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的手机欢快的响起来,连忙起身去别处接起来,郑博的声音传来,“江止水,你在学校吗?”

我立刻有不好的预感,“不在,师兄你有什么事?”

他说话语气理所当然,“这样的,就是那个学术论坛,老板原来准备让了一些人去帮忙,结果孙美洁临时有事,你现在能不能赶回来帮个忙。”

“对不起,师兄,我只负责翻译资料,孙师姐负责的部分我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是看我回绝的态度有些强硬,他连忙换了一个语气,“师妹,孙美洁真的挺忙的,她家里最近出了一点事,你要理解人家,唉,就当师兄拜托你帮这个忙的,好吧?”

他这么一说,我想拒绝也没法了,只好说,“我二十分钟之后到。”

也好,不用夹在两个人中间扮四不象了。

忿忿的挂了电话,回来时候,卓翔去了洗手间,我跟陆宣告别,“我走了,郑博找。”

陆宣奇怪,“唉,我说——这个家伙怎么老是找你办事呀,你们系里就没人了。”

我“哼”了一声,“欺软怕硬的家伙,要不是怕他在老板面前做小人,我才不甩他呢!”


陆宣笑笑,“不过你敢拒绝你师兄,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老板手下都是这样,博士压硕士,硕士再压本科生,师兄师姐说什么,下面那群小的屁颠屁颠的就万死不辞去了,你倒是胆子挺大的。”


我摇摇头,“有时候不强硬一点,吃亏的总是自己,我今天帮他去主持了什么论坛会议,明天就可能帮他去买花送水,后天没准打电话来让我帮他取火车票,我累死累活的,结果好处、便宜全被他占了,你说我有那么傻。”

她神色复杂,“我就没你那勇气,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赶去国际会议厅,才发现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不只是机械工程学院的老师、教授,还有别的专业的,甚至别的学校的学科领头人都来了,几家全国著名的媒体记者坐在前排,声势浩大的让我咋舌。

我悄悄的拉过李楠师兄,“这么隆重,我怎么不知道?”

他皱眉,“老板开会时候你是不是又在发呆,他明明都说了。”


我讪讪的笑,“耳边吹过一阵风,然后就没了。”那边郑博走过来,递给我一大堆资料,“江止水,你把这些资料发到每个位置上,捡前排发,后面没有的话就两排发一份。”

我不满,但也乖乖的伸手去接,谁知道半路被李楠拿过来了,“人多,我去。”

郑博没法子,只好跟我说,“江止水,那你去后台看一下设备准备情况,尤其让他们留意传译的设备,别用一半出问题了。”

我转身往后台走,边走边想,怎么会议还用同传,太兴师动众了。

后台也没有什么事,都是别人在搞,等到测试完毕的时候,那个搞线路的小男生正在夸夸其谈,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切没有问题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角落一隅传来。

低沉的水色般声音,悠远闲雅的好似春夜的柳笛声,“请问,可以试一下效果吗?”


我转头看他,愣了一下,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穿着很随意的白衬衫,显得玉树临风,头发柔顺的贴在耳际,那双眼睛散发出冷冽的贵气,即使刻意收敛了凌厉,也是傲气的逼人。

我让开道,“请问您是?”

他回答,“我叫韩晨阳,是做这次会议的连续传译。”

我礼貌的笑笑,“可以,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跟工作人员沟通吧。”

他点点头,拿起耳麦,我自觉自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便悄悄的离开。

七点二十分的时候,两位剑桥的教授才出现在走廊里,旁边有学校校长、学院院长、还有我的老板,更让我奇怪的是孙美洁居然也跟在后面。

郑博脸上有些难看,想必他太清楚孙美洁这次赚了一个大便宜,随即又恢复平常,瞅了我一眼,看我没什么反应,又扭过头去。

我暗自觉得好笑,这回郑博和孙美洁怕是要彻底的划清界限,不过我也不属于任何一派,这个专业里,我唯一觉得能用心去做研究的只有李楠师兄一个人。

可惜,老板不喜欢这种不会来事的人。


两位教授,一个是英国人,一个是华裔,首先是华裔教授发言,老头子很幽默,妙语连珠,内容是关于STEP及STEP-NC的全方位集成制造环境的研究现状,连我这半路出家的机械工科生都听的明白,而后面英国教授的发言就相对很保守。


