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目不斜视,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前走。
柳文卉已然气的发抖,伸手指着沈乔,“不要认为自己成了大小姐就如此狂妄,你这大小姐怎么来的大概还不清楚,如果不是为了姐姐的病。。。。”
“文卉,莫要胡说!”柳文宛起身打断柳文卉的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乔,回头不悦道,“我刚出来你便给我找这样的晦气,诚心还要把我气病是不是?”说完转身下了凉亭,走了。
柳文卉瞪了一眼沈乔,跺了下脚急忙在后边追了上去。
沈乔看着那远去姊妹二人,回头不温不怒的问道,“她姐姐的病与我何干?”
青玉也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沈乔低头沉思了一会,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师父的身份,以为她也修习了医术,把她接回来是为了给柳文宛医病?可自从来了相府也并没有人找过她,况且,柳文宛看上去已经好了。
柳文卉追上柳文宛后自是一顿卖乖讨巧,方才把柳文宛哄开心
柳文卉犹自不甘的道,“我是替姐姐不平,平白无故变成了二小姐。”
柳文宛眼中满是傲气面上却带着矜持的笑,道,“那又如何,说到底我才是爹爹的嫡亲,庶女就是庶女,自打她回来爹爹不是一回都没去看过她。”
柳文卉面上尴尬难堪一闪而过,马上也跟着笑道,“那是当然,爹爹每日下朝都要去看姐姐,各种补品也是源源不断送到姐姐那里去,这份疼爱自是没有人能夺了去的。”
柳文宛闻言更是得意,转瞬间又想起什么,收了笑正色道,“你也莫要再与她过不去,莫要让人以为咱们欺负她,况且说到底,我的病还是因为她才好起来的!”
“是!我全听姐姐的。”
柳文宛满意的点了点头,想起那日她刚能坐起吃饭,娘亲在一旁陪着,说起府里又多了一位大小姐时,她也是满脸的不乐意,但娘亲说的对,她在府中的地位和恩宠任谁也夺不去的,多了一位大小姐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称呼而已,养在后院,任其自生自灭便罢!若要因此生了什么事端落下欺人的把柄,不仅对她以后在京都的名声不利,更是对以后的姻缘影响不好,得不偿失。
姻缘,姻缘,想着便想起心里惦念的那个人,嘴角不由的轻轻弯起,脸上浮起一丝嫣红。
见状,柳文卉已知她所想,打趣道,“姐姐,今晚花好月圆,街上定是人山人海,不知道上官将军是否也会出府赏月呢?若是将军也去离鸯河畔放灯,说不定还能遇到呢。”
柳文宛闻言脸上更是一片羞红,微嗔道,“上官将军出不出府与你我何干!”
“是,是,与我们无关,我只是怕那些不知身份的女子唐突了上官将军惹起事端,打扰了我们的兴致。”
“又在胡说,谁家女子能那样厚颜无耻!”
“哦,原来是我多想了。”
“在这样打趣我,小心你的皮肉。”
“姐姐,放过我吧,我下次再不敢了。”
两人说笑着渐渐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晚宴后,大夫人又郑重的嘱咐了几声,安排了几个得力的丫鬟跟着,才让她们出府。
街上华灯初上,已是人流如潮。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今日出门均是一番特意的打扮,或端丽、或妩媚,映着路边灯盏朦胧的光,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直让
一干路人看呆了去。
各种小摊摆满了街边,尤以卖花灯的摊前聚满了众多公子小姐,或许并不仅是只想买一盏灯,还存了别样的少女心思,期盼着邂逅一位良人
,来一段传世佳话。
不时有烟花在空中爆开,惹来一声声娇嗔、惊叹。
空气中弥漫着桂花香、爆竹燃后的烟香和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各种香气掺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种特殊的迷药,让人感觉莫名的舒坦又兴
奋。
这是沈乔第一次上街,又是满秋节,自是兴奋异常,见什么都觉得新鲜都要停下来细瞧一番,这样走走停停,很快就和柳文宛她们拉开一段
距离,青玉有些心急,不停的催促她跟上去。
柳文卉对沈乔的行为自是满心鄙夷,眼珠一转,拉着柳文宛故意快步向前,很快人流涌上来就再看不见沈乔二人的影子。
沈乔和青玉看了一会捏糖人之后,再抬头已然寻不到柳文卉他们。
青玉急的团团转,嘴里嘟囔着,“这可如何是好,这么多人怎么找二小姐她们?”
