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中时代那个又黑又瘦,小眼踏鼻宽下巴,身材干瘪的张逸露截然不同。
张逸露整的最成功处在于,这张柔美生动的脸修饰了她的性格,将她内在的那些阴暗,凌厉,狭隘,轻佻,恶意,自卑完全遮住了,现在她轻轻一笑,和海报上的氧气美女一样,有治愈伤痛的功能,让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你羡慕我吗?”张逸露微微弯了弯身体,露出姣好的曲线,眼睛带上了促狭的恶意,“对了,贝耳朵,你别以为我在向你炫耀,因为全方位地超越了你,其实完全没有,你现在这个样子激不起我半点胜负欲,对你我只剩下困惑了,自己以前究竟是哪根神经不对,竟然把你当做是竞争对手,还花时间和你作对,真是年少无知…”
“让一让。”某个清声及时介入。
张逸露沉浸其中的情绪被打断,抬头看见叶抒微那张脸时,万分愕然。
竟然是他?高不可攀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抒微安然坐下,问贝耳朵:“她是谁?”
贝耳朵耸了耸肩:“认识多年的一个人。”
“哦。”他应了一声,表示没兴趣。
张逸露迅速戴上了面具,双手轻颤地从包里找出名片盒,打开取出一张递给叶抒微,语速不快不慢,不矜不伐,显得很有修养:“我是张逸露,如果你有收听广播的习惯,音乐调频晚间八点到十点的节目是我主持的,说来很巧,我们广播大厦就在这附近。”
叶抒微没有理她,他修长的手握着筷子,夹起自己面前的一只汤包,很娴熟地放到贝耳朵盘子里。
贝耳朵微微诧异。
“你不是总惦记着这里的东西吗?”叶抒微目光停留在贝耳朵的脸上,“难得来一趟,多吃一点。”
张逸露笑了:“冒昧问一句,你和贝耳朵是什么关系?”
叶抒微把手边的醋碟推到贝耳朵面前:“你说。”
贝耳朵成功接受到了某个信号,因为得到了他的默许,她很大方地介绍起来:“他是我男朋友,叶抒微,二十七岁,在动物疾病预防研究所工作。”
“男朋友?没听说你交了男朋友啊,这是多久的事情。”张逸露的心跌入谷底,克制住巨大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盘问。
“我们交往时间不长,差不多半年吧,因为作风低调,就没通知别人。”贝耳朵说。
“真的?”张逸露轻笑,眼睛一直盯着贝耳朵。
“当然,这样也便于我们享受两人世界。”
张逸露哑然,不慌不忙地侧头看叶抒微,后者完全默认贝耳朵说每一句话。
“再说了,他性格比较闷,不善交际,我不勉强他走入我的圈子。”贝耳朵冲着叶抒微一笑,“是吧?”
叶抒微还是没说话,又夹了一个汤包放到贝耳朵的盘子里,表示让她多吃点。
“别都给我吃啊,饿着你了怎么办?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应该多吃一点,而我的小腹都圆了。”贝耳朵婉拒,“哈尼,我真不能再胖了。”
“小腹长肉了?怎么我一直没发现?”叶抒微抬了抬眼皮,很寻常地接话,“找个时间让我检查一下。”
张逸露的心都寒了,实在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谈,失魂落魄地说了句“我先告辞”了,转身疾步离开。
等讨厌的人消失在视野外,贝耳朵收回目光,突地发现对面的叶抒微探过来一双筷子,从容地把她盘子里的两个汤包一一夹回去。
表示戏演完了,汤包要还给他。
不但夹回了属于自己的两个汤包,他还多夹了一个她盘子里的。
“你胃口挺不错。”贝耳朵有点心塞。
“你不是嫌我最近瘦了吗?”叶抒微拿汤包蘸醋,慢慢地咬了一口。
“…”
?