只是他说完一段话的时候,都有那个低沉、悠闲的声音响起,“在不需要建立被控对象精确数学模型的基础上应用类似于人脑推理的方式,遵循一定的控制规则并结合实际经验对系统进行动态调控。”

虽然内容枯燥,但是听起来赏心悦耳,也不失一种享受。

两场报告做完,主持人还没有总结,低下就有女生窃窃私语,“哎,那个做连续传译的人的声音太好听了,不知道人长的怎么样?”

“一般声音好听的,人长的都不咋样的,别抱太大希望。”

“好想看看,你说他会不会出来?”

“应该不会吧,那些人一般都在后台。”

我噗哧一下笑出来,心想,如果这群女生知道此人是超级大帅哥一枚会有什么表情。

散会之后,两位教授一一和我们握手,询问我们的研究方向,我立刻感到莫大的荣幸,心里不断感慨,外国的学术理念就是不一样,教授就是教授,绝不是老板。

忽然,那个华裔教授冲着远处挥挥手,喊道,“小韩,过来一下。”

大家均好奇的回头去看,只见那个连续传译的男人走了过来,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自豪的介绍到,“我的得意门生,韩晨阳!”

我以为这个男人是学翻译的,原来师出同门,竟然是学机械自动化的,看来也是剑桥的高材生,呵,世界真奇妙。

我看到孙美洁眼前一亮,小跨了一步上前,伸出手主动示好,“师兄,刚才我已经听王教授提起你了,幸会、幸会!”

韩晨阳笑笑,礼貌的握握手,“你好!”眼神不见之前的傲气和冷冽。


我们站在一旁的人心里都了然,孙美洁估计是对韩晨阳上了心了,我倒是想的更远,头脑中很邪恶的出现这样一幅画——孙美洁化身为娇小萝莉,然后冲着韩晨阳可怜兮兮的喊,“小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韩晨阳转头冷冷回答,“我是御姐控!”

实在是恶搞的画面,我忍不住笑意,只好把头低下来,忽然,一双骨节分明、宽大有力的手伸到我面前,我一抬头,韩晨阳公式化的对我说,“你好!”

连忙伸出手,“你好!”

他点点头,“专业方向是?”

我迅速回答,“机械工程,工业设计方面的。”

他礼貌的笑笑,“加油。”随即松开手,转向我旁边的师兄了。

可是,我分明觉察到了,他的手指轻轻的触过我的手心,逗留了片刻,仅仅是一瞬间,就让我感到异样——他在试探我?

但是,我并不认识他,也许是我多心了。


后来把两位教授送到酒店,老板说要请我们吃夜宵,我们就说去湖南路的大排档,还没上车,老板就被老婆叫走了,留了八百给我们,说是不够拿发票再来取,够了也不用还。

我第一次庆幸,这个专业带给我除了郁闷,还有美食能让我开心。

我一直很偏爱南京大排档,江南小阁,随处可见的楹联灯幌、穿梭于桌台间的古装堂倌,充溢着中华传统民俗风情,气韵古雅,再现清末民初茶楼酒肆之旧貌。

点了好多小吃,我偏爱甜点,可是上菜的时候,偏偏几个最爱——莲蓉红豆糕,蜜枣银心,雪花核桃泥在伸手可及之外,为了在外人面前矜持一下,我只好暂时放弃。

一双筷子停在我碟子上,上面夹着一块红豆糕,我忙接过来,“师兄,谢谢你!”

