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们通过几次电话,再后来风萍如果想见他的话,唯有通过八卦周刊了。将近两个月里,他的事特别多,几乎是隔三差五就上报,内容都很荒唐,简直要惹起众怒了,有人指责唐湛太过放纵儿子。
风萍起初还不知道,因为她确实是不太关注娱乐界的,怎奈唐迦南的出镜率委实太高了,她好奇心起,干脆把他的八卦新闻收集起来。
某天,易尔阳忽然登门请她帮忙,在她家客厅发现一堆报刊。
“不是吧风萍,你真对阿南有意思啊?”他夸张的叫起来。
风萍正执一壶沸水悬壶高冲地泡茶,闻言随口笑道:“如果你也每天上报的话,我便是对你有意思了。”
易尔阳笑:“阿南到你这里绝讨不了便宜……”
风萍笑笑,低头专心泡茶。
他趁机仔细打量一下室内,两室一厅,但格局不大,厨房客厅显得很局促,收拾的很洁净,布置也素雅,家具甚少,但看起来十分高档,说明她是一个注重品质的人,啊,还有香气浓郁色质橙艳的热茶。易尔阳接过茶闻了闻,笑道:“奇怪,我原来觉得你挺神秘的……”
“现在呢?”
“现在更神秘了,不像普通人。”
风萍笑起来:“你的感觉没错,其实我出生贵族世家,祖上追溯起来,和英国皇室也颇有渊源。”
易尔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真幽默。”
他说着饮尽杯里的茶,起身告辞:“我得回去了,工作室还有一堆事情,明天……”
“明天我一定准时到。” 风萍微笑点头。
易尔阳再次谢过,出门下楼去了。

翌日下午,风萍应约去见易尔阳。说起该事的起因,是某慈善基金会倡导环保,发起募捐公益活动,邀请许多影视明星和豪门名媛助阵。易尔阳因为上次在巴黎的服装展以环保为主题,大获成功,深受业界好评,本次也成了名媛们的首选设计师,但时间紧迫,不得不请帮手。
风萍到了工作室,看见易尔阳办公桌上的宣传资料,当下翻开来首先看名单,一长串看下来,认识的寥寥无几,明星里面倒还知道夏瑶和两三个天后级的歌手,名媛部分一眼看到唐铭瑄,不由得奇怪:“没听说过唐湛还有女儿啊?”
易尔阳噗嗤一笑:“她是阿南的表妹,他姑姑的女儿。”
“也姓唐?”
“她随母姓。唐大小姐早年丧父,年纪轻轻,做事难免有些荒唐,咳咳……前几年她移至国外居住,行事低调不少,唐家极不愿意提及此事,唐大小姐年轻的时候,很多地摊杂志都会写她,如今很少了。不过——”易尔阳忽然换了一副夸张语气,“你居然不知道唐铭瑄,你一定是外星人,而且是男外星人。
一句话把风萍说笑起来:“男外星人?”
易尔阳哀叹道:“只要稍微关注八卦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女人更加不可能不知道。”
风萍报赧一笑:“我是外地人嘛,来的时间不长……”
易尔阳道:“拜托,现在资讯这么发达。”
风萍抗议:“拜托!不看八卦难道是一种罪过?”
易尔阳笑道:“罪过谈不上,只是比较奇怪。我坚信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风萍点头表示同意:“确实,我以前也爱八卦的,最近两年才转移了兴趣。”
“我好奇你以前的八卦内容?”
“服装啊,美食啊,男人啊,平常女人八卦什么我就八卦什么……”她随口说着,将那宣传册子匆匆翻一遍,回过头重新去看那份名单,名媛周新竹排第一,另有吴念真,余曼文,方君怡等人。因为唐迦南的缘故,她对余吴二人也略有知,余家搞娱乐,吴家经营餐饮,都是本城首屈一指的人物。
“这位周新竹……”
易尔阳听见这个名字就叹气:“特麻烦的一位主,礼服要足够创意,足够时尚,足够别出心裁,不过出手真是阔绰。”他笑着话锋一转,“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开罪不起啊。”
“哦?”
易尔阳竖起大拇指:“本城首富之女。”
风萍一怔:“咦,首富不是唐湛吗?”
易尔阳哈哈一笑:“你还相信福布斯排行吗?那个对外公布的资产数据不足信,实际上有不少超级富翁都不在那个榜上,他们都隐居深山,躲避类似的讨债鬼——”说着朝她手里的册子轻轻一弹:“慈善机构。”
风萍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易尔阳感慨:“反正他们都是有钱人就对了,够我赚几辈子啊……”
风萍好笑:“你很缺钱吗?”
