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全员起立注目迎接,着实让池迟吓了一跳。不只如此,连后面跟着进来的水笙都被吓到了。
“怎么了这是?”水笙在池迟身后探头来问。
研究室的朱副组长在众人的目光中站了出来,怜悯且悲痛地看了池迟一眼。
池迟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沉入了一个万丈深渊,已经安稳了两天的左耳里居然在此时又传过来连续的呼唤叫着自己的名字:“池迟,池迟…”
眼前的朱副组长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池迟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她的耳朵里出了嗡嗡的声响之外,就只回荡着那句“池迟,池迟…”,甚至池迟觉得,连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无比的悲凉了起来。
水笙从后面一把扶住了池迟将她摁坐在一把椅子上,然后比着手势让朱副组长暂时不要再说什么。朱副组长挥挥手,接待员去接了一杯柳橙汁递到池迟手里。
池迟喝了一口柳橙汁,然后闭上眼睛,在心里与那个声音交涉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不容易,左耳朵终于恢复了宁静。
池迟睁开眼,看着朱副组长问:“对不起,朱伯伯,您刚才说什么?”
朱副组长只认为她是受刺激不愿接受现实,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一遍。
在一边站着的一脸悲痛的水笙,忽然伸手紧按住池迟的肩膀,然后说:“池丫头,你要坚强。他们说,说老师他,他在南极,失踪了!”
池迟听得清楚,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盯着朱副组长问:“是么?朱伯伯,是说失踪不是死亡,是么朱伯伯?”
朱副组长在池迟的注视下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语气低沉地说:“池丫头,你一定要那个,挺住啊,极地传来的消息的确是说失踪了,不过呢,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你也知道的,在南极那地方,失踪三天杳无音讯,代表着什么…”
朱副组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却是明明白白了。
池迟忽然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的梦来,算算时间,刚好是在三天前。
三天前,她得知父亲大凶的卦象后,勉强支撑着接待完茅山脚下某市电台,对坤元观春节期间活动两天的采访,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没想到,回来之后,还是于事无补地证实了爻卦的推测。
池迟正在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时候,研究室外居然响起了敲门声,大家的视线全都转了过去。
没等里面的人应声,门就开了,走进来两个穿着制服的青年男人,其中一个人拿着一张单子说:“朱和平是哪位?”
朱副组长站过去说:“是我。请问你们是?”
那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了一句:“池迟,池鹤轩的女儿在哪?”
朱副组长看看池迟,池迟慢慢走过去说:“你们找我什么事?”
这时候,那个制服男人才把单子往前面一递说:“我们是国家安全局事故调查科的,请你们二位跟我们回去配合一下调查。”
朱副组长疑惑地问了一句:“配合调查?调查什么?”
“对,调查什么?你们总要给个说法吧?”以水笙为首的众人声援说。
“安静!”另一个制服男人不悦地制止了喧哗,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你们研究室的池鹤轩涉嫌泄露国家机密,请他们过去只是例行调查。有谁要妨碍公务的话,一起带走。”
科研室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池迟本就有些头昏脑胀,听到有人污蔑父亲清誉不禁血脉喷张,她激动地冲过去,抓住那个制服男人的衣襟,就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你说谁泄露国家机密?啊,你说谁?谁泄密了?泄露给谁?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这么红口白牙地诬陷一个为国家奉献了一生的教授!池鹤轩是你叫的吗?他的党龄比你岁数都大!他为国家兢兢业业搞科研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知识分子的吗?!”
池迟不管不顾地喊了一通,犹自激动得浑身发抖。
被抓住的制服男人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却不动声色地稍稍使力,就轻松地掰开了池迟的手,照样以一副公事公办你奈我何的口吻说:“我说的是涉嫌泄密和例行调查。请你冷静点儿!”
水笙也从人群里钻出来,上前拉住池迟,阻止她再继续发飙。
正在此时,研究室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然后一个小胖子推开了门,小胖子的身后站着的正是凤尾莲华,他略带抱歉地看了一眼池迟,然后走进来说:“请各位现在就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不要围观了,这件事也都不要胡乱去说。”
凤尾莲华看着应声散去的人们,接着转身对池迟说:“池小姐,我为13的失礼向您致歉。在调查结束之前,谁也不能给池教授定什么罪,只是我们接到了匿名举报,必须对此事进行调查,还请你见谅并且配合我们工作。”
说完又转身对着朱和平说:“同时,也要请朱副组长多多谅解。”
朱副组长叹口气默默看了池迟一眼劝道:“池迟,走吧。”
池迟恨恨地瞪了一眼13,当先走出了门。
13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跟了上去。
凤尾莲华对着先进门的那个制服男人吩咐了一声:“12,跟过去。”
然后自己慢慢陪着朱副组长向外面走去。
朱和平边走边打听着:“请问专员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说池鹤轩教授有泄密的嫌疑,他是其他国家的间谍还是敌对势力的卧底?”