第三章
?这一顿早点当然是由贝耳朵掏钱的,吃完后两人分别,无一点依依不舍。
反正就是完成任务,又不用付出真情,贝耳朵在心里想,这样就差不多了。
回去的路上,贝耳朵的脑海跳出张逸露那张惹人厌的脸,又联想到叶抒微刚才在汤包店的表现,有点不可思议,他竟然会给张逸露冷脸看,并配合她,帮忙营造出一种“我们最近美到不行的幸福感”,莫名的,对他有了点感激。
他也不算情商太低,看得出张逸露对她的敌意。
回到家,贝耳朵把照片上传微博,附加潇洒的四个字:“去晨练了。”
等待群众反应的途中,她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想了想后起身去厨房泡了一壶茶,端回房间后重新坐下,看了看评论。
不到十分钟,评论已经过百了。
“这是你和你家男人?!”有人在问。
“一眼就看出是你和叶抒微,这个身高差也是醉了。”有人在确认。
“靠,一大早就秀,祝你们生的快。”有人在羡慕。
“这不是那个老年人公园吗?我爷爷奶奶常去锻炼的地方,刚才买豆浆回来还路过那里,谁会猜到你们也会去那里晨练?!太复古了吧…”有人在惊讶。
“没有正脸,差评。”有人在嫌弃。
“清晨的阳光啊,这么早是不是说明你们已经同居了?挖鼻。”有人在找细节。
“就不能炫一下你男人的正面啊?做人不能太小气。喵喵脸。”有人在提出要求。
“叶抒微现在在做什么?厨房刷碗?”有人在幻想。

贝耳朵不敢细看,关闭了网页,反正唐栗交代过了,发点照片就好了,大部分言论不需要回复,大家从你发的照片就可以看出你今天心情如何,你们感情顺利否,你们是不是很幸福,等等。网友智慧无限,你不必多言。
她放了一首歌,一边喝茶一边听。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事情,今天好像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约会…
她快二十五岁了,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连接吻都没有,唐栗笑她不是正常人,她也在内心质疑过自己,怎么这把年纪,还没有谈过呢?
关于这个问题,书上答疑,说这是因为你的缘分未到,刻薄的情感专家会冷笑,喝斥你找一找自身的原因,她妈妈徐贞芬女士却表示,因为你没有去努力。
但努力需要动力,她至今没有找到谈恋爱的动力。
二十多年来,首次和男生单独出去,理由还是不真实的,如果没有唐栗的关系,她还没有机会和一个男的面对面吃早餐。哦,对了,还是她掏钱的。
想到此,她有些好奇,那个,叶抒微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的单独吃饭吗?
如果之前有过和女人一起吃饭的经验,今天应该轮不到她掏钱吧?
哦,也不一定,还有一种情况是他对她完全没有意思,为防她假戏真做,提前发出“你不是我的菜别对我花痴勉强陪你吃一顿饭我当然不会掏钱”的警戒?
她的太阳穴跳了两下。
有太阳的天气让人心情舒畅,适合做的事情很多。
贝耳朵洗了被子和衣服,香喷喷地晾在阳台,她拖地,刷浴缸,站在板凳上擦窗户,她把角角落落的大小杂物归纳好,贴上各种标签,她一边哼歌,一边举着鸡毛掸子捅墙角的蜘蛛网,直到太阳西下,晚霞透过窗洒在水曲柳的地板上,每一条淡金色的纹理鲜明清晰,纤尘不染,让她颇有成就感。
做完着一些,她去冲了一个澡,出来准备晚餐的时候,听到手机有新的信息提示声。
是张逸露。
“你说怪不怪,我一个姐妹的男朋友就在动物疾病预防研究所工作,和叶抒微是同事,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你,而且上个月叶抒微还和大家聊起过自己的个人状况,表示自己一直是单身。”
贝耳朵无语了,没想到张逸露这么不依不饶啊,还特地跑过去打听。
“贝耳朵,你别装了,叶抒微根本不可能是你的男朋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为什么?”贝耳朵冷静地发过去三个字。
几秒钟后,张逸露甩过来极度轻蔑的一行字:“你哪里配的上他,妄想症。”
贝耳朵怒了,回复:“我和他的事情不需要向外人解释,更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呵呵,心虚了?我不知道叶抒微为什么要配合你演戏,但是既然你一定要说他是你男朋友,那这样好了,他们研究所下周五有个聚餐,是可以带家属的,如果你能来出席,或许还有一点说服力。”
“好啊,去就去。”贝耳朵回复。
“好,我到时看你能不能出席。”
结束了短信,贝耳朵磨牙霍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
不过,等等…研究所的聚餐,带家属,这不是直接介入叶抒微的真实生活了吗?他会答应吗?
