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走廊墙面全部剥落,到处堆积邻居的破烂家什,潮湿的拖把和衣服挂在绳子上,枯萎的盆景,废弃的破铜烂铁,空气里有一股灰尘的陈旧味道。
“哦哦,好的。”她并未有其他表示,只是把书包递给他,“你家住几楼?”
“二楼,我自己可以上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冷冷的,“还有什么事情吗?”
易东成还真的思索了几秒钟,然后很愉悦的说道,“对了,你不问我我差点给忘了,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喏,这是天麻排骨汤。”
她蹲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保温桶递给他。
顾西就没有去接,他那双眼眸盯着易东成,街上光影明暗交错的在他脸上流淌,敏感和脆弱在他眼睛里一闪而过。
她一点没察觉到他的抗拒,“怎么,不要嘛?”
“你自己留着吧。”他转过身就要走。
“喂,别啊,这可是冬宝斋的招牌药膳,天麻富含天麻素,香荚兰素,蛋白质,氨基酸,微量元素,其性辛、温、无毒,有抗癫痫,抗悸厥,抗风湿,镇痉,镇痛,补虚,平肝息风的功效,对你的伤势和大脑有奇效。”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不用担心,我爸给我订了一个月的天麻鱼头汤让我补脑子,他说我本来脑子就不好使,现在撞了之后更困难的。”她笑盈盈的看着他,“所以这份是给你的。”
她乘机往他手里一塞,“那我走啦,明天见。”
巷口的电灯晕晕亮着,灯晕映出暖暖的橘黄,微弱、固执,放佛亮了几个世纪。
他缓缓的走上楼,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去开门,很久,才发现钥匙是错的。
吴丹珠下班回家,打开房门,发现顾西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种不同于寻常的安静。
“这是什么?”她指着桌子上的保温瓶。
“那个女生送来的。”
她笑道,“那个女生是叫易东成吧,对了,是不是有个电影叫《东成西就》?你们这两个名字,挺有缘的嘛。”
顾西就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您别拿名字开玩笑了,您知道我名字的意义。”
保温瓶打开之后,药膳的香味充盈了整间屋子,还冒着热气,吴丹珠用勺子盛到碗里,“那姑娘家,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父母很讲理,姑娘也很有教养,喏,挺香的,尝尝。”
顾西就一动不动。
“虽然是个意外,人家一片心意坦然的接受就行了。”
“还有啊,别老是那个女生,那个女生的喊人家,听的多难受,人家有名有姓的。”
易东成,易东成,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不知道怎么喊出口。
回到家,李阿姨端上一锅天麻鱼头汤。
易东唯“啧啧”了两声,给易东成夹了块整鱼头,“小叔真是模范爹地,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来,好好补补你的脑子。”
“没用。”她无精打采的戳了戳鱼头,“智商已经越走越远了,我已经放弃治疗了,归根结底一定是小时候吃门缝夹过的核桃吃太多了。”
易东唯看着她,“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
易东唯笑道,“要是我,现在开心还来不及呢。”
她不解,“为啥?”
“假如我是个矮矬穷,有天撞了个白富美,我还等什么,就是跪着做牛做马也把妹子给收了。”
易东成白他一眼,“瞧你那龌蹉的思想,你付的起白富美的医药费吗?你付的起白富美的精神损失费吗?白富美那群追求者没把你按在角落里打死?还有啊,高中生谈什么恋爱,你是想被教务主任吊打吗?”
“……”
半晌,易东成咬着筷子认真的说道,“他家住的地方挺破旧的,八十年代的老公房。”
“怎么啦?跟人有反差了?”
“没有啊,只是他家门口的电灯泡实在太暗了,我怕天黑看不清,他又摔一下,雪上加霜,那可就太惨了。”
“易东成,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
她凑到易东唯旁边,讨好道,“哥,上次大伯从丹麦给你带的手电筒给我用用。”
“喂,那可是潜水专用的电筒啊。”
“给我啦,给我啦。”
“好好好。”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班主任进来宣布调课,这学期周五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调到早上第四节课。
消息一宣布下去,历荔就跑过来兴奋不已,“东成,东成,八班的体育课也是第四节课。”
“呃,然后呢。”
“你可以每周都看到你老公了啊。”
“拜托,他都摔骨折了,还会上体育课吗?”