李楠淡淡的笑,“是不是甜点离你太远了,都没看你动。”

大伙“哦”了一下,几个师兄就把装甜点的碟子递到我面前,孙美洁捂着嘴咯咯的笑,“止水还是小女孩,喜欢吃甜的,不像我们,怕胖都不敢吃。”

我眨眨眼,“我好像怎么吃都不胖,改天一定要去医院查查有什么问题。”

李楠没好气的拍拍我的脑袋,“胡说什么,能吃是福气!”

也许是看到我们俩的亲密劲,几个师兄笑的暧昧,郑博开玩笑,“李楠,咋看你对江师妹这么好,你们俩是不是瞒着我们大伙私下发展的?”

话音还没落,只听到“哗”的一声,孙美洁略微惊慌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果汁撒上去了。”

韩晨阳站起来,向我们点头示意,“不好意思,先去处理一下。”

我闻言抬起头来看,果然他衬衫的边角有一块污渍,再看看杯子里面,应该是葡萄汁,这样的污渍是用肥皂之类洗不下来的,忍不住出言提醒他,“用白醋和食盐试试。”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走,我也自觉无趣,低下头来继续我的美食,只是刚才的话题很合时宜的被逆转了,转到了今年学院给了老板手上三个项目的经费上了。

钱和感情,是永恒的话题。

待韩晨阳来的时候,他衣角上的污渍已经不见了,落座,继续不咸不淡的搭着我们的话,很适时的礼貌的笑笑,不过分亲近也不疏离。

标准的英国绅士的教育,冷傲有平易近人,举手投足却是淡淡的性感。

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待到散席时候,已经有车在饭店门口等他,他简简单单的告别,师兄们客套了一番也各自离去,最后只剩下我和李楠两个人。

走在空荡荡的街上,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夜的黑,虽然路灯,街灯五光十色。


这是一个古老的城市,历史的沉淀,古都在时尚、现代化的洪流之中独行。不沉迷在往日的辉煌中,也不努力追赶潮流的步伐,因为他们已经无需辉煌,无需荣耀,他们早已经看透,只想岁月静好,徐徐老去。

但是他又不会老,只是沧桑,沉稳睿智,岁月使然。

忽然,李楠开口,“止水,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在这个城市和他擦肩而过。”

我笑起来,“过去的两年我天天想,可是,真正回到这里,我反而不抱什么希望了。”

“为什么?”

“我总是觉得我和他没有缘分,即使有,也是缘浅。”


他扯扯嘴角,“他没回家乡,还是留在这里读博,他两年没再爱过任何人,养过一盆兰花最后死了,去了一次沈阳,在SCI上发表了四篇论文,安安静静的在鼓楼医院做一个医生。”

我抬起头望着黑夜,然后转向他,“哪又如何!”

“不如何。”他淡淡的说,眉眼里有一丝忧愁,“人生是一个怪圈,想跳,跳不出来。”

我笑的漫不经心,“所以说,相见不如怀念。”

黑夜,是无言的寂静。

两年后,我回到他在的城市,却不期待与他相遇。

我只想,一个人,徐徐老去。

日志9月28日

今天累了半天,剩下来一个晚上,我决定看一部动画片奖励自己。

宫崎骏的《侧耳倾听》。


好老的一部动画片,情节老套,制作粗糙,但是我仍然看得手舞足蹈,因为,那个男生,天泽圣司。我喜欢穿着白衬衫,笑起来很可爱的男生,会坏心的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却在女孩子伤心的时候默默的站在一边给她肩膀依靠。

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可是我奇怪,我喜欢上的男生怎么跟圣司差了那么多。

因为他不喜欢我吧。

初恋如同在乡间小路上紫色蔷薇一路随行的故事,少年少女甜美轻灵的笑容在琴弦上跳跃。光从一侧打进来,音乐仿佛轻盈得生出一种可透视的美丽。

是那首“CountryRoad,takemehome”。

Isthereanysongthatcantakemetoyourheart?

