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跪在地上,匍匐爬到了罗云楹身边抱住了她的双腿,大哭道:“这都是老奴的失职,求奶奶饶命,奶奶莫要去报官…”
旁边的尤妈妈也犹豫的道:“奶奶,这般大的事情还是先告知太太吧,若是冒然报了官也不大好…”在罗云楹清泉般的眸子中,她慢慢的住了口,心底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虽不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也知道大奶奶的嫁妆绝对不会是失窃了。
“陈妈妈,我又没说这事儿怪你。”罗云楹稳当当的站在院子中,低头去看陈妈妈有些花白了的头顶,继续柔声道:“就算大理寺来了人,也怪不到你头上来,最多治你个失职之罪,打上几板子了事。可我的嫁妆不见了,总归是要查清楚,陈妈妈放心,有大理寺出马,我的嫁妆肯定能追回来的。”
陈妈妈低着头,嘴唇哆嗦了几下子,正犹豫到底要不要趁现在赶紧跑了去跟主子说声,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少年清亮的嗓音,“大嫂,你们这是再做什么?”
众人回头朝着院门看去,院子门口有颗高大的杨树,那少年站在杨树下方,身姿挺拔,只还是十五六的少年,身子有些过于单薄了,瘦高瘦高的。这少年长相也不俗,眉眼都很好看,和已经过世的宋家大爷有几分相似。这少年正是宋梓尘一母同胞的亲弟宋梓嘉,今年十六,只比罗云楹长一岁。
待在宋府这些日子,罗云楹见到这位小叔子的次数并不多,就算是当初替宋梓尘守灵和送行的时候也没怎么瞧见过这位小叔子,倒不是其他的原因,不过是男女有别,就算守灵送行也要分开的。这位小叔子从来不会过来安苑的,没想到今个过来了。
没人回答宋梓嘉的话,他的目光透过众人瞧见那敞开着的库房,看着里面空空如也,不由的皱了下眉头,跟着进了院子里头。众人这才瞧见并不是宋梓嘉一个人过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奴仆。宋梓嘉来到院子里站定,指了指书房,道:“大哥书房里有我喜欢的一些书,打算让人搬过去。”提到大哥,他的神色有些悲戚。片刻后,他又指向空空如也的库房,问道:“大嫂,这是怎么回事?”
罗云楹神色平淡,道,“宋府招贼了,我的嫁妆不见了。”
宋梓嘉皱眉,跪在地上的陈妈妈爬到他脚下,砰砰砰的直磕头,“二爷饶命,都是老奴的失职,都是老奴的错,求二爷劝劝大奶奶,大奶奶说要去大理寺报官…”
宋梓嘉忽然冷笑了两声,一脚踢开了陈妈妈,“既然大嫂的嫁妆不见了,请来大理寺的人过来查查有何不可?你在畏惧什么?”说罢,竟不再搭理这事,指挥着几个奴仆过去书房搬书。几个奴仆动作麻利,很快就把书房里宋2梓嘉需要的书小心翼翼的放在箩筐中抬了出去,宋梓嘉临走的时候看了罗云楹一眼,神色透着几分同情和无奈。
罗云楹也不再啰嗦,吩咐红秀去大理寺报官。只余下陈妈妈嚎嚎大哭,书香书画跟尤妈妈面面相觑。尤妈妈总归是宋府的人,这会儿就待不下去了,跟罗云楹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
等宋梓嘉出了安苑,想起方才那事儿,心里头一阵阵的火气。他不傻,当初大嫂的嫁妆明明白白的抬进府中,这会儿就不见了,武安侯夫人手再长也伸不到宋府来,这事儿一琢磨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原想着不管这事,让母亲吃次苦头,可往前走了会脚步就顿住了,大哥这才出,母亲伤心难过,他始终是母亲的儿子,这会儿又岂能在母亲伤口上撒盐。他暗暗的叹了口气,让几个奴仆先把书抬回他的院子,又冲着其中一个奴仆耳语了几句,那奴仆麻溜的跑远了,他自个转身朝着母亲住的梨香院走了去。
到了梨香院,丫鬟说太太正在佛堂念经,自从大哥过世,宋太太就爱往佛堂里面待了。 