小女生脸上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哦。”
早上的薄雾才褪去,太阳的光晕朦朦胧胧的,空气里含着丰沛而冰凉的水汽,让人精神一振。
准备活动做完之后,历荔拉着她坐在看台上面,篮球上都是男生,叫喊声此起彼伏。
“那个高个子男生,长得挺帅的,耿珊珊暗恋他好久了,他是物理方向的,对了,他跟你老公关系挺好的。”
“你看那个,八班的学霸,考过五门满分的成绩,当然你老公是学神。”
“那个,那个,我以前初中同学,在我们班成绩第一,到了八班就垫底。”
历荔喋喋不休了半天,易东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顾西就没来上体育课,应该还在班级,他们班体育课应该没人在教室,想到这里,她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我回教室一趟。”
她从天桥上绕到八班门口,站在后门口看了一眼,果然,教室里只有顾西就一个人。
他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桌子上摊着一本书,窗户开着,一阵风吹来,几片灰黄的叶子盘旋着,落在他的桌子上。
他把那些树叶拿起来,放在手心里,送入窗外。
易东成轻轻的敲了敲门,他转过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们班体育课啦,我就想乘机看看你。”
她往他旁边的座位上一坐,“咦,这是什么书?Little Prince,你看原版的吗?好厉害啊。”
“我家有法语版的Le Petit Prince,话说这是个什么故事?爱情故事?游记?反正我看的时候,完全弄不懂,通篇无聊的对话。”
顾西就轻咳一声,“我只是学习单词的。”
她扫了一眼,“就是这里,玫瑰花说‘现在该是吃早点的时候了吧,请你也想着给我准备一点’,一朵花还想着吃,这是食人花吗?匪夷所思,换做我,就把这玫瑰花做成玫瑰花饼吃了。”
顾西就嘴角动了动,眼睛亮晶晶的。
她咧嘴一笑,“我家有好多原版书,你要吗?”
“都有什么?”
“很多很多,名著啊,论著啊,我家有一个超级大的阁楼,里面全是书,没有你找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能借给我几本吗?”
易东成点点头,“没问题,你告诉我书名。”
这时候教室门被推开了,一个高个子男生走进来,看到易东成,然后退了出去,嘴里还念叨,“我走错班级了吗?”
“你没走错。”顾西就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那个男生哈哈大笑,“哎呦,原来你在约会啊,哈哈,□□被我撞破了吧。”
易东成尴尬说道,“是我把他撞骨折了。”
“我靠,不会吧,你是从楼上跳下来撞的吧,不然你这个体型,怎么能造成那么大杀伤力呢。”
她摆出一张严肃脸,“恩,那天我考试没考好,特别想不开,就从二楼跳下去了,正好他从下面走过去,我就把他撞骨折了。”
那个男生瞪大眼睛,“真的?”
“当然是假的,智商呢。”顾西就实在看不下去,“这我同学。”
“什么叫这我同学啊,美女你好,我叫苟晞。”
易东成愣了一下,“什么‘苟’?”
“哈士奇,你可以叫他二狗子。”
“我靠去你的哈士奇,是苟且的苟,苟合的苟,不对,是枸杞的枸去掉木子旁,再加上草字头。”
易东成连连称奇,“怎么会有如此魔性的姓。”
“哈,这是古姓,很有历史的,再说了,这家伙叫什么顾西就,东成西就,我们年级有个妹子叫易东成好吗,我们私下都说她是这家伙老婆。”
“……”
半晌易东成装作看了看墙上的钟的样子,说道,“要下课了,我先走了,这个东西给你。”
她掏出一柄手电筒,放在桌子上面,转身就走。
苟晞看到之后眼睛一亮,“我靠,wiseLED潜水版的,大几千块钱啊,妹子是土豪啊。”
他摩挲上去,那手柄上还有她的体温,温热的。
“对了,土豪妹子叫什么名字?我要去抱大腿。”
名字,念起来有微微绵长的后鼻音,本来是男性化的名字,可是有种爽朗和直率的可爱,像是青团,软软糯糯,散发青草的气息。
“易东成。”


☆、第 6 章

易东唯晚自习回来时候,就看见易东成在阁楼里忙活。
阁楼上全是藏书,易东成的外公是有名的哲学家和语言学家,他去世后,所有的藏书全被陆莉君搬到了家中,再加上原有的藏书,俨然一个小型图书馆。
他初中时候,时常会跟易东成、易东陵一起整理阁楼的书籍,他和易东陵都陆陆续续看了很多书,但是易东成每次就叫嚷看到书脑子就疼,食欲不振,久而久之她也很少去阁楼了。
那些书,整整齐齐的被放在柜子旁边,她踩着折叠梯,手指轻轻的滑过这些书脊,眼神专注。
“你干什么呢?”