沈乔手里拿了个糖人,左顾右看,无谓的道“找不到更好,我们才玩的痛快。”手一指前方,“你看,那是什么?”
青玉还哪有心情看她所指,“找不到,我们不知道回府的时间,耽误了怎么办?”
沈乔一摆手,“那就不回了,正好带你回安崮山,我早就想带着你去见我师傅了。”
“见你师傅做何?”青玉疑问。
“我师傅正好缺一个压寨夫人。”沈乔咪了眼睛。
“小姐!”
沈乔已经笑着跑开。
青玉追上去的时候,正好一伙杂耍过来,拥拥挤挤,等到青玉挤出来的时候,连沈乔都看不到了。
青玉慌张的到处寻找沈乔,急的快要哭出来,但是满眼都是人,如何能轻易找到。
沈乔吃着糖人看了会杂耍,又看了一会画画的,才发现青玉也不见了。
正要往回走,就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过来,手里拿了把纸扇轻轻摇着问道,“小姐怎么一人在此?”
沈乔一脸错愕,莫名的看了看四周,道,“怎么是一人,街上不都是人吗?”
“噗嗤”,旁边有人轻笑了一声。
书生尴尬一笑,收了扇子,仍保持着风度,“小姐是故意捉弄在下吗?”
沈乔更加迷糊,“我何时捉弄你了?”
书生一怔,心中暗忖,莫不是遇到了个呆傻,面貌这样好,真是可惜了。
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小姐,不要误会,在下姓李,是京都人士,看今日月圆花好,小生也是独自一人正好可以和小姐做个伴,一同赏月放
灯。”
沈乔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想了想认真的回道,“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一个人确实有些清冷寂寞。”
书生面上一喜,点头道“正是。”
沈乔为难的皱了皱眉,无奈的道,“可惜,我在等人不能陪你一起赏月”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欢喜的别过头去问在旁边树下蹲着的那人
道,“看你也是一人,不如就陪这位李公子一起赏个月吧。”
树下蹲了一个乞丐,见一俊美小姐正笑着同自己讲话,愣了愣、懵了懵,立刻两眼泛花,扑到书生脚下,捶胸顿足道“公子,我确实是一个
人,您收了我吧。”
书生仓皇而逃。
旁边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沈乔无暇理会看笑话那人,转身向回走,寻找青玉,却与往前寻找她的青玉擦肩而过。
寻不到青玉,沈乔停在原处,想着他们若回相府定会经过此处,自己等在这便好。
见旁边一卖灯的小摊上摆了一荷花灯,六瓣花瓣托灯,绳端雕了一尾红鲤,雕工精湛,甚是精美。
摊主见她喜欢,忙堆笑道,“小姐真有眼光,这个灯是我们祖传的手艺,别的地方再没有,且,每年我家只做一盏,小姐先看到定是和小姐
有缘了。”
沈乔回他一笑,拿起那灯仔细瞧。
灯下美人展颜,摊主一时怔在那里。
“焱哥哥,你看那个荷花灯。”远处有女子娇笑的说道,转眼便到了摊前。
沈乔抬头看去,见一着藕荷色薄衫女子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灯,杏眼中流光波动,樱唇轻启,实在是个美人。
师傅除了酒和他的故事外最念念不忘的便是美人,每次醉了必然把诗经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
