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晚手机没电,还能用?”
“今天报料电话多了点,平时没有这么多电话的。”
“哦,都收到哪些好料了?”
“春禧路有位黄大婶说,她家大黄猫跟隔壁徐大娘家的小黄猫本来是一对,昨晚徐大娘家的小黄猫一胎生下九个崽,却全是小黑猫,所以她怀疑徐大娘家的小黄猫搞外遇。丰收小区的何大爷昨晚带着他家黑猫外出散步,被从天而降的床单蒙住了脸,因此摔了一跤,他希望我能找到肇事者,并且在报刊上呼吁,高空抛物,害人不浅。蟠龙大厦的潘奶奶说她位于二十楼的家里遭了贼,偷走了晒在外面的床单…”
麦清明哈哈大笑,说:“果然都是好料。”
麦青青垂头丧气地说:“我快疯了,生活版真是难做。”
麦清明搂住她的肩膀,说:“别,这不很可爱吗?”
“哪里可爱了?”
“黄大婶、何大爷、潘奶奶,还有那只搞外遇的小黄猫,这不都很可爱吗?”
麦青青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好像是挺可爱的。”
“所以你该高兴,你有一群可爱的读者,他们会因为小猫外遇而生气,会因为丢失床单而烦恼,说明他们是一群生活幸福的人。”
“对哦,因为生活幸福,所以才会为一些琐碎小事而烦恼。”麦青青仰起脸看着麦清明,“哥哥呀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目光独到呢?哥哥呀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睿智?哥哥呀哥哥,你为什么总是…”
“行了,行了,好厉害的马屁,我怕了。”
两人相视而笑。
麦青青把脑袋靠在麦清明的胳膊上,说:“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工作很有趣,每天都会有一群可爱的老伯老太在看呢。”
“就是,所以你不可以松懈哦。”
“是。”麦青青挺直身子说,“向毛主席保证,为人民服务。”
麦清明轻敲她额头,说:“得了,又开始皮了。”
“我不皮,怎么显出哥哥的英明神武,怎么显出哥哥的沉稳大方…”
“行了,行了…”
嬉笑间,两人回到了家。
麦青青洗过澡后,打开电脑,将今天拍的照片全部输入电脑,包括古井站拍到的那张。这张照片意境确实非常的美。隧道的幽光淡淡地勾勒出苏铁蹲着的身形,前探的那只手刚刚松开,指尖向下,似乎要抓回那枝离手的山樱花,又似乎要抓住其他。
这枝花究竟献给什么人?当中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QQ“嘀嘀”叫了起来,打断了麦青青的胡思乱想,来自好友小艾的消息:“亲亲,这么晚还不睡吗?晚睡可是美容的大敌,白雪公主会变成黄脸婆,黄脸婆会变成黑巫婆。”她也是报社的编辑,主持时尚前沿这个版块,成天将美容时尚挂在嘴边。
“那你这个黄脸婆还不去睡?”两人关系很好,平时爱互开玩笑,说话也无所顾忌。
“黄脸婆在等她老公呢。”
“周陵?”
小艾先发来一个问号,跟着又是一句:“我还有第二个老公?”
“谁知道你有没有,如今流行现实生活里一个老公,网上一个老公,你这么一个时代潮人,不会落伍了吧?”
“不好意思呀妹妹,姐姐这个潮流没追上。”小艾比麦青青年长一岁,喜欢看《红楼梦》,动辄就把里面的姐姐妹妹那套搬出来。她的老公是个地铁司机,分早晚班,一周倒班一次。晚班一般要到11点半左右下班,小艾的家就在地铁终点站梨园路附近,按理说,周陵早该回到家了。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一章(6)
“你们俩吵架了?”
小艾发回一个沮丧的表情。“要是吵架了还好,他最近根本不怎么说话。”
“不怎么说话是什么意思?冷战?”
“世界即将大同,冷战是三十年前的概念,不符合时下的潮流。”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亲姐姐,你就直接跟我说行不?”
“其实是跟你说过的,只是你这个亲妹妹没记住。”
麦青青想了想,回复:“真的吗?最近赶稿子赶疯了,大脑内存严重不足,麻烦亲姐姐再输入一次。”
“你还记得二十天前他开的地铁轧死了一个女孩子吗?”
麦青青顿时想起,二十天前古井站轧死女孩子的那趟地铁不就是周陵当班的吗?
