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思心跳得飞快,只能悄悄深呼吸着压抑自己的紧张,直到听见耳边又继续传来那个温和的女声,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并不打紧的话:

“本来未拜堂前,还算不得夫妻,男女之间授受不亲,我不该直接拉你的手,该用红绸牵着你的…”

“小心脚下,这里有个土包别绊倒了!对,走慢一点,咱们不着急。”

“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是买不起红绸子的,之前竟也忘记租了,你可别太介意。”

“…我会不会走得太快了?你要是跟不上就直接和我说。”

“总之,我们这夫妻缘分也算是定下来了,虽然提早了些占了你一点便宜,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乔思眼前遮着红盖头,努力去看时,只能透过布料看到隐约的光影,垂下眼从盖头下也只看得见自己脚面附近的一小块地方。

可燕尔说话的声音一直在,乔思也渐渐就把目不能视带来的不安全感遗忘了。

就目前可以听到的这些——他想——这位来自大杂院的妻主听上去性格并不暴劣,就是稍微有点啰嗦,不过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即使话多了些也并不惹人厌烦。

这一段路,乔思虽走得磕磕绊绊,可心里却慢慢安定下来,那些勇气,也就又回来了。

盖头下,乔思毫无所觉地微微笑了起来,顺从地一路被燕尔带入院子,在喧哗声中拜了堂,又在两个孩子扶持下进了屋,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等着已经成为了他妻主的燕尔来掀起他的盖头。

拜完天地,便该是入洞房了。

不过在那之前,燕尔先在自己的喜宴上劝了一圈的酒——酒只是最便宜的烧刀子,但也很得凑了份子来吃喜宴的人们的欢迎。借着在院子里劝酒,燕尔偷溜去厨房里端了两盘新炒好的菜,又从灶台下摸出自己一早藏在那里的一小瓶花雕酒,一并端入了自己的新房。

婚礼原也称昏礼,拜堂都是在黄昏时进行,随后便是洞房花烛夜了。可准备工作却是从天一亮就忙起的,不到晌午送亲的花轿就已经上了路。

燕尔心里担忧,怕乔思是饿着肚子来的呢。

不过,等她端了酒菜推门而入,便忘了自己原本要开口说的话。

所谓新房,其实相当简陋,在简陋之中,用燕尔那微带了醉意的眼来看,就觉得端坐在床边的乔思一身绣花嫁衣格外华美,哪怕是在昏暗的油灯下,都似乎在熠熠发光。她原本想要招呼乔思快来吃些东西,却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被惊艳得张口结舌。

然后,燕尔的心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她放下盘子和酒壶,咽了咽口中的唾沫,走上前轻轻地掀起了乔思头上的红盖头。

乔思随着这个动作而微微抬头,也看向了燕尔。

这对小夫妻第一次打量对方的容貌,都不由略微有些惊讶。

对方长得,似乎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在乔思的构想之中,燕尔应该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无精打采的,虽有些无能但是还算憨厚的老女人。可事实上,映入他双目中的燕尔不符合以上的任意一点。

燕尔的年纪并不大,比乔思其实还小了两岁。
她的脸圆而白,额头上垂下的流海遮住了她的眉毛,恰好露出一双大眼。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眼角上扬,似乎总是含着些张扬的笑意,又透露出一点狡黠…

还没等乔思看仔细,燕尔先伸手碰了碰他的眉梢。

这简直就像是有人忽然蹲□,摸了摸一个瘸子的脚踝一样,对自己那缺了一半的眉毛一向很在意的乔思,一下子就又紧张了起来。

他不是很能确定,面前这个看上去还算和善的少女能不能真的接受他的缺陷。

他并不知道,燕尔心里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她听说媒的讲,乔思的一张脸长得并不好看。燕尔听了,不是很介意,她觉得脸长啥样并不重要。

就功能性来讲,只要不是残疾到缺眼睛少嘴巴,那就不影响过日子。

至于观赏性…嗐!真要实在是看不惯,平时青天白日的时候少看两眼也就是了。等晚上吹了灯摸着黑做那事儿的时候,根本看不见脸好吧,不又都是一个样了么!