“找书啊。”易东成转过头来,“哥,我家有没有《黑书》这本书啊,我找了半天没找到。”
易东唯把那些在地上的书一本本的放入柜子里面,“不在这个柜子,你要哪个版本的,中文还是英文,中文的要谁翻译的。”
“这还有区别?”
“当然有啊。”
易东成从梯子上爬下来,叹气,“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说。”
易东唯的耳朵立刻竖起来了,“他是谁?喂,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才没有呢,就我那个受害者嘛,顾西就,他想跟我借几本书看看。”
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黑书》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奥尔罕·帕慕克的最复杂、最炫目的书,有人说是侦探小说,有人说是小说版的自传,但是我觉得英文版的给易东陵看还差不多,有难度,我给你找个翻译不错的中文版吧。”
“哥。”易东成谄笑,“你怎么懂这么多。”
易东唯白了她一眼,“你以为呢,我们看书的时候你成天睡觉打游戏逗猫遛狗,不学无术。”
她干脆席地坐下,怏怏的道,“哎,别提了,‘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我觉得跟你们差距好大,对了,哥,你要考哪所大学?”
“明年三月份时候‘北约’会有自主招生,到时候再看吧。”他抽出一本书,“就是这个了。”
易东成接过书,“我看下书单啊,恩,都齐了,谢啦哥,你最给力了。”
易东唯看着她,她的脸庞融在橘色的灯光里,轮廓精致细巧,她有一双像猫一样变化多端的眼睛,专注的时候水灵灵的发亮,迷糊的时候朦朦胧胧的笼罩在烟雾里。
然后性格又像只狗,温顺蠢萌,别人一开心她就凑过来了,而自己好像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忽然他有点不舍了,于是恶狠狠的威胁道,“我可警告你啊,别对顾西就动什么歪脑筋。”
“我为什么要对他动歪脑筋啊。”易东成翻白眼,下一秒她恍然大悟,“哦,我懂了,哥,你不会喜欢他吧,哈哈,真的吗?你喜欢男人?”
“喜欢你个鬼啊,赶紧给我滚!”
第二天放学时候,她就捧着书去献殷勤了。
“怎么样,我家书够全的吧,你知道吗?我整理的时候还发现好多本□□。”
顾西就微微的皱了下眉头。
“哈哈哈哈,瞧你往哪里想了,不是黄色小说,都是些政治主张不同言辞很偏激的一些书,好多都是从国外带来的。”易东成笑道,“你是党员吗?”
顾西就点头,“是的。”
“根正苗红啊,那你还是不要看了,我就是说一说调调你胃口的。”她把那些书收起来放在纸袋子里,然后很自然的说道,“走吧,我们回家吧。”
顾西就一时没反应过来,易东成的手却又伸了过来,把他书包拿了过来,“还有事吗?”
“没有。”
“那就走吧。”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他也没想过,就在她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的世界之后。
阴沉沉的云朵压在天空,低沉得像要吞噬整个世界一样,他感觉到有淅淅沥沥的水珠从天而降,冷风穿过他的衣服,湿湿的,像一只沾着水的手在抚摸他。
空气中有种具有腐蚀力的感觉使他软化,使他陷于迷惑。
忽然易东成欣喜的喊道,“下雪了!”
他抬头看去,刹那间,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静的天空中飘落,旁边那个女生,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暮色弥漫的城市被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
“顾西就,下雪了!太好了,下雪了,哈哈!”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开心?”
“是啊,南方很少下雪啊,哈哈,我最喜欢下雪了,怎么你不喜欢下雪?”
“我无所谓。”他垂下眼帘,然后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易东成连忙赶上去,“春夏秋冬,你最喜欢哪个季节,我是都喜欢。”
“都无所谓。”
“啊哈哈,我们互补啊,不过春天让人犯困,夏天虫子太多,秋天太干燥,冬天冷死人,从好的角度来说,春天可以吃蔬菜,夏天可以吃水果,秋天可以吃大闸蟹,冬天可以喝羊肉汤,哦,我想喝羊肉汤,我再也不要喝天麻鱼头汤了,奶茶也可以。”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么的,闷闷的心情有点被这句话治愈了。
“顾西就,顾西就。”
“什么?”