“那件事发生后,他就一直不太说话了。”
“他不是停职一周,接受过心理辅导吗?”
“唉,那个破烂辅导只是走了个形式,半点作用都没有。我有时候问他是不是还想着那件事情,他总说,早没事了。可是他晚上常常做噩梦,前两天他醒来,用陌生的眼光盯着我,不停地说对不起,说他不是故意轧我的。”
“瀑布汗。”
“不跟你说了,周陵回来了。”小艾匆匆下了线。
麦青青也下了线,关了电脑回床上躺着,思绪翻滚。她想起地铁站里苏铁扔下山樱花的那幕情景,那个背影里所蕴涵的悲伤与爱恋,究竟死在古井站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事情好像发生在二十一天前,那天,麦青青只记得,下着滂沱大雨,哗啦啦的,就好像天要塌陷下来了。她在地铁新闻大厦站等地铁,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后来,有消息传来,地铁古井站轧死人…
肖桂芬起了个大早,到庙里烧好香回来,韩老头还在睡觉。她自己奔波一个早上,看他睡得香,很不高兴,一把将香包甩在他脸上。
韩老头惊醒坐起,说:“这大清早的,你又怎么了?”
“还大清早的,太阳都晒屁股了。”
韩老头扭头看着窗子,透过窗帘进入房间里的阳光不太盛,估计着时间还早。看她在气头上,哪里敢顶撞,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又想起她本来应该去上班了。“你今天怎么还没有去上班?”
“还上班?一个月不到连碰到俩死人,呸呸呸,晦气,我看再下去,我早晚也得变成死人了。”肖桂芬没好气地说。
“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实在不成,咱不干就是了。”
“不干了?”肖桂芬提高声音,“我不干,你养活我?”
韩老头顿时没了声息,装作找不到鞋子,低着头在床底下摸索。
肖桂花看着他的驼背,轻蔑地撇撇嘴。随即想起抽到的签,叹了口气。
韩老头听到她的叹气,想去关心,又怕招一顿骂。隔了一会儿,又听她叹了口气,于是大着胆子问:“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肖桂芬虽然看韩老头百般不是,但到底他是自己的男人,遇到事情也只有他可以商量。“我今天在庙里摇了一支下下签。”
韩老头找到了鞋子,往脚上套着。“签文说的是啥?”
“我哪记得住?全是文绉绉的词。”
“没有找人解?”
“解个签要十块钱呢。”肖桂芬忍不住又叹口气。
“这么贵!这庙真是太黑了。”
“就是,不就是动动嘴皮子吗?还要收十块钱,跟抢一样。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坯,我咒他嘴上生疮、屁股长痔,生儿子没*…”肖桂芬越说越气,觉得这个解签的简直就是针对自己。
“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韩老头大着胆子拍拍她的肩膀。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一章(7)
“气坏了就气坏了呗,谁在乎呢?”
“我呀。”韩老头又觉得这个回答不够有说服力,连忙又补了一句,“还有咱儿子。”
提到儿子韩雷,肖桂芬稍微平静一点,又叹口气。“也不知道签文上到底说的是啥?我这心里不舒坦。”
“能有啥?就咱们现在这光景,还能再咋样?”
想想也是,自己的境况算是很差了,再差也不能差哪里去了。肖桂芬心里安稳了一点,拍拍袖子上的香灰说:“再想也没用,算了,我上班去了。”
“还要上班?”韩老头惊愕。
“我请的假到点了,现在不去,得扣工钱了。”
“那你去吧。”
“早饭在锅里放着,你趁热吃吧。”
她难得的温和口气让韩老头受宠若惊,他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又殷勤地送她出门,还加了一句:“路上小心。”
肖桂芬到古井站,正好地铁早上的高峰期已过,清洁组的同事全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肖桂芬,前天晚上真的有人死在地铁上?”
前晚肖桂芬在末班地铁上发现尸体后,受了点惊吓,公司领导照顾她的情绪,让她带薪休息一天,又特别吩咐她不准将地铁上发现猝死乘客的事件外泄。所以,面对大家的询问,她怔忪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哪有这事呀?”肖桂芬想,领导的话还是得执行。
“呸。肖桂芬,都传遍了,你还装呀?”
“传遍了?”肖桂芬惊愕,这不是不让外泄吗?
“就你老实,整个公司谁不知道。你快说呀,又不是什么好事,掖着藏着干什么?”