所以,其实燕尔已经做好了会见到一张斜眼歪嘴塌鼻梁的面孔。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乔思的这张脸如果遮去了那半边眉毛来看,其实算得上是俊秀。

而那眉毛——她伸手摸了摸——失去眉毛的地方微微凸起,并不平顺,隐约像是后天形成的伤疤。

男人的脸上有伤,若不是这伤,只怕也不会被传成什么丑八怪。而且,就算有这伤,若不仔细看这处,就也不会觉得对方丑陋。瑕不掩瑜,乔思的样貌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落魄到嫁给她这样的破落户了呢?

这让燕尔不由有点同情乔思,手指也不由在对方的伤处多停留了一会儿。

但当她意识到乔思的不自在之后,便迅速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脸上拿了下去,并顺势拍了拍乔思有点僵硬的肩膀。燕尔笑眯眯地对着乔思,自我介绍说:“我是燕尔,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名字了,从今天起,我们便是夫妻啦。”

“是,乔思见过妻主,谨听妻主教训。”乔思垂了眼,低声应道。

燕尔在乔思看不见的角度上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她想,乔思能伤到脸上一定是因为不受宠,不受宠一定是因为太不会说话了。

就算不能回她一个微笑,大大方方答一句“我叫乔思,很高兴认识你”,也不能这样说话呀!

哪有人会在本该浓情蜜意的洞房花烛夜里,垂着眼摆出一副哭丧样来,还说出“妻子你来教训我吧”这样的话来的?

这种死气沉沉的回答,多破坏温馨气氛呀!

简直是大杀招呀!

就算她本来有准备和对方吃些东西再喝了酒,趁着酒劲儿跟男人好好亲密一番,做点爱做的事儿,听了这话也一下子欲念全消啊!

——可怜的燕尔,她还没有意识到,真正掌握不到气氛的人是她才对。

乔思虽无经验,但对答还算是得体的。

女尊世界里,哪有男人会见了女人之后坦然一笑,和自己的妻主互相自我介绍握手相识,然后迅速主动地和对方打上三垒的?

男人不都该是羞涩垂眼,顺从答话,等着被人摆布么?

正常的女人也只有遇见这样乖顺的男人,才会觉得顺理成章,满心征服欲伴着一点柔情怜爱,将对方温柔推倒洞房。

事实上,乔思也已经准备好被燕尔直接剥光了。

男子的婚服虽然看似保守,将他包裹得不露一丝不该露出的皮肤,但实际上却不同于平日所穿的衣服,所有的系带处都换成了松松的盘扣,只轻轻一拽就可松开,露出他的身体。

再华美的衣服,都不过是为了让女人可以从男人身上得到更多的乐趣。

就连婚礼的安排上并没有让男方进食或饮水的时间,也不过是为了让男人清空肠胃,可以在初夜更好地服侍自己的妻主,不会扫兴而已。

也别怨恨不公平,这世界从没公平过。

谁叫这世道上,男人似乎就是为了让女人开心而活着的?

乔思到底是大家出身,懂得不少,一处也不肯露怯或出错。该穿的衣服一定就会穿上,不该偷吃的点心和饮水也一概不碰,他尽力要把事情做得完美,让自己看上去更接近一个好的夫郎。

可是,对此毫无自觉的燕尔可没这种被充分尊重及被讨好的感受。

事实上,她对乔思的样貌十分满意,但对他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完全无感。

在盯着对方看了一阵之后,燕尔又转身走回了桌前,对着乔思招呼道:“你是不是也饿了大半天了?先来吃点东西吧!”

乔思的心一寒,他可不知道燕尔是不习惯男人恭顺的样子,他只是想——她果然还是介意我的容貌,甚至都不愿意碰我了吗?

