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琴说:“没事没事。”就挂了电话,这样也好,他们都不知道,省得他们担心了。

范长慧觉得艾琴很镇定,这让她放心了不少,自己兄弟姐妹四个,唯有和大哥范长林最亲近,当大哥要娶亲的时候,她刚考上大学放榜的那个暑假,听爸妈说大哥找了个在北京当局长的千斤做老婆,全家人又喜又忧,局长是多大的官儿,家里所有的亲戚都说不清,只是说范长林有出息,他们家终于熬出头了,可范长林的爸妈暗地里嘀咕:也不知那千斤长的得多丑,有没有残疾,不然怎么会看上老大?老大聪明是聪明,可是到了人家会不会受气呀?范长慧听着他们在灶间嘀嘀咕咕,好像爸还掉了眼泪,让妈骂着:“瞧你个没出息的样儿,老大亏得不像你,真像你我才担心呢!”

范长慧心想,大哥终于有了女人了,也不知是什么女人,亏得这几年大哥一个劲儿往家寄钱,家里翻盖了新房,不然,像二哥三哥娶了老婆就不管家了,爹妈和自己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范长林和艾琴旅行结婚到上海,找到刚刚到大学报到的她,范长慧离得远远的站下看着大哥、和大哥站在一起的女人,她也有好几年没见大哥了,大哥也变了,走在街上擦肩而过,不站下看也许会错过?大哥完全变成了城里人的样子,从面皮到穿戴,还是英俊的城里人,女人也蛮漂亮,穿着一件薄沙的连衣裙,裙角在微风中摆动着,白色的高跟皮凉鞋,她微扬着头和大哥说话,大哥微微低着头看她,范长慧觉得那像是一幅画儿一样美,多少年后,她还经常会想起那个画面。范长慧很长时间看着他们不动,她是他们家第一个见到艾琴的人,没想到局长的千斤即不丑、也不残疾。

最后还是范长林叫她:“长慧!”

范长慧才不自在地走过去。她一过去,艾琴就拉住她的手:“长慧,你们学校真漂亮!你还习惯吧?”没有一点第一次见面的生疏。

范长慧只是点头。

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艾琴拿着菜谱问范长慧:“长慧喜欢吃什么?”吃完饭送范长慧回学校,又问她:“你还缺什么不,在学校?”范长慧觉得艾琴爽快又大气也没看不起人,不像她二嫂,娘家在村里开了个小商店,就觉得了不起,成天对婆家人理也不理。

后来她给家里写信,这么描述艾琴,大哥的老婆和大哥很配,人长得漂亮,气质也脱俗,离老远看见他们俩站着说话,他们好像被一种和谐甜蜜的气氛笼罩着,觉得心生羡慕,要说缺点,就是她比大哥矮的稍微多了一点。

她写回去的信被她妈的回信骂了一顿:长慧,我真看不懂你写的什么?你都念大学了,还是这么狗屁不通的写文章,书都念到哪儿去了?矮了一点,到底有多高?我说她有毛病吗!

范长慧看着她妈的信笑,并不觉得自己写的不好,她不过是把她的真实感觉付诸了文字,只有小学文化的妈跟她沟通不了,也是正常的。

那次见面范长慧并没叫艾琴,即没叫嫂子也没叫姐,叫姐,是她过了不久,打电话给大哥,是艾琴接的,她就叫:“姐!”自自然然地脱口而出,以后就一直这么叫下来。

下午的课艾琴提前溜号了,范小铁的学校周五下午四点半就放学,她得提早点儿到,从北大到中关村的距离并不远,但艾琴还是迟到了,北京周五的晚高峰总是来得这么早,路不好走,艾琴到了学校门口,就看见范长林的妈拉着范小铁站在学校门口,家里的司机站在车旁边等着,显然大家都在等她,范小铁看见艾琴的车,就要挣脱□手,但范长林的妈反而搂住了他。

艾琴停好车走过来,范小铁才挣脱了奶奶,扑到艾琴身上。

艾琴伸手摸着范小铁的头跟范长林的妈说话:“您怎么过来也没打电话?”