易尔阳眼睛一瞪:“哪有人嫌钱多的?!”
风萍放下宣传册,笑道:“不说这个了,干活吧。”
易尔阳立刻领她到一个堆满垃圾的大房间,里面有若干易拉罐,饮料盒,废报纸等物,看得风萍也不由得惊叹。
“我准备利用回收的垃圾制作晚礼服。”
“创意不错。”
“废物利用,宣传环保。”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吧?”
“确实来不及,所以只做一件。你也认为这创意不错,应该能够满足周新竹的要求……”
“一定艳压群芳。”
易尔阳闻言也不由面露自得。
风萍奇道:“我只奇怪夏瑶为什么没有找你,反正是唐迦南付钱,不是吗?”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易尔阳也笑:“她一向只认Jennifer。”
风萍撇嘴:“真可惜,Jennifer仍当她是三流影星。”
易尔阳微微一怔,道:“说起这个,我上次在飞机上就想问你了,Jennifer的那条裙子在我看来十分完美,你何以说它是三流作品?”
风萍笑起来:“因为Jennifer有一个怪癖,真正一流的作品,决不出售。而且她自视甚高,认为世上有钱人很多,但是配得上她衣服的人很少,你若是她的知交好友,倒有可能拥有一两件,但那是没有牌子的。”
易尔阳满脸惊讶:“真是闻所未闻,你从哪里知道的?”
风萍一脸笑嘻嘻:“刚刚不是说了嘛,我以前也很热衷八卦的。”
“我很怀疑它的真实性?”
“八卦而已,不必当真。对了,给我看看你的图纸……”
“好吧!”易尔阳领她去看图。
这后面的一个礼拜,工作室全体员工加班自不必说,风萍也跟着他们熬了几个晚上,好好一个美女硬给熬成了黑熊猫。
易尔阳心里过意不去,眼看快要完工,便让她回去休息。
风萍也委实过于劳累,便不客气地提着自己的帆布大包回去了,却不是回家,而是打车直奔时光酒店。
那里有她的专属套房,可以让身心得到充分休息。
她进入大厅,直奔自己的专属电梯。那部电梯和贵宾部的电梯相邻,她迷迷糊糊的,转弯处“砰”地撞上一个人,因为犯困的缘故,她下盘虚浮、两腿无力,倒退两步仍站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忍不住哼了一声,抬头去看,撞到的是个男人,西装革履,一副墨镜不掩其俊朗轮廓。
他本人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身后的两人倒先说话了,一个急忙询问他:“弈,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另一个娘娘腔上前指责她,讲话不带喘气的:“你丫怎么回事眼睛瞎了还是走路不带眼睛你知道你撞的是谁吗你是哪一家的记者我告诉你你今生今世永远别想采访我们家弈……”那口水几乎没喷到她的脸上。
“如今的记者还真是无孔不入啊。”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冷艳的墨镜女郎有些嘲讽的说,然后挽着那男子的胳膊,将他带出去,“弈,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娘娘腔用鼻腔对她重重哼了一声,一扭腰,尾随出去了。
风萍自认倒霉,爬起来拍拍屁股,搭乘电梯上楼。电梯门刚一打开,专属服务人员均已垂手等候。她的第一句话便道:“去查查贵宾部有没有一个娘娘腔的男人,让他立刻滚蛋。”
于是当晚的娱乐新闻报道:今日国内著名经纪人任尧陪同旗下巨星韩弈来本市出席某商业活动,活动结束后回到下榻的时光酒店,得知自己已被扫地出门,并被列入酒店黑名单,终生不得入住该酒店。酒店负责人对此解释是:任先生人品太差,缺乏教养。
时光酒店乃是国际知名的五星级酒店,此案尚属首例,任尧对此极为愤怒,认为是对他的莫大侮辱,扬言一定要讨个说法。末了,主持人还不无幽默地说,社会在发展,文明在进步,或许有一天人品和金钱一样,甚至有可能取代金钱成为衡量我们消费水平的关键指标。

7

那则新闻播出之后闹得纷纷扬扬,风萍毫不知情。
她昨晚倒床一觉睡到今日中午,直到服务人员前来唤醒她吃午饭。吃过午饭,如常去易尔阳的工作室,被助理告知,他正在陪周小姐试礼服。于是折身往后面的试装室去,刚一推门就看见橘红沙发里坐在一个人,正是昨日撞到的那名男子。
近年来红遍华语歌坛的巨星韩弈。
这一次他没有戴墨镜,用一双秀媚的丹凤眼看了她三秒,然后面无表情的重新看住手里的杂志。
风萍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也不多话,直接往里面走。人还没靠近,已经听到易尔阳那把兼含无奈和疲惫的声音:“周小姐,如果这样还不能令你满意,那我真的……”
她适时推开门。室内的视线一瞬间聚集过来。易尔阳的表情非常明显地舒了一口气,大步扑过来在她耳边密语:“my god,你就是我的上帝。”
风萍一看那位周小姐的表情,心想恐怕未必,笑着回以耳语道:“nono顾客才是上帝。”
这位周新竹小姐正是昨日遇到的那名冷艳女郎。
她的目光很显然要比外面那位韩先生犀利。她冷冷地打量风萍一下,然后看着易尔阳,用一种非常高贵的语气,冷冷地问道:“她是谁?”