肖桂芬心想既然都传遍了,那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于是将前晚发现尸体的过程说了一遍。她平时扮老实,不怎么说话,其实口才不错,一番描述把一帮大婶大妈们听得心惊胆战。
“哎哟我的妈呀,真可怕呀。”
“就是就是,肖桂芬你胆子还不小嘛,要我早吓得晕过去了。”
肖桂芬分辩着:“我也是怕得要死,这两天净做噩梦,今天我还去庙里烧了香呢。”
“你们说,这个女孩到底怎么死的?听说没有外伤。”
“谁知道呢?”
“会不会是那个呀?”
有后知后觉的问:“哪个呀?”
“就那个啦,你们想想,没有外伤,眼睛流血,指不定是看到啥不干净的东西呢。”
一阵倒抽气声,还有一声小声嘀咕:“不会吧?”
“这可难说,最近咱们古井站可不太平呀,前阵子不才刚死一个嘛。”
“是呀是呀,我现在总觉得咱们站阴森森的,吹的那都是阴风呀。”
“别说得这么可怕了…”
“你们说前晚死的那个会不会是被前一阵子死的那个…”话还没有说话,就被一声“喂”打断了。大家回头,看到组长横眉怒目地站在背后。
“你们这些人,上班的时候不干活,都聚在一起干什么?”
当中有个小声嘀咕:“没事说会儿话都不行吗?”
“不行,请你们来不是说话,是来干活的。”
这个时候打圆场的总是装作老实的肖桂芬:“组长,大家只是想问一下我有没有事。”
其他几个附和:“对,对。”
组长平时最看不起的就是老实巴交的肖桂芬,闻言便轻蔑地笑了一声,说:“不就是看到个死人嘛,你能有啥事?又不是林黛玉。”
“对,对,我真没事,大家都散了吧。”肖桂芬恨得牙痒痒,眉眼却耷拉着,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其他人也不愿意多事,纷纷散开。
当中有个叫阿萍的,走到一边拿出电话拨通了《东渝晚报》的报料电话:“喂,是《东渝晚报》吗?我有料要报。”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一章(8)
“行,你说吧。”
“是不是报料有50元奖励的?”
“这要看你报的料,如果确实有新闻价值,之前也没有人报过,并且被我们采用,就有报料费。”
“哦,是这样子呀。那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报过呀?”
“你说来听听。”
阿萍很不放心:“万一我说了,你们不承认我是第一个报的,怎么办?”
电话另一端的麦青青哭笑不得,说:“你放心好了,我们《东渝晚报》是隶属于东渝市政府的。”
阿萍想了想,说:“是这样子的,前天晚上地铁上死了一个人…有没有人报过呀?”
麦青青瞟了一眼对面的小艾,说:“没有,怎么死的?”
“不知道,听说是没有外伤,死的时候两眼流血。”
“这个听谁说的?”
“是我们清洁组的人说的,就是她发现的尸体。”阿萍说完,忽然想起这句话暴露自己身份了,“哟,记者同志,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报的料呀,我们公司不让说的。”
“哦。”麦青青来了兴致,“为什么不让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不让说的。”
“发现尸体的那名清洁女工叫什么名字?”
“肖桂芬。”
肖桂芬,麦青青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熟悉呀。“怎么才能联系到她?”
“她一般都在古井站,过来就可以找到她。”
“那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联系你?”
阿萍紧张地问:“记者同志,你问这个干吗?”
麦青青失笑。“你不告诉我,万一我们采用了你的报料,怎么付报酬给你呀?”
“哦,对哦。”阿萍慌忙把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报上。
“好了,我记下了,甘女士,如果我们采用了你的报料,会通知你来领取报酬的。”
“记者同志,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是我报的料哦。”
“放心好了,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谢谢。”阿萍还觉得不放心,又叮咛了一遍,“记者同志,你一定要记住了。”
“记住了,放心好了。”
阿萍这才挂断电话。
麦青青放下电话,从MSN上给小艾发了一条消息:“前晚末班地铁上有人死亡?”
“不知道呀。”
“你怎么会不知道?周陵没跟你说?”