抿了抿唇,乔思脑海里闪过的是乔家大院里那些被乔夫人厌弃的,连碰都不乐意碰的男人的下场。在他的认知里,没有谁失去了妻主的宠爱还能过得像是一个人。

他想,即使因为容貌丑陋他必须得确保能在新婚之夜留下妻主圆房才成。

于是,乔思孤注一掷地站起身,走到了在燕尔的面前。

他低着头,尽力保证自己丑陋的眉毛被遮在阴影里而没有袒露在他妻主的目光中,而后缓缓地自己解开了嫁衣的扣子,慢慢褪下了衣衫,露出裸|露的、紧实的肌肤,略微凸起的胸脯,紧窄的腰身,还有…

(⊙_⊙)

真人版美男脱|衣秀吗?

卧槽!这也太刺激了!这男人刚刚还死气沉沉,这忽然变得也太奔放了!

燕尔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但是仍有血渍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存稿基本木有,差不多是现写现发。年前年后各种同学聚会比较忙,晚上熬不住了没法再码字了,可能更新会慢,比如两三天一更之类的,还请多谅解。——不过,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天没消息都没人催更啊(⊙_⊙)?大家其实也都不想看更新吗?

 


第四章

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是:睡前活动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虽然这活动的内容有些复杂而不好描述出来,但显然活动带来的其它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燕尔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就仿佛是饿了很久的人终于吃了一顿饱饭一样舒服踏实。

她餍足地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放下被抬起的胳膊时,她在自己的身边摸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的皮肤,并且听见了不属于自己的轻微的呼吸声。

一开始,这让燕尔不由有些惊愕,不过马上她就想到了乔思的存在。

诶呀,第二辈子了,自己终于成了个已婚族呢!

她抿起唇,微微笑了笑。

现在,燕尔才不会承认,自己之前对于圆房之类的事情确实有些抵触,想要往后拖一拖呢!

拖一拖什么的简直是太傻了,有些事情果然是做过之后才会知道有多好。

其实,她之前也并不是反感和不太认识的男人上|床。

事实上,答应照着这个世界的规矩盲婚,她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要接受陌生男人——不管他是什么样——作为自己的另一半,让对方成为自己亲密的爱人和亲人。虽然,各种原因之下她确实毫无经验,并没有那么做过,但也正是因为没有经验,她把一切都想得十分简单,也因此很乐于在可行范围内进行一次尝试。

只是,事到临头有些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要知道,除了在上一辈子,因为好奇而偷偷摸摸看过的一小段AV外,她是完全没有理论之外的实践经历的!甚至连和别的男人牵牵小手说说情话的经历也几乎没有。

而就燕尔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时,所看到的那一小段不太健康的视频中能学到的来讲,这种事情的过程中,女人只需要负责躺着呻|吟就好了,体力活都是男人的。

可是,从婚前秦氏悄悄塞给燕尔的,古代性|教育必备“课本”——一张略显残破的春|宫图上来看,女尊世界的体|位似乎是反着的,主动和被动关系全部需要颠倒一下。也就是说,燕尔这样一个哪怕活了两辈子,却也依旧真的很纯洁完全没做过的大姑娘,必须要主动去取悦一个男人。

燕尔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甚至为此很是揉了一番眼睛,随后,她终于想到了自己的穿越不太寻常,并没有穿回她所熟知的,历史上的过去中去,而是穿越到了一个十分不同的异世。在女尊世界里,也许很多事情确实都该改成女人更主动,并不是图错了,而是她错了。

意识到这点之后,燕尔就有些不太适应了。她不太能确保自己还可以顺利按着原本的计划,像该有的那样把生米煮成熟饭。

那可就太难了!

燕尔的三观让她完全不知道怎么能做到厚着脸皮主动压到一个男人身上,把对方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可如果自己不主动,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对自己新娶到的丈夫说:“喂,你主动点,快点把房给圆了。”

哪怕只是这么想想,燕尔都忍不住会脸上发烫。

若真那么说了,会被认为是个女流氓的吧?

