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坤,别遮着脸,要擦药膏。”郦三元说。
陆坤闷在靠垫下的脑袋摇了摇以示拒绝。
这个晚上陆坤迟迟没有睡觉,郦三元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有点不敢去想陆坤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陆坤的表情很是冷漠,只是在客厅的窗户前抽烟,一支又一支,他从未一口气抽完十四根烟,平时他总说不能抽太多,会糟蹋身体,但今日那十四个小烟蒂说明他心中藏着事,他在思量要不要和郦三元说。
凌晨三点,迷迷糊糊的郦三元睁开眼睛,听到细碎的声音,她立刻起身出了卧室,走到客厅。
陆坤在说电话,声音很小,郦三元站在客厅边上,竖起耳朵听。
…“行了,好好睡觉。”
…“嗯,天亮了我过去。”
…“乖,听话,不许哭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现在睡觉。”陆坤说话的时候看了看墙上的钟,“等天亮了我就过去…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乖,睡觉。”
…陆坤挂下电话,转头便看见郦三元一脸惊愕地站在客厅门口,一副黑框眼镜已经垂下鼻梁。
“你天亮了要去哪啊?”
陆坤怔了怔,垂下头,又抬起,朝郦三元笑了笑,正要说什么。
“你是要去找邬霖吗?”郦三元呆呆地说,那副黑框眼睛啪嗒掉在地上。
陆坤上前拾起,为郦三元戴上,又轻轻地整理了一下郦三元的头发。
“你是不是要去找邬霖啊?”郦三元又问,她看着陆坤一脸的憔悴,似乎有些明白了。
陆坤不说话,他低头看着鞋子,不看郦三元。
“是吧,你这个伤是和人打架的?和她有关系吗?”郦三元索性都问出来了。
陆坤还是不说话。
“你告诉我啊。”郦三元伸出手拍拍陆坤的肩膀,她还露出微笑,有种鼓励的意味。
事实是陆坤的确是为邬霖打了一架,傍晚的时候陆坤开车到美院去接邬霖吃饭,邬霖蹦跳着坐上车没多久发现东西落在学院了,回去拿了四十分钟,突然来了一个求救电话,电话里声音不清楚,总之是些濒临情绪边缘的背景声音,陆坤立刻下车进去找邬霖,最终看见了让人不齿和愤怒的一幕,老导师整个浑圆的身体压在邬霖身上,两人拉拉扯扯,一个进攻,一个反坑…陆坤当时觉得血液冲上脑门,他上前便揪住老导师的头发,两人狠狠干了一架。
陆坤从没有那么狼狈过,他情绪暴躁和一头猛狮,将那个老导师往死里砸,后来共声大了,老导师的几个心腹研究生也赶过来,几人拉扯陆坤,邬霖在一边哭着大喊大叫。
郦三元楞楞地听着,陆坤边说边低着头,还轻声笑笑,试图淡化言语中自己当时的暴怒状态。
“我最看不惯那种老油条,年纪大把还存着花花肠子…衣冠禽兽…”陆坤边说边捻下了烟,冷笑。
郦三元的黑框眼镜又掉下来了,她赶紧扶正,她心里立刻产生了一种悲哀的对比,陆坤没有为她打过一次架,没有为她暴怒向他人过,没有为她抽这么多根烟,没有为她徘徊在客厅直到凌晨三点也不睡…都没有过。
而且陆坤竟然那么会装,还一脸自然地回家,拎着一盒她最喜欢吃的鲜奶布丁…想必那也是他突发的内疚特地去买的,也是为了更好的掩饰。
郦三元眼睛酸酸的,伸手到黑框眼镜后揉了揉。
陆坤还在抽烟,还在咒骂那个衣冠禽兽。
“刚才是她打来的电话?”郦三元问。
陆坤点点头,表示默认。
“你等会要到她哪里去?”郦三元又问。
陆坤没法否认,刚才通话的内容都被郦三元听见了。
郦三元笑起来:“陆坤,你别否认了,你喜欢邬霖,太明显了,你连掩饰都掩饰不好。”
陆坤愣住,嘴里的烟掉在地板上,他猛地起身,声音有点大:“你说什么话呢?”