“我们最近说过的话加起来也就十句。”
“…”
“前天晚上,我想想。前天晚上好像他回来很晚,我没有等他,先睡了。”
“以前你们不是天天有说不完的话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小艾从电脑后抬起头,投来非常忧伤的一眼,“我快崩溃了,青青。”
麦青青吃惊地看着她。“小艾,你可别吓我。”
“你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
“昨晚周陵回来,喝了点酒,脸色很苍白,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看了我半天,像不认识我一样,然后说了一句‘我看到她了’。”
麦青青不解。“什么意思?”
“我刚开始也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问他看到谁了,他不说话了,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吭声,也不洗漱就直接上床睡了。我也只好睡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明白他看到谁了。”
“谁呀?”
“就是那个被他轧死的女孩。”
麦青青先是吃惊,继而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他怎么看到她?小艾,你别胡思乱想,他可能说的不是她。”
“不,我知道是她。都说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我能感觉到她正在侵蚀我的生活。”
“越说越无厘头了。”
“但愿这是无厘头,可这不是,真的不是。昨天晚上,当我明白他说看到的‘她’指的是谁后,一下子就吓醒了,心脏怦怦怦地跳,那种感觉,好像心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小艾不由自主地按着胸口,好像再次回到昨晚,“醒来后,我发现周陵不在我身边,不在床上。”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一章(9)
“…”
“我听到书房里传来很细很细的说话声。”
“小艾,你别吓我。”麦青青的心跳开始加快。
“当时我害怕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力量驱使着我走到书房门口。门没有关实,我轻轻地推开一条缝,是他在说话,跟那个女孩。”
麦青青吃惊地抬头看着小艾,后背汗毛倒立。办公室里的打字声、电话声、说话声倏忽变小,而自己的心跳声却变大了。
小艾埋头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电脑开着,屏幕上就是那个女孩的照片。”
麦青青按着胸口,长吁了口气。“汗,原来是跟照片在说话,你差点把我吓死了。”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又害怕又伤心…”
“小艾…”
“青青,我该怎么办?”小艾悲伤地看着麦青青。
“小艾,你不要害怕,首先你自己要镇定下来。周陵现在有心理阴影,你得帮他才行。所以你不能乱,你要乱了,谁帮他?”
一句话提醒了小艾,她振作精神,回复:“青青,你说得没错,我不能乱。”
“小艾,我觉得你最好让周陵辞职,远离事发现场。你想想,现在他每天都在出事的地点来往,也就是每天都在提醒他曾经发生的事情,你让他怎么忘记。”
“发生那件事后我就跟周陵说过,让他辞职,不过他说没事,后来再提,他干脆就没有反应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整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要是没反应,你就跟他的领导反映,说他目前精神状况不佳,需要休息。”
“对哦,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青青,你跟主编说一声,我去一趟地铁公司。”小艾说完,抓起手包就走。
“小艾…等一下。”麦青青叫出声来,可惜没能阻止小艾飞快的脚步。她本来想让小艾打电话给地铁公司的熟人,了解一下前天末班地铁死亡事件的真相,现在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肖桂芬,这个名字好熟悉,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到古井站见到肖桂芬本人,麦青青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说起来,两人也算是相识的,十二年来,麦青青与哥哥一直在照顾孤寡老人于奶奶,肖桂芬就住在于奶奶家楼上。麦青青在楼道里见过她数次,认得她这张脸,也听闻过她的名字,但一直没有交谈过。她也不敢肯定肖桂芬是否认得自己,索性就装第一次见面好了。
“肖女士你好,我是《东渝晚报》的记者麦青青,请问你有没有时间接受我的采访?”
“采访我什么?”肖桂芬瑟缩地看了不远处的组长一眼。
“有人告诉我,前天晚上你在末班地铁上发现一名死亡女子,请问当时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
肖桂芬想起地铁公司的叮嘱,说:“这不能说的。”说完,拿着扫把要走。
麦青青拦住她,说:“为什么不能说?”
“我们公司交代不能说的。”
“你们公司为什么交代你不能说呢?”
“我咋知道,那你得问我们公司。”肖桂芬怕惹上麻烦,又怕麦青青缠着,拿着扫把重重地扫着,还故意往她脚上扫。麦青青连忙后退了一步,肖桂芬趁机拿着扫把上了地铁。
既然地铁公司有交代,那么追上她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于是麦青青决定转移目标,这个目标就是清洁组组长。显然组长的档次要比肖桂芬高多了,无论麦青青问什么,她都一副国家新闻发言人的莫测高深表情,然后还来句外交辞令“无可奉告”。
麦青青哭笑不得,只好打电话到地铁运营公司的新闻部。对方坦然承认,前晚末班地铁上确实发生过一起猝死事件,死者是名年轻女子,警方已介入调查。这名死者在劳动强度较高的日资企业上班,每天下班后还要去附近语言学院进修日语,连续半年如此,所以专家怀疑,该名死者可能是劳累过度猝死。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一章(10)
“那你们为什么不让员工对外说这件事情?”