范长林的妈说:“想小铁了,想接他回去住两天!”

艾琴想了想,是不是提前给我打电话怕我不同意他们见范小铁呀?这么突然袭击?嘴上说:“今天公司搞活动,允许带小孩,我想带小铁去玩玩!”

范长林的妈还不甘心地问范小铁:“小铁,是跟你妈去公司还是跟奶奶回家看大狗?”

范小铁嚷嚷着:“跟妈妈跟妈妈!”又看他奶奶不爽的样子,抬头看着他奶奶安慰:“奶奶,我不是白眼儿狼,下星期您来接我好吧!”

范长林的妈没辙,挥挥手:“那就跟你妈走吧!”说完朝自己家的车走去。

司机提了一袋子白薯过来递给艾琴:“老太太给你们带的。”

艾琴知道这是范长林的爸妈在庭院里自己种的。当时给他们买房,买了五环附近的低密度小区,他们把一栋楼的一层两个单元买下,把院子打通,房子住下了范长林的爸妈、两个弟弟一共三家,还有一套房子空着,范长林或者范长慧偶尔回去住一下,打通的院子就开成地给范长林他爸种菜,解了他爸没事不愿意闲呆着的烦。

艾琴提着白薯放到后备箱里,关上后备箱的盖儿,就看见范长林的妈站在她旁边。

范长林的妈看见艾琴抬头就说:“艾琴,要是老大做了不好的事,我和你爸不会不管,会教训他!”说完老太太掉头就走。

艾琴扭头看着她婆婆的背影,说她老太太,其实也才五十七、八岁,身体很好的,走路也快,她婆婆文化不高但能干,讲理,人也聪明,特要强,范长林的性格随她的地方非常多,平时艾琴和她婆婆的关系可以说是不远不近,礼尚往来,没有过深的了解,今天遇到这事儿婆婆这么立场鲜明的表态,让艾琴觉得心里一暖,眼眶就热了。

范小铁早就坐车上了,看妈妈老不上来,就按汽车喇叭,艾琴听见赶紧赶过来制止:“范小铁!”

范小铁咪咪地笑。

看着儿子如满月般的小脸,艾琴不忍再说他,这里是校区禁止鸣笛,要是招来警察,罚款扣分不要紧又是一顿牵扯不清。

为了照顾年轻人和小孩子的趣味,聚会的地点选在了一家西餐厅,这个餐厅用推拉隔断将大厅隔出一处可以独处的位置,大家从自助餐台取了食物就可以随意地坐在这里吃喝玩闹,不至于影响别的客人。

这种场合孩子们肯定是主角,跑来跑去的高兴至极,范小铁从一进来就脱离了艾琴,早已不知道被谁拐着玩去了。

艾琴找了位子坐下,她刚请服务员为她倒了一杯水,徐子谦端着刚取了食物的盘子坐在她对面,艾琴看到盘子里有自己喜欢的酸黄瓜,拿起餐布上摆的叉子扎了一块放在嘴里,黄瓜清脆酸甜,嚼着发出咔嚓咔嚓地响声,徐子谦就看着她:“你这样子让我想起我们一起吃盒饭的日子!”

他们创业之初午饭和晚饭都是盒饭,遇到艾琴爱吃的辣椒、玉兰片、笋丝,

她总会从他们的盒饭里夹出一筷子来吃,后来他们也习惯了,知道她爱吃的不等她来就会主动夹给她吃。

范长林、徐子谦、田丰收三个人都是这样,但他们都不曾说过是为什么这样,后来他们的公司也初具规模,盒饭从他们的生活中几乎消失了,范长林和艾琴明确了关系,徐子谦和田丰收才没有了给艾琴夹菜的机会。

艾琴听着他说,笑了一下,徐子谦觉得这笑里有一丝苦意,他微沉了一下眼睛轻声说:“有的时候,逢场作戏也是难免的!”

艾琴知道他在说什么,对这种事男人的看法和女人的看法总是不同吧,最起码男人觉得这没什么,尤其是有权有钱有能力的男人,这种事简直是他们成功的标志之一,而女人们总是想爱与不爱?艾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托着腮看着徐子谦:“我现在真的谁都不懂了!连自己也不懂!”