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来回念叨个十遍八遍,小时的沈乔问他,伊人是谁,师傅敛了笑容,沉思半刻,才道,“伊人,自然是美人。

美人身后一玄衣男子,慢慢在暗处走来,挺拔的身姿立时让周围的光暗了一暗。
沈乔怔了怔,想着戏本子里形容男子相貌俊美的词,那些词却不能形容眼前男子半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美人。
周围静了片刻后,有人窃窃私语,“原来上官将军也出府了。”
“那他旁边定然是莲成郡主了,果然名不虚传。”
“嘘,小声点,难道你也想像右相家白公子那样。”
旁人立刻噤了声。
。。。。。。
黑衣美人听着周围议论,低垂的眼眸淡漠疏离、波澜不惊,只是专注的看着身旁的女子,“是不错,那便买了吧。”
女子柔柔一笑,回眸看向摊主,“老板,也给我一个这样的灯。”
摊主显然有些受了惊吓,一时被摊前的俊男美女晃花了眼,嘴角也有些不利索,“小、小姐,这个灯只有一个。”
女子闻言有些失望,转头看向旁边提灯女子,微诧,眼前女子白衣素服,长发未挽只是在后面松松系了个结,容貌绝美,透着几分淡雅出尘的气韵,一时竟看愣了。
沈乔见她望着自己,攸的一笑,提灯的手腕抬高,“你要这灯?”
女子回神,明媚的笑道,“你已经买了,我怎好夺人所爱。”
不待沈乔开口,摊主抢先回道,“还没。”又问沈乔,“小姐要不要买?”
沈乔摸了摸衣袖,自己并未带银两。
摊主也看出她身上没有钱,忙道,“小姐如果不买,就让给这位小姐吧。”
沈乔开始也没想着要买,只是看着喜欢就多看了一会,此时便把灯放在摊上,冲美人微微一笑,转身欲走。
“慢着。”
身后有人慢悠悠的道了一声,走上前来,一身白色锦缎长袍站在沈乔身边。
沈乔看着来人觉得今日真是“眼福不浅”,已有两位“美人”在前,这白衣美人也丝毫不逊色。
一双桃花眼妩媚堪比女子,只是必然没有人把他认作女子。
此时“白衣美人”手拿起那盏荷花灯,丢了一锭银子给摊主,张扬邪魅一笑,“够不够?”
摊主忙不迭的收了银子,点头道,“够了,够了。”
“白衣美人”把灯放在沈乔手里,看着“黑衣美人”道,“自然是先到先得,上官将军说是也不是?”
“黑衣美人”轻轻一笑,垂眼在沈乔面上淡淡扫过,道,“恭喜唐兄身边又添佳人了。”
“白衣美人”伸手揽了沈乔肩膀,一脸的甜蜜状,“承蒙上官兄夸奖。”
沈乔眉头微皱,欲挣开揽住自己肩膀的手,却感觉力道越紧,这厮竟用了内力。
刚要开口,耳边传来密音,“给点面子好不好,等下自会向小姐赔礼。”
黑衣美人漠然的看着两人之间古怪的亲密,不再理会,凤目一转,看向身边的女子,轻声道,“既然已经卖出去了,我们去别处看看吧,今日定给你找到心仪的花灯。”
“好”,女子也看着他,嫣然一笑,两人转身离去。。
沈乔此时也挣开了揽住自己的手,转身就走,那厮却厚颜无耻施施然的挡在她身前,一脸欠扁的笑容,“我为你买了灯,怎么不道谢就要走。”
沈乔莫名的看着他,语气满是调侃,“我没说要买啊,你买了自然是你的,我为何要谢你?”
“白衣美人”笑着的脸顿时僵在那里,“你说的意思莫不是我多管闲事了?”
沈乔心情甚好,正色点了点头道,“正是。”
说完自顾向前走,白衣美人在后面跟上来,又嬉皮笑脸的笑道,“那算我买了送给小姐的如何?”
“无辜献殷勤,非奸即盗。”沈乔面不改色。
“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刚才那书生了吧,我看上去有那么居心不良吗?”