“你喜欢邬霖。”
“有病。”
“太明显了,你为什么否认!”郦三元上前,对着陆坤的眼睛。
两人四眼相对,许久后陆坤的眼睛有些躲避。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想过她?”郦三元死死地盯着陆坤。
“别闹了,三元。”
“不许转移话题!”郦三元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哭…你说你哭什么…”陆坤赶紧俯身拿了一张纸巾为郦三元擦泪。
郦三元拍掉了陆坤的手,哭得更大声了,眼泪在黑框眼镜后纵横交错。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我只是不好意思点破你而已…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单纯,她看你的也不单纯…”郦三元抽泣。
陆坤想上去安抚她,又被郦三元推开,他们一个上去,一个推开,陆坤急了,猛地上前抱住郦三元,他总是有一个拥抱制止,安抚郦三元的不良情绪,也次次见效,可是这一次,郦三元狠狠地在他腹部砸了一拳。
“你别靠近我!”郦三元凶道,“你身子脏。”
陆坤傻眼,随即有一阵怒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哪里脏了?!”
郦三元狠狠地看着他,她已经在心里确定陆坤和邬霖之间有了巫山云雨,而且她知道陆坤是个中高手,他们的过程一定是…畅快淋漓…郦三元不可救药地想着,猜测着,那种画面在她脑子里和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出来。
陆坤本来憋着一股气,本来觉得有些理屈,但此刻有了发泄的口子,什么?郦三元竟然嫌他脏?天知道他虽然心里存着小九九,但还真没和邬霖怎么样,也不能说是他克制力强,只是两人还真没有那种契机成好事。
“你发什么疯?!”陆坤凶道,“脑子里想什么呢你!”
郦三元不甘示弱:“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你少给我在哪里放屁!”陆坤将烟灰缸砸在地板上以示自己的暴怒,他讨厌郦三元这样疑神疑鬼的样子,讨厌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穿自己内心的荡漾。
“你看上邬霖了!你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花花公子哥,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你会改变…你平常在街上看到美女眼睛就不安分,现在一个美院的大学生赖在你身边,你会放过吗?!我知道你恨不得立刻抱着她搂着她…抛开我…”郦三元口无遮拦,准确地说,在刚才听到陆坤和邬霖在讲悄悄话时她多日的委屈就想狠狠发泄。
“不要说了!”陆坤大吼一声,猛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喘着气。
“你还不承认?!”郦三元跳起来。
“好,我承认,我承认。”陆坤用手背擦了擦脸,抬头露出一个英俊灿烂的笑容,“我是喜欢她,她可爱,漂亮,年轻,哪个男人不喜欢啊?我是喜欢她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啊你?”
如此无赖的男人,如此无赖的笑脸,郦三元觉得浑身像被抽了一样,心沉到了最底层。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留个言嘛,写得好寂寞~~~T—T 5554 狡猾的大男孩陆坤说完这些话后自己也有些后悔,无奈覆水难收,说都说了,他又不能即刻拉下脸来说软话哄郦三元,况且他本身就是心虚的,这番话说的也是他内心深处蛰伏的一种感觉。
“好了,别闹了,去洗个脸。”陆坤放软了语气,拍了拍怔住的郦三元的肩膀。
郦三元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毒蚊子蜇了一下。
天亮的时候,陆坤心虚地看了看钟点,还是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郦三元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黑框眼睛从鼻梁上落下来,她顶着鸡窝头,仿佛还在消化陆坤说的那番话,嗯,那番话有很大的屈辱意味,像是将郦三元比作一支旧了的牙刷,现在用完了要买新的了。
郦三元拾起桌子上的小刀,晃了晃,又抓了一只苹果,她为自己削了一只苹果,将那只苹果大卸八块,扔在地上,再收拾干净,她只能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让自己不要有停下来的时间。
“三元。”女同事的手在郦三元面前晃动,笑声突地下滑至消逝,“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是吗?”郦三元微笑,她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睛,对视着女同事,“我这副眼镜是不是很难看?”
