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不放心您和薛姨…”宋凝君脸色苍白,有些害怕。
姝姝也站定,不愿离去,只是她又看了宋凝君一眼。
薛氏焦急道:“你们两个孩子快些进去,莫要站在这里添…”
她话还未说完,小小的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只见七八个蒙面男人闯了进来,手中还提着刀,刀上血迹斑斑,被雨水滴落在上头,融着雨水的斑斑血迹滴落在地面,溅起个小小的泥坑。
看到这样的场景,崔氏薛氏脸色惨白。
宋凝君更是如此,她亦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反而姝姝最为镇定,实际她做阿飘那二十载,就连厮杀的战场都见过,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尸山血海,那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崔氏大惊,转身就推着两个女儿进屋子里,急匆匆嘱咐道:“快,你们从屋子里窗牖逃出去,朝寺庙那里逃,有僧人护着你们。”
为首的蒙面男人大声呵斥道:“全都给老子站住,老子虽为寇,但只图钱财,只要你们乖乖的把身上的钱财全都掏出来,老子就放了你们。”这声音粗硌难听。
崔氏哪里又会信这些人,她的两个女儿如花似玉,特别是姝姝,小小年纪就有夺目之颜。
这些歹人若见她容貌起了歹心可怎么办?
姝姝和宋凝君被塞到房间里,崔氏立刻关上房门,一众奴仆守在门前。
姝姝和宋凝君看着紧闭的房门,都慌张起来。
姝姝是担心崔氏。
姝姝已经朝着窗牖走过。
她有些预感此事冲她而来,她不能断定此事是否跟宋凝君有关。
但是玉雕决计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宋凝君见姝姝要跳窗出去,急忙扯住姝姝道:“妹妹,你不担心母亲吗?我们就这样逃掉吗?”
姝姝回头,“我们不是逃,是去找前院的僧人救母亲,他们会功夫还带着兵器,我们出去也只有让他们捉住的份。”
姝姝说完,不想与宋凝君纠缠下来,她要赶紧去找人救母亲。
姝姝找来个凳子垫在脚下,爬上窗牖,跳了下去。
窗牖外的地面是光秃秃的泥泞,有些坡度,加之下着大雨,地面太滑。
姝姝跳下去就崴了脚,脚腕巨疼。
她甚至感觉手掌也异常疼痛,抬手看了眼,手掌心血淋淋的,一个撕裂的口子,应该是方才跳下窗牖时,那上面一根断裂的木渣刺伤的。
姝姝手疼脚疼,这会儿却也顾不上别的。
抬脚就想去前院叫人。
却听见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那伙贼人竟这般快的进屋,甚至为首男人看见她后,喊道:“捉住那两个丫头。”
姝姝脸色大变。
这些人口中说为财,但母亲和薛姨身上珠钗首饰是最多的,她唯有发髻上的一根金步摇,却非要追进来。
只怕目标就是她。
姝姝心里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万不敢让玉雕落在宋凝君手中。
宋凝君看见身后贼人,也慌乱爬上窗牖,跟着跳下。
两人被大雨淋的湿漉漉。
宋凝君见姝姝受伤,急忙道:“妹妹,你受伤了,你快些寻个地方躲起来,莫被这些人抓住,我去前院喊人。”
说罢朝着前院奔去。
那伙贼人朝着姝姝追来。
姝姝知道她脚受伤,想要躲开这些人的追踪跑去前院几乎不可能。
只能先躲起来。
她身上湿漉漉,被大雨淋着,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崴着脚朝前走。
她掌心血淋淋,被雨水淋着,血迹都滴在地上被融开。
姝姝到底有些害怕,她心中慌乱,忍不住扯出颈间的红绳,握住那枚小小的玉雕,满手的血都沾染在玉雕上。
姝姝握着玉雕朝前,身后的追赶越来越近。
