抬祭词,跪了下来。
这一场祭祀以大雨的方式结尾,在溯远跪神之后,地下的百姓才像是惊醒过来,纷纷跪倒在地,张灵康原本没动,也被牛氏一把拉了下去。
远离祭坛的地方,城中百姓互相奔走,欢呼的声音,惊喜的声音,感激的声音交缠成了一首乐曲,响彻着人间的悲喜。
牛氏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下雨了太好了,第二反应却是担心起儿子的身体来,这才久病初愈,病根还没养好呢,这要是淋雨生病的话可是太不值当了。
牛氏想着脸色都变了,拉着儿子就跑,一边暗怪自己没想到,早知如此应该带着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