“不难看。”女同事狐疑道。
郦三元摘下眼镜在工作服上揉搓不停:“难看死了,我觉得难看死了。”
郦三元其实有些想哭,她今日非常狼狈地赶来来上班,头发没梳好,衬衣的扣子扣错了一个,中午翻了翻包,纸巾,口红,钱包都没有带,吃完猪排饭后一张嘴巴油腻腻的。
那日的年轻女孩又来买蛋糕,她一只漂亮的指头点点冰柜,郦三元俯身给她拿,她又看见停在不近不远处的那辆轿车,但她不太看得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女孩全程都是笑嘻嘻的,笑嘻嘻地从车子上跑下来买小蛋糕,笑嘻嘻地拎着纸盒子又回到车上,笑声像串小风铃在风中摇来摇去。
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笑声?郦三元看了看这个世界,一片的灰暗,那大大小小的水洼里还有不辨明暗的秽物,真是令人作呕。
意外的是傍晚时分邬霖来了,她来找郦三元了,郦三元吓了跳,她怎么也想不到邬霖竟然来找她。
邬霖将整个下巴陷在红色围巾里,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含着一种不明明暗的笑意。
郦三元鬼使神差地和她来到一家环境尚可的咖啡屋,一切都是鬼使神差的,小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东西,一壶花茶,一盘松饼,还有赠送的牛肉干,郦三元看着牛肉干立刻想起邬霖在自己家里吃的七颗牛肉干。
邬霖胃口好像不错,身材也不错,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多让人气恼的事情。
郦三元透过黑框眼镜看着邬霖,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会和邬霖面对面地坐着,而且还是邬霖翻阅的菜单,点的花茶和松饼,一切变成了邬霖占了主导地位。
邬霖摘下红色围巾,并拢双膝,耸了耸肩,示意天气越来越冷,她举手投足间都是小女孩的动作。
“三元姐。”她开口了。
“什么事情?”郦三元抓起一块蜂蜜松饼塞进嘴里。
“那个…陆大哥说你和他闹了不愉快。”
“不愉快?”郦三元蹙眉,她觉得这个蜂蜜松饼的味道淡了点,她喜欢的松饼上面得放上一指厚的蜂蜜。
“三元姐,其实,我是出了一些麻烦…陆大哥是好人,他只是看不惯…你别误会,我一直很感激你们的资助。”邬霖转着圆溜溜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
郦三元舔舔手指上的蜂蜜,又欲伸手为自己倒茶,邬霖见状立刻伸手握住壶柄,一股翠绿色汩汩进了小杯子,她挪了挪,将小杯稳稳整整放在郦三元的面前,带着一种局促的恭敬。
郦三元低头,猛地又抬头问:“你喜欢陆坤吗?”
