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记得这些人。
他们的名字和脸,她努力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不是很用心地拼凑着,他们却给了她满满的善意和温暖,好像她这十二年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就不该说我要在这儿住。”
清洁的阿姨走了,客厅里堆满了前后街坊送来的东西,沈小甜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一算,只要再弄个新床垫,她还真可以在这儿住了,里里外外缺的些东西,愣是这些人给凑了个七七八八,每样东西都绝对称不上贵重,沈小甜却觉得自己心上好像被什么压住了,沉甸甸的。
第二口还没叹出来,门外又传来了呼喊她的声音。
不甜的沈小甜老师只能再次露出很甜的微笑。
这场“送礼热潮”在晚上七点的时候才结束,一对男女带了一个孩子站在了院子门口。
他们没像那些邻居一样喊着“小甜、小甜”,而是规规矩矩地摁了门铃。
门铃坏了。
天还没黑呢,沈小甜正巧看窗外,看见了他们。
“您好。”
“小……啊,对……。”男人张了张嘴,有些局促地说,“小甜,对吧,我记得。”
沈小甜点头,短短的时间里她确定了他们并不是左右的邻居——石榴巷的人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局促。
“我姓方,叫方墨林,这是我妻子季雨诗,你就叫我方……”男人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女人笑了一下,接过了话茬:
“你叫我季姐姐就好,我和你方大哥都是田老师的学生,我现在就在市一中当语文老师,你方大哥呢,现在是咱市水利局工作,我有个学生姓宋,我看他下午的时候发了个朋友圈,说田老师家回来人了,就跟你方大哥说了。本来应该是不该这么晚过来的,可他等不了,我们就先来看看。”
是老爷子的学生。
沈小甜低下头,笑了一下。
“谢谢你们关心,真的,太麻烦你们了。”
斜阳的光里,女孩儿微微低着头,神情有些淡了,是在一瞬间有些怅然。
对面的那对夫妻又对视了一眼,季雨诗摩挲了一下孩子的脑袋,说:“小甜……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我知道这个话有些冒昧,可是,田老师,田老师他……他的身后事,我们挺多人想祭拜一下的,当时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也什么都不知道。
“田老师教了我和我家老方三年,有些事情现在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我们就想让他知道,我们这两个当初让他操心了三年的学生,现在结婚了,孩子也四岁了……让我们能鞠个躬磕个头就行。”
沈小甜抬起了头,看着这对夫妻,她说:
“我外公有遗嘱,我妈把他的骨灰洒在大西北的沙枣林了。”
“不设墓,不纪念,不麻烦别人……”是他自己亲笔写的。
一声哽咽,却不是两个女人发出来的。
方墨林捂着自己的嘴,沈小甜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老师……田老师他……”
他什么呢?
姓田名亦清的那个家伙,他的一生真是复杂到让人连挽联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那对夫妻走了,给沈小甜留下了一个西瓜。
西瓜泡在别人送来的水盆里,沈小甜随手又把冰箱的电源插上了,跟洗衣机比起来,冰箱算是姐姐了,沈小甜记得这个冰箱是她09年的时候央着老爷子买的,听了一会儿压缩机的声响,再试试冷冻层的温度,沈小甜满意地点点头。