但如果不去,折了面子是小事,怕就怕张逸露那张嘴会到处去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张逸露还没能有幸看过那档节目,如果她看见了就不好了,她可是最擅长制造舆论,推波助澜的阴暗小人物,到时候连累唐栗的节目就不好了。
贝耳朵想了想,发了个短信给叶抒微,说明了这个事情,然后有礼貌地问:“你可以带我去吗?”
叶抒微回复短信的速度一如既往的慢,两个多小时候后他发来:“随便。”
贝耳朵追问:“那你是答应了?”
“很无聊的聚餐,你想来就来,费用自付。”
“…”
你还有没有点最起码的绅士风度?
腹诽归腹诽,输出的内容还是客客气气的:“好,到了那天我再联系你。对了,你对我有没有什么穿扮上的要求?像今天的打扮你觉得好吗?”
毕竟是同事间的聚餐,不能丢“男朋友”的脸。
叶抒微慢悠悠地回复:“你今天穿了什么?”
“…”
贝耳朵有刹那觉得叶抒微一定是故意的,以轻蔑,忽视她为乐。
他们早晨才见过面,他难道一点也不记得她穿的是红色的薄开衫,蓝色的牛仔裤和黑色板鞋?
“我穿的是红色的薄开衫,蓝色牛仔裤,黑色板鞋,你觉得怎么样?”她问。
“你穿什么自己决定。”他说。
贝耳朵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回复,一会后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回复:“蓝色。”
*
周三周四连下了两天的雨,气温骤降,周五是个阴天。
贝耳朵简单地打扮了一下,五点五十分赶到了汉思威酒店,叶抒微站在酒店门口等她。
等她走近,他打量她今天的打扮,轻盈的蓝色风衣,束腰的是一条细巧的链子,黑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平底浅口的英伦风小白鞋,此外,她肩膀上斜跨的包也是蓝色的。
“我来啦。”贝耳朵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目光不免流露出一点“我这么穿还行吗你要不要肯定你女朋友一下”的意思。
叶抒微的反应让她略感失望,他很快收回目光,说道:“进去吧。”
在电梯里,贝耳朵主动开口:“你觉得我今天穿这样漂亮吗?”
叶抒微的目光停留在显示屏上,不咸不淡的语气:“差不多五十五分吧。”
“…”贝耳朵瞪他,“我觉得有八十五分。”
“是吗?”他又看了她一眼,“你指的是这一身打翻了蓝色油漆桶的搭配?”
“你不是喜欢蓝色吗?”她愕然。
“我喜欢什么颜色和你适合穿什么颜色有关系吗?”
“原来你在耍我,没想到你心机好重。”她恍然。
叶抒微的视线如冷漠的海岸线一般缓缓起伏,贝耳朵同样看着叶抒微,电梯里的氛围沉寂得可怕。
一会后,他说:“你认为有人会这么无聊吗?故意让女朋友穿得难看间接地降低自己的品味?”
话音一落,电梯就到三楼了,门打开后,叶抒微先出去,他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转过身,伸出手。
“啊?”
“我现在需要你的手。”
贝耳朵反应过来,把手交出去。
他握住后稳稳地把她拉近,低头说道:“你就跟在我身边,别离开我的视线,否则穿帮了后果自负。”
“嗯,还有呢?”