在场除了风萍和易尔阳之外,还有两名负责试装的女助理,大家都是一阵发寒。易尔阳作为一个男人,对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近乎本能的反感,只作没听见。女助理见机得快,赶紧出来打圆场,实话实说地介绍道:“她是我们的兼职员工,叫做风萍。”
周新竹冷冷抽一下嘴角,放开手里的礼服,暂时把注意力移到风萍的身上,抑扬顿挫地问道:“这么说……你不是记者?”
除了风萍,其他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适才说话的助理完全不了解情况,笑容已经有些勉强了。
易尔阳疑惑地看着风萍:“你的本职是记者吗?”
风萍微微一笑,道:“不是。”
周新竹冷冷道:“尔阳,你的这个员工本事很大啊……”
易尔阳已经隐约觉得两人有过节,但他一来不爽她的挑剔态度,二来不满她的傲慢语气,虽然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却顺水推舟道:“嗯,风萍确实是个天才,将来必定会在时装界有所斩获。”
周新竹本来有五分怒气,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升到了七分。但一时却没有发作,她有些搞不清易尔阳这话里的成分,脑子里先转了一圈,想不出什么大人物是姓风的。但任尧忽然被逐出店,分明就是因为昨天那档子事。不过,就算这姓风的丫头后面有人又能怎么样呢?她周新竹怕过谁啊?
这样一想,她的脸上不觉就带出一丝笑意。她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很冷艳,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更冷艳,白齿红唇衬着冰冷眼神,叫人心里发寒。
“尔阳,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还没来得及看,怎么?”
“韩弈的经纪人你知道吧?”
“知道。”
“他昨天被时光酒店列入了黑名单。”
“啊?这是怎么回事?”易尔阳真的吃惊了。
“这个,就要问你的这位兼职……员工了。”周新竹特意强调兼职二字,将冰冷的目光投向风萍。
风萍生平最讨厌的一种男人就是不尊重女士的男人。昨天那人劈头盖脸把她一顿指责,那一股烟熏酒染的口臭几乎令她窒息。她让他滚蛋,原是不想再在酒店里看见他,没想到方伯韬执行的非常彻底,不但让他滚蛋,还把他列入了黑名单,呵呵……她忽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又解气又好笑,面上忍俊不住,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看得周新竹怒火中烧,易尔阳则是一脸好奇。
她摊开手掌,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也没办法。那位先生素质太差,很没礼貌,公然对酒店的其他客人无礼……”
“其他客人?”周新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全身没有一件她叫得出牌子的衣服,她也能入住时光酒店?
“怎么?你也住在时光酒店吗?”
周新竹的身材颇高,还穿了一双高跟鞋,迫使风萍不得不仰起脸里对她微笑:“我有时候会住那里,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周新竹皱眉,她不喜欢她,却不能否认她的美貌。——意识到这一点,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她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足为奇了。
她不由得又多看了风萍两眼。
风萍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神里带了一丝轻蔑,还没琢磨明白,就听她口吻冷漠地说道:“没什么奇怪的。只是风小姐,大家既然在这个圈子里混,少不得要常打交道的,凡事别做的太绝了。”
这句话已经透出了浓浓的不友善的意味。
易尔阳连忙支开风萍:“我正在等一份巴黎的传真,你帮我去看看传过来没有?”
风萍岂能不知他的意思,答应一声就要出去。
周新竹还欲借题发挥,正巧韩弈进来了,问道:“还没好吗?”