这事宋梓嘉没敢耽误,直接过去了小佛堂,正听见里头低低的念佛声,他推门而入,瞧见母亲正跪在蒲团之上,面上一片虔诚。宋太太听见声响,侧头看了儿子一眼,嘴上的佛经没有停止。宋梓嘉忽然出声,“娘,大嫂的嫁妆不见了,这会已经让人去大理寺报案了。”
宋太太的身子猛的顿住,这会也顾不上念经了,忙从蒲团上站起,嘴上正想骂几句,想着这里是佛堂。等到出了小佛堂,站在院子里头,宋太太立马骂道:“该死的东西,竟然不跟我说声就去报案,若是损了宋府的颜面,我定要她好看。”
宋梓嘉盯着母亲看了半响,觉得她陌生的可怕,垂眼道:“娘,我已经让人在大门口拦着了,那报案的丫头出不去的,只这事终归是你错了,待会你好好跟大嫂说,把嫁妆还给大嫂,也莫要责罚她身边的丫鬟。”说罢,不再管宋太太的神色,转身离开了梨香院。
宋太太气急,又有些恼羞成怒,让丫鬟把罗云楹跟陈妈妈叫了过来,等罗云楹过来的时候她沉着脸说,“我听人说了,说你院里的嫁妆不见了,你打算去报案?这事儿你都不先跟我说声就这么冒冒然然的去报了案,万一…万一有什么误会怎么办?”
罗云楹道:“娘,怎么会有误会?陈妈妈都说是她看护不周失了窃,我想着赶紧找大理寺的人来查查,还能找到一丝贼人的蛛丝马迹。”
说到贼人的时候,宋太太脸色胀的通红,她瞪了陈妈妈一眼,说道,“是陈妈妈误会了,你的嫁妆根本没有失窃,安苑奴仆甚少,怕他们看护不利,我让人把你的嫁妆移到了别的地方,你就别操心这事了。”
罗云楹惊讶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太太,仿佛她说的话是滑天下之大稽一般,她失笑道:“娘,您在说什么?您说我的嫁妆让我莫要操心了?娘,您是不是说错了,要是让外人听了这话,指不定怎么编排宋府…”她这话可是在清楚不过了,没有哪个婆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霸占自己儿媳的嫁妆,说出来,宋府的颜面就丢尽了,甚至有可能影响了宋家儿女们的姻缘。
宋太太也是知晓这个理的,可她就是不甘心,还不等她继续说什么,房门被人推开,宋老爷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他瞪了宋太太一眼,转头跟罗云楹说,“你婆婆是糊涂了,前些日子有好几家大户人家失窃,你婆婆担心安苑奴仆少,若有贼人进来肯定是看守不住的,这才让人把你的嫁妆转到了这边,不过你放心,那些个贼人前两日已经捉拿归案,我这就让人把你的嫁妆全部搬回安苑,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公公都这么说了,罗云楹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等到人走远,宋老爷砰的一声把桌上的茶杯扫落,瞪着宋太太道,“你疯了是不是,儿媳的嫁妆你也敢私吞,若是传了出来,你要几个孩子怎么做人?你要我怎么在官场上继续待下去?你是不是非要宋家颜面扫尽才高兴?”
宋太太哽咽,“她的嫁妆本来就该还给我的,她那嫁妆才值多少银两?当初给武安侯夫人…”不等她说完,宋老爷已经暴怒打断了她的话,“闭嘴,这事儿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以后要是在听你提起这事,我就送你去庄子上,你可听清楚了?以后也不许在找儿媳的麻烦,让她好好的待在宋府,让下人好好的伺候着,替宋府挣座贞节牌坊。”
“我…我晓得了。”宋太太再有不甘也晓得这嫁妆是得不到了,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脸的凄然。
宋老爷喘息了几口气,忽然道:“这几天你准备准备,三日后简指挥使跟祁家二爷会来府中一叙,到时你让府中所有的人都去迎接,他们与梓尘梓嘉虽相识,可简指挥使如今正得圣宠,怠慢不得。”说罢,甩袖离开。宋太太却是一把拉住了他,“老爷,天色已经暗了,你就留在梨香院吧。”
宋老爷把衣袖从宋太太手中挣脱开,也不看她一眼,起身朝外走,“我去竹园那边过夜。”
宋太太咬牙切齿,竹园是聂姨娘的住处,那该死的狐媚子! ?