面前却是另外一座小院。
无路可退。
姝姝顾不得其他,推开院落小门,朝着廊庑下跑去,身后跟着的几个贼人骂骂咧咧。
姝姝的脚疼极了。
可她不能停下,她跑到廊庑下猛地推开房门冲撞了进去,连屋内情形都未看清,转身把房门栓上。
等她气喘吁吁的转过身背靠在门板上,看见屋内情形立刻僵住了。
屋子里的榻上竟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
他脸色苍白,长相俊美。
裸着上半身。

第6章
这个青年长的极好看,面容俊美,长眉入鬓,凤目狭长。
他的长相是偏柔和雅致,但身材却很高大,加之苍白的脸色,表情冷漠。
裸着的上半身伤痕累累,还有一道新伤几乎贯穿腰腹,旁边桌上横放一柄锋利长剑。
压迫感极强。
姝姝全身僵硬,脚疼手疼,身子开始发麻,对上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她不自觉有些颤抖。
相比外面的贼人,她更惧怕眼前的人。
实际上,她认识这青年。
甚至对他有些阴影。
他是蜀王。
大虞的皇长子,傅厉谟。
今年只有十八,但已是威名远传的战神,他十岁上战场,十四岁于千万敌军中取对方将领首级,立下赫赫战功。
十五岁封王,天下谁人不曾听闻蜀王的名号。
他不仅仅是战神,还是大虞朝人人都惧怕的存在,因他性子实在古怪冷漠,不近人情。
甚至不好女色,传言他封王那日,有美貌婢女心悦他爬了床,他回房后见到床上光溜溜的女子,直接抽剑刺入那婢女的心口窝。
婢女当场毙命。
这事就此传开,都说他有隐疾,所以性情古怪暴虐。
否则如此美艳的女子爬床,他为何要弄死人家?
当然了,因他是蜀王,还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长子,大家也就私下说说。
可是不敢摆在明面上议论的。
姝姝怕他却不是因为他性情不好,姝姝知道他比罗刹还要可怕,嗜战嗜杀。
她做阿飘的时候亲眼见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模样,犹如罗刹,满身污血,他斩断敌人头颅时冷漠阴森。
连鬼神都要避开。
那是让融入姝姝骨血中的寒意。
而且他是宋凝君情窦初开时喜欢的男子。
她被宋凝君养的那头黑色豹子撕碎后,变成阿飘整日跟着宋凝君。
见宋凝君派丫鬟打探蜀王消息。
宋凝君甚至在去蜀王府赴宴时,私底下向着傅厉谟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那时候的宋凝君淡雅如仙,京城里有一半的世家公子倾心于她。
可蜀王只是掷出一剑,那剑削断宋凝君半束发丝,割开了宋凝君白嫩的脸蛋,而后他吐出一个滚字。
就跟现在这会儿一般,眼前俊美的青年掀动了下眼皮子,冷漠的吐出几个字,“滚出去。”
姝姝很识趣的低低地说,“好。”
转身就想离开。
不等她开门,外面那些寻来的贼人已经一脚踹在门上。
姝姝迟疑了下,现在出去无疑是送死。
她瑟瑟的站在角落里,只祈求青年莫要再搭理她当她不存在就好,她尽量缩着瘦弱的身躯。
外面的贼人还在辱骂着。
房门非常不经踹,外面贼人踹了几脚那栓门的木棒就被踹断,房门砰的一声打开。
姝姝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为首贼人见到姝姝,气急,踏步进来伸手就想捉住姝姝。
姝姝又往后退了两步,此刻距离蜀王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她不敢再动。
正准备抓她的贼人也发现坐在榻上的青年。
为首的贼人身形顿住,竟不敢再往前一步,他们虽是匪寇,但也曾听闻蜀王名号,更是知晓他的可怕之处。
莫要看他此刻受了伤,但真的打起来,他们都不会是蜀王对手,何况伤了蜀王,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做丧家之犬奔于逃命。