不过,出乎燕尔意料的是,没用她说,乔思居然十分心有灵犀地,主动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她成了事儿。

虽然,乔思在一开始显得和她一样局促不安,甚至浑身都在瑟瑟发抖,让燕尔差一点就生出把人推开自己裸奔着躲出去找老爹哭诉的心思。可是很快,他就不知怎么想开了。

乔思自己脱下了全部衣服,十分主动地向燕尔邀欢,随后也一直非常积极配合,让毫无经验的燕尔从他的身上得到了足够的快乐。

新婚之夜虽然有些坎坷,但总体来讲让她十分满意。

燕尔觉得自己已经被乔思充分讨好了,她不仅觉得结婚很好,圆房很好,甚至也开始觉得乔思很好。

一切都很好,果然像之前所想的那样,跟谁结婚都一样,随便找一个就能很开心。

她无声地裂开嘴笑了笑,在尽力不会惊动乔思的情况下,下了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走到窗前侧耳听了听。

天还没有亮,不过窗外已经传来了人们纷纷起床,喁喁的说话声和走动声。

曾经的燕尔,十分艳羡古人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穿越之后,她才失望地发现所谓“日出而作”这样的幸福生活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说女人们想要太阳一出来就起床吃饭然后去干活,那么必定就意味着她们的男人们必须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准备好给自家女人填肚子的伙食。

什么?

为什么不一起等到太阳出来再起床做饭,然后一起吃?

喂,亲,清醒一下!

在这个世界,可不存在头一天去超时买好早饭,存在冰箱里,早上起床后拿去微波炉里转两圈热一下,然后再端上桌,老婆老公凑一起吃早饭一起出门向左转、向右转分别去上班。
没有方便食品没有冰箱没有微波炉的日子里,每一顿饭都是十分折腾人的。早饭要是想喝粥,米得提前下水浸泡个两刻钟,再入锅至少熬煮上两刻钟才好入口。要是想吃馒头,和面发面再揉好团子上锅蒸,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做得好。要是还想吃包子,那非得不可再早起一个时辰起来剁馅。

所以,对于工薪大众来讲,鸡一叫,男人们就该纷纷起床了,而女人们也并不能再赖床太久,最多再睡一个时辰就也该起了。[注①]

不过,昨天燕尔成亲杀了猪,大家吃得很高兴,越吃越高兴,大约是吃得太高兴了,不小心就把各家养的公鸡也都一起烧了吃了。

所以,这天没有公鸡叫早,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点儿。

燕尔犹豫一下,又把窗子推开一个缝儿,看了看。

天上的星已经黯淡了,似乎天色正在慢慢变亮,对面公用的大灶房里也升出了些炊烟,显然是已经有人在做饭了。

灶房虽然公用,但是各家的劈柴和食材却是各自分开的,要各自准备,很少互相串伙。在过去的日子里,都是她父亲秦氏准备饭食,后来秦氏身体渐渐不太好,便都改作燕尔早起下厨。

女人下厨多少有些不太好听,若是没办法还好,现在,燕尔娶了亲,这种家务活便应该都交给乔思来做。

可是乔思还在睡。

他侧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妻主已经起床,甚至还点燃了一盏油灯,整个人都窝在新晒过的床褥间,在昏暗的屋子里看上去显得有些瘦弱和苍白。

燕尔抿了抿唇,仔细体验了自己浑身神清气爽的感觉,猜测初夜的不适和疲惫会不会在这个世界也全由男人一并承担了。

然后,她就不太好意思把乔思叫醒了。

为此她还给自己和乔思找了些更好的借口——万一乔思不会做饭呢?万一乔思会做饭却用不习惯这里的灶房呢?万一乔思用得了土灶可做出来的东西口味和她跟秦氏不合呢?

找到这些更好的理由之后,燕尔毫无心理负担地,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屋子,自己做早饭去也!