“除了吃,其他什么都不要做。”
“…”
意思是让她少说话?
叶抒微带贝耳朵走进自助餐厅,穿梭一条小回廊,跨过一座小木桥,绕过一个小吧台,就到了研究所同事们聚餐的区域,一前一后两张规格为十人的餐桌,差不多坐满了叶抒微的同事,还有同事家属。
叶抒微拉着贝耳朵到他们的座位,松开手的同时很简单地介绍:“她是我带的家属。”
贝耳朵立刻被十几道目光刷刷刷地包围了,心不免咯噔一下,学生时代参加诗朗诵,面对台下上百名嘉宾她都没有如此忐忑过。
大约死机了三秒的样子,正对面一个国字脸,长相稳妥,气质沉稳的男人用笑打破了沉默:“我一直都猜叶抒微喜欢御姐型的,没想到完全猜错了,他是喜欢可爱的。”
周围的笑声渐起。
“我是何杨,和叶抒微一个实验室的。”何杨站起身,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贝耳朵微笑,和他握手。
坐在何杨身边的是她的女朋友甄志玲,鹅蛋脸,穿着紫色连衣裙,身材婀娜多姿,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糯米的齿,跟着起身,和贝耳朵握手:“何杨的家属甄志玲。”
就这样,握手就握了一圈。
研究所的男同胞多女同胞少,男同胞属性大多为骨灰级的宅男,有女朋友的很少,除了何杨,只有一个名叫高显音的男同事带了锥子脸的女朋友来;女同胞倒是都有固定对象了,三分之二嫁了,三分之一快嫁了,伴侣基本其貌不扬,但胜在气质好,谈吐风雅。
坐下后,真正的盘问才开始。
何杨笑问:“你的名字挺有意思的,能告诉我们,是爸爸取的还是妈妈取的?”
贝耳朵说:“是我爸取的,我妈怀我的时候爱吃猫耳朵,一天吃不到就要哭,当时我还在她肚子里,我爸开玩笑给我取了绰号叫小耳朵,后来就没改了。”
这是事实,熟悉徐贞芬女士的人都清楚,她很挑食,唯独爱吃猫耳朵。
“你和叶抒微,是谁追谁的?”何杨继续问。
贝耳朵看了一眼叶抒微,他很有气质地静坐,眉目英挺,轮廓凛冽,不染尘世,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回答这个问题也要看他的脸色啊?”甄志玲发现了细节,立刻揶揄。
贝耳朵收回目光,认真地回答:“我们是互相一见钟情。”
“哦?”甄志玲表示很有兴趣,“详细说说。”
贝耳朵又看叶抒微。
叶抒微拿起玻璃杯,喝了口茶。
贝耳朵咳了咳,解释说:“我们是在图书馆认识的,当时我们就和爱情电影里那样,命中注定的,隔着书架,挑中了同一本书,我眼睛对上他的时候就感觉整个人触电了,他沉声地说这本书是可以让给他吗,我脸红心跳,小声说不可以,除非你请我喝咖啡。”
“竟然是你主动的,你胆子挺大的啊。”何杨握拳咳了咳,“不过,你是在事后知道他当时也对你一见钟情了吗?”
“是的。”贝耳朵点头,“他后来说啊,当时看见我,好像是看到了一个超级亮的光源,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已经开始疯狂幻想和我的未来。”
叶抒微轻轻蹙眉,放下玻璃杯。
“没想到叶抒微平常藏得这么深。”同桌另一位姓周的大姐打趣,“我一直以为他只喜欢工作,在三十五岁之前不会考虑个人问题。”
“这种事情基本都是猝不及防的。”叶抒微说。
周大姐夹了段鸭脖子放在身边老公的碗里,又问:“那你喜欢耳朵什么呢?”