凤尾莲华最看不上这种见风使舵且八卦碎嘴的人,他冷冷地看了朱和平一眼回道:“他是你们科研室的组长,朱副组长你的顶头上司,极地研究专家池鹤轩教授。至于他是否还有其他身份,我说过了,一切要等调查结束才有定论。”
朱和平的声音虽然不大,凤尾莲华回应的声音却是不小,在前面默默走着的池迟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里。她回头看了看,才认出这人竟然是在飞机上认识的那个给她奇怪名片的有着奇怪姓氏的报纸男人。
他安慰似的冲池迟笑了笑。
池迟倒没怎么样,但是跟着池迟的12和13不约而同地回头,古怪地看了自己的上司一眼。
院子里缓缓开过来两辆军绿色的大吉普车,12和13带着池迟上了第一辆,小胖子跟着凤尾莲华带着朱副组长上了第二辆。
水笙默默站在窗口,看着刚刚接到的人转眼被别人带走,想着刚刚传来噩耗的老师,老气地黑边眼镜下面,眼睛里一片水雾蒙蒙。然后若有所思起来。
吉普车里,12和13居然没有一个人坐副驾驶座位,而是在后排一边一个地把池迟夹在了中间。
12一直扭头从玻璃窗里往外面观察着什么,13则如同一尊雕塑般坐得笔直,目不斜视。
池迟想着父亲生死未卜,回到这里又变故陡生,自己除了傻瓜似的担心着急和跑来跑去,居然什么忙都帮不上,现在还被人限制了行动自由。
她绝对不相信父亲是会出卖国家机密的人,但是看看身旁雕塑般的13和警惕着的12,就好像她也是个恐怖分子一般地戒备着。
脑子里乱成一团,头疼欲裂,池迟无声地哗哗淌着眼泪。
一旁的13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扑朔·局中局

事情忽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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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小时后。极地研究所南极科研室。
一个电话铃声打破了科研室内持续的低气压。水笙伸手接起电话,听了两句之后,忽然咣当一声,听筒从他手中滑落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停止了工作,纷纷看着他。
听筒里传来不明状况的喂喂声,很多离得近的已经听了出来那正是这所极地研究院成院长的声音。
愣了半晌,水笙才哆哆嗦嗦地又捡起了电话,在整个科研室工作人员的目光中,说出了让大家大吃一惊的几句话:“成院长,刚才国家安全局的人已经将朱副组长和池教授的女儿带走了啊?为什么现在又找我们要人啊?”
“什么?不可能!没跟我打招呼怎么能随便带走人呢!上边这是刚刚通知的我,说有些情况要向他们了解一下,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我在外面暂时回不去,是电话给你们,让你们提前准备一下的!你会不会是搞错了?”
水笙握着听筒,回忆了一下,的确那几个人虽然穿着一致的制服,但是胸前、肩上的并没有什么标识图案,自己当时还认为国家安全局是个神秘的保密性极强的组织,所以不像他们似的工作服上有那么明显地标识着研究院的名称呢!而且当时他们的确只是拿了一张扣了什么章的单子,在自己眼前一晃,连朱副组长都没接过来仔细看看内容,一般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先行掏出证件来证明身份吗?
想着想着,水笙的后背就蹿起了冷汗,难道,难道刚才那伙人是假冒的?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严肃且冷静的声音说:“来人有几个?是怎么说的?车辆特征如何?带走他们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水笙嗫嚅着回应说:“来人自称是国家安全局事故调查科的…有4个人…车子是军绿色的越野吉普两辆…走了大概四个多小时了…”
水笙还想再说什么,电话那边的声音就打断了他:“国家安全局只是民间的叫法,正确地应该叫国安部,而且部里除办公厅外的16个局里都没有一个专门的什么事故调查科。谢谢你了,同志。”
接着那个冷静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对着他说话了,应该是转身吩咐手下的干事:“你去!给我马上联系12、13!另外向公安部请求搜寻援助,再给我接部长的电话!”