徐子谦听出艾琴的话里透着无奈和伤感,他不想看着她苦恼,认为应该开解她一下:“我们还不是一样,只是没被拍下来放到网上而已!”

艾琴笑了一下:“你还要说你们是为了圣地吧?牺牲可真够大的!”口气里不无讽刺,说完站起来竟自去取食物。

徐子谦看着她的背影,拿了电话打给范长林,电话一响就被接起来:“老徐!”范长林的声音立即传过来。

徐子谦走到厅外的回廊里才说:“老大,你也知道现在公司正在敏感时期,任何负面新闻对圣地都是不利的,你怎么打算?”

范长林很久没有回答。

徐子谦听到范长林轻微的一声叹息,然后就是挂机的忙音。

徐子谦一直都认可范长林的人品、学识和能力,经过这么多年的商场驰骋,他更佩服范长林对市场的敏感及前瞻性,公司从小到大好像是一直能准确地捕捉到金钱的味道,然后追逐而来,圣地的成功有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他们几个人的精诚合作、但范长林站得高看得远、智慧和手腕儿超群是圣地公司有今天的最主要原因。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艾琴刚才的反应让他担心,以他对艾琴的了解,虽说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对男女之事的态度十分传统,不会为这事跟范长林闹吧?圣地正在弄上市,股东之间发生纠纷,再严重到股权纠纷,那还上什么市呀?他们的公司从小到大,要想再进一步的强大,原始的资本运作模式已经跟不上公司的发展,只有上市这一条了。他们奋斗了这么多年,不能在这个门槛上过不去吧。对范长林这个事儿,他不想妄加评论和指责,因为并不了解这事儿的真假深浅,但是他不能不提醒范长林,如今的范长林并不完全的属于他自己,他身上打着很多的标签:圣地的董事长、同乡会的会长、房地产商会的副会长、市青联委员、艾琴的丈夫、范小铁的爸爸。。。。。。想想自己身上也有数都数不清的标签,不免要长出一口气,这些看起来是你拥有的,其实都是责任。想得入神的时候,他的腿忽然被抱住,低头看见他的小女儿正扬着小脸看他:“爸爸,我要吃东西!”徐子谦还没反应过来,范小铁从他身后蹦出来:“徐叔叔!”着实把徐子谦下了一跳。

徐子谦揉了揉范小铁的头,领着范小铁和小女儿进了餐厅。

范长林集中精神抓紧把重庆分公司的事处理好,又和当地的工商、税务、银行、规划建设委的的领导们见面,行程真的很紧凑,事情按计划进行得挺顺利但他并不觉得高兴,忙完一天回到宾馆想起刚才徐子谦给他的电话,更是觉得累。他的人生从来都是有目标,有规划的,从没想过事情会到了这一步,他的人生轨道上在这一处脱轨,而这个他竟是没有控制,他的人生轨迹可以不可以走到他可以预见和掌控的轨道上来,他都没有把握,因为这个真的不是他自己的事,他要面对的也不是什么领导、同事、和作伙伴,如果面对这些人他有自信让人和事都走到他想走的轨道上来,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他的亲人和爱人,他竟是有一丝的无能为力。

他已经冷静地问了自己无数次,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竟是困惑地不能用一句话说出来,但是今天这个状况是因为什么造成的,他十分清楚,是因为自己的贪婪和自私!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很清醒很理智的人,然而也没有躲过人的本性!