叶抒微考虑了一会,高深莫测地说:“很难说出具体的一点。”
“那就是真正的喜欢了!”周大姐说,“喜欢一个人都是这样,说不出到底喜欢哪里,但就是喜欢,看着就高兴。”
贝耳朵“呵呵”两声。
她尴尬的笑声似乎传染了隔壁桌的人,某个柔声追了过来:“不过,你们交往半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不透露呢?就连叶抒微本人都还在大家面前装单身,这不厚道哦。”
贝耳朵转头,视线落在发问的那张锥子脸上,是高显音的女朋友霍小桐,没记错的话,刚才握手的时候,她还狐疑嘀咕了一句“你真的是叶抒微的女朋友?”来着。
一句话语气很好,但内容有点不善。
贝耳朵不知道如何回答。
接着,叶抒微帮她回答了,很随意但听起来颇有深意的一句话:“当拥有越好的东西,越不想别人知道。”
“害怕被觊觎?”甄志玲亮了亮眼睛。
“准确来说,是人的一种独占心理。”叶抒微纠正。
“那你今天带耳朵来这里给大家观摩,是不是提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因为她是要被这么多人看的。”
叶抒微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
贝耳朵的脸红了几分,他说的独占心理是什么意思,真的假的?一秒的愣怔后她清醒,自己在多虑什么?当然是假的,是谁刚才在电梯里还说她穿的丑来着。
“对了,贝耳朵,你有多高啊?”霍小桐的声音又追过来。
“一米六。”贝耳朵说。
“你们身高差好多啊,这样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吧?”霍小桐说着笑了一下,“我指的是…你们懂得。”
不等贝耳朵回答,叶抒微说:“至今为止没有发现什么不方便的,我们配合得很好。”
正在喝啤酒的何杨喷了一下,脱口而出:“譬如?”
叶抒微说:“如果我很累,她可以自己坐上来。”
众:“…”
贝耳朵立即仓促又冗长地解释道:“你指的是,上一次我们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座位在最后一排,都看不到台上的人影,你又累得不想抱我,我索性坐在你腿上观看那事吧。”
叶抒微和她四目交接,黑眸起了点琢磨的微澜:“嗯,不过我说的不只是那件事。”
贝耳朵:“…”
她顿时想挖个洞把自己藏下去。


第四章
?贝耳朵借口去洗手间得以短暂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贝耳朵发现自己的脸红得诡异,刚才桌上的那番戏言犹在耳畔。
奇怪,她也不是没有见过风浪的小菜鸟,怎么就被叶抒微一番玩笑话涮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做了一下心理调整,希望自己能在后面的时间里不露出马脚。
深吸气,收腹,暂停五秒,再轻轻呼出,腹部回到自然状态。
成功,她甩头走出洗手间。
回桌后,贝耳朵安然坐下,幸好,大家已经换了话题,不再围绕她和叶抒微展开。
她终于有时间吃点东西了。
刚低下头,瞟见自己的盘子里堆满了食物,有蔬菜,有面食,还有虾,蟹脚和贝壳这类的海鲜。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叶抒微,他餐盘的食物和她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他趁她离桌的时候帮她取了食物,又恰好都是她爱吃的。
她用眼神默默传递了谢意,捏起一只蟹脚。
“叶抒微,你不帮女朋友剥蟹壳啊?”周大姐的目光及时杀过来,“我记得你最会剥这些带壳的东西了。”
叶抒微放下叉子,拿过纸巾擦了擦手,取过贝耳朵手里的蟹脚,亲自帮她剥开,分出白皙如雪的蟹肉,搁在她盘里,顺便把她盘里的几只虾都剥了壳,整齐排列好,壳都丢在自己左手边,以防贝耳朵被扎到。
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享受这样体贴入微的服务,贝耳朵简直要受宠若惊了。
周大姐欣然一笑:“我早就说过,以后谁要是能嫁给叶抒微她一定很有福气,他手特别巧,不仅菜做得好吃,家务活也没的说,不像我们家的这位大爷,连泡个面都不会。”
坐在周大姐身边的男人有一张憨厚的圆脸,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互补嘛,你这么能干我差一点也无妨。”
叶抒微会做菜?会家务活?贝耳朵微感诧异,她以为他会是那种技术宅,房间里堆满一箱箱的方便面,衣服袜子揉成一团塞在沙发的角落,玻璃窗上常年覆盖灰蒙蒙的尘埃,游戏机,电脑和手办挤在一个狭窄的区域,桌子上是外卖食物的残骸…
而显然,周大姐的一句话和眼前去了壳,排列整齐的虾,让她对叶抒微的直接印象有大扭转。
在周大姐和老公打情骂俏的间隙,贝耳朵偷问叶抒微:“你会做什么菜?”