等她一面应和着邻居们的嘀嘀咕咕,一面搞定了饭食之后,天色也早已亮起来。

乔思终于醒了。

一开始他并没有睁眼。而是躺在那里,闭着眼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以前偷听到的,乔家正君以前教训他其他兄弟时说过的,该怎样逢迎侍奉妻主的话:
早上醒来后要轻,要先想想时间是不是真的该起了,到了该起的时间要温柔地唤醒妻主,然后为对方穿衣,服侍对方梳洗妥当之后,再穿着自己的衣服,打理自己的脸面。

确信自己并没有遗漏之后,乔思才睁开眼。

一睁眼就看到了已经空出的另外半张床铺,乔思的心也一下子跟着开始有点发虚。

他呆呆地拥着被子坐起身,看着那空着的半张床。

乔思并没有意识到,燕尔其实一共也就租了只有和他结婚的这么一间以及隔壁秦氏睡着的这么两间房。杂院里,每间屋子都各有各的宿主,燕尔若不睡在他这里,就没别处可去了。

他也不能确定,燕尔究竟是什么时候从他身边离开的。

因此,乔思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昨天晚上已经扔了自己的自尊,那么努力地,像是一个小|倌一样卑|贱主动地伺候燕尔,却依旧没有把自己的新婚妻主留下吗?

紧接着,乔思又想到,他昨晚仗着吹灯后谁也看不见谁,自己的丑态总不会被燕尔看见,而硬厚着脸皮百般求欢,可燕尔居然也只是要了一次就再没继续碰他。
在那唯一一次的过程之中,燕尔依旧是很有分寸的,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冷静了,更多时候都像是在观察他在做什么,甚至保持着他更主动的情况一直到最后。这完全不像他忍着羞涩,是从旁人口里听说过的,女人对一个男人起了欲念之后,尤其是第一次时很容易失去节制要得过分的样子…

难道…他做的还是不够吗?以至于燕尔对他就冷淡到了这种地步?

乔思胡乱猜测了一阵,终究不得要领。最后,他也只能强自打起精神,重又穿上前一晚被自己脱在地上的嫁衣,掸了掸上面的浮土,努力整理整齐。

随后,正当他环顾屋子找不到梳子,犹豫该怎么整理自己的头发时,门被推开了。

秦氏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鸡叫是在寅初平旦,天开始变亮则是在卯初日出——按照咱现在的时间来算,那么前者是在凌晨三点左右,后者在清晨五点。所以说,闻鸡起舞什么的,真的是十分勤奋的。╮(╯_╰)╭大半夜听见公鸡叫也千万不要太惊讶,人家公鸡就是从凌晨一直叫到天亮,直到把所有人都吵得不能睡觉彻底清醒的。

 


第五章

乔思昨日黄昏拜堂时,自然是和燕尔一起拜过秦氏的。不过,那时他头上罩着盖头,只瞧得见秦氏的一双鞋上朴朴素素,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花哨,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岳父是个什么样子。

秦氏也是第一次看清乔思的模样,上下打量一番后,他淡淡道:“我是燕尔的父亲。”

乔思倒吸一口冷气,他更加确信燕尔一定是昨夜不满意,干脆离了家。
若非如此,新婚夜后的第一日早晨,该是燕尔引着乔思去见秦氏,让他献茶听训的,而非对方自己寻过来。如今秦氏自己过来了,一定是因为自己没留住妻主,不知又要给他怎样的难堪。
这种认知让乔思有点紧张。

男女之间这些事,秦氏是过来人。现下见到乔思神思不定的样子,他如何会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摇摇头,他笑着自己寻了个座坐下,沉吟着说:“你别紧张,我知道照规矩,这会儿该是你去见我,而非我来寻你。”

乔思犹豫了一下,十分干脆地跪到了秦氏的面前,低下了头道:“还请岳父大人教训。”
昨夜,他就是用这句话给还算热情的燕尔泼了一盆冷水。今天,他又用“教训”这个词吓了秦氏一跳。