如此就把话题岔了过去。
周新竹身高一七八厘米,十六岁出道,拿过若干模特赛的大奖,又因她出身豪门,所以在亚洲地区颇具知名度。她的身材虽好,臀围却有些宽,这是她的一个小瑕疵,她自己也知道,故而格外在意。此刻她正是嫌这件礼服衬得她屁股有点儿大了,实际上,这完全是她的心理作用。
易尔阳口干舌燥说了半天,也没能使她的注意力从自己的屁股上移开。韩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做到了。他说:“这件礼服真的好有创意,新竹,你穿上它,后天的舞会女王肯定非你莫属。”
周新竹有点怀疑:“你不觉得后面……有一点小问题吗?”
他认真看了一圈,说:“非常完美,我挑不出任何毛病。”
周新竹终于高兴起来,非常爽快地对易尔阳说:“好吧。那就不用修改了,后天晚上六点准时把它送到我家里来。”
易尔阳和那两名女助理都很想吐血。他们从专业角度出发,从材料到设计裁剪效果一一给她解释了半天,她就是不买账。现在韩弈一句话就搞定了,难怪人家要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了。
送走了周大小姐,易尔阳立刻飞扑到柔软的沙发里,不到三分钟已经呼呼呼的梦周公去了。
风萍眼看没啥事,也回家去了。
到家一看,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见字后请给我电话。
落款:阿南。
她打开门进去,随手将那个纸条扔进垃圾桶,放下包脱掉外套换鞋子进卫生间洗脸,然后抹上面霜,进卧室。
卧室的空间较大,因为她把两室打通之后重新装修了,这样一来就宽敞许多,感觉呼吸也通顺不少。里面的摆设倒很简单,不过是床,衣柜,电话,电脑桌和电脑,电视机影碟机音响全无。门窗等材料是由国外运来的,隔音效果甚好。有时她想要暂时忘记外面的世界,只须关上门,不看报纸不听广播不开电脑。从十三楼的位置望出去,感觉很像是在照镜子,对面是一模一样的公寓。倘若距离足够近,或者她的视力足够好,就能够发现那片玻璃里正印着自己的影子。
极目所见均是冰冷的玻璃金属大厦,这多少让她有些悲哀。如你所知道的,当一个人的物质得到全部的满足之后,精神上总是特别空虚。假如这个人还特别敏感的话,那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风萍曾经就是这样一个人。
有一段时间,她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自幼便习以为常的歌舞宴会令她厌倦,娱乐方式也不见得新鲜,至于青年人之间脸红心跳的爱情嘛,呵呵,她得到的实在太多,也太容易了,通常她所遇见的十个青年里有七个会对她直接表示爱慕,另外三个则委婉曲折的暗示好感,手法不同罢了。
她读过经济金融文学等众多专业,没有一科是念到结业的。她不知道念这些有什么用?她有专门的顾问团,每个人都是行业里最最顶尖的人才,她每月支付他们七位数的薪水。她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大肆挥霍财富,然后静静等待死亡把她带走。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直到有一天,她遇到安悦生。
安悦生。她喜欢他的名字,安,悦,生,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喜悦。多么美好的名字,那时候的她——
叮铃铃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
她转身离开窗口,先看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才接起来:“怎么?”
对方深谙她言简意赅的作风,直接切入主题:“西部来电询问您是否有空出席下个礼拜的学校落成典礼,另外他们坚持要以你的名字给学校命名——”
“不必了。”
“我已经代为拒绝。”
“呵呵!”她抽搐一下嘴角,略显疲惫地摁住太阳穴问道,“我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对方回答地十分干脆。
“门前冷落车马稀,我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风萍不由得苦笑起来。
“如果要这样算的话,让我们来看看您在英国的居所近期收到的邀请……,嗯哈,未来的一个礼拜里,您有五份宴会邀请,另有来自时尚界文艺界等联会主席们的亲笔邀请函,还有……”
“还是算了吧!”
“您已经淡出圈子,他们依旧始终如一的送来请柬,从不错落一次。嘿嘿,如今谁要是能将您请出去,到场的宾客必定与有荣焉。”
“我亲爱的矮人大叔,你今天吃了多少颗巧克力?”风萍真心笑起来。
“一颗也没有。”大叔非常严肃地回复她,“我亲爱的苹果小姐,刚才的事您决定了吗?我可是日理万机。”
“最近不想走动……”风萍近乎撒娇般拖长声音。
“我明白了小姐,请您下次做善事时不要冲动,我们有专门的慈善基金会。”矮人大叔说完正准备挂机,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吸了口气,“哦,我差点儿忘了小姐,前几天得到消息,近期将会有一批古董在圣罂市拍卖,里面有一只明朝初期的梅瓶,初步估价在三百万,您要是有闲情逸致的话,不妨去看看。”
“好的。”
风萍笑应一声,挂断电话,顺势就躺到床上,不想动弹了。侧身看到床头镶嵌的镜子里自己的脸,黑眼圈依旧很明显,心里头一阵懊悔啊,真是何苦来着?