那边电话又被成院长接了过来,嘱咐他们要配合那边来人的工作。
挂掉电话前,水笙问了一句刚才和他通话的人是谁,成院长沉默了一会儿说:“告诉你们也行,省得再被骗。刚才那是国安部第十四局技术侦察局的负责人李甚平局长。这次,记得问清来人是不是李局长派过来的。”
说完,成院长挂掉了电话。
在水笙通话说到“为什么又找我们要人”的时候,旁边的人就摁下了电话的外放,整个通话过程全科研室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默默无声,满心疑惑,不知所措。
良久,水笙狠狠捶了一下桌面,用一种愤怒又担心的口吻恨恨地挤出一句话:“可——恶!池迟到底是被谁带走了?!”

池迟默默流着泪坐在车子的后排,根本没注意到13一脸厌恶的神情。
前后两辆车子一直用无线电保持着通讯,大概在开了两个小时后,他们在郊区全体换乘了另两辆车子。
池迟心想,不愧是什么国安局的,办事可真谨慎。只是觉得这样谨慎似乎是有点多余,现在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而且既不是强龙也不是地头蛇,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他们没必要这么紧张。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已经到了郊区的样子,但是车子仍旧没有减速的迹象。
又过了一阵子,车开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镇子才略略停了一下,12下车去买回了几个热乎的盒饭,塞给了她一盒。
12和13都迅速地几口就扒完了饭,只有池迟看着盒饭,没有胃口。
12看了池迟一眼,忽然对13说:“你去跟凤尾联系一下,看多久能跟上来,要是时间不久的话,我们在这停一下等他。”
池迟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凤尾莲华和朱副组长乘的那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13一脸不耐烦地转头,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瞥了12一眼,12一副“随便你瞪,瞪也得去”的样子,13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13走后,12坐到车里,替池迟打开了手中的盒饭,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她说:“趁热吃点吧,池迟。”
池迟转头,很费解地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丝怜惜来,心里很是奇怪。
12对她笑了笑说:“嗯,这个给你。”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两小包心相印的纸巾来,“眼泪鼻涕的,脏死了。”
池迟心中暗暗纳罕,不知道这个才见了一面的“国安局干事12”为何突然对自己亲切起来。
不过那个“国安局干事12”很快替她解除了疑惑,他耸耸肩膀说:“快吃吧,池迟小姐,你要不吃饭,我跟凤尾没法交代了就。还有,你别看13那副样子,他啊是天生一张臭脸,不是针对你。其实他今天算不错了还,他最烦女人哭哭啼啼了,一般出任务要是碰到女人磨磨唧唧、哭哭啼啼,他一掌砍晕了事一般。”
从“没法交代了就”、“算不错了还”池迟听出了这个12跟一般人说话不同的用词顺序习惯。不过,她没时间去计较这些,看在12还算好说话的份上,她提出了一个疑问:“那个12是吧,你们国安局的办公地点怎么这么远?这么荒凉、偏僻啊?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还有,你们到底是根据什么说我父亲泄露国家机密啊?”
这次连12也皱起眉头来看她了,直到看得她有点慌乱,12邪邪一笑,然后才开口说:“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女人啊?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是假冒的吗?池教授头脑那么厉害?怎么你智商这么低啊?”
池迟真是觉得自己笨得可以,自己刚才到底是哪根筋搭得不对才会觉得这个人“亲切”。
池迟警惕地与12拉开了距离,一连串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跟我父亲是什么关系?冒险掳走我是什么目的?对我父亲失踪的内情知道多少?”
12这才比较满意地打量了她一眼说:“嗯,这几句话问的还有点意思。看来你只有紧张或者害怕的时候脑子才利落些。”
他往后座上一靠,略略伸了个懒腰说:“你不用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知道目前哪些可以告诉你,哪些不可以。你要是真想知道,等凤尾来了问他吧。”
然后又看了看池迟的盒饭说:“快吃吧,都凉了,还要走很远的路呢啊,你最好有点觉悟。”
池迟握紧了手中的一次性筷子,看着12说:“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12诧异地看她一眼说:“什么?”
池迟再次用力,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啪地一声折断了,她用一种且怕且希望的眼神看着12说:“我父亲,他,还活着吗?”