电视机是08年为了看奥运开幕式换的,沈小甜摸了摸,没打开,她早就不习惯看电视了。
东摸摸,西看看,最后站在客厅,她环顾这个房子。
“需要买床垫、枕头、四件套,楼上的窗帘要换一下,沙发得买几个靠枕,宽带得重新弄一下。”
掏出手机,她开始规划起了自己住在这里需要的东西。
其实沈小甜只打算回来呆几天的,原来的那份工作没了,甚至那座城市她都不想再呆了,她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趁着暑假赶紧去别的学校求职。
又叹了一口气。
“算了,多休息几天,我还欠了人家一顿饭得还呢。”
用别人送的刀把别人送的西瓜切开,再用别人送的勺子挖着吃,沈小甜觉得沽市的西瓜比她记忆里的甜。
一定是赶在下雨前摘了的西瓜。
小沈老师很有经验地下结论。
第二天一早,沈小甜就跑到了当地的家装城买床垫,在网上买的还要算上路上运输的时间,既然下定决心要住回去,沈小甜就不想多花那份儿酒店的房费了。
挑了一个还挺舒服的薄床垫,约好了送货上门的服务,沈小甜的手里又拎了两张桌布,一张是茶几的,一张是餐桌的。
乳胶枕头是买床垫送的。
在床品店看了一圈儿,沈小甜捏着鼻子从店员推荐红色粉色里突围,选了一套灰底黄格子的床上三件套。
上午十点多,买完了东西的沈小甜打车回了石榴巷。
她回来没多久,宋大叔就扛着梯子来了,还带着他儿子,说是在读高中,足有一米八五的个头,看见沈小甜只会憨憨地笑。
“大叔,吃点儿水果吧。”
路上买的葡萄洗干净之后水灵灵的,被沈小甜放在白瓷的盘子里。
修完了房顶的宋大叔在卫生间洗了洗手,吃了两颗葡萄,抬头一看,又说:
“我给你把空调洗洗。”不等沈小甜回答,他拿起自己带来的旧报纸一垫,踩着柜子去收拾空调了。
沈小甜没办法,只能招待宋大叔的儿子吃葡萄。
沽市隶属于全国有名的海滨度假城市,夏天的温度比北方别处略低一点,她在南方呆了那么多年,一回来只觉得干爽,还真没想过空调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周围哪家店新开的,还挺好吃的?”她问那个吃了三粒葡萄就不再动的少年。
其实沈小甜是饿了。
宋家少年抬起头说:
“高记煎饼果子!离这儿挺近的,就在我们学校旁边。”
应该是昨天吃过的,沈小甜点点头,用鼓励学生榨干自己脑浆的语气说:
“还有么?”
少年的眼睛突然瞪大了,有些显摆似的说:“我陆哥做的饭可好吃了!前一阵李阿姨的家大城哥回来结婚,正好陆哥又回来过暑假了,李阿姨就请了他当大厨,每个菜都好吃!”
陆哥?
院墙外,红白相间的摩托车又开了过来。
大长腿撑在地上,陆辛抬头看了看这个老旧的楼。
房子的门正巧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传来少年一声惊喜的呼唤:“陆哥!”
“据说能请你当大厨是么?”宋家父子和陆辛聊了几句就扛着梯子走了,少年跟在爸爸的身后,还跟陆辛再三做手势,好像是约着要打球。
沈小甜转身看向陆辛,问道:“据说能请你当大厨是么?”
“嗯,我接给人开席的活儿,可以食材自备只给我工费,也可以全包给我,就是不便宜。”
陆辛抬头看看太阳,又看穿着T恤短裤的女孩儿。
自从在桥上那次之后,他就没见过她穿裙子的样子了,估计是收拾房子图利落。
男人的眼睛从细长的白腿边儿划开,说:
“你中午吃什么呀?”
沈小甜笑:“不知道。”因为要逛街买东西,她早早在酒店吃了自助早餐。
“走吧,我带你吃个冷面。”嘴里说着话,陆辛从车上下来了。
“你家院子里能停车么?”
“怎么?那家店门口不准停车啊?”
陆辛有些无奈地拍了一下车屁股,好像用尽了所有的耐心似的说:“我这车不能带人,你又不知道店在哪,总不能我推着车陪你走过去吧?”
