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时,她又将要如何自处?她将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新的人生中?还是说她会被逐渐驱逐出他的人生?
想到这,她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没有他的世界里,黑暗血腥潮&湿,令她浑身的每个毛孔都透露出绝望的讯息。
想到这,秦红颜头疼欲裂。
正在这时,客厅中的沈盛年忽然叫出了声。
她快速跑过去查看,却发现他并没有醒来,而是紧闭着双目,喃喃地念叨着:“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要……”
也许是吃了退烧药的缘故,他的额上全是密密的汗珠。
她看不过,便拿出毛巾帮他擦拭,但那柔软吸水的白色纯棉毛巾刚碰触到他额头时,沈盛年闪电般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皓腕。
他并没有醒来,仍旧是左右摇摆着头,像是很痛苦的模样。
怎么这个人就连在昏睡中也不安分呢?秦红颜皱眉,想要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开来。
正在挣扎时,沈盛年忽然迷迷糊糊地道:“秦姐,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会乖,我不再让你生气,我不会,真的,不生气……”
她一怔,瞬间停止了挣扎。
他的梦话仍在继续:“你不要不理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都会乖乖的,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不要。”
他握住她的手是滚烫的,他的声音是滚烫的,他的哀求也是滚烫的。
秦红颜听见这些哀求,心内漫天遍野全是触动。
沈盛年这样哀求自己,就如同自己这样哀求那个人。
只是沈盛年的情感是外放的,他敢于表达。而她的情感却是内敛的,从未表现出来。
但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可怜。
都是一样地放下浑身的毛刺与防护,将一颗心赤&裸裸地递给对方,完全没有退路。即使对方不屑一顾地将自己珍藏的心无情践踏,也毫无办法。
到这一刻,秦红颜才真正地原谅了沈盛年。
他和她都是同类,都是可怜的同类。
她没有再执着地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他握住。
她是在安慰他,可怜他。也是在安慰自己,可怜自己。
睡梦中的沈盛年握住她的手,像是得到糖的小孩,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腮边,继续安睡。她调整了姿势,坐在地板上,将头放在曲起的双膝上,闭上眼,开始回忆。
那个夜晚之后,她便被他收养。从他出现在她生命中后,她在物质上便再没有受过苦。
他给她的房间是粉红色的,粉红的公主床,粉红的床幔,粉红的衣柜,粉红的书桌,还有个单独的卫生间。
他给她的衣服全是当季的名牌衣物,满满一衣柜,任由她穿戴。
他让人每天都在冰箱中塞满精美的食物,让她随意食用。
她喜欢吃甜甜圈,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第一次带她进入蛋糕店,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她于目眩神迷中挑中了甜甜圈,当糖霜裹满她舌尖时,那细微而持续的甜意蔓延了整个口腔,与她过往生活的苦涩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脚底心升起的一股冲击令她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了。那天,他买了一大袋甜甜圈,他没有言语,只是用行动告诉幼小的她,在今后的生活里,他将给予她尽可能的庇护。
衣食住行以及爱。
虽然她在物质上得到了满足,然而在夜深人静时,总是会回想那混合着汗味与酒味的空气,回想起男人粗糙的手掌触碰她肌肤时引发的颤粟,回想起那干涸的血迹。
她几乎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只能将被子捂住头,颤抖至天明。
第一章(11)
当时的她将自尊心看得强过生命,从来都不肯把晚上做恶梦的事情告知他。
而他不知怎的,却细心察觉了,至此后,每晚他都会在她房间里的书桌前开着台灯看文件,直到她安稳熟睡才离开。
一个大男人,在粉红色的HelloKitty猫台灯下看文件,那情景怎么看怎么奇怪。可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望过去,却觉得那台灯橘红色的暖光像是一直照入了心中,照亮了那些阴暗的角落。
也许从那时起,她便决定要追随他一生。
但她却忘记问他,是否还需要自己追随。
正回忆着,她忽地感觉到一丝异样,抬头却惊见沈盛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睁着一双亮星般的眸子望着她。
秦红颜见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不觉有些尴尬,忙想要抽&出来。
可沈盛年却怎么也不放,他已经退了烧,可一双手却仿佛比高烧时还要烫人。
秦红颜正要发火,却听见沈盛年像是梦呓般地道:“秦姐姐,我刚做了个梦,梦见你走了,说再也不要见我了,我很害怕。可是醒来发现你还在,真的……太好了。”
秦红颜仍旧将手指一根一根从他掌控中拔&出来,道:“吃点粥吧,我去给你盛。”
沈盛年刚才亮起的美&目瞬间便扬下满天尘埃:“秦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也……还好。”秦红颜发誓这是她能说出的最不伤人的语言。
沈盛年秀美的脸哀伤得像是要滴下水来:“叔叔说,你不想再教我了,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你生了气。当时我听见后真的感觉像晴天霹雳一样,我问他要了你的地址,说想向你道歉,谁知正好遇上你不舒服。我扶你睡下后,本来想走,却怕你半夜醒来病情加重,就在沙发上坐着,谁知道就睡着了。秦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你家睡觉的,你不要怪我。”
他的态度简直是低入尘埃,即使秦红颜这般自诩为铁石心肠的,也禁不住心酸了酸。
沈盛年垂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知道自己粘着你,肯定让你很厌烦,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向你保证,以后会乖乖的,安静地待着,只要远远看着你就好。所以秦姐,拜托你不要距我千里之外好吗?”