第 5 章
宋老爷名宋远,是朝堂上的重臣,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寒门出生,一路爬到这正三品官员的位置有多不容易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他如今正值壮年不过刚刚四十岁而已。他年轻的时候长相就俊美无双,这些年沉淀下来,少了些俊美却更加的儒雅,因此身边的妾氏并不少,除了最宠爱的聂姨娘还有一个卢姨娘,一个谢姨娘。聂姨娘是跟他最久的了,替他育有一儿一女。
来到聂姨娘的住处,聂姨娘让丫鬟摆上了酒菜,上前替宋远斟了酒,也不多说什么,只温柔的坐在一旁,等着宋远把酒喝完了就再次替他斟上。宋远最喜欢的就是聂姨娘这点,永远都不会多话,永远知道分寸,不像宋太太的愚笨,其他两个姨娘的没眼见力。一想到宋太太,宋远心中就添堵,他跟宋太太是年少夫妻,宋太太在他还是寒门子弟的时候就嫁给了他,因此就算她在怎么样,宋远都不会真的为难她。可眼下,一想到这些事儿要是让人知道了,不说那些御史会怎么添乱,就他自己都够看不起他自己的。叹了口气,他端起杯子闷闷的喝酒。
罗云楹回到安苑没多久,她的嫁妆就全部送了过来,让红秀对照了嫁妆单子,一件没少。她又嘱咐罗云锦回去后莫要乱说什么话,这才送着罗云锦离开了。出了这事,陈妈妈自然是不可能在拿着库房锁匙了,原本罗云楹想要责罚陈妈妈二十大板,宋府的奴才她实在指使不动,红秀年纪小,若是让红秀出手也不好,后来只能罚了陈妈妈两个月的月钱。这次陈妈妈给惊着了,没敢反抗,乖乖的把库房的锁匙交了出来。
等到红秀把嫁妆单子交给罗云楹,她看了一眼,那上头总共的东西加起来价值也就四五千两的银子,说出去真是好笑的,堂堂武安侯府的大姑娘出嫁才这么点陪嫁,当初在府中那会还是罗云楹,要是她的话,肯定要把罗云楹母亲留下的嫁妆要回来的。
罗云楹生母王氏是江南有名的大户人家,当初武安侯去江南的时候与王氏一见倾心,上门求娶,王氏是远嫁,王家给了许多的嫁妆,十万两银子是妥妥的,更何况之后的几年王氏很会料理那些铺子田产,那些嫁妆在她手中几乎翻了一番,可惜…
说起来,罗云楹似乎记得她早先好像有门婚约的,后来男方家中落魄,这婚事不知道怎么就没人提起过了,最后还嫁到了宋家来。想起这事,那时候她年纪小,也记不清楚男方到底姓什么了。
翌日一早,红秀去厨房端了早膳,回来的时候红秀脸上有些笑意,她进到屋子里把食盒里的小菜一碟碟的拿了出来,都是很精致的清淡小菜,还有一碟糕点和一小碗熬煮的香浓的米粥,红秀把吃食都摆好,笑道:“大奶奶,今个早上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去了厨房那些厨娘也不刁难奴婢了,还给了这些吃食。大奶奶您快些趁热吃吧。”
罗云楹吃着早膳,发现这些吃食不仅精致了许多,味道也好了很多,她慢慢的吃着,红秀在一旁站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大奶奶,方才遇见了太太的大丫鬟碧莲,那丫头说后天要来贵客,到时让所有人都去府外迎接,大奶奶您也要过去。”
罗云楹唔了一声表示清楚了,这段日子她脑子虽然清楚了不少,可心里头还是有些不习惯,什么都不习惯,她太想念父皇和母后,想念大哥,想念祁链了,她偶尔甚至有冲动想要冲出宋府,去宫里头告诉父皇和母后,她还活着。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了,指不定还没进到宫中就被人拖去烧死了。
想着心事,又听见红秀叨叨絮絮的声音,“大奶奶,奴婢听碧莲说是跟大爷生前认识的人,同老爷也认识,好似是简指挥使跟祁家二爷,奴婢可是听说简指挥使是圣上跟前…”红秀的话还没说完,听见砰的一声,低头一看,大奶奶愣愣的,不知怎么就把一个碟子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红秀吓了一跳,正想看看伤着大奶奶没,大奶奶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红秀,你方才说…说谁要来府中,祁家…二爷?哪个祁家?”