沈小甜点点头,让开,让他把车推进了小院子。
又看了一眼这个老房子,陆辛把头盔挂在车把手上,看着沈小甜锁好了房门。
“走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嘿呀,这些人,嘿呀,这个人……都有意思。
行为惯性真可怕,我差点把新章贴到了《枕边有你》_(:з」∠)_
大家晚安——来自睡了一天没有吃饭所以不让小甜老师吃饭的渣草

☆、荞麦冷面

冷面这种东西在沽市挺有名的,早些年很多韩资来这儿投资一些皮包厂、鞋厂之类的,带得沽市起了好一阵儿的韩餐风潮。
冷面、烤肉、泡菜……石榴巷另一头的小河过了桥,沿着河沿儿以前有一串儿小馆子,各个都挂着“正宗韩国冷面”的招牌。
沈小甜离开沽市的时候,沽市已经开始在搞产业升级,沽市老百姓的口味也换了方向,口味香辣、气氛热烈的四川火锅强势而来,一下子就挤走了“阿尼哈赛哟”。
“老金,要两碗冷面,牛肉有好的么?让老太太再给我们做个牛肉。”
“两碗,陆辛你猪……”穿着两道襟背心儿的中年汉子正在切着什么东西,往外探头一看,正好看见了陆辛往旁边一让,露出了身后娇小的女孩儿。
“哎哟嘿!”
中年汉子把刀一放,两手摸着围裙的兜儿就从厨房出来了。
“行啊,看你带了漂亮大姑娘来吃饭,我不给你整虚的,牛舌,我让我妈给你做个牛舌!”
说完,叫老金的汉子对着沈小甜点点头,就又回了厨房。
陆辛在沈小甜对面坐下,有些无奈地说:“他们店里手艺最好的是他家老太太,到现在他家泡菜和火锅还得老太太来做。白守着他们家老太太这么多年,老金也就做个冷面能吃。”
沈小甜笑着看着陆辛,这个家伙就像个沽市的美食百科,每到了一个店就像输入了一个搜索词,一下子就能给出一大段的信息。
陆辛回头又看了一眼厨房,又说:
“老太太早不掌勺了,他们这家店生意也不如以前好。不过面还挺有意思,是直接压进锅里的荞麦面。”
沈小甜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得津津有味儿。
正巧这时候老金出来给他们端了两碟泡菜。
“陆辛,你回来了也一直没过来,我春天的时候还带着我妈和你嫂子去了趟潍坊呢,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潍坊有种面也是压出来的么,我跟我妈说了,我妈就要去看看。”
说完话,他对沈小甜露出了一个特别和善的笑容:
“姑娘,今天是陆辛沾了你的光了,泡菜随便吃啊,不够再叫我。”
店门处挂的帘子被掀开了,比之前更酷热的阳光把地都照的发亮,一个老太太抬脚迈了进来。
“陆……辛!”她对着坐在桌前的男人打招呼,本来很严肃的一张脸因为笑容变得可爱起来。
陆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对着老太太点头行礼,嘴里说:
“我朋友想吃点儿好的,我就带她来了,麻烦您大热天的帮我忙一场。”
“你们、来吃饭,啊,我,高兴!”努力说着话的老太太还努力点头。
她对着陆辛的时候很亲切和蔼,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老金,脸就一下子沉了下来。
“牛舌、切了么?”