他们做贼寇的,虽喜好钱财,但也不愿为了钱财把命丢掉。
为首的贼人立刻屈身拱手,“蜀王殿下,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打扰了殿下,小的们这就滚。”
那人虽许极多钱财给他们,让他们从定国公府三姑娘身上寻到一枚玉净瓶样式的玉雕,那也得有命拿钱才成。
蜀王不语,把药膏涂在腰腹之间那道血肉翻滚的伤痕之上。
而后套上黑色衣袍,抬起眼皮看那几个贼人。
“滚。”
为首的贼人看了姝姝一眼,立刻转身离开。
姝姝看着几个贼匪退出房门,下了台阶,走过满是泥泞的院落,出了院门。
她悄悄松口气,连头亦不敢回,缩手缩脚的踏过门槛,走到廊檐下,往旁边躲了躲,避开正门,亦叫里头的蜀王看不见她的人影。
姝姝站在廊檐下看着外面的雨势丝毫不减。
一时犹豫起来,是现在就离开这里?不离开她又有些怕屋内的青年。
可是现在出院门,她担心那帮贼人还未走远,既那帮人的目的是她,就不会真的为难母亲她们,说不定会守株待兔的等着她,她若出去就会被捉住夺走玉雕。
想起玉雕,姝姝心里咯噔一声。
她慌慌忙忙摸向塞入里衣的玉雕。
一根空荡荡的红绳被摸出,上面哪儿还有半分玉雕的踪影。
姝姝被浇透的身躯渐渐泛起冷意,冷入骨髓。
可慢慢的,姝姝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奇异的感觉,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慢慢的伸出那只被断木刺破的手掌。
掌心朝上,掌心泛白,那是流了太多血的缘故,这会儿血迹已经止住,只余有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可渐渐的,那白皙掌心上竟显出一玉瓶。
玉瓶通体雪白,细腻如脂,约莫四五寸的高度,瓶身纤细,上面雕刻繁华花纹。
样式和姝姝常年佩戴在颈上的小玉瓶一模一样,却比小玉雕大了四五倍。
姝姝呼吸都屏住,她有些激动,脑子却懵懵的。
这看着的确是她的玉雕,只是为何大了四五倍?甚至突然出现在她的手掌心里?
姝姝惶惶不安的。
这么大的东西,她要怎么隐藏起来?
可这么想的一瞬间,玉瓶竟然从她掌心消失。
姝姝给吓了一跳,用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去摸受伤的掌心。
上面什么都无。
东西呢?
姝姝这般一想,那玉瓶又在她左掌心显露出去。
姝姝大约猜测到一些,这玉瓶只有在她想让它出现时它才会出现。
至于玉瓶为何突然变大,姝姝没法理解,她记得宋凝君拥有玉瓶时还是小玉雕那般大的,也不会隐藏起来,都是被宋凝君挂在胸前衣襟里面的,每日只能倒出一滴甘露。
姝姝心中激动的砰砰砰作响,她想着,在等小片刻,前院的僧人应该就知道后院发生的事情,会过来寻她,她就能和母亲一起回家,再仔细研究下这个神奇的玉瓶。
姝姝收起玉瓶。
外面雨还是淅沥沥的下着。
姝姝很高兴。
她就听见屋子里蜀王的声音,“你进来一下。”
语气冷然。
姝姝迟疑着,蜀王是在叫她?
她挪动了下脚步,移到正门口,探头看向屋里,蜀王的脸色更加苍白。
蜀王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他道:“去小厨房帮我燃一盆炭火,烧一壶热水过来。”
姝姝见他敞开衣袍的腰腹上,那道伤口已经透出些黑色。
像是中毒的迹象,怕是发现用的药膏无用,现在需要放出毒血来解毒吧。
姝姝踌躇。
到底还是应了声过去小厨房寻了火折子跟炭石出来。
这些都不是难事儿,她在水乡村经常做的,很快就手脚麻利的燃了盆炭火,烧好一壶热水。
至于手掌心玉净瓶里甘露的功效,她没有用过,不敢随意给蜀王用。
何况蜀王不会死在这里的,上辈子他可是登上那最高位置了。
姝姝把炭盆跟热水送过正屋里,放在蜀王面前。