当然,不是麦克学摇滚的那首,我听了,还是张学友大哥的《吻别》最经典。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吻过他,那么浓烈的酒气,我真的以为他醉了,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策划好了,让我跳进去,水深火热,万劫不复。

可是我不后悔,有过那么惊心动魄的吻,此生足矣。

忽然想到一句话:你说,这就是一生,我给你一秒钟的吻,三秒钟的极乐,一生的痛。

我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喜欢《侧耳倾听》里的圣司,很让人有安全感;唐君然,也是帅哥,我也喜欢,主要是因为得不到。

今天那个韩晨阳也很帅,只是那双冷冽的眸子太高傲,仿佛不似凡人一样。

综上所述,我是一个好面皮的人。

如果我二十六岁时候还没找到男朋友,我就不做淑女做熟女,专门在半夜勾搭帅哥。

然后Onenightstand——很伟大的计划,可是对我来说,想想而已。

看了一下钟,凌晨三点半,再听一遍那首歌,然后睡觉。


耳洞 正文 任何一个有可能的人
章节字数:5313 更新时间:08-09-29 18:16
江止水。

国庆放假七天,哪都不想去,因为我懒。

懒的下床,开了电脑之后就懒的关上,懒的去理睬我的胃,终日在程序里不可自拔,那种状态叫投入,绝对百分之一百的投入。

因为我看上了一款玉簪子,有着好听的名字“梅花胭脂错”,玉簪是羊脂玉,雕着梅花,透着不可思议的光华,期间点点翠色闪现,那一定是“胭脂错”的由来。

不敢给江风知道,不然他一定骂我。

我喜欢,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是有人不放过我,比如陆宣,比如赵景铭。

陆宣约我去夫子庙,我头疼,给她灌输国庆出行三大毒害八小危害,她置若罔闻,拉了我的手撒娇,霸占我用来听歌的笔记本,罪行罄竹难书。

我没了法子,只好陪她去夫子庙,领略秦淮特色。

现在的夫子庙不比当初,明清时候辉煌一时的孔庙,是东南之省的文教中心,现在已经成为南京小吃的荟萃之地,不是说不好,只是这样的转变让人很有感慨。

人潮汹涌,刚进去就看见打折减价的服装区,再往里面走,索然无味,只有秦淮河两旁的建筑有些古风,青砖斑驳,记录历史的沧桑。


再往回折返的时候,便是买旅游特色产品的街,有雨花石、宜兴的紫砂、苏绣、景泰蓝等等,陆宣看这一切新奇,爱不释手,“我好喜欢呀,止水,是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

我不禁头大,南京人这几年也变精了,一看是外地的也会抬价,忙给陆宣使眼色,“咱们去别家看看,还有更好的。”

老板连忙拦住,“唉,喜欢就好,价钱好说。”

我口音立刻变成南京腔,“老板唉,我们都是南京人啊,你啊能便宜点——”

陆宣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东西,我买了景泰蓝的手镯和筷子。


看到鸭血粉丝汤的招牌,忙拉了陆宣冲过去,叫了两碗,加了鸭肝。左手勺,右手筷一起动作。先挑了一块鸭血送入口,粉嫩爽滑的不忍下咽,又喝口汤,让舌尖在浓厚的滋味里萦绕徘徊。再仔细看这碗汤,翠绿的芫荽,晶莹的粉丝,沉浮的一些细碎的鸭胗、鸭肠、鸭肝,红的白的,你会被那种说不清的诱惑缠绕。不禁感叹古人真是手巧,就这么个简单的东西也可以做得这般精致,百般滋味,万种风情,让人沉醉痴迷。

只是吃的时候,头发时不时的落下来,只好取出景泰蓝筷子,把头发绾起来,陆宣看了赞叹,“很风情,太漂亮了。”