“主要是死亡原因不明,怕以讹传讹,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据说死者的症状比较诡异,是否属实?”
“我想没有一个死人是好看的,而且发现死者的员工当时吓得不轻,难免会有些夸大事实。”
他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再说国家也明令禁止报刊夸大事实,突出负面新闻,刻意渲染轰动效应以耸人听闻。于是,回到办公室后,麦青青写了一篇中规中矩的新闻稿子《末班地铁妙龄女猝死,疑为劳累过度》,希望年轻朋友们在追求事业的同时,要加强身体的锻炼,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稿子交上去,主编说了一句:“老生常谈。”
“没办法,这类稿子就是这个模式。”
“地铁十五周年系列文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七七八八。”
“那得加紧了。”
“遵命。”
当晚麦青青开始加紧赶地铁十五周年系列文章。该系列总共分三期,第一期是地铁与情感,爱情是其中一个内容,采用的文章是读者投稿的,讲述了一个美丽而悲伤的爱情故事,男女主角在地铁站相逢、相恋、相聚、相离,若干年后,男主角在两人邂逅的地铁站致花,来悼念那逝去的爱情。她已经决定采用昨晚拍到的照片作为文字配图,虽然苏铁不答应,但是照片看不清楚他的脸,刊登出来也不会引来肖像权的问题。
一直忙到深夜,掐着末班地铁的钟点上了地铁。麦青青昨晚睡得晚,今天又用多了脑,早就倦极,随着摇晃的车厢打起盹来。
恍惚中听到广播的声音:“古井站到了…”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外面的广告画发了一会儿愣。忽然察觉外面的广告画如此地熟悉,她想站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就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铁驶出古井站,滑入黑暗的隧道里。她十分焦急,但只能转动眼珠。
整个车厢空空荡荡,除了斜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着黑色连衣裙,低着头坐着,长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翘翘的鼻尖。明明她就坐在斜对面,但却给麦青青一种距离遥远的感觉,仿佛她坐在另一个幽暗的世界。或许是感觉到麦青青的打量,她微微抬头看了麦青青一眼,垂落的刘海掩住她的眼睛,但是依然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很幽黑,任何光亮都无法照进去。
这时,不知道哪里忽然吹来一阵风,拂开了遮住她眼睛的刘海,露出了一只幽黑的眼珠和一个…
麦青青惊骇地跳了起来,头撞到吊环,一阵疼痛。她环顾四周,斜对面根本就没有人,整个车厢都没有人,而且自己能动了。
刚才是梦?
刚才是梦。
麦青青坐回椅上,觉得额头黏糊糊的不舒服,伸手抹了抹,一手的汗水。真是可怕的梦,那个女人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是个流血的窟窿。怎么会做这种梦呢?最近也没有看恐怖片。她想不明白,而且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似曾相识。
回到家,睡得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想起这个女人哪里见过。古井站轧人事件发生后,因为与周陵相关,小艾分外关心,曾经给她发过一张照片,说是被周陵轧死的女孩子,模样不错,真是可惜了。
麦青青惊醒,对了,就是这个女孩子。
还记得她有个动人的名字,叫陈思樱。
一夜半梦半醒,第二天到报社,翻出聊天记录里陈思樱的照片一比对,长长的黑头发,尖尖的下巴,美则美兮,只是透着点鬼气。素无瓜葛,怎么会做噩梦梦到她?麦青青百思不得其解,寻思着小艾上班后问问她陈思樱的情况。
地铁幽光 第一部分 地铁幽光 第一章(11)
小艾又迟到了,脸色惨白,眼圈乌黑,连连看了麦青青几眼,分明是有话要说。还来不及说,主编说开会,会上将小艾批评了一顿,说她最近工作消极。小艾满腹心事,无论主编说啥,都只是嗯呀嗯呀地应着。
两人兜着一肚子的话,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跑到报社旁边咖啡馆的角落里坐着,点了套餐和咖啡。趁着上菜的空当儿,先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