沈乔一愣,站在原地,歪着头回首一副了然的看他,原来刚才在后面看笑话的人是他。
瞥了他一眼,面带不屑,“一路跟来,更是居心叵测。”
“白衣美人”弯着桃花眼轻笑一声,却不在解释。
“你真是一个人?那我们去放灯如何?”
沈乔站住,来了兴趣,“放灯?去哪里放灯?”
“放灯自然要去离鸯河。”
沈乔微露疑惑,“离鸯河?”
见她如此,那厮顿时露出一副夸张的样子,“这都不知?”立刻又做一副才识渊博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道,“我们边走边说,待我慢慢给你
讲来。”
一听有故事,沈乔更是来了兴致,忘了青玉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会把她卖了,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后面。
“相传很久以前,有一对年轻人在满秋节这天在城中河边偶遇,一见倾心,山盟海誓,一发不可收拾。”
沈乔愣愣的听着他的形容词,嘴角抽了抽。
“两人日日在河边幽会,眼见好事将成,却被女子家中发现,她家里不满男子家中贫苦,硬要逼迫女子嫁给达官贵人之子,女子刚烈,在大
婚前一晚来到河边投河自尽。”
“男子赶来时为时已晚,只得到一封女子的遗书,奇怪的是,女子投河却不见尸体,男子不信女子已死,日日守在河边,白日里吹笛,夜里
放灯希望女子能看到,早日归来。”
“然男子一生也未等到他心爱的人回来,从少年一直等到白发苍苍,直到最后人们再也看不见他在河边守候,他也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众人被他们的爱情感动,把此河改名为离鸯河,年年有年轻女子少年在此放灯许愿,一来祈求美满姻缘,二来为那对恋人祈福。”
讲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没了开始的轻漫,变得低沉,抬眼看去,沈乔眸光闪烁面上忧伤竟是已经融进了故事里。
他曲指在她头上用力一弹,“傻瓜,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故事都是编来骗人的,这都不知。这样笨怎么跟我唐爷混。”
沈乔面色发青,看着目露轻蔑的某人,第一次有了想揍人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离鸯河,十里柳岸河堤,碧波荡漾,美的动人心弦,大概因为这样美的地方,才孕育了那样美的故事。
两人到了的时候,岸边已经站了不少人,碧水中浮着灯光点点,无数花灯顺着缓缓的水流朝下游飘去,灯盏连绵至无穷处,似是真的有人在尽头等候。
岸边高大的垂柳如美人探水,映着河中闪烁的灯光,异常幽美。
两人寻了个安静处站定,白衣公子潇洒俊美,女子身姿如仙,旁人看了无不惊艳,频频向这里侧目。
沈乔静静看了一会,才蹲下身解了灯绳,要将荷花灯放入水中,被某人一把拉住,“还没许愿呢。”
沈乔闻言真的沉思了半晌,然后有些颓然的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我无愿可许。”
顿了顿,又道,“灯是你买的,由你来许愿放灯可好?”
某人也煞有介事的沉思了一会儿,状似遗憾的道,“我也无愿。”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沈乔重新把灯放入河中,道,“既无愿,那我们就为那对恋人祈福吧!”