老金的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两腿边儿,五大三粗的男人半躬着身子说:
“还没,我刚刚在切配菜。”
老太太迈着步子走向后厨房,每一步都是星级大厨的气势,老金低着头跟在后面,看起来则连个洗碗小工都不如。
陆辛重新坐下,看着跟他一起坐下的沈小甜,无声地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
“老太太又要用他们那儿的话骂儿子了。”
他说完,沈小甜果然听见了一串类似韩语的发音。
“老太太一直嫌弃老金的手艺不行,进了厨房就骂他,可老金也那么大年纪了,老太太就改用咱们听不懂的话骂他。”
说着说着,陆辛自己先笑了。
这是沈小甜第一次看见陆辛正对着自己笑,他笑起来更显小了,有点像那些她从前的学生。
当然,她学生就算好看,也都还青涩稚嫩,在气质是上是比不了陆辛的。
喝一口温温的大麦茶,吃一口凉凉的泡菜,沈小甜一下就觉得外面的蝉鸣都不扰人了,看一眼厨房里忙碌的母子,她说:
“她很喜欢你。”
陆辛一脸的理所应当:“那是肯定的。”
过了一会儿,他说:“老太太前年中风了,本来老金费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女儿送韩国读书了,刚攒了钱想换个大店面,事儿就又搁下了。等老太太出院,他也不愿意让老太太做菜了,也就我还记得老太太做的牛肉。”
“一个厨子啊,谁喜欢他的菜,他就喜欢谁。”
陆辛刚说完这句话,老金端了两碗冷面出来了。
“我妈说了大姑娘得少吃带冰的,非逼着我把冰给你捞出来了。”
褐色的面条带了点儿紫,泡在琥珀色的汤里,上面摆着几片卤牛肉,几片艳红的西红柿,一摞黄瓜丝,当然也少不了辣白菜和半个切开的鸡蛋。
辣椒酱和芥末都是自己选着放。
对比着陆辛碗里仿佛冰山似耸立的冰沙,沈小甜对自己平静无波的面碗很满意。
面一入口的时候,舌尖最先沾到的是酸甜可口的汤汁,冰冰凉凉像是来自北冰洋的水,让酸和甜在清淡的香气中一起变得清冽,辣酱的辣味像是深海里游走的磷火一样撞在了舌头上,让人一下子就从如海一般的酸甜纠缠中醒了过来。
至于面的本身,就是滑爽,从顺便到嗓子眼儿,恨不能测算出最快时速。
荞麦面很柔韧,一旦煮不好不仅会有一股生谷物的涩味,面条也要么面芯到咬不动或者粘牙,要么软烂得一塌糊涂失了荞麦面的特点。
这个面煮的刚刚好。
沈小甜偷空看了一眼陆辛的面碗,如果说她这碗面是从北冰洋来的寒流,那陆辛的面就是格陵兰岛附近漂浮着冰川的海了,他调进面里的还不是辣酱,而是芥末。
想想都觉得是加倍的刺激。
店里又来了两个人,点了冷面和自己动手的烤肉,老金忙了一圈儿把东西都收拾出来,自己也挑了个凳子坐在了沈小甜和陆辛桌旁,准确地说,是坐在了陆辛的一侧。
陆辛已经把他的那碗面吃了个七七八八,捞了两根黄瓜丝在嘴里,略侧着头取笑他:
“你又被老太太赶出来了是吧?”
“嘶,陆辛,我好歹给你切了牛舌呢。”老金又看向对面那个默默吃冷面的姑娘,“姑娘,陆辛这货就是卖相好,其实满嘴都跟长了刺似的……嘿嘿。”
沈小甜没在意老金说了什么,蒜香气跟着盘子一路飘出来,老太太端着她做的蒜香牛舌出来了。
“陆、辛,你们……你尝尝。”
中风的后遗症让老太太想把字咬清楚都变得困难,陆辛抬手接盘子,看见沈小甜已经站了起来。
“谢谢您,光是闻就很特别。”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那盘牛舌被珍而重之地放在桌子上。
沈小甜在吃牛舌之前先喝了一口大麦茶,漱口,顺便舒缓一下自己的味蕾。
牛舌一片不到两毫米厚,用筷子拎起一片,酸油里金色的蒜泥往下缓缓流淌,油光上还黏着着一点黑胡椒碎。
牛舌取的是靠近舌根的部位,入口的感觉油润细腻,咬下去,纤维恰到好处的脆包裹着薄薄的肉汁,肉的香味被蒜和黑胡椒催发到了极致。
“老太太您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陆辛的嘴上沾了一点儿油光,对着老人赞不绝口。
老太太听了很开心,张了张嘴,她对着自己的儿子磕磕绊绊说了一串儿,然后对着陆辛和沈小甜摆摆手,她就走了。
“我家老太太是觉得她说话磕磕巴巴地,跟你说多了影响你胃口。”送走了自己妈妈的老金回到桌子边儿跟陆辛这么说,他妈做的蒜香牛舌已经被吃光了。
沈小甜慢条斯理地擦嘴,仿佛刚刚一筷子夹了三片的不是她。
“嘿,陆辛你手真黑啊,我妈难得做了菜,你两筷子都吃光了,人家姑娘吃了没?你做人怎么这样呢?”