他不想推卸责任,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这是他上小学三年级时就知道的事情。

是三年级暑假,家里田地里活儿多,他天天跟着父亲下地干活,快开学了暑假作业也没有做,他觉得那些作业他都会,不用再做一遍,再说一天累得要死,忙了一天回家吃了饭就想睡,哪儿有时间做作业,可是他是班长不写作业又不太妥当,所以他用身上仅有的零钱买了一块儿廉价的巧克力给邻居的女同学,让女同学把自己做好的作业再抄一遍给他,算是他的暑假作业,这个信息被他大弟在饭桌上捅了出来。

开学前一天他妈想起来问他们,明天开学了作业都做好了没有,范长林含糊地点点头想应付过去,他弟弟理直气壮:“我有的不会做!”范长林的妈就说:“你跟老大学学,天天干活作业也没拉下,你看你!”弟弟当然不服气,脱口而出:“他的作业是李玉给他写的!”范长林的妈听了这话盯着范长林看,也不吃饭了,范长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范长林的妈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把作业拿过来!”范长林还想分辩,被他妈一掌打在头上:“不争气的东西!”范长林是长子,一直是弟弟妹妹的的榜样,村子里同年龄孩子的家长也总是对自己的孩子说:你看看人家长林!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他早已无地自容,作业本拿来,他妈一把扯过去,扔到灶膛里,范长林眼睁睁地看着厚厚的一本作业化成灰烬,委屈的眼泪就流下来,饭也没吃,找了一摞白纸赶作业,笔不停歇地写了一夜,手写到麻木,终于在上学前把作业写好。多年后有一次他和母亲聊天说起这件事,他妈妈笑称已经不记得了,可是他至今仍记得非常清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要自己做,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无论你有什么原因,有什么委屈!

看了一下手表,又到了每天给家里打电话的时间,今天范小铁回家,想到儿子,范长林又觉得酸涩,他非常爱儿子,天知道他有多么喜欢他,他摸着儿子的头就会感觉到他和儿子两个人的血液通过他们的接触在交互流动,那种感觉是温暖的揪心揪肺,这个感觉也是他自己的一个甜蜜的秘密,一直在心里偷偷地品尝,他现在自问自己,儿子不会受到影响吗?

艾琴他们玩得不太晚,因为几个小孩子不能太晚睡,所以九点大家就散了,坐到车上范小铁问:“爸爸怎么没来吃饭呢?他一个人在家吗?”

艾琴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说:“他去重庆出差了!”

范小铁泻了气:“我不喜欢他出差,回家就想看见爸爸!”他有点要耍脾气。

艾琴摸着他的头安慰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那他能不能明天回来?”范小铁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儿。

艾琴没有再安慰他,想想自己和儿子同坐在一个车里,念叨着同一个人,感觉却又是不同的,范小铁想爸爸快哭出来,而艾琴却不想提起他。

“妈妈,你不想爸爸!”范小铁有些赌气地大声说。


艾琴惊得差点踩刹车,常言说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她镇定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范小铁揉揉鼻子,气哼哼地:“我就是知道!”反过来又说:“我想爸爸!”

艾琴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说:“我们赶紧到家,他会给你电话!”

范小铁似是有些满意,不再出声儿。

到家艾琴刚停下车,范小铁就开了门跑出去。等艾琴进门换鞋的时候就听见范小铁问:“爸爸,你明天能回来吗?”原来电话已经打上了,不知道是谁打给谁的,范长林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范小铁接着说:“妈妈没有我想你!”

艾琴听了这话只有苦笑,孩子的世界总是纯净简单许多,她自己或者范长林经常出差,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觉得很习惯,即使是新婚的第三天范长林要出差,她也没有怨言,工作总是需要的,是第一位的,现在想想确实是她并没有纠缠范长林过,那样的难舍难分?她又想起那张照片,那是他这次出差前被拍到的吗?

可能是范小铁跟范长林说够了话,大声叫:“妈妈,快来!跟你老公说话!”

艾琴的思绪被拽回来,恹恹地:“我没事,挂了吧!” 然后就听见范小铁对着电话说:“我妈不跟你说话!88!”啪,电话就挂了:“爸爸说星期天回来!”范小铁说完就跑上了楼,阿姨赶紧跟着他,一边还说:“先洗手,先洗手!”