是啊,世界上最令人心酸的话就是“没有办法”。
即使知道对方厌烦,即使赔上自己的自尊心,可还是想要远远看着对方。
因为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没有办法约束自己的感情。
没有办法忘记对方。
秦红颜看着沈盛年,像是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
最终,秦红颜还是答应继续做沈盛年的口语教师。
从那之后,沈盛年果然就像答应的那般,每次见面都只是专心与她练习口语,也懂得保持距离,没有再与她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秦红颜逐渐放下戒心,与沈盛年的关系也从冰点开始有了好转。不知是凑巧还是其他原因,沈昂决定将新家重新装修一遍,在酒店租了房间居住,所以秦红颜只能将教学地点改在了自己家里。
其实每周有了沈盛年的陪伴,夜晚好过许多,至少没有那样寂寞;至少在教学时,她可以暂时停止想念他,得到喘息的时间。
这些天,她都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就像是这个人消失在自己生命中一般。
那次主动给她打电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对他的依赖虽然可以让她放弃自尊,但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在其他女人面前也放弃自尊。她没有勇气再听见另一个女人对自己说“你好,他正在浴&室里,等会我让他给你回复过来吧”。
两个女人的对质,姿态实在是太难看了。
时间就这样流水般过去,很快便到了十一月。这天正在练习口语时,沈盛年忽然问道:“秦姐,你明天有事吗?”
“怎么了?”她头也不抬地反问。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就是……”沈盛年难得地踯躅片刻,像是鼓起勇气般地道:“明天是我生日,你能陪我过吗?”
他的生日?
也就是说,隔天也是她的生日?
秦红颜忙查看日历,果然,隔天便是11月11日。
她心内情绪拂动。
每一年的生日,即使她远在美国,即使再忙,他也会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准时出现在她租住的公寓里。
年年都是如此。
那今年呢?有了女友的他还会依约前来吗?
回忆令她忘却了周遭的人事,沈盛年连问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什么?”
“我问,你明天有时间陪我过生日吗?”沈盛年定定地望着她:“秦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秦红颜转头看向鞋柜的方向,那里面的最上排,放置着八双高跟鞋,全是他的影子。
就像是他,一直放在自己心头最上方。
所以,即使他不来,她也必须等待的。
秦红颜在心底深处叹口气,道:“我明天和有人约。”
当然,很有可能,约会的那个人不会来。
灯光下,沈盛年的眼神闪烁不定,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平静:“哦,那真遗憾。”
第二天一整天,秦红颜都是神色不定,没心思工作吃饭,时刻将手机放置在身边,不时查看是否有短信或者是电话。
然而次次都是落空——直到下班时,他也没有消息。
今年,他真的不会出现了。
深秋的夜降临得很早,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要滴下泪来。秦红颜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BURBERRY的新款风衣穿在她身上,显出了窈窕纤细的腰身,同时也显出了萧条的气息。
他曾告诉她,十几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可以靠着年轻胡乱穿衣。但一旦过了二十五,就必须要穿质量好的名牌衣物,这样才能显出女人的质感。
她谨记着他的这句话,从此后,衣服尽量做到少而精。
不仅是这句话,她谨记着他的每一句话。
秦红颜再度打开手机,发现屏幕干干净净的,仍旧没有他的任何讯息。
失望像是泥浆让她浑身透不过气来,秦红颜来到酒庄,购买了几瓶红酒,提着回了家。
没有他的生日,她无法清醒度过,只能将自己灌醉。
她这么打算着,回家后便开始了以醉为目的饮酒。也许是心情太过糟糕,她也失却了淑女的行为,开瓶后直接就着瓶口饮用。
上好的红酒,口味醇厚,酒香宜人,她逐渐喝得微醺,整个人轻松不少。
秦红颜打开了音乐,性&感而低沉的女声在屋子里回响,情感撞入她的心。她打开衣柜,拿出那八双高跟鞋,一双双试穿起来。
也许,这些高跟鞋便是她所能拥有的关于他的全部。
她穿上了Balenciaga的桃红尖头薄底高跟鞋,又换上了一件桃红色的小礼服,在镜子前端详。