老金为斯斯文文的小姑娘由衷地愤慨。
陆辛看向沈小甜。
沈小甜喝了一口大麦茶,表现出了非常衬自己脸的傻白甜气质。
一分钟后,老金跟陆辛说起了自己在潍坊吃的饸饹面,他可是揣了问题要问的。
“老太太还赶着我特意进了人家厨房去压那个面,没想到啊,那面真是跟我们这冷面有点像,早先还是用了高粱面,你说这一个是大东北的,一个……我听说他们那饸饹面最早是山西那边传过来的,你说它们怎么就一个做法了呢?”
陆辛皱了一下眉头:“你是不是看老太太对我好,故意拿刁钻问题为难我呀?”
老金嘿嘿直笑:“我家老太太那些手艺你都不知道学了多少去了,还能被我这小问题难住?嘿嘿,其实是我家老太太问我的,她就爱琢磨这些,就问我,这个饸饹面是不我们冷面的亲戚呀?我说我不知道,又被她给数落了一顿。”
他的话音没落呢,坐在陆辛对面的沈小甜开口说了四个字:“醇溶蛋白。”
哈?那是啥?
两个男人一起看向沈小甜,看见小甜老师端着大麦茶,表情淡淡……竟然很像给学生补课的老师。
“谷物中除了淀粉之外含有多种蛋白质,其中有一种叫醇溶蛋白,它的构成主要是低键能的氢键和疏水键,很容易断开,所以富含醇溶蛋白的面团就会有很好的延展性和黏性,高粱和荞麦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富含这种醇溶蛋白,成分占比远高于小麦粉,所以它们相比较面粉会更难塑形。”
小甜老师知识点说完了,喝了一口大麦茶。
老金的脸有点儿僵,他求助地看看陆辛,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自己能懂的部分,又看向沈小甜:“然、然后呢?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唉,懒于思考真是学生们的一个大问题,知识点都画出来了,为什么让他们自己答题就这么难呢?
“高粱和荞麦的这个共性不就会导致它们会被用近似的手法加工么?!”
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沈小甜要不是记得自己不是在课堂上讲卷子,几乎就要说出那句名言了
——这可是送分题啊!
“噗!”陆辛看着沈小甜,拍了一下桌子,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老师:我不想成为一个把分数送到学生手里的老师。
(叹气
最近看评论有人提到分子料理,分子无处不在,但是现行“分子料理”概念的烹饪方法不会出现在这篇文里,这篇文的主要内容就是小吃和家常菜,要是想看更花哨一些的大菜啊,厨艺比赛啊,可以去看我14年写的《心有不甘》。
大家晚安哟!

☆、柿子

“她的意思是说其实高粱和荞麦在一些成分上是相似的,所以呢……”陆辛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高粱面荞麦面都没劲儿,揉不成个儿。你想想,这些面都是古人搞出来的,那时候哪有白面啊?有什么就将就着弄呗,高粱面荞麦面不能做手擀面也不能做拉面,合成团子压出来也行,这就成了!”
陆辛解释完了,眼睛看着沈小甜。
只看见年轻女孩儿一直在点头。
他又想笑了,这次憋住了。
离开老金家,沈小甜还对那个蒜香牛舌意犹未尽,冷面虽然好吃,但是高脂肪和高蛋白带给人口腹之欲的满足是没办法被取代的。
更不用说老太太那一切都处理精到的手艺了。
“这顿饭我们应该AA吧。”她问陆辛。
男人低下头看她,说:“好。”
沈小甜掏出了手机:“那你加我一下微信,我转账给你。”
转账一定要加微信么?