她眼睛亮闪闪的,“我现在要喝珍珠奶茶,神也阻止不了我,你等我一会啊,千万别走掉。”
一会她碰了两杯奶茶过来,“喏,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所以给你买了椰果珍珠布丁的奶茶三兄弟。”
他不由的抽抽嘴角,接了过来。
平时二十分钟的路,被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走到他家门口,易东成正要道别,顾西就喊住了她,“等下,我去给你拿一把伞。”
门被打开了,屋子里静谧无声,窗口拉着窗帷,青灰色的光线滤过了那窗帷,惨淡的,照到光滑整洁的地面上。
橘色的灯光点亮了屋子,她站在门口,忽然有些尴尬。
“进来吧。”
屋子不大,很整洁,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里都是些泛着黄的老旧家具,一个柜子上摆着只香炉,里面点了根香,灰色的烟百无聊赖的缠绕着,氤氲着一阵古雅的香味。
他递过一盒纸巾,“把水擦擦。”
“哦。”
顾西就走到门后,拿起一把雨伞地给她,“你怎么回家?”
“我坐公交车回去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父母不来接你吗?”
易东成笑道,“我爸妈哪有那个时间啊,忙起来几天都见不到,我上学都是做公交车的,有时候睡过头了才打车。”
“雪下这么大,你打车回去吧。”
她思索了一下,“不行,我这个月已经睡过头好几次了,再打车就成穷光蛋了。”
“谢谢你的伞,我先走了啊。”
从窗外看去,马路上已经一片雪白,形成了一片白色的荒漠,树梢上都是积雪,车灯扫过,那煞白的亮光一闪,让他想起了春天里的梨花,夜晚的雪花,好像无边无际,一直沸沸扬扬到天涯海角。
他躺在床上,打开那本《黑书》,看了几页才发现,原来这本书辗转过好几个读者。
最早的应该是易东成的爷爷辈的,字写得煞是好看,在那一行“她一面忧伤地望着照相机,一面拉开黑白相间的蚊帐,犹如打开山洞的大门”,旁边有注,“于英文对照重新查证”,再下面是一个女性都字迹,“已纠正”,然后是“床帘by唯”,最后是“同意by陵”。
再随手翻翻后页,这种标注随处可见。
他忽然来了兴趣,把剩下的几本书也翻了翻,在英文版的《环游地球八十天》里,他发现了易东成的标注。
“别起誓啦!掌柜的,”福克冷冷地说,“您还记得吗?从前猫在印度是神圣的动物,那年头真是它们的黄金时代。”
“猫的黄金时代?”“也可以说是旅客的黄金时代。”福克先生说完了这句话,就继续静静地吃自己的晚饭。
——猫在印度很神圣?那不是牛吗?by陵
——猫在古印度、古埃及和古罗马都受到人的尊敬。by唯
——不能吃牛肉,印度人真是悲哀啊,口水,明天去吃牛肉汤。by成
他真的忍不住笑出来了,放下那本《黑书》,拿起这本躺在床上。
易东唯和易东陵的批注都是很正经的,只有她的批注满满的都是吐槽,什么“花了好大价钱买一双假的珍珠拖鞋,你特么真是活该去环游地球八十天,还活该弄错了日期,”“香蕉跟奶酪不是一样有营养价值的,一个富含纤维素,一个富含反式脂肪酸,一个让你便便一个让你大腹便便”。
他边看边笑,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发现她的评论。
“看完之后,特别有自信,只要有一个蠢到极点的仆人和人傻钱多的土豪朋友,然后再带着中华帝国的傲慢和偏见,我一定可以去当个游记写手了。”
然后就是阅读完的时间,是两年前,那时候他们才初中毕业。
怎么也不想把书放下来,顾西就也很想立刻完完整整的看完,可是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了,他只好关上灯,躺在被窝里。
然后他听着雪花簌簌的声音,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雪已经停了,昨夜的雪积聚极深,学校的植被已然全埋没于皑皑白雪间,只剩下操场上的常青松木还见点些微绿意,高挺的针松枝干上也堆雪处处,浮着灰蒙白光的穹苍下满身的净白。
体育课活动的时候,大家都玩疯掉了,一个不留神,易东成身上就被雪球砸了个正中。
历荔看到之后哈哈大笑,随即又被易东成手里的雪直接糊了个正脸,接着易东成就被蜂拥而上的雪球砸了一身。
“什么仇什么怨啊,打人不打胸好吗?”易东成随手一扔,就听“我靠”一声,苟晞瞪着她,然后下一秒变成了谄媚的笑容,“嗨,土豪妹子。”
“是你,哈士奇。”
“我叫苟晞,不叫哈士奇。”
她笑道,“刚才抱歉了,对了,顾西就在教室吗?”
“是啊,我打算早点回去给他带点体育课的特产。”
“哦,是什么?”