此刻的她脸颊酡&红,双眼迷离,桃红的鞋与礼服让她身体内的性&感全部释放出来。
任何男人看见,都会在心底赞叹一句“尤&物”。
然而,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能看见,只有她自己。
秦红颜想,只有孤独的自己。
远远的,传来门铃声,在微醺的她耳里听着,显得格外不真实。
秦红颜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也没询问,直接将门打开。
不管是谁来都好,今夜的她真的渴望有人陪伴。
而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秦红颜见过许多男人,但从没有一个男人能将西装穿得如此熨帖好看。他眉眼细长,俊雅文气,周身萦绕着一种君子的气息,眼神温暖,让人一见便能卸下所有心防。
不知怎地,她向后踉跄了一步。
他伸手过来将她扶住,顺势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他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熟悉的檀香味瞬间盈满她的鼻腔。
就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褪&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周身便沾上了属于他的檀香味,多年不散。
秦红颜靠在他怀里,在心底轻轻地喃呢着他的名字:“奚欢,奚欢,奚欢。”
“穿得这么漂亮,是在等我,还是在等旁的人?”他的声音清朗温柔,一如在电话中那般。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秦红颜声音低低的,至今还觉得这个场景像是梦。
“只要是你生日,即使火山喷发我也得赶来。”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接下来,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像是情人间的拥抱。
她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檀香味,像是要确定这不是梦境。
而他也嗅着她发间散发的不知名的清香,双目微闭。
良久,他终于将她放开,举着书中的袋子道:“来看看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双AlexanderMcQueen黑白双色拼接高跟鞋,外面黑色,内侧则是白色。如同黑夜与白昼,天堂与地狱。
“这双高跟鞋,和你的性子很像,来试试。”
奚欢说着便让秦红颜坐在沙发上,他则单膝跪下,褪去她那双桃红高跟鞋,为她换上新的高跟鞋。
他的动作轻柔文雅,像是天生的贵族。
他的手指碰触着她的脚,每一次的碰触在她体内都引发了一场爆炸。
帮她换上后,他抬头望着她,目光于幽深中跳跃着小小的火焰:“看,多美。”
她不知他说的是高跟鞋,还是自己。
他并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将身子逐渐向她倾斜。
秦红颜呆呆地望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却做不得任何的反应。
在他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年幼无助的少女。
他的唇轻柔地贴上了她的脸颊,柔软得像是花瓣,声音如熏风:“生日快乐。”
他说。
明明是深秋的夜,她却瞬间像是置身在万物复苏的春季,体内的血管里都流淌满了小小的樱花。
第一章(12)
她心内的喜悦如同惊涛拍岸。
在几分钟之前,她以为自己今年的生日将会尝遍寂寞,在宿醉中度过。然而现在,他却忽地降临在自己身边,带给她礼物,还这样拥抱亲吻她。
秦红颜甚至怀疑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
奚欢双手搂抱着她纤细的腰&肢,唇则始终挨着她的脸颊,每说一个字,唇&瓣便会再次碰触到她的肌肤,如同暖湿的羽毛拂过,在她脑内冲击起阵阵悸动。
“这些天太忙了,所以没能来看你。”他解释。
即使拿出她平日十分之一的智商也能想象出这并不是事实的真&相,可是此刻的她却全然相信了。
在他面前,她是无法思考的。
“今年你二十六岁,转眼,你来到我身边已经十年。”他感叹着:“时间过得真快。”
秦红颜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如同一只迷途羔羊皈依了上帝。
奚欢吻着她的发顶,她有两个发旋,据说这样的人性格特别固执——“一旋儿横,二旋儿宁,三旋儿打架不要命”。
他太明白她的性格,禁不住叹气道:“Jayne,在你心目中我究竟是什么人?”