这不重要。
陆辛很无所谓地照做了。
“你刚刚的解释,真的……太吓人了。”陆辛用了足足两秒的时间去形容沈小甜的“醇溶蛋白”,语气是很诚恳的夸奖,虽然内容上听不出来。
沈小甜也反过来夸奖他:“你的进一步解释……特别像是……”
给成绩不理想的学生补课的课代表。
这样的词该怎么表达出来呢?
“……嗯,挺棒的。”算了,还是塑料一点吧。
过了桥就是石榴巷,沈小甜一抬头,看见了那棵老柿子树。
“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想起来有人跟我说过的另一句话。”
陆辛随着沈小甜一起停下脚步。
八月的柿子树小果初成,隐藏在繁茂的叶子底下,不仔细看都看不清。
“以前,有人跟我说,柿子要霜打了之后才好吃,所以,有时候人就像个柿子,硬邦邦地挂在树上,涩涩地被人嫌弃,就等着一场很严酷的霜降。会很痛苦,但是痛苦之后就不一样了。”
十二岁的女孩儿跟省奥林匹克的奖牌失之交臂,站在巷子口跟自己生气,怎么都不愿意回家,那个老爷子沿着两条河的岸边儿转转悠悠地找了她好久,找到之后带着她往家里走,就在这棵树下,就在这个地方,这样安慰过她。
“其实是柿子里的化学成分需要足够的时间和条件产生变化,防御性成分减少,复合物质水解产生糖,更久的光照和更大的温差有助于糖的转化,才会更好吃……而且,我成年之后才想明白,柿子只是一棵树的一个果实,它没有大脑,不会觉得痛苦。”
但是人会。
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很想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南瓜,被人用语言施了魔法,就以为自己会变成一辆去往童话城堡的美丽马车。
可事实上南瓜还是南瓜,从化学角度分析,它并不具备成为一辆供人搭乘的马车的条件。
男人站了离她有一米多远,他的身高够高,抬起手就抓住了柿子树的一个枝杈,仔细端详了一下上面的柿子。
“这是镜面儿柿子吧?挺容易就放软了,不用等霜降,国庆节过完了,这树上估计就剩的不多了。”
现在的人多鸡贼啊,略带了点儿青也可以拿回家焐了吃,才不会干等着它在树上熟呢。
看着那只小麦色的大手悬在自己头顶上,摩挲着柿子,恨不能先在上面做上有主儿的记号。
沈小甜低下头,又笑了。
“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她都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这样夸奖对方了。
陆辛收回了手,落后她半步往她家的方向走,手插回在裤兜儿里,权当是没听见她说话。
走在熟悉的石榴巷里,偶尔有人出来还要打声招呼,沈小甜突然觉得自己不是走在一个离开了很久的地方,而是走在了一张外公留给自己的明信片里。
在这张明信片里,魔法一直存在。
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了化学不能解释的变化,有什么力量在驱散她的失落和颓唐。
陆辛取走了他停在小院子里的摩托车,正要加油门走的时候,他听见那个女孩儿说:
“我突然想到该回请你吃什么了,后天中午11点,我们就约在这儿吧。”
陆辛点点头,把头盔戴上:
“离这儿远么?”
沈小甜笑了一下,像是小女孩儿藏起了糖果似的,她说:
“你来了就知道了。”
“行吧。”说完,陆辛就骑着他那辆顶漂亮的摩托车往前走了。
站在院子门口,沈小甜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把那个只叫了“陆”的微信备注改成了“课代表”。
车子沿着他和沈小甜一起走过的路行驶,到了巷口,陆辛停下车,大长腿撑着摩托,两只手摘下头盔,他仰头看着这棵老柿子树,好一会儿,重又低下头戴上头盔走了。
房间的软装就是个无底的坑。
一开始只是想在网上买了两包湿纸巾,等沈小甜回过神来,她的购物车里已经装了纸巾盒、餐桌隔热垫、小熊书立、空调毯、抱枕、花瓶……甚至还有摆在二楼阳台上的木制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