放了灯,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只是依然没找到青玉。
夜渐深,街上人已渐稀少,想青玉大概已回了相府,沈乔也告辞回去。
一直跟在身后的某人坚持要送她回家。
远远的已看到相府大门,有人似在门口等候,来回的踱步东张西望,看上去焦急不已。
看出那人是青玉沈乔心也安定下来,想着寻个什么借口让一直跟在身后的某人赶快离开,这人虽然有时候言辞轻佻,又有些毒舌,但对自己还是不错的,给她讲了故事,放了花灯,陪她在街上逛了个遍,还买了若干美食供她享用,当然是他自愿的。
沈乔站定,想了想戏本里两人告别的情景,露出自己认为最和善又不失真诚的笑容,道,“今日与兄台相识,在下深感荣幸,只是天色已晚,兄台的父母必然也已经着急了,我就不劳兄台再送了。他日有缘,再和兄台一聚。”
某人忍不住轻笑了声,然后掩饰的咳了一声,似是不舍的叹了口气,“果真是良宵苦短啊,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到小姐,可否告诉我小姐芳名,以解相思。”
果然是戏本里的桥段,看来这位仁兄平时也是爱看的,遂配合道,“在下沈乔。”
“唐珏。”
沈乔拱了拱手算是告别,转身向着相府走去,远远的就见青玉跑了过来,左右上下一顿审问查看,知道沈乔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紧接着就是一顿絮絮叨叨的埋怨,沈乔含糊的支吾着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才算了事。
唐珏看着沈乔进了柳相府稍稍有些疑惑,看她打扮不像是丫鬟,却又姓沈,那也就不是柳家小姐,难道是柳相新纳的小妾?想起那日在酒楼看到马车里的沈乔,如此低调的进城,难道是柳相瞒了夫人偷偷纳了妾藏在府中?
想通了其中关节,唐珏心中顿时充满了力量,觉得柳相定是骗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沈乔如被拐卖的良家少女般等待他的解救。
满秋节后,天日渐的凉了起来,沈乔每日无所事事,越发的懒了。
惦念着师父,却始终没有机会出门远行。
所有人似乎也都忘了相府中还有一个陌香宛,里面住了一个柳家小姐。
青玉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桂花树下躺在竹椅上的沈乔,轻轻的叹了口气,老爷只怕早已忘了自己这个女儿,少爷每日去宫中学府读书,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有专门请来的师傅教习女工,琴棋书画,只有大小姐自来了以后无人问津,就连二夫人也十多日没来了,难道小姐要在这孤僻的院中孤独至老吗?
相处的时间不长,青玉却完全的喜欢上了这个主子,想到她以后的境遇,不禁红了眼圈,怕沈乔看到,急忙的出了苑门。
一阵风过,院内桂花树响起清脆的沙沙声,桂花簌簌而落,落在树下沈乔的发上,衣上,脚下。
散着的墨发随着轻风翩翩起舞,和落花在竹椅间嬉戏追逐。
沈乔却全然没注意到这些,看着手中的戏本子已入了迷。
许久,手中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男女主人公历尽曲折有情人终成眷属,沈乔仰头躺在竹椅上,将书搭在脸上,满意的叹口气,仿佛自己的人生也如戏中人一般圆满了。
唐珏翻墙进来的时候以为沈乔睡着了,观察四下无人,轻轻走近。
站在竹椅后,轻轻拿掉沈乔脸上的书,然后就对上了沈乔清澈的大眼。
反倒是唐珏吓了一跳,远远蹦开,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的道,“你怎么是醒着的?”
沈乔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健忘。在山上时,君风清最初让她学着种草药,她便时时忘了哪种草药之间相克,哪些种在一起会互相串药性,看着大片死去的草苗,和渐渐长残了的枝叶,她最擅长的就是默然的低着头等着挨训。再看看君风清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头也只能低的更低。
但相比她时常弄混了草药的毒性让自己时不时的中次毒外,弄死几颗药草实在算不了什么,所以其实沈乔在山上那些年,中的那些毒,被君风清试药是一方面,被自己毒倒也不在少数。
这样说来,沈乔到现在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君风清还是很心慈手软的。
后来在戏本子里看到“笨鸟先飞”这句话。沈乔仔细研究了后,便奉为至理名言,觉得再适合自己不过,自此君风清说的每句话她便细细的在纸上记下来,种药采药之前,仔细的看上两遍,以免因记性不好再出错。
满秋节和唐珏的偶遇,睡了一觉,沈乔便将这个人忘了,能让她不记在纸上而上了心的人和事实在是不多。
沈乔眨了眨眼偏头看着他,片刻后才想起这个被吓了一跳的人是满秋节那天陪她逛街放灯那人,唐什么来?那个唐什么此时不是关键,人家在问话,她老是愣愣的不回,莫让人以为她是呆傻,遂回道,“我为什么不能醒着?”顿了顿,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如何进来的?”