我笑笑,忽然觉得对面有人在注视,抬头一看,原来是帅哥韩晨阳和他的导师。

现在看的更加真切,韩晨阳真的是好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便可以认出。

他的眼睛生得薄情,傲然贵气,一双削肩膀,唇角冰冷,坐在这家古意十足的店里,有种旧时遗少那种凛冽逼人的气质,分外的凄楚迷人。

走上去大大方方的近距离观察韩晨阳,不失礼节的打招呼,然后落座,继续饕餮,只是旁边的陆宣一刻也不肯安生,喋喋不休的问我帅哥何处来历。

我真诚的告诉她,“此等人看看即可,即使过目不可忘,亦不可留心。”

她却时不时斜眼看,颇为辛苦,不如我之前看的光明正大舒坦。

只是临走的时候,老教授向我再见,慈眉善目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想到了爷爷,他也说南京话,十分老道,如果没有韩晨阳在场,我一定更加愿意亲近老人家。

韩晨阳眼神太凌厉,看人一定精准,我对他没心思,亦不想惹起他的兴趣。

回宿舍,打开电脑继续任务。

电脑有一个CPU,可以同时处理电影和设计软件,我却不行。

没吃饱,想起还有香干,伸手去拿包,却发现装着景泰蓝的盒子不见了,恍然之下才明白,原来是落在小吃店了。

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颇为对不起头上的那根被当作簪子的筷子,筷子本为两根生,不可单用,却被我拆成两半,很残忍。

此时电话却响了,号码熟悉,“赵景铭,找我有事?”

他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国庆有没有活动,要不要过来玩?”

我嗤之以鼻,“跟你们玩,玩什么,泡吧,泡美女,泡帅哥?”

“怎么那么说我呢,那些活动天天做,多没意思,再说了,你是研究生,多有阶层,怎么屑跟我们这群人同流合污…”

我撇撇嘴,“你说正经的事好不好,到底什么活动?”

“农家乐,去不去?”

“农家生活,要不要钻木取火,上山打飞禽走兽,出去采摘野果?”

那边爆发出大笑声,“江止水,你也太搞笑了吧,哎呀,农家乐你以为是体验母系氏族公社生活呀,咱都社会主义小康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做声,觉得“社会主义”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挺乐趣的,挺喜感的,他继续说,“你到底去不去,去吧,难得一个假期,还有很多人,都是以前同学。”

我提条件,“我不走过去,我光吃不做,啊行呀!”

赵景铭应承,“行唉,我的小姑奶奶。”

我没去过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被赵景铭的奥迪带到了何处,只是被他叫醒的时候,大片的禄铺陈开来,秸秆交错宛若森林,视觉的享受。

精巧的院落,乡土气息的别墅,道路两旁的木板栅栏,攀爬了油绿的丝瓜藤,奥迪急速的刹车声,惊得篱笆上休憩的鸟雀飞离而去,扑哧,在空中漾出一圈涟漪。

站在我们面前的是熟人,小学同学,初中的,高中的,都有。

还有常泽。

我的初恋,不过现在是朋友关系,关系不错,我们两即使分开那么多年还是很默契。

这就是缘分。

到那里就吃中饭,菜很新鲜,绿油油的,味道很正宗,肉也是,很有肉味,很有嚼头。

饭桌上聊起我们今天的迟到,时晓含开玩笑无心,“赵景铭,你不是赖在止水的香闺里不肯出来,害得我们大帮的人在这里干等。”

赵景铭挑眉,过分俊俏的轮廓,线条却是柔和,黑色的发线柔软妥帖,“她是懒猪,我好不容易把她赶下床的,这家伙赖床的本事一流。”

我不置可否,笑的没心没肺,只是看到大家看我的眼神诡异,再对上赵景铭的眼眸,那里分明暗藏一丝宠溺和纵容。

常泽给我夹菜,并不说话,我微笑,他亦微笑。

忽然想到那句话,如果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现实的话,那就微笑好了。

吃完饭,大伙在一起打牌,打麻将,都是来大钱的,我一窍不通。

起身去泡茶,却意外的看见本来不相熟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交谈,字字句句传到耳朵里,很真实,常泽问赵景铭,“你喜欢她。”

用的是肯定句,连常泽疑心那么重的人都这么说。

赵景铭嘴角上扬,一贯的自信,“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全校都知道了。”

我心下一凛,常泽笑起来,“看不出你真痴情的厉害,那时候才多大,高一时候。”

“是呀,是高一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么多年都没变。”他顿了顿,声音轻轻的,暖暖的,宛若呓语,“是我太寂寞了,所以一直喜欢你,江止水,你知道吗?”