“啊?”邬霖张嘴,随即反应过来,“三元姐,你误会了…我没有…我一直很感谢你们的资助。”
说归说,脸颊还是飞上了可疑的红晕。
“你喜欢陆坤。”郦三元颤颤端起茶,抿了一口,“非常明显。”
“哪里,三元姐,你怎么这么说…我没有…陆大哥是我大哥…”邬霖有些不自在地扭起来。
郦三元全部都看出来了,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女孩看陆坤的眼神不一样,总是迷迷糊糊地含着一潭水,依依的,恋恋的,而陆坤也回以一个多情的眼神,很是享受她这样的眼神,他们四目相交时,旁人立刻可以看出一种小火焰在吱吱地燃烧着,一种情波的慢动。
“其实,你不用瞒我的…严格意义上讲,我和陆坤也不过是同居,我们没有结婚…”郦三元吃了一枚牛肉干。
邬霖脸颊很红,很是不自在地扭着。
“你喜欢他,这本就是被允许的。”郦三元又吃了第二枚牛肉干,她要用最大度,最轻松的语气试探她。
“我…”邬霖刚想解释,眼睛对上了郦三元的,她突然吓了跳,那双眼睛像是把她看透透一样,无法伪装,只能是剥开表皮展露羞涩□裸的爱慕之情…她的确是喜欢陆坤,有什么办法不喜欢呢?陆坤是她来到这座大城市后遇到的第一个恩人,他给她资助,给她关怀甚至是疼爱,他长相算是英俊,举止也算是有优雅,说的话又贴心…一个女孩在落魄困苦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看这个浮华的世界时…又怎么会不沦陷。
邬霖的头越低越下去。
郦三元突然觉得其实她没错,以前自己和她一样,也是这个样子,木讷的,羞涩的,然后被陆坤一举攫取。
“就算…那个…我是说…陆大哥不会喜欢我的。”邬霖声若蚊呐。
“为什么?”郦三元好奇地反问。
“我怎么能和三元姐你比呢…三元姐你比我好太多了,和陆大哥也是认识那么久,我很土…”邬霖声音越来越轻。
本是恭维的话,郦三元听起来却是一腔子的虚伪,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开始不可救药地嫉妒这个女孩,嫉妒她怯弱弱的样子,嫉妒她满心苦情,想爱却不敢爱的姿态,这姿态像极了小说,电视,各个朝代,各类场合的女主。
“不,你很漂亮。”郦三元纠正她,慢慢吐了吐茶叶,“你应该知道自己很漂亮吧。”
邬霖的表情更是局促仓皇:“我没有…三元姐…你别这样说…”
邬霖迫切地否认自己的美貌试图竭力证明自己没有利用优势勾引陆坤。
“你何必否认呢,你不是常和陆坤一起出去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马里奥的爆米花…”郦三元有些麻木地说。
邬霖怔住,然后咬了咬唇,大掉眼泪。
“三元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真的没有…那个…只是…”
无法再找借口,邬霖只能是哭泣。
越哭越响亮,最后邬霖突地起身,拎起包,拿好围巾,最后泪汪汪地看了郦三元一眼,立刻飞出咖啡屋。
郦三元没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的,她竟然占了强势的一方,她心里在悲哀之余不免有些小得意,将剩余的五块松饼都吃完,一壶花茶添了三次清水,然后她打了一个饱嗝,低头发现自己今天没有带钱。
近十一点的时候,表情温柔严肃并存的女侍员端来热水为郦三元添加了第八次水,那花茶已经没有东西了,茶叶也被郦三元都咀嚼下去了。
“那个,没事。”郦三元继续坐着。
女侍员转身趁机打了个哈欠,看了看钟点,要熬出头了,要打烊了。
郦三元舔了舔满嘴的蜂蜜,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就是这个城市她能依靠的人只有陆坤,她吃的,穿的,生活全部围着陆坤转,她有些迷茫地朝窗外看看,也许圣诞节要到了,对面的酒吧前有一颗圣诞树,金灿灿的,闪烁得让人想流泪。
窗外突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郦三元揉揉眼睛,发现是陆坤,他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陆坤进来,有些喘气,他快步走到郦三元面前,俯身看了看满嘴蜂蜜,戴着黑框眼镜的郦三元,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怎么会变成这样,臃肿,呆滞,还有种暮气。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郦三元问。
陆坤脸色不太好看,拉起郦三元。
“小姐,需要结账吗?”女侍员笑盈盈地走过来。
陆坤迅速买单后拉着郦三元出了咖啡屋。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郦三元问。
“邬霖告诉我的。”陆坤转身,轻笑着看郦三元,“三元,你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在我这里闹脾气也就算了,还非得闹得人尽皆知。”
“我没有闹。”郦三元抬头很认真地反驳。
“没有闹?”陆坤笑笑,笑容里含着怒气,“三元,以前没看出你是个厉害的角色,还懂得用目光杀人…“你。说。什。么?”郦三元脑子里一片空白。
“邬霖说被你吓死了,你的眼神像要杀了她一样!你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之间坐下来慢慢谈,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我随你折腾,你说你非要去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做什么?”陆坤斥责。
郦三元差点倒过去,她本能地拉过陆坤的手臂,解释:“她血口喷人!是她先来找我的,竟然还恶人先告状,和你说我坏话,以前还以为她是单纯的人!”