12长舒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呢,搞得这么紧张。这个问题倒是不用问凤尾了。”
他指指车顶说:“天才知道。”

藏匿·隐身所

凤尾莲华莫测高深,池迟真不知道目前的情势,自己该当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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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尾莲华与他们会合之后,车上已经没有了朱和平。
13一脸厌恶地对他说:“女人实在是太招人烦,我和你换车。”
凤尾先是对着池迟笑着解释说:“他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然后就二话不说地跟13换了车子。
车子开到镇外的树林,池迟感觉好像是兜了个圈子,然后车子返回镇子,开回国道,往市里开去。
这些都是通过凤尾在后面的车子里用无线电指挥着进行的,池迟感觉到他们对她似乎并没有恶意,有好几次想开口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凤尾不停地发着指令,她实在是插不进去嘴。
直到车子开始返城,凤尾莲华才停了下来,他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之后先递给池迟,池迟虽然心中有事没吃饭也没觉得饿,但是一看他拿水,突然就察觉到喉咙又干又涩十分难受。
看着眼前的水,池迟犹豫着没有伸手去接。
凤尾莲华笑了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纸杯来,倒了半杯水出来,一仰头倒进嘴里,又把瓶子递给了她。
这次,池迟接了过来,先是斯文地喝了两小口,接着就咕咚咕咚地喝进去大半瓶。
凤尾莲华过来与池迟同车之后,12就挪到副驾驶位置上去了,而司机简直就是一个特没存在感的人,从始至终,无论人员怎么换,座位怎么调,路线怎么定,车子何时走何时停,他都不说一句话,听令而行。
凤尾莲华看看池迟,又回过手去摸了半天,这次拿出来的居然是一袋冰水,用一条蓝白的毛巾裹了一下,递给她说:“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了,怎么每次见到你都在哭啊?”
池迟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敷到眼睛上,一阵冰凉的感觉透过毛巾传了过来,眼皮顿时舒服很多,眼睛里热辣辣的感觉也正在慢慢消退。
“说吧,你们到底是谁?跟我父亲是什么关系?捉我有什么目的?”池迟并不拿下眼睛上的毛巾冰袋,就这么敷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凤尾莲华爽快地一一回答说:“我呢,名片都给你了,凤尾莲华;其他人分别是12、13、小胖、司机是兄弟两人,都姓陈。他们大部分人跟池教授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我是池教授在国外大学进修的时候实验室的助手。我们并不是想捉你,而是想保护你,不被政府的人带走。”
池迟换了冰袋的另一面敷着眼睛说:“我只是记忆力差一点,人比较懒想的东西少一点,可是并不代表我智商情商低能。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你认为我是相信政府多些,还是相信突然之间掳走我的你们多些?”
凤尾莲华打开她中午时候没有动的盒饭,低头边吃边说:“池小姐,据我所知,池教授此次参与的是极地一项特级保密的研究任务,我推测教授在研究过程中有了比较惊人的发现,但是对待这一发现的态度与上头不同,教授估计又是特别的固执己见、态度强硬。为避免泄密,教授或者已经…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控制了起来。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池迟你,对人家来说,既是可供要挟的筹码,又是可供利用的线索。所以,你已经没有办法安安稳稳地做你的普通公民了,池小姐。”
池迟闭上眼睛消化着他这些话,心里又浮现起那天晚上的梦境来,似乎父亲是态度很强硬地说着什么,还骂了人,然后就听见了父亲的惨叫声。
池迟心里涌起新一轮的纠结与痛苦。她抱住膝盖,低下头,用那件大大地登山羽绒服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视线里马上变得一团黑暗。时光倒退五天的话,她还在茅山上听竹赏雪、接待香客;看观里的弟子们忙着诵经坐禅、演练法器;偶尔听主持师太唠叨两句,或者被监院师太罚抄经书。忽然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先是并不怎么用功修真的她莫名其妙地开了天耳,接着就是监院师太爻卦算着父亲有难,一路飞奔赶回设计院被不明身份的人欺骗掳走,现在又兜着圈子围着城里城外的乱绕,不知道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最最让她难过的是父亲被指泄密、生死不明,而一直深信的有困难找警察的说法,似乎也不能成立了。
是想尽办法逃跑再做打算?还是暂时相信眼前这个凤尾莲华?