蜀王略微抬眸,“你出去吧。”
竟不是让她滚出去的。
姝姝低低的应声好,也不问蜀王是否需要帮忙,她提着湿漉漉的裙角奔到门外。
这会儿已经过去不少时间,想来那些贼匪应该离去。
姝姝走到院门外,没发现异常,悄悄松口气。
她到底还是担心,四处张望,小心翼翼的朝着前院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她把原先系着小玉雕的红绳从颈上解下来,放在荷包中。
把荷包藏在身上,姝姝这才呼出一口气,继续朝着前院而去。
还没走到前院,姝姝看见崔氏薛氏领着几个僧人朝这边走来,还有宋凝君以及一众奴仆。
姝姝喊了声母亲,泪眼朦朦的朝着崔氏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崔氏远远看见姝姝虽狼狈,但衣衫整洁,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可走进看着女儿狼狈的模样,崴着的脚,血糊糊的左手心,到底还是心疼的很。
宋凝君走进担忧道:“妹妹,你无事吧?我去前院寻了僧人先去找到母亲她们,这才过来寻你。”
崔氏心疼道:“姝姝,掌心可是疼得很?先忍着,我们这就下山寻郎中去。”
“母亲别担心,我无大碍,方才被那些贼人追赶,我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等了好久没甚动静才又出来的。”
薛氏也跟着松口气,“人没大事就好,小伤回去养养,这次可真是佛主保佑,大家都没甚事。”
僧人护着一行人往山下走。
路上还碰见别的香客,都是湿漉漉狼狈的下山。
姝姝这才听崔氏说,那些贼人倒真的没伤人性命,守着后院的侍卫也只是被打晕过去而已,有两名侍卫被砍了两刀,但都还活着。
后院的香客们也仅是被掠走身上的首饰和银钱。
那些贼人掠走财物后就匆匆离开,大雨冲散了他们的脚印,想追踪都追不到。
薛氏冷哼一声,“也算那些贼人有自知之明,知道来此处上香的都是贵客,不敢伤人,否则官衙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第7章
在场之人都知薛氏说的这话不假。
贼匪若伤了这些世家女眷,女眷们的家属定不会善罢甘休,官衙会查的水落石出。
世家女眷们都无碍,就算报了官,官衙会查,但怕不会太尽心尽力。
只不过,京城周遭出了这样的劫匪,官府肯定还是会搜查的。
那些劫匪定不会继续留在京城。
那些劫匪都很聪明,只图财不伤人,还是下雨天出行,半点踪迹都不留下。
不,应该说是宋凝君聪慧。
姝姝望向宋凝君。
宋凝君不疑有他,她当然不会想到,她以为可以随意诓骗戏弄的柔弱女孩早就经历过一次死亡。
这会儿大家已经上了马车,崔氏跟两个孩子还有薛氏乘坐一辆,丫鬟奴仆皆坐在后面的马车中。
马车轱辘正踏着满是泥泞的地面朝着城内而去。
宋凝君取了布巾想给姝姝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姝姝躲开,面上不显,只是接过宋凝君手中的布巾,软声道:“多谢姐姐,我自己擦拭便好。”
崔氏却接过姝姝手中的布巾,“你掌心伤的厉害,娘亲帮你擦。”崔氏帮着女儿擦身上的雨水,姝姝不躲,听着崔氏唠叨她,“回去让丫鬟备些药浴,再喝上两碗姜汤应该不会染上风寒,不过掌心的伤口和脚踝要养些日子方能好,掌心的伤口更要好好养着,我瞧着伤口有些深,省得落疤,女孩子的身体万万不可落了疤痕。”
“女儿省得。”姝姝乖乖巧巧的回答。
方才那一番事情也让她有些精疲力尽。
薛氏看着崔氏细心的给姝姝擦湿发,叹口气,“幸好大家都无碍,姝姝怕是吓的不轻,先睡会儿,到了城内就好了。”
宋凝君看着闭目的姝姝,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母亲,您和薛姨还有损失什么东西?还有姝姝,可有被抢走什么?”