秦红颜暗暗叹口气。
还用说吗?他是占据了她心的人。她的整颗心,全都胀满了他的影子,毫无缝隙。
“你应该知道的。”她说。
她躺在他肩上,感觉自己逐渐软弱下来,从身体到心。
没有他时,她浑身竖满了尖刺,时刻准备着与人作战,仿佛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全都近不了她的身。然而只要他在身边,她却会无端端地软弱许多,像是随时随地都会被刺伤。
因为她知道,只要与他在一处,便能得到依靠。
“Jayne,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很坏很糟糕,你还会待在我身边吗?”他问,声音里有着一种飘渺的无奈。
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滞地,她道:“会的。”
他像是一早便知道她会这么回答,开心地低低地笑了,可是笑到最后,那声音却有点苦:“有时候我真的想把你拐到某个偏僻小镇,就这么隐居起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
“只要你去,我就去。”她说。
她的话语很平静,但就是这样的平静显出了十二万分的真诚。
“你愿意舍弃现在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他问,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只要我认为得到的比失去的更珍贵,那这些物质又有什么可惜?”她反问,一双妙&目澄净如藏区的天空。
他不作答,半晌才低低地笑道:“才说你长大了,可一说话就又成了孩子。”
她想,他还是舍不去这些外物。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便什么也不会在乎。
她正与他依偎着,他手机的铃声忽地响起。
他的铃声很悦耳,可是在这寂静的夜,在这温情的气氛中听来却格外突兀。
他接起,即使声音很轻,秦红颜也听得出那边是个女声,而且就是那晚接听了她电话的女声。
他对那边说的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好,我马上就来。”
他的声音温柔,染满情丝,可是他的脸上,却是平静的。
挂上电话,奚欢对秦红颜道了歉:“Jayne,我有事,必须先走了。”
她安静地点点头,送他到了门边。
在门口,奚欢望着秦红颜,他的眼神如同江水中的漩涡,能将世间万物都吸入。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地看着她,良久才转身离开。
待奚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秦红颜才关上门,在门锁发出“咔嚓”的关闭声的同时,她也背脊靠着门,滑到了地板上。
刚才在奚欢怀中建立起的巨大的喜悦已经顷刻之间坍塌,她的世界灰飞湮灭,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世界上最可怕的,便是将快乐撕碎了给你看。
就在她最快乐的时候,他却因为另一个女人而离开。秦红颜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所有神经都已经被撕裂,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出麻木。
她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想就这么坐到地老天荒。
但有人打断了她的计划——她的手机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她接起,听见了沈盛年的声音:“秦姐,今天我生日,但我爸妈都有工作要忙……我不想连生日时也是一个人……我能来你家找你吗?”
秦红颜没有拒绝。
她也不想连生日时也是一个人。
沈盛年是在秦红颜家楼下打的电话,当得到她的同意后,他便提着生日蛋糕来到了电梯门边。没多久,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男人。
与那男人擦身而过时,他嗅到了淡淡的檀香味,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味道令他忽地起了敌意。
当沈盛年走进秦红颜的屋子,嗅到她身上那丝沾染上的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时,他终于明白了那股莫名敌意的由来——那个男人,刚从这个房间走出去;那个男人,刚拥抱了秦红颜;那个男人,是他的对手。
想到他拥抱秦红颜的场景,沈盛年眼内忽地闪过妖异的光。然而紧接着,他便眯眯眼,将眼里的情绪打散,接着取出生日蛋糕,笑吟吟地道:“秦姐好像很喜欢吃甜食,所以我刻意嘱咐把这个蛋糕加上了糖霜。”
秦红颜的脸上已看不出灭顶的失望留下的痕迹,她拿出酒杯,饮着红酒,并没有做声。
“秦姐,我来陪你。”沈盛年说着也去取酒杯。
然而秦红颜却制止了他:“冰箱里有香蕉牛奶,那才是你应该喝的东西。”
沈盛年笑着辩解:“我又不是小孩子。”
秦红颜将酒杯放在眼前,迎着灯光顺时针旋转着,当停止下来时,酒杯内&壁留下道道酒泪。
她轻声道:“如果你不是小孩子,我是不会准许你进来的。”
闻言,沈盛年怔住,但仅仅几秒后,他便展开笑颜:“刚才是我开玩笑,我最喜欢的就是香蕉牛奶。”
说完,他自动去到冰箱前,拿出了香蕉牛奶,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急,他被呛咳住,不断咳嗽,双目难受得通红。
秦红颜忽地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奚欢伤害了她,所以她便将气撒在沈盛年身上吗?