唐珏得意的转了个身,自认为甚是潇洒的姿态坐在树下石椅上,捏了个瓜子扔到嘴中,吐了皮道,“想我唐公子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天人之资,文韬武略,武功盖世,自是想去何地便去何地,区区相府,能奈我何?”
沈乔笑兹兹的看着他,真诚实意的赞道,“唐公子会的成语还真是不少!”
“多谢夸奖。”
沈乔嘻嘻笑道,“厚颜无耻!”
唐珏不以为意,桃花眼一转,打量了四周,“院子还不错,怎的就你一个人?”
“还有青玉。”沈乔回头四处看了看接着道,“大概出门去了。”
果然是被柳相藏起来的,院子这样偏,丫鬟也只有一个,唐珏心中愤愤,暗骂柳相不知廉耻。
拿过沈乔手中的书随意翻了翻扔在一边,撇了撇嘴不屑的道,“小儿女情长!”
沈乔起身拾起书,吹了吹上面的土十分珍惜的放在一边,怨道,“莫要扔坏了,我这里本就这几本。”
唐珏一笑,“下次我给你带来,想要什么书随便说。”唐家书阁比陌香苑还要大,唐珏此话到也不是吹牛。
沈乔眼中一亮,欣喜道,“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想是她那小丫鬟回来了,唐珏轻轻掠上墙头,不忘道别,“美人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完几个翻身消失在相府的亭台楼阁中。
沈乔在后面追了几步,道,“别忘了我的书!”
转头就见青玉一脸不虞的走了进来,手里抱着洗过的衣服,坐在石椅上沉默不语。
沈乔起身围着她转了几圈,弯腰看着她,笑道,“怎么了,谁又惹我们青玉不高兴了?”
青玉别过头去恨铁不成钢的道,“小姐每日只窝在这院里,为何不去前院,去他们眼前走上两遭也好让人知道这府里还有一个大小姐。”
“就为这?”沈乔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以为然。
青玉柳眉一竖,嘟着嘴“哼”了一声。
沈乔不急不慢的在石凳上坐下,一手托腮,“说吧,又有什么事把我落下了。”
青玉立刻又是一脸的怨愤,“小姐不知,今日宫中有宴,三品以上官员皆携带家眷出席,咱府中老爷、”说到这青玉已红了眼圈,咬着唇无限委屈,“老爷只带了大少爷、二小姐和三小姐去。老爷分明是把小姐给忘了!二夫人也是,怎么不知道提醒一下?”
其实当时二夫人是想要提一下柳相他还有一个女儿的,只是刚犹豫踌躇的上前一步,就被大夫人凌厉的眼神止住,便也讷讷的闭了嘴!
沈乔看着青玉无奈的皱了皱眉,“青玉,一个宫宴而已,不参加我又不会少块肉。”
青玉哀怨的看着她,“小姐,这不仅是一个宫宴而已,下人们都在议论,其实这是官家中的相亲宴,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都会出席,看中了也许就是一段美好姻缘。”
沈乔噗嗤一笑。
青玉看着她笑秀脸愠怒,“小姐你还笑,老爷不带你出席这样的宴会,府外根本没人知晓咱相府中还有一个大小姐,无人知晓便无人上门提亲,小姐今年已及笄,等年纪大了,老爷哪日想起来了随意给你指门亲,小姐一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沈乔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青玉分析的甚是,只是我也无可奈何啊,难道要我跑去相爷面前高喊,我快老了,你赶紧找户人家把我嫁了!”
青玉被她气的哭笑不得,起身把衣服放在沈乔怀里,赌气道,“知道和你说也是白说,你若有丝毫上心,我也不必想的这样多了,罢了,反正小姐在哪我就在哪,一辈子护着小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