星期六艾琴在家给范小铁检查了作业,又帮他把一周的课程复习一下,准备好下星期的课程,星期日带他去姥姥家,范小铁虽然想在家里等爸爸,但姥姥姥爷他也很想的,他从小是姥姥姥爷家长大,虽然有阿姨带但跟姥姥姥爷的感情还是很深的,艾琴带着范小铁回娘家,纯粹是自己休息了,范小铁跟着姥爷玩儿,姥姥和阿姨给他们做饭,艾琴坐在沙发上很难得地看电视,其实电视里演的什么她也不知道,看着看着竟是睡着了。

范长林没回来,艾琴带着范小铁回家,一进门阿姨就告诉说范长林来电话了,因为事情没办完,今天回不来了,说下星期去学校接范小铁,叫范小铁不要闹!

范小铁泄气地甩了一句:“爸爸也不讲信用!”很沮丧地上楼洗澡睡觉。

艾琴倒是很气,不能回来就不要许愿告诉儿子,也许已经回来了就是没回家?艾琴被自己这个想法困扰,怎么处处都是提示,告诉她你的生活变了。

一夜未睡好,艾琴觉得沮丧,她是落枕就睡的人,现在一夜的辗转反侧让她浑身酸痛。

把范小铁送到学校,看到小小的身影随着老师消失在宿舍楼的大门里,过去的一年她都是这样看着儿子远去,但今天艾琴的眼睛从未有过的潮湿了,孩子还是没有见着爸爸,小心眼儿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由那张照片引起的未知的未来,儿子一点也不能掌控,这越发让艾琴觉得他娇嫩。

在办公室里宋瑜看见艾琴,就知道她没有睡好,情绪不佳,她把今天的安排说了一下然后说:“昨天我收到了版税,晚上请你吃饭?”

艾琴笑了一下:“收了那么多次版税,怎么今天才想起请我吃饭?”她其实知道宋瑜是想让她消遣一下,排解不良情绪。

宋瑜说:“这次轮到你了,我收一次版税就感谢给过我帮助的人!”

艾琴仔细看了看她:“现在这么有良心的人真是不多啊!”

宋瑜觉得这句话酸酸的,带满了情绪,但也不介意:“你不许推辞!” 心想不能让艾琴因为这件事陷入怨天尤人的陷阱里。

艾琴觉得这样也好,反正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干别的,与其让自己陷在在这件事里,不如换个环境。

艾琴点头同意,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脱了外衣刚做到办公桌前,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艾琴拿起电话,张丽丽的声音传过来:“艾琴,是我,张丽丽!”

艾琴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找自己,财务工作早不在她的权力范围内了,但还是客气地问好:“你好!”

张丽丽似乎踌躇了一下,还是问出来:“这边做IPO审计的有点儿问题要问,我想问问他的意见再回复,范总走的时候说周一肯定上班,可是现在没有到,我想问问他回来没有?”

张丽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艾琴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什么时候她还负责范长林的行踪了?要想找范长林打手机就行了,别说这么个简单问题艾琴还真不好回答,艾琴还真想了一下,觉得说什么好像都不妥:没回来?回来了我没见到?不知道回来没有?只好说:“如果事情急,你打他手机好了!”

张丽丽说:“打他手机了,关机!所以才问你的!”

艾琴又觉得意外,范长林的手机总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如今。。。。。。她只得对着电话讲:“那就再等等好了,也许在飞机上。”

张丽丽终于挂上了电话,艾琴又陷入沉思,折磨人的沉思。

一天是在繁忙的工作中渡过,IPO审计需要销售部提供三年的销售明细资料,销售部门整理的资料汇总报到艾琴这儿,艾琴需要审核,另外职工股的相关股权的分配标准和文件法律顾问已经拟好她需要最终审核,她在四个董事里持股最多,她持有百分之三十,另外的百分之七十是由范长林、徐子谦、田丰收均分的。此外他们三个人的工作也比她忙,好像他们也是有意地照顾她,分配她管的工作相对轻松一些。

晚上,艾琴随着宋瑜去了唐宫。

艾琴除了公事应酬很少在外面吃饭,看宋瑜领她到唐宫,就知道肯定是吃燕、鲍、鱼翅之类的东西,她说:“没想到你还很真诚地请我。”

宋瑜白了她一眼:“你真不了解我!我是自己想吃,可是晚上又不能多吃,只好捡经典又不占地方的东西吃!”