“就是曾经是隆安公主准驸马爷的祁家二爷。”红秀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大奶奶面色就有些白了,她忙扶住了大奶奶,“大奶奶,您没事吧?”
罗云楹挥了下手,“我没事,把这些都撤下去吧,我吃好了。”
等红秀出去,罗云楹整个人都有些焦躁了起来,与祁链也不过才二十来天没有相见,她却觉得自己好像都几年没见过他了。当初在宫中的时候她与祁链见了最后一面,说自己要去寺庙给母后祈福,告诉祁链要每天都记得想她。祁链的眼角弯了弯,笑眯眯的说好。她的祁链,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温尔如玉般的男子,纵然现在换了个身份,她还是没有真的死心,还是想着嫁给他,可这还有可能吗?
这一天罗云楹过的极不安稳,一直在发呆,心神不宁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天还是来了,一早起来红秀伺候着她换上素色衣物,梳了简单的发髻,她的容貌绝美,只这些日子一直过的辛苦,太瘦了一些,脸色有些不好。罗云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心下有些懊悔,她这些日子怎么不知道好好保养自己,她实在不愿意这幅样子见到祁链,只她太想念他了,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几个丫鬟出了安苑。
等过去宋府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宋太太,宋老爷,二爷宋梓嘉,三爷宋梓昂,大姑娘宋梓荷,二姑娘宋梓芙,还有宋老爷的几个姨娘,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奴才们都在。二爷宋梓嘉跟二姑娘宋梓芙都是宋太太所出,宋家嫡出子。大姑娘宋梓荷与三爷宋梓昂聂姨娘所出。这些个姑娘跟爷罗云楹早就见过,好在他们并不像宋太太对她那般敌视。
说也奇怪,要是宋梓荷跟宋梓昂对她没有敌意还好说,两人是庶出,可连宋梓嘉跟宋梓芙都她都没有敌意,他们两与宋梓尘一母同胞的亲弟妹,自己是克死宋梓尘的人,这就有些奇怪了。甚至宋梓芙每次瞧见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什么。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很快门房就过来通报说是两位贵客已经到了,宋远出门迎接,其他人在门内等着。罗云楹有些紧张,垂在腹前的左手不安的摸了摸右手的袖口。这是她的小习惯,哪怕是隆安公主的时候,她面对祁链也会有些紧张,总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出来。
等到宋远把人迎接进来,罗云楹远远的就瞧见祁链,他清瘦了不少,正低声跟宋远说着什么,好似在道,“前些日子与简兄一直在外,不晓得梓尘的事情,还请伯父节哀。”他说道这里似有一瞬间的恍惚。
罗云楹不仅注意到了祁链,还注意到他身边的另外一个男子。


第 6 章
那是个同祁链一样出色的男子,比祁链还要稍微高上一些,挺拔英俊,长的很好看,他跟祁链都有一张好看的脸,感觉却完全不同,祁链永远都是一副温尔如玉的模样,这男人面容寡淡,不带一丝人情味。让罗云楹注意到这男子的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周身的戾气,这男人身上带着极浓重的戾气,那是在常年的厮杀中聚下的,哪怕他嘴角轻扬,这种戾气都是遮掩不住的。
罗云楹晓得这男人应该就是简指挥使简煜,她听父皇提起过这个人,这人功夫极好,每次派给他的任务都会很出色的完成,最重要的是这人很会御人,手下的卫官差不多有六万人,对他都是忠心耿耿。父皇虽重用他,却也有些防着他,她那时听闻过这人的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倒没想到会是如此年轻的男子。
只一瞬间,她又把视线移回祁链的身上,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伤感,她想,他是不是也在为她的死难受,还是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是啊,堂堂祁家二爷,要不是被她看中,早就在官场上混的春风得意了,何苦像现在这般。
她十二岁那年见到祁链,他也还是十六岁的少年,对他一见钟情,央求父皇赐婚,父皇知晓祁链的才华,自是不愿,后来架不住她央求,只对她说,若是祁链也中意你就赐婚。后面的她缠了他三年,第四年春祁链终于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叹息着说,阿玉,我好像栽在你手中了。她欢呼,三年的痴缠终于换来他的回应。她立刻让父皇赐婚,父皇虽然可惜,可两人两情相悦,也就赐婚了,原本今年秋天就要成亲了,却不想…