朱副组长突然就不见了,是被他们问完话扔到了哪儿?还是…
自己又会怎样呢?假如仍跟他们在一起。
无数的想法在脑子里窜来窜去,互相矛盾地掐着架,她真的感觉自己就要承受不住了,马上、立刻、就要受不了了。
谁来告诉她真相?谁来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
池迟心里一直呕着的那口气在胸口积聚膨胀,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炸了。
她更用力地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将自己更深地埋进父亲给她买的羽绒服里,这里虽然黑暗,但是温暖、安全;外面虽然明亮,但是冰冷、危险。
也许是将自己抱得太紧了,怀里的包包硌得胸口一阵难受。池迟想起来,这个小包里除了银行卡等财物外,还有苏师叔祖的《天耳通修行手札》和拿过来没来得及还给水笙的他的手机。
他们现在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万一水笙打电话过来让他们听到拿走手机怎么办?岂不是更加无法跟外界联系了?
池迟小心翼翼地弄着些动静,手偷偷伸进包里关了手机。
手摸到那本《天耳通修行手札》的时候,池迟忽然想起来每当她毛躁的时候,监院师太就罚她抄写《道德经》的事情。
池迟再次抱着膝盖蜷缩起来,闭着眼睛,开始默默在心中背诵着《道德经》。
背到第三遍的时候,心里终于有了平静下来的趋势。
池迟心中越来越明显地泛上来一个念头:在真相大白之前,谁都需要提防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她又想起主持师太跟她说的话来:道法自然。凡事顺势而为,尽力为止,莫要强求。
好吧。那就顺其自然。池迟想着,信自己的感觉,下能下的判断,做能做的事情。
池迟终于做出决定松开膝盖抬起头的时候,车子已经进了城。
辗转之间,天就要黑了,外面已经有很多店铺前面的霓虹灯闪烁起来。
凤尾莲华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想憋死你自己呢!坐累了没有?稍微动动吧,一会儿就到地方了。”
池迟看看他说:“为什么冒险回市里来?”
凤尾莲华看看外面说:“小隐于野,大隐于市。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
池迟看着前面明显盘查严格起来的检查口,心里暗想,只怕未必。

羞怒·被调戏

被劫持还被吃豆腐,偏偏自己还根本不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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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站就在前方,池迟心里正在激烈地挣扎着,矛盾着到底要不要趁此机会被检查人员发现,然后借助他们的力量逃跑。
因为检查的很细致,所以前面排队龟速前进的车辆很多。
就在这时,凤尾莲华喊了一声池迟,然后从怀里掏出钱包来,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照片上一个少年在实验室里用仪器观测着什么,而她的父亲慈祥地抚摸着这个少年的头发,照片是立取式的照相机拍出来的,下面的日期标注着2000年4月14日。
凤尾莲华说:“你仔细看看,那个少年就是我。”
照片上的少年有着浓密的黑头发,英气的眉毛,略带疲劳和笑意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透着坚毅微笑的嘴唇,仔细看左边鼻翼部分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像是颗小痦子,那颗调皮的小痦子让这个少年有点呆滞的脸庞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池迟从照片上抬起头来,直接就去看凤尾莲华的鼻子。
凤尾莲华自己指着那颗小痦子说:“容貌稍变,但特征明显,这下不用怀疑了吧?”
是的,池迟相信了。虽说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什么都能假冒,但是这张照片是立取式相机拍摄,时间又过去了将近10年,就算这些都能作假,那个少年总不是现在的凤尾莲华返老还童现拍出来的,而且父亲2000年的时候的确是出国进修了,时间上是正确的。还有,虽然那张照片一直放在钱包里保存得还算不错,但是也可以明显看出来是一张放进去很久的老照片了。
退一万步说,假使这些还都是圈套的话,有人既然能为了他们父女设局10年,那么钻进去看看也值得了。
池迟点点头,将照片还给了凤尾莲华。抬头看看前面还有三四辆车子就要检查到他们这边了。
正想着凤尾莲华要用什么招数使他们安全通过检查的时候,凤尾莲华忽然伸手来脱池迟的羽绒服。
池迟一把抓住衣服,挡住凤尾莲华的手,脸上不知是出于薄怒还是羞涩,刹那间就升腾起一片红晕。
她看看坐在前排的12,似乎并没有注意后面的情况。但她还是怒视着凤尾莲华稍稍压低嗓子说:“你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