我突然落荒而逃。

从那个路口拐进去,穿过窄窄的篱笆隔离的小路,到达一片密密的芦苇地。

我很累,于是躺下来,仰着脸看这一片蔚蓝晴明的天,云朵聚散腾挪,点缀成大朵白花,有灰色的鸽群轻灵的飞过,留下些许细小绒毛,在空中起伏着降落。

“赵景铭”我轻轻的念,跌进回忆里,深眠如水,覆盖住慢慢的思绪。

依然是在这样阳光灿烂岁月静好的十月午后,我从楼梯上下来,他迎面走来。

他眼睛定定的望着我,“江止水,我喜欢你。”

我回答诚实,“我也喜欢你,可是不是那种喜欢,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他眼睛里的那种镇定和自信顷刻被击碎,可是声音仍然镇定,“我不相信,那你为什么和我那么好?”

我垂下眼帘,低低的说,“因为我寂寞。”

这不是借口,这是真话,因为寂寞、无聊,所以喜欢和他在一起,所以想找一个人陪,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肯对我好,无所谓。

从前我是一个坏孩子,肯沉溺在片刻的温柔中,然后待梦醒,残忍的将一切扼杀。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经历有多痛苦,为时已晚,一切成错误。

我醒来,暮色纷落至眼眸,然后起身离开,却在跨出芦苇荡的一瞬间,猛然意识到什么,转头一看,赵景铭站在芦苇荡的另一边,身形在风吹叶脉起伏的波浪里若隐若现。

我走近,他的白衬衫上有女人的唇彩,有些刺眼,但是我却不介意。

这么多年,我们都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孩子,我也不会单纯的相信世界上终有一个人为自己守候一生,我不停的邂逅陌生人,他也一样。

谁为谁守身如玉。


他笑起来,眼里眉间还是那样的清澈,“江止水,你除了逃避还会做些什么,这么多年你就只会逃避,高一时候为了躲开流言蜚语你两个月没有来上课,高考时候,你一声不吭的跑去了广州,即使现在回来了,你仍喜欢躲躲藏藏,你说你在做什么?”

我哑口无言,只得低眉浅笑,“我习惯了…”

他无奈,手插在口袋里,眯起眼睛看我,“江止水,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即使你不喜欢我,但是亦不是对我全无感情,最起码,对你来说,我还有利用价值。”

我挑眉,对他自信态度感到不满,更不喜欢他说话的姿态,因为,句句属实,我离不开他,因为需要他。

“呵——”所有的话语化成一句喟叹,被风吹散了,我再也不想说话。

我们之间的牵绊一定会无疾而终,我们都清楚。

头疼,呆不下去,不喜欢满屋的烟酒味,让常泽送我回学校。

他的大众不如奥迪舒服,可是更让我安心,里面有我喜欢淡淡的水果香味,他的小女朋友一定很可爱,因为副驾驶座旁有一盒半开的水果糖罐,缤纷的颜色,清新的口味。

我不由的开始羡慕,剥了一颗丢在嘴里,柠檬味蔓延,轻轻笑然后歪头睡着了。

直到他喊我才醒,车在学校门口稳稳停下,我环顾四周,笑起来,“常泽,你还真会选地方停车,大门口,人家又要以为我被哪个高干包养的小情人。”

他立刻起身,帮我拉开车门,语气搞怪,“江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