不过秦氏是明白乔思的意思的,虽然不太适应,却总算不会像燕尔把一切都理解成对方在不情不愿。
他顺势拉住乔思的手,拍了拍乔思的手背,安抚道:“不用这样客气,以后同燕尔一样也叫我一声爹就好。你们新婚,我也没什么可要教训的,只是有些话要同你讲罢了。”

“是。”乔思抬眼瞥了一下秦氏的脸色,见对方面上含笑,虽然仍有不安但还是也回了一个笑容,“爹,乔思一定好好听着,您说吧。”

“你既然嫁给燕尔,成了她的正夫,该做的事情也就都该做起来,相妻教女,便都要托付在你身上。”秦氏说,“可这些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最首要一点,是你的态度,不管燕尔是做什么的,你都要把她当妻主来看。”
“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按照门第来讲,是我家高攀了。燕尔么,我是教训过她要好好对你的,她若是对你哪里不好,让你不满意了,你也尽管来同我讲,我为你做主她不敢不听。可同样的,你若是对她哪里不好,也就别怪我不能客气。”

“是,乔思不敢,一定会谨守规矩的。”

“这不是你敢不敢的问题,更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我以前也是在有钱人家呆过的,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可那些规矩到了咱这大杂院里,就不一定合用了。”秦氏摸着乔思的手,慢慢措辞,说道:“好多虚礼是不用守的,像是这样跪来跪去的,以后便不用了。跟我不用,跟燕尔也没这个必要,咱们这儿人穷事儿多,更看重的是你究竟做了什么。”

乔思抿了抿唇,低头道:“是,乔思知道,一定好好伺候妻主。”

对于乔思的这种态度,秦氏十分满意:“好孩子,燕尔身上穿的,肚里吃的以后就都要交给你来负责了,日子是要你们小两口子来一起过的。今儿借着这个机会,我也不瞒你,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在前头。”
“燕尔从小是被我一个人带大的,有些事情她不太懂,时不时会犯二,用咱的土话讲就是她有点缺心眼,时不时就做些傻事。也怪我没教好,可我一个男人带着她,没办法,又当爹又当娘的,有时候忙不过来就只能叫她也上手来帮忙。到最后,燕尔她自己也稀里糊涂不知道什么是该男人做的,什么是该女人做的,这些以后还要靠你来教她。”
“这倒不是说她不赚钱不养家,她绝不是不负责的坏人,而是有些时候在别的琐事上会缺根筋。比如说,她一个女人经常会自己下厨做饭,会自己缝补衣服,有时候高兴了还会绣个手帕拿来给我用,但同时还有可能招呼男人帮忙搬东西做体力活。她这么多年都说不到亲事也有这个缘故在里面,人家男孩喜欢她,来和她搭话问有没有能帮忙的,她从不说让人家帮忙做针线,反倒开口让人家娇娇嫩嫩的男孩儿去砍柴。”

“…什么?”乔思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就有些过于荒唐了,哪有女人去做男人的细致活也不害臊,甚至倒大咧咧把粗重笨活推给男人来做的?
他抬头看着秦氏的双眼,想确认对方是不是认真的。

可是秦氏显然是认真的,他语调沉稳地继续说了下去:“比如说,今早本该你去下厨准备早餐,端了去见我的。但是现在,是燕尔在灶台边忙活呢,她忙完之后会来招呼咱们吃饭,还会因为担心自己做的东西不合你的口味而十分忐忑,嘱咐你哪里吃的不舒服了一定告诉她,她下顿饭就改。”

乔思十分困惑地看着秦氏,半晌吞吞吐吐地回答说:“爹,我觉得,这是不会的吧…”

秦氏正要开口再说,便听见传来门被推动的响声。

他和乔思一起扭头看向房门,发现是燕尔推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燕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乔思,爹,你们俩都在呀。我把早饭做好了!糖火烧、咸肉粥,还有上个月腌的甘露子我也盛出来了一碟子,咱可以当咸菜就着一起吃粥。那个…我也不知道乔思你爱吃什么,先将就一顿,要是不合你口味就说,我做下顿饭的时候一定注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