薛氏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便没了,那些贼匪过来时我们就将首饰银钱一并丢给他们了。”
姝姝慢慢睁开眼睛,她摸了摸发间的金步摇,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崔氏,“母亲,我今日带的金步摇不知掉在何处。”
“你这丫头。”薛氏失笑,“等回了城内,想要多少金步摇,薛姨都送给你。”
“多谢薛姨。”姝姝说着,又想到什么,将衣襟稍稍拉低一些,露出白皙玉颈,她摸向颈子,面色忽而一变,哭丧着脸道:“母亲,我的小玉雕也掉了。”
崔氏疑惑道:“什么小玉雕?我宝儿莫慌,娘回去让人再雕刻一枚一样的给你。”
姝姝摇摇头,有些难过,“母亲不知,那是女儿第一件首饰,是小时候上山捡柴时捡到的,因为担心被养母拿走,一直贴身带着,它陪伴我好几年,我实在舍不得。”
这话可把崔氏跟薛氏心疼得不成样子。
崔氏抱住女儿哄道:“姝姝莫要伤心,等明日我让奴仆再来白居寺寻,说不定还能寻到。”
姝姝闷闷不乐躲在崔氏怀中,闭上双眸。
宋凝君眸色微变,握紧了拳。
姝姝似真的疲惫,就这样睡下。
回到定国公府后,崔氏让两个女儿泡了药浴,又喝下两碗姜汤,还请郎中过来给姝姝看过掌心和扭到的脚踝。
郎中看过,帮着姝姝处理过掌心伤口,又开了两幅药方和药膏。
抓药煎着吃,药膏是涂抹掌心伤口的,随后叮嘱一番,说是姝姝的伤口仔细养着,应不会落下疤痕。
送走郎中天色已经暗下来。
吃过晚膳,姝姝回房歇息,青蒿青竹两个丫鬟陪伴,姝姝让其取了本书卷过来,然后道:“你们退下吧,我自个看书就成,要睡时会喊你们进来伺候的。”
两个丫鬟竟犹豫起来,青蒿道:“三姑娘,您伤势未好,奴婢们要守着您才是。”
姝姝把手中的书卷放在身边的案几上,慢慢抬头,“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们?我想自个清净片刻都不能?”
她的嗓音依旧和平日没甚两样,温柔娇软,可语气却是严厉的。
青蒿急忙跪下,“奴婢并不是此意,奴婢惹三姑娘不快,还请三姑娘责罚。”
青竹也跟着跪下。
姝姝挥挥手,“你们退下吧。”
青蒿青竹这才慌忙退下。
等两人关好房门退到廊檐下,姝姝从榻上直起身子,伸出左掌心,掌心伤口上缠着白色纱布。
姝姝心念之间,润白玉瓶便显在她的左手掌心上。
姝姝心跳砰砰砰的,她用右手捏着细细的瓶颈,玉瓶便被她拿在右手,她在案几上取了个莲花纹白玉茶盏放在面前,慢慢倾斜玉瓶,在她的设想中,玉瓶里应该会滴出一滴甘露,可让姝姝没想到的是,一股细小的水流慢慢从玉瓶的瓶口倒出,慢慢把茶盏注满。
若不是姝姝及时收手,只怕这水流还会继续倒出。
姝姝面容古怪,她觉得宋凝君每日只可从玉瓶中倒出一滴甘露,为何她用玉瓶却能倒出这般多?
莫不成这不是甘露,只是普通泉水?
姝姝端详着手中的玉瓶,还凑到瓶口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
真是神奇至极。
姝姝把玉瓶收起来,又端起茶盏,放在鼻翼下轻轻嗅了嗅。
非常清淡的气息,不是胭脂水粉的香气,亦不是普通泉水的那种甘甜。
更像是万物复苏的时节,站在园林中窜入鼻尖的清淡气息。
姝姝轻轻晃动了下茶盏,摸不清这到底是甘露还是普通的泉水。
她迟疑片刻,端起茶盏,把里面的水源一饮而尽,入口倒是带着淡淡的清甜气息。
茶盏中还剩下一两滴,姝姝顺手就滴落在身后窗牖下的一盆秋兰花根上。
宋家兰花比较多,她的房间都摆放着一两盆,不过已经有些蔫蔫的。
姝姝到底不清楚这水的功效,不敢多喝。
她把茶盏放好,也不好总把玩玉瓶,捧起放在案几上的书卷继续翻看。
到底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姝姝在想以后的命运,她这辈子不会被宋凝君诓骗,宋凝君也没了玉瓶的助力,但现在还是没法揭开宋凝君的真面目,宋凝君的助力太多,光是宋府都有一半的人向着她。
姝姝猜测白居寺的事情是宋凝君为抢夺她的玉雕做下的。
她跟了宋凝君二十载,知她手段了得,手底下好几个心腹。
其中一个叫李翼的,他是国公府的人,是老国公身边一个心腹的小儿子,是宋家的家生子。
李翼现在应该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不知是怎么被宋凝君收服的,甚至以后还跟着宋凝君离开国公府,成为宋凝君的左膀右臂。
姝姝猜测,白居寺的贼匪很有可能就是李翼替宋凝君安排的。
姝姝知晓她如今无法撼动宋凝君,宋凝君小心谨慎,不会被她抓到把柄的。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提升自己,提防宋凝君。
想了许久,加之白日惊险的事情,姝姝终于困乏起来。
喊了丫鬟们进来伺候歇下,晚上的时候姝姝也没让丫鬟守夜,都是让她们睡在隔壁。

第8章
姝姝等丫鬟们退下,把今日放在荷包里那根系玉雕的红绳丢到炭炉里烧掉,这才睡下。
青蒿过去宋凝君的君翠院,把姝姝晚上不要她们伺候的事情说给宋凝君听。
宋凝君微微蹙眉,青蒿说道:“二姑娘有所不知,三姑娘到底是在乡下养病长大的,身边都没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回来国公府后也总不喜丫鬟们跟着,奴婢们说要伺候她,她还生气。”
府中只有当年跟着崔氏在水乡村生产还有另外几名资历老一些的嬷嬷才知宋凝君和姝姝抱错的事情。
“那她平日梳洗可有让你们伺候着?”宋凝君问。
青蒿道:“有时要奴婢们伺候着,有时却说不用,三姑娘性子古古怪怪的。”
宋凝君继续问,“今儿下午回来泡药浴时可有让你们伺候?”