可是,青春这个东西根本是无法挽留的,时光迟早把它带走,任何努力都徒劳无功。倘若要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没有体验过的,或者说体验机会不多的,大概就是和几名同事一起熬夜加班出成果,这过程多少有种成就感和参与感。
她读过很多科目,但最拿手的却是不曾系统学过的裁缝手艺,若是抛弃与生俱来的家世和背景,作为一名普通人,她唯一能赖以生存的也就剩这点手艺了吧,丝毫不比他人高明。
风萍叹息一声,合上眼睛。
几年前,当她还是一名萝莉,还是那种情感上比较敏感的萝莉,她自寻烦恼地执着于人生、命运、活着的意义等等,这一类连哲学家也没办法给出标准答案的思考。她的家庭教师站在精神的高度鼓励她去体验生活,一种自给自足自力更生的生活。炳辰则说,我们完全不需要这样做,我们生来就是注定享受的,世人不论是大谈民主自由等空话,还是抨击富人的奢侈挥霍,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想过上我们这样的生活。倘若易地而处,他们恐怕另有一套宏伟大论,这种事情我们见的难道还少吗?
炳辰很少会对她这样长篇大论的讲话。他每日忙于花天酒地,以及和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鬼混。所以,她那时候是连他也看不上眼的,她只看到他放荡轻浮的一面,忽略他也是一名毕业于英国名校的高材生,以至于后来她用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证明,炳辰其实是对的。
她迷失在生命旅途中的某一段。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错误犯的比较早,她还相当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修正,然后重新来过。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说,那段经历终究是不同的,那是她生命中最初最纯的爱,故而也就显得格外难忘。
比如这幢位于樱花街1108号的白马公寓,比如樱花街上的服装批发商场,比如第一次见到安悦生的新月广场,和楼下那辆路线烂熟于心的218路公车。有一回,她去谭记面馆还遇见过他,西装革履的和一行人去了隔壁那家酒店。那家门面装饰的金碧辉煌,看起来比较气派,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要讲究排场。
当时她只有一个感想:金钱或权势,男人终归还是要占一样的。男人的气度实在太需要这两样东西来打底,不信你看安悦生——

 

 


第三章

风萍再一次被电话铃声叫醒时,天已经全黑了,对面的灯光自玻璃窗反射到她的室内,光线极其微弱。
她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开灯。
话筒里传来一把低沉男中音:“我打扰到了您吗,亲爱的女王陛下?”
“君浩?”风萍夹着电话坐起身来,扒拉两下头发道,“你搞什么鬼?”
“陛下,”方君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故意的克制,“我知道不应该为个人的私事再三打扰您,可是——”
风萍打断他:“方君浩,你搭错了哪根神经?”
方君浩的声音愈加凝重:“陛下,臣在回禀很严肃的事情。”
风萍拿出杀手锏,懒洋洋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年带我们去翠明湖捉鱼,害我差点溺水的人是你吧?”
一提到这件事,方君浩就忍不住冒火,再也扮演不下去了,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知道你会那么蠢,带了救生圈还能溺水。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老头子带走,学那该死的酒店管理。啊,翠明湖,我年少的梦——”
“酸死了。”
“我要去搞艺术。”
“请问得到家长同意了吗?”风萍恶意的说。
方君浩顿时泄气了。说起来也真是丢人,他一个眼看就满三十岁的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十分惧怕自己的老父亲。没道理啊没道理。
“我的大小姐你就帮个忙吧,你的话老头子一定会听的。”
“他听自然是会听的,但心里难过。我为什么要去做令他难过的事呢?”
“那你忍心让我难过?”
“你难过?”风萍嗤笑一声,“你在欧洲不知道有多风流快活,那些色情杂志的封面照都是你给提供的吧?”
“那叫艺术!”方君浩叫起来,“我可是获得过专业摄影大奖的……”
“你跟我嚷嚷没用,有胆子就去跟方老伯说吧。”风萍在床头换了一下位置,肚子忽然一阵咕咕直叫,便道,“喂,没事的话过来陪我吃晚饭吧?”
“晚饭?”方君浩又叫起来:“我说女王陛下,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您还没用晚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风萍假意哭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