陆坤甩开郦三元,无奈地摇摇头:“她什么都没说,还劝我别和你生气,倒是你,你一个劲地说她的不是。”
郦三元彻底变为了被动的一方,她想解释,挥舞着手臂,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已经输掉了,在陆坤那种隐怒的笑容和凌厉的眼神里输掉了,陆坤已经默默偏袒于另一个女人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陆坤,以前那个陆坤是会暖着她,吻着她,伸手覆盖在她香软的胸部上呢喃的大男孩,说爱她一切缺点,爱她那颗陶瓷门牙的大男孩…现在的陆坤突然变成冷漠而又狡猾,特别会装,特别会攻击她,将她狼狈地钳制于一个她自己失足掉入的陷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要留言那~~t__t说说想法嘛,说嘛说嘛~~5 又见邵墨轩郦三元和陆坤分手了,她一个人从陆坤家(准确地说,应该称为是陆坤家)搬出来时,陆坤穿着浴袍靠在一边看着,他的神色中有点含笑,光着脚丫子晃了晃头发:“郦三元,你唱哪一出呢?”
郦三元一声不吭,她只是抱着自己的大皮箱,一点点向门口挪动。
陆坤低头看了看地板,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闲闲道:“你想清楚了,我是不会去接你回来的。”
郦三元抱着皮箱出了门,将钥匙扔在桌子上。
门一关,郦三元便不在了。
陆坤蹙眉,走到玄关前,伸脚狠狠踢了踢门,然后觉得大脚趾头很痛,他有点没反应过来,郦三元竟然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好吧,就算自己看上邬霖了,但自己已经算是克制了,还没和邬霖怎么着,凭什么轮到郦三元对自己发脾气,还收拾个小皮相装模作样地走了,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接她回来的,她爱回来不回来…一下子觉得整个房子空荡荡了,陆坤倒在沙发上,顺手捞了小几底下的啤酒喝,一股冰凉入肚,他勾起脚,突然想起邬霖说过自己住的地方很小,还有两三个室友,特别不方便…陆耸耸肩,他觉得郦三元做的一切非常可笑,他陆坤是谁,要什么女人会没有?郦三元还真拿自己当宝贝了,竟然演了这么一出破戏码。
郦三元坐在皮箱上,托着腮,等着公车,夜风挟着凉意袭来,她抖了抖肩膀,她突然发现自己最心爱的那件宝红色开司米忘了拿了,那瓶滋润型的乳液也忘了拿,还有窗台上那个小盆栽,今天还没浇水过…她使劲摇了摇头,提醒自己既然决定出来了就不要打退堂鼓。
郦三元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有勇气拉着一只小皮箱就出来了,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陆坤那双含笑的胜利眼眸,不想再听到那曾经情话绵绵陡然转变成鄙薄嘲弄,昨日从咖啡店回家的路上陆坤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她快步跟上去,他也加大步伐向前走,那一刻她产生了一种被主人刻意丢弃的小狗狗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是他真的已经不稀罕她了。
门开的时候,正在刷牙戴着油豆腐帽的郦老头吓了一跳,他的女儿三元竟然回来了,还带着一只小皮箱。
“我回来了。”郦三元说。
“什么意思?你和陆坤吵架了?他不要你了?你回来了?要在这里住了?”郦老头急着问出来。
郦三元凑头向餐桌,一桌子的剩菜,和一碗粥,粥上浮着一潭子鸭蛋黄,郦老头特别喜欢将鸭蛋黄和粥搅在一起吃。
郦三元抓起一只鸡爪放在嘴里啃:“爸,我不要他了,他也…诶,算了,反正我们已经两两看厌了。”
郦老头的油豆腐帽突然瘪了下来,他心里打着小九九,女儿回来了,自己的私人时间又少了,没有了陆坤,自己又要养她了…郦三元走进自己的房间便看见床上有一条大红蕾丝乳罩,□裸地搁着。
郦老头跟进来赶紧将那个乳罩挪开,不动声色。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郦老头的嘴巴一直撅起,明显的不高兴。
郦三元将东西放好,一样一样,慢条斯理。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过几天再搬回去…多麻烦啊。”郦老头不避讳地帮女儿整理那堆内衣,一条条看仔细再折叠好。
“不回去了。”
“啊?”