沈盛年却没有被她的冷漠妨碍情绪,喝完牛奶后,便拿出根蜡烛插在生日蛋糕上,貌似不经意地问道:“秦姐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呢?”
秦红颜潜意识里想要弥补自己的失态,竟好好回答了他:“就是今天。”
“真的?”沈盛年看上去很是惊喜:“我居然和秦姐是同一天生日,真是太有缘分了!”
“是啊,不过我今年是二十六,你却只有十六岁。”不知不觉间,秦红颜便已经将几瓶红酒全部饮完:“十六岁,果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年纪。”
她就是在十六岁时遇见了奚欢。
沈盛年恳求般地道:“那秦姐,以后每年我们生日都一起过,好吗?”
秦红颜闭上眼,笑容苦涩:“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沈盛年却不同意:“只要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秦红颜想,沈盛年说错了。
佛教云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僧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秦红颜觉得,最痛苦的便是求不得。
世界上很多事确实只要努力便能做到,唯独爱情这回事,不论你如何努力,终究得不到你想要的那份爱。
沈盛年点燃蜡烛,让秦红颜跟着一起许愿。
蜡烛烛火暖黄,看久了眼睛竟有些酸涩。
秦红颜闭上眼,轻声在心头许下心愿——她想得到奚欢完整的爱。
沈盛年也闭上眼,轻声在心头许下心愿——他想得到秦红颜的全部。
那一年的生日,他们便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中度过了。
那一年,他十六,她二十六。
第二章(1)
共同度过生日那晚后,秦红颜与沈盛年的关系逐渐有了好转。
受不了沈盛年可怜兮兮的纠缠,秦红颜答应继续担任他的口语教师。
沈昂家装修完毕后,他却以自己偶尔会带女友回家为由,让他们继续在秦红颜家补习。
秦红颜绝对这完全是个借口——她进入公司快半年了,可沈昂身边却连个女人渣子也没见过。
只是有谣传,说他和付淼夫人莫娟有点暧昧。
不过秦红颜对公司内的谣传并不太相信——因为谣传同时还说秦红颜与沈昂也有暧昧。
虽然沈昂是有名的工作狂,可是再热爱工作,也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吧。秦红颜认为,既然他身边没有女人解决,那么便是男人帮他解决了。
换言之,他就是个没有出柜的gay。
当然,他是否出柜秦红颜并不太关心,她关心的只是如何完成奚欢交代给她的任务。
现如今她无法再进入沈昂家做些小动作,也只能尽量在公事上努力。幸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昂也逐渐让她负责一些管理工作。但秦红颜感觉得到,沈昂始终没有将自己当成心腹过。
不过比起之前那些被沈昂逼走的助理,她的处境算是好了许多。
至于她与奚欢的关系,倒还是没什么改变。
那夜他究竟去了何处,与何人见面,秦红颜始终没有问过,而奚欢也从没有提及。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秦红颜想,自己是没有资格过问他私生活的,于是她选择默默地遵从他的命令,继续待在沈昂身边。
每周一四给沈盛年的补课其实对她接近沈昂已经没有裨益,她只是习惯了每周那两天晚上有人陪伴。
而当这天晚上,沈盛年告诉她父母要求他一同移民加拿大的事时,秦红颜想,自己又要开始另一种习惯了。
沈盛年其实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的挽留与不舍,然而他失望了。
“秦姐,你觉得我应该去吗?”沈盛年试探着问,一双眼睛牢牢盯住秦红颜。
“你父母都去了,你跟着去不是顺理成章的事?”秦红颜反问。
沈盛年身子略微向着秦红颜的方向偏移,神态很认真:“秦姐,只要你说一句,我就留下。”
这句话让秦红颜不禁皱了眉头:“你的人生,和我无关,我没有必要给出意见。”
她的人生已经够沉重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与心思去负担另一个人的人生。
沈盛年仍旧不死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秦姐,我只想要你一句实话,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的实话——从你内心而言,是希望我走,还是留下?”
秦红颜的神态平静至冷漠:“实话就是,你走还是不走,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