“家常菜。”他没有看她。
“譬如呢?”
“家常菜就是一般人在家会吃到的菜式。”
“…”
贝耳朵无语,这人怎么交流起来永远这么费劲。
她准备直问“香烤黄花鱼你会不会?”,耳边突然传来隔壁桌的雀跃女声:“逸露,在这边。”
贝耳朵抬眸一看,一身黑色连衣裙,黑发披肩,化了清新淡妆的张逸露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霍小桐及时站起来,走上前迎接,亲热地挽过张逸露的手,笑眯眯地介绍:“为大家介绍一个大美人,城市之声的新晋主播张逸露,是我的好姐妹,她刚才在楼上有约会,我特地请她下来的。”
在桌的人,除了叶抒微和贝耳朵,目光都为之一亮,纷纷主动地和她打招呼。
“真正的美女啊。”
“是城市之声的张逸露吗?难怪声音这么耳熟,我听过你的节目。”
“来来来,小美女,我敬你一杯。”
张逸露落落大方地接受恭维,微笑地和他们互动,这一幕落在贝耳朵眼里没有太大的触动,平心而论,如果不清楚张逸露是什么样子的人,光看她现在这幅恬美的模样,的确有博得他们好感的资本,她款款地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我之所以请她下来是有原因的,她在楼上约会的对象正是汉思威高层的某位总经理,我们可以凭关系要求打折。”霍小桐眨了眨眼睛,对好姐妹说,“逸露,拜托啦。”
“这算什么问题。”张逸露笑了,“既然大家都认识了,当然要帮忙。”
她说到这里,轻轻地抿了抿唇,目光看向贝耳朵:“耳朵,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贝耳朵知道想装不认识是不可能的,坦然地迎接她的目光,点点头:“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啊,你们认识啊?”甄志玲脱口而出。
“当然,我和耳朵认识好多年了,读大学之前一直在同一个城市,互有联络。”张逸露说,“不过后来耳朵去了别的城市读大学,我们的联系才逐渐少了,现在连她有了男朋友都不知道。”
“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何杨接茬,“叶抒微保密工作做得太好,瞒得和铁桶似的,耳朵来之前,我们还在打赌,叶抒微有没有撒谎,或者去哪里临时租了一个女友过来唬弄我们。”
“是吗?”张逸露投向贝耳朵的目光带上一点了然的讽刺,笑意盈盈,“这么说来,我们所有人事先都不知道。”
气氛有微妙的停滞。
周大姐闻言介入,打圆场地说:“那叶抒微刚才不是都说了嘛,越好的东西越怕公开被人觊觎,看他多宝贝他女朋友,恨不能藏着捂着一辈子呢,刚才耳朵盘子的那些虾啊蟹啊,都是他剥的壳,他从来没有这么伺候过别人。”
张逸露还在笑,只是眼眸多了一层冰霜,她没接话,只是看着贝耳朵,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贝耳朵配不上叶抒微,叶抒微肯让她坐在这里,摆明是逢场作戏,自己就要看看,她能演多久。
贝耳朵不再理会她,准备站起来去餐台取食物。
“想吃什么我帮你拿。”叶抒微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用你动手,乖乖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