“爸,你没听明白吗?”郦三元叹了叹气,“不回去了,陆坤是不会来接我的。”
郦老头的肩膀一抖,很冷的样子。
“三元,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会来接你,俗话说戏唱一半…现在我给你地方配合你…等过两天放出点风声,他就来接你了,我再准备一桌子菜,两壶酒…“他不会来的。”郦三元倒在床上,两眼看天花板,她突然发现以前那盏素色绣花小灯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类似桃子般紫红靡靡系的大灯。
“诶呀,你呀,闹出事情来了吧。”郦老头急促,他摘下油豆腐帽子甩甩,又戴上,拼命地问,“你惹他生气了?你怪他喝酒了?诶呀,我早就和你说过男人的事情你别管的,没人受得了的…诶呀,你看你…被抛弃了呀,诶抛弃了呀…”
郦老头咬了咬牙,得出结论,人家不要他女儿了。
郦三元转身,将头闷在枕头上,放声大哭。
女儿哭了,郦老头立刻噤声。
隔日郦三元上班的时候两只眼睛红肿地厉害,木木地站在冰柜后,挂着僵硬的笑脸。
女同事在窃窃私语,她们独特的女性敏感度立刻猜到郦三元和陆坤出事了,她们都认识陆坤,在热恋期的时候,陆坤每天来接郦三元下班,顺便和几个女同事风趣一番,彼此嘻嘻哈哈,都捞了不少印象分,女同事喜欢陆坤,潜意识里也觉得陆坤可以找到比郦三元好很多的…譬如她们自己。
年轻女孩又来买蛋糕,这一次顺便要了个草莓单球,大冬天的,年轻女孩哈出热乎乎的气,扎着两支冲天辫子,嘻嘻地抱着蛋糕,舔着冰激凌小跑到车前,对,那辆黑色轿车今天又出现了,年轻女孩坐进去,不一会又出来了,这回车里的那个男人也出来了,两人像是发生了口角,年轻女孩将冰激凌很是潇洒地一丢,一个小弧度,直接丢到男人的头发上,男人快步过去拦腰抱住女孩狠狠转了一圈,女孩尖声喊放我下来,男人大笑,陡然松开,那女孩踉跄跌在地上,又哭又笑,立刻起身拍拍屁股而走,男人还招了招手说拜拜。
典型的闹别扭的情侣,只是这个别扭闹得令所有路人侧目。
几个女同事看着看着笑起来,男人的目光打过来,女同事立刻噤声。
郦三元低着头。
“要瓶水。”
郦三元抬头,眼前是一个戴着墨镜,头发上沾着草莓冰激凌的男人,他西服是黑色的,墨镜是黑色的,鞋子也是黑色的,全部都是黑色的,他随意伸手去擦自己头发上的冰激凌,顺便沾了点放进嘴里舔舔。
“草莓味道,腻味。”
郦三元一怔。
“要瓶水。”男人重复。
“你?!”郦三元本能脱口而出。
男人闻言抬头,迅速扫了一遍郦三元,带着万分狐疑的目光:“郦三元?”
声音很大。
郦三元吓一跳,蹙起眉头,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邵墨轩。
“你,你怎么在这里?”郦三元问。
“你怎么长成这样子了?”邵墨轩摘下墨镜不客气地问道。
这样子?什么样子?对了,郦三元的确比当年胖了两三圈。
“你一直呆在这里?”邵墨轩索性托腮,支颐在冰柜上悠悠地问起来。
郦三元立刻整理了下形容,转身拿出一瓶水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