宋远迎着祁链和简煜走了过来,自然不用像宋家人介绍他们,让他们出来迎接也不过是礼仪的周全。眼看着祁链越来越近,罗云楹心跳加速,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袖口,却不想这个小动作刚好撞进了简煜的眼中,那男人也没啥表情,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了。
祁链并没有看向罗云楹,他只是跟着宋元朝着里头走去,等到三人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了,宋太太才挥手道,“好了,都回去吧,梓嘉跟梓芙跟我过去待客就成。”
宋梓嘉没啥异议,跟着宋太太往前走,倒是宋梓芙冷淡的道,“母亲,我有些不舒服,就不过去了。”她岂会不知母亲心中想的什么,祁二爷跟简指挥使都还未婚,两人都是前途无量,母亲是希望她能够跟这两人其中一个结亲,她不是不愿意,两人都是人中龙凤,可眼下她这般明晃晃的上前,那两人怎么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她不想丢人现眼。
在场的人都晓得宋太太的心思,在被女儿这么一拒绝,宋太太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沈梓芙却不在搭理她,只转身离开了。倒是大姑娘宋梓荷有些期待的看了宋太太一眼,却被聂姨娘发现,聂姨娘赶紧拉着她,跟宋太太说了声也离开了。
等到聂姨娘拉着两个孩子走远,宋梓荷有些不满意的甩开了聂姨娘的手,“姨娘,您这是作甚,二妹不想去,我去还不成吗?”
“你怎么这般糊涂?你母亲会让你过去?而且祁二爷跟简指挥使是什么人,你瞎去凑什么热闹?”聂姨娘气的不行,宋梓荷跟宋梓昂都是她生的,养在宋太太身边,等她察觉宋梓荷被养出问题的时候,她后悔的不行,就央求老爷让两个孩子回到她身边,那是她唯一一次求宋远,宋远知晓宋太太什么德行,也就答应了,两个孩子这才养在了她名下。只不过那时候宋梓荷都七八岁了,已定性,纠正了这几年,还是没纠正过来,倒是宋梓昂年纪小,现在倒也懂事了。因为宋太太不靠谱,嫡出的三个孩子都是宋老爷照看的多一些。
“他们怎么了?祁二爷不就是准驸马爷吗?再说那隆安公主不是已经死了吗?难不成还不准祁二爷娶妻了?还有简指挥使,说他杀人如麻,谁看…”宋梓荷话还没完,聂姨娘气的给了她一巴掌,打断了她剩下要说的话了,“你这孩子,你瞎说什么,你就不怕祸从口中!隆安公主也是你能议论的!”
宋梓昂也皱眉道,“大姐,这种话莫要再说了,小心为宋府招来祸事。”
宋梓荷也知道这话有些过了,捂着脸不再吭声。
罗云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安苑的,她满脑子都是祁链,连红秀都看出她的异常了。回到安苑后她就直接回房休息去了,红秀担心她,说要出府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她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红秀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她一直回想着跟祁链在一起的那几年,想着想着心里就越发的难受,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最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最后还是红秀把她叫醒了,说是请了大夫过来,罗云楹只能先让大夫把了脉,大夫说是心情郁结所致,没啥大碍,开了些方子就离开了。
红秀忙着去煎药,罗云楹恹恹的靠在床头。之后的几天她精神都有些不济,后来也就想开了,这样总不是个办法,总的先顾着眼下,至少要离开宋府,可哪有这么容易离开的?必须要侯府同意才成的,她想了一天都没想出个好办法来。
这几天病着,再加上上次公公说这段日子不用她去给宋太太请安,遂她这几日都在安苑休息,也没去宋太太那里。翌日一早刚起来,宋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碧莲就过来说是宋太太找她。罗云楹无法,只得跟着碧莲过去了,这次宋太太没像上次那样让她在外头等上大半天,直接就让她进去了。宋太太见着她,就道:“听说你这几日不舒服?眼下看着精神似乎还不错。”
罗云楹道:“前些日子身子不舒服,这两日好了,婆婆叫儿媳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宋太太哼了一声,“身子好了就过来请安,哪家的媳妇像你这般?每天早上也不过去给长辈请安的?日后每天早上都记得过来!”说着,又让丫鬟摆了早膳上来,“你过来伺候我用膳吧!”