青蒿点点头,“是有的,不过最后穿衣时三姑娘又让奴婢们退出去。”
“可有瞧见她颈上佩戴那枚玉瓶样式的羊脂白玉雕?就是我让你翻找妹妹房间要寻的那枚玉雕。”
青蒿摇头,“今日三姑娘泡药浴,是奴婢和青竹伺候的,三姑娘颈上并未佩戴那枚玉雕。”
宋凝君思忖道,莫不是真的在白居寺弄丢了?
“你先退下吧。”
等到青蒿退下,宋凝君让心腹丫鬟春桃把李翼喊了过来。
李翼算是老国公爷那边的人,是老国公爷身边心腹李中天的小儿子,国公府的家生子。
宋凝君小的时候就认识李翼,她五六岁跟着国公爷练武时李翼从旁作陪,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李翼待她很好,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李翼很快过来,宋凝君屏退丫鬟,“李哥哥你快坐下。”
李翼点点头挨着她旁边的官帽椅坐下,“君儿,事情失败,那人告诉我本来是差点追上三姑娘,只是她闯进蜀王的院子,他们不敢冒然行动,在外等了片刻三姑娘还未出,前院僧人也知晓后面的发生异动,遂他们才离开的。”
一开始时,李翼是不愿帮宋凝君做这种事情,他其实也心疼君儿,自幼看着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没半点架子,喊他李哥哥,突然就说弄错身份,她并不是国公府的姑娘,而是十三年前抱错,接回了真正的千金小姐。
君儿明面上不说,他却知道君儿是伤心的,前几日君儿突然寻他,说让他帮忙个。
是说回来的三姑娘身上有个玉雕是她生母的东西,她想留下做个念想,但是三姑娘不肯与她换,她实在没法子求他帮忙。
他不同意,她就哭了,梨花带雨,断断续续说出她想的法子,又说她不愿伤人,愿意出五千两银票为报酬,只求夺取三姑娘身上那枚生母留下的玉雕,她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她观天象,初一那日要落雨,那日行动不会留下任何踪迹。
他们李家没女孩,李翼也是真的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见她哭就有些扛不住,想着他虽是国公府家生子,但长年外面跑,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若是下雨天行动,不伤人,应该没甚问题的,于是就同意下来。那里想到中间还是出了纰漏,事没办成。
宋凝君听闻此话,想着姝姝说的是躲避起来才被没贼匪抓到,跟李翼这里对不上,可仔细一想也就明白姝姝为何撒谎,蜀王到底是男人,她们都算大姑娘,私底下碰见外男说出去对名声不好。
这会儿宋凝君也顾不得纠结姝姝到底是躲避起来还是入了蜀王院子,她从旁边案几上的锦盒中取了一叠银票出来递给李翼,“李哥哥,虽然事情没办成,但这些银票还是劳烦你帮我给那几位兄弟,让他们白忙活一场总是不好的,因这事儿,官衙肯定要四处搜查,他们要躲上一段时日,事情虽没办成,还是谢谢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