一团雪准确无误的糊在了她的脸上,苟晞笑的蹲在地上,“雪球啊。”
“我去,不要脸啊,妹子们,做了他。”她抹了一把脸,眯着眼睛,“给我上,往死里干,让你作死,让你作死。”
“哦哦哦,不要啊!”
玩闹累了,她乘机又溜到了八班教室里。
头发湿了大半,滴滴答答的垂在肩膀上,眼睛里被雪水涨的充血通红,一副狼狈的样子,顾西就看了递给她纸巾,“就这么好玩吗?”
“哦,你那哈士奇同学,直接把雪球往我脸上糊,怎么有男人那么记仇啊。”她怒气冲冲的坐下来。
顾西就却笑了。
她是第一次看到顾西就笑,他嘴唇抿起来,显出一道弯弯的外缘线,眼睛也是弯弯的,离这么近,她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好长,忽闪忽闪的,像是只小蜂鸟在跳跃。
“他就是这样,玩闹起来没分寸的。”
易东成撅着嘴,“可惜你不能出去玩。”
他转过脸,“无所谓,反正我小时候时候经常能看到雪。”
“你在北方长大的吗?东北?”
他迟疑了一下,“不算是北方,靠西一点的地方。”
“哦,可是你不是应该好久没看到雪了吗?你就不想念雪吗?每年到了冬天,我都会想什么时候下雪,如果这年冬天不下雪,我就会觉得好遗憾。”
顾西就微微的愣了一下,“你就算这样说,我也不能去上体育课啊。”
学校有处僻静角落的天井,春秋夏的时候有密密麻麻的常青藤和紫藤花,如今只剩下精瘦干燥的枝桠,从天井处,可以看到操场的全貌。
他坐在石凳上,桌子上一堆的雪。
易东成手冻的红红的,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给我堆个皮卡丘。”
“什么是皮卡丘。”
易东成一脸不相信,“你有没有童年啊。”
他不说话,只是把那堆雪,放在手心里,凉凉的,有种渗入到骨头血液的那种沁爽。
“嗨,你们在做啥?”苟晞跑过来,“哈,你们是在过家家吗?”
桌子上有雪堆的某种动物,易东成看了半天,“这是狗还是熊?”
顾西就不说话。
苟晞摇摇头,“你这水平,实在是,看我给你们堆一个。”
他蹲在地上,捣鼓了半天,“你们猜猜这是什么?”
易东成一拍手,“哈,草泥马。”
“厉害。”
“哈哈,厉害的是你,丑的那么传神,简直是神还原。”
正在操场看台上玩闹的几个女生们中,忽然有个人道,“你们看,那是谁?”
她们一齐看向天井中的三个人。
“好像是易东成,那个坐着的,腿上打石膏的是顾西就吧。”
“那个高个子呢。”
“好像是苟晞。”
一个女生“呵”了一声,“他们怎么认识的,易东成这是勾搭上了八班的班草了吧。”
“谁带手机了,拍下来。”
一阵风吹过,藤蔓枝桠上的雪纷纷的落下,幻化成无法辨识的色彩,仿佛一切都要沦陷,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垮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作者有话要说:不坑,HE,这样你们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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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东成可以这样说话或者做事,很大程度上是家庭给她这样的资本,小朋友不要轻易模仿。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大家都准备去社团活动,教室里空荡下来了,倒是几个女生推推搡搡的挤到了易东成的课桌前。
素来跟她们没什么交集,易东成有些奇怪的问道,“有事?”
其中一个女生拿出手机,亮在她眼前,“你跟顾西就,苟晞是什么关系?”
她瞄了一眼,露出恍然的神色,“啧。”
“你倒是说啊,不说你信不信我把这张照片发给班主任。”她们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把她的桌子撞的“呲”的一声往后滑了几尺。
“想知道吗?可是我不想说哎,为什么跟你交代啊,瞧你摆着一张全世界人欠你的脸,操着巴不得全世界人都不幸福的心,有那份闲情逸致怎么不去关心下祖国统一和世界和平啊。”她一脸的无辜和无赖,“还有什么事情?”
几个女孩子被气得,为首的女生一拍桌子,怒道,“你这么嚣张?是真不怕我们把这件事闹大吗?”
她叹气,“开我跟顾西就的玩笑也是你们,凭一张照片就信口雌黄的也是你们,反而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我也是醉了,再说了,闹大?你想怎么闹?无非是复印几张,宣传栏上贴一贴,给班主任看,给教导主任看,然后呢,我和顾西就就被请去喝茶,然后怎么样?反正我无所谓,但是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啊,那是日本少女漫画吧,你们中二期过了还没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