第 7 章
罗云楹上前,执起银筷将吃食夹在白净光洁的小碟碗中。宋太太也没在为难她了,夹着吃食放入口中…
正伺候着宋太太用早山,碧莲过来说宋二姑娘过来了,刚说罢,宋梓芙就走了进来,看见罗云楹站在宋太太身边布菜,她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好了,转身呵斥一旁的丫鬟,“你们都是废物是不是,站着这里作甚,没瞧见大奶奶在做什么!”
宋太太扯了扯她,皱着眉道,“你训她们作甚,是我让你大嫂来伺候我的,她是做媳妇的,伺候自己的婆婆不是正常!”
罗云楹只当没听见,宋梓芙蹙眉道,“母亲,你何必这般?”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宋太太已经拉着她坐下,“好了,好了,莫说她了,你这般早过来作甚?可用了早膳?我让丫鬟去厨房端些你喜欢吃的小菜过来可好?”
“不必了。”宋梓芙道,“我已经吃过了,只是昨天听丫鬟说母亲身子不大舒服,这才过来看看母亲的。”始终是自己的母亲,哪怕她做事在不靠谱也没法子的。
“都说闺女才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话果然不假,瞧瞧我姑娘多贴心啊。”宋太太满心的欢喜,又忽的想起什么来了,神色有些悲凉,“可惜你大哥去的早,要不然…”说着,又流起了泪。宋梓芙心中也难受,大哥一直都很疼爱她,她却没想到大哥最后会是这么去的,一想起那天推门而入看到的场景,她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喃喃细语了起来,“母亲,莫要再说了,大哥在天之灵也不愿意见到您这样的…”
宋太太哭着哭着忽然转头去瞪罗云楹,“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要不是你,我的梓尘…”话还未完,宋梓芙却受不了了,她最看不惯母亲这般迁怒与别人,要不是母亲,大哥何苦会走这么一条路,她猛地起身尖声道,“母亲,够了!你明晓得大哥是怎么去的,为何还要迁怒与大嫂,要不是您,大哥…大哥也不会…”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
罗云楹整个人愣在一旁,当初宋老爷也说过这话,现在连宋梓芙也这般说,那么宋梓尘的死肯定不是突然暴毙那么简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急切的想知道这其中的内幕,这其中的关键说不定就是她离开宋府的契机。
宋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宋梓芙已经拉着罗云楹跑了出去,等出了梨香院,罗云楹看着哭的伤心的宋梓芙,拍了拍她的肩膀,“梓芙,别伤心了,总会过去的…”
“大嫂,你先回去吧,莫要管我了。”宋梓芙埋着头趴在凉亭的石桌上闷声说着。
罗云楹看她一眼,稍微迟疑了下,坐着没动,也没在劝说她了,只静静的待在那里。宋梓芙好不容易哭够了,抬起头就瞧见旁边的大嫂,她下了一跳,红着眼看着她,闷闷的道:“大嫂,你怎么还没回去?”
罗云楹掏出帕子替宋梓芙擦了擦眼泪,“我送你回去吧。”
宋梓芙也没在坚持,让罗云楹送她回去了,路上她有些欲言又止的,后来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快到的时候她拉住罗云楹的手,看着她的眼真诚的道:“嫂嫂,我很喜欢你,你莫要同我母亲一般见识,她…她只是因为大哥才去,心中难受,等过阵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