两个人来的有点儿晚,第一波人已经吃过翻台了,服务员引了她们到一个小角落,安静又隐蔽,宋瑜三下两下点了菜,也不问艾琴。

艾琴待服务员离开,不满地埋怨:“你怎么也不问我想吃什么?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宋瑜喝着葡萄汁说:“艾琴,这两天你可有点难对付,平时我可没觉的!”

艾琴被她这么一说,闲闲地住了嘴,握着高脚儿玻璃杯的手动了动,不知道怎么说话。

宋瑜拍了拍她的手:“你经历的很多,可实际上,你还是被他们保护的太好!”

艾琴抬头看宋瑜,她知道这个他们都包括谁,徐子谦、田丰收,当然更多的是范长林,她知道他们都很照顾她的感受,但是被保护,她肯这样认知吗?

在宋瑜的眼里艾琴可以说是上帝的宠儿,她长得娇小玲珑,皮肤白皙而有弹性,似是剥了皮的熟鸡蛋,长得不是最抢眼的,但绝对是最耐看的,人也活泼,虽说是这么大公司最大的股东、副总经理,但没什么架子,艾琴不让公司里的人叫她总,她说这样叫让她感觉自己很老的样子,她话也不多,工作和生活中的事儿,总是一语中的,处理事情总是能把看似复杂的事情处理得简单易行,让你有四两拨千斤的感觉。跟外面打交道的时候,总是谈笑之间把自己的真实意思表达出来,而他们也很买她的账,后来,宋瑜知道了艾琴的家庭背景,觉得有一定的关系,但她从未听艾琴在任何场合谈到她父母的地位,也许只有自己愚钝,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宋瑜知道艾琴最喜欢做两件事,看地图、和以购房者的身份参观楼盘,她非常喜欢房子,对房子有不同寻常的热衷,每次新规划一个小区,她都会和设计者反复讨论设计理念,她要求非常高,比如板楼,她要求一定是明卫,厨房一定是带生活阳台的,这增加了设计难度,同时增加建筑成本,但圣地的项目都是这样的,很多买房的人都冲着明厨明卫来的。

宋瑜从大学毕业到圣地公司,也有七、八年,看着圣地公司从一个少年成长为青年,她自己也从一个策划部的普通员工坐上了今天助理的位子,她觉得艾琴是得天独厚,范长林俊逸睿智,人人眼里的成功人士,难得的是对艾琴处处体贴照顾,虽然他们在一起也不说什么,但宋瑜真的能感觉到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会有一种温暖的氛围在他们之间流动,如冬日里温暖明亮的太阳一般照耀着周围。他们的儿子范小铁,健康活泼,她羡慕艾琴,市场策划部还有和他们接触颇多的销售部的的女员工,大概没有不羡慕艾琴的。

宋瑜看艾琴半天没说话,就笑着问:“我这样说,你生气了?”

艾琴摇摇头:“没有,也许是这样的!”

宋瑜就喜欢艾琴这一点,她真的很大气,一点儿都不矫情。她刚想说什么,她背后隔着一个通道的包房们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身体不自觉地变得僵硬。

艾琴感到了宋瑜些微的异样,她抬起头,看见一个年轻高大仪表堂堂的男人被几个人簇拥着从包间里走出来,那个男人并没有笑,但可以看出很是志得意满,他连说:“您先请,您先请!”但围绕着他的几个年龄相对大些的男人,并不先行,而是打着哈哈,拥着他往外去,艾琴看见那个男人目光扫了一下她们这桌,随着众人走了。

菜上来了,一人一杯红酒,两个人默契地举杯,轻碰了一下,杯子发出悦耳的声音,让两人相视一笑。酒含在口里还没有咽下去,那个刚刚离去的男人去而复返,站在她们的桌子旁。

艾琴和宋瑜都赶紧咽下口中的酒,抬起头来。

男人笑意盈盈地对宋瑜:“好久不见!”又有礼地对艾琴点头:“你好!”

艾琴不明所以,是不是碰到宋瑜的追求者了?习惯地答了句:“你好!”然后探寻地看着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