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实在没脸再问下去,只得躺被子里蒙头睡觉,上回昭敏师姐提到双休也是满脸赧然,这回清乐长老也是回避不谈,她细细思索了很久,忽然灵光移动,她恨不得哀叹一声,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总算明白了!
烛火已灭,客房陷入黑暗,苍白的月光不够明亮,朦朦胧胧,十分暧昧的色泽。黎非心浮气躁了半天,终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去,睡到半夜,忽觉窗外风声幽咽,时而凄厉,时而轻缓,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清乐真人正站在窗边,皱眉望向夜空,苍白的月光似是被乌云遮蔽,四下里漆黑无比,只有风声一阵大一阵小。
见黎非起身,清乐真人向她摇摇头,示意不要出声,黎非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抬头一看,却惊得差点叫出来,她立即捂住嘴,惊骇地望着夜空中无边无际的妖物凶兽,它们如潮水般自各个方向汹涌而来,将整个苍穹都遮住了,一齐向着中土中心的方向疾飞而去。
清乐真人面上浮现一层担忧之色,她见费力满面疑惑震撼,当即合上窗户低声道:“这些是靠近四海的妖物凶兽,灾难降至,妖物们感觉比我们灵敏得多,都开始往中土中心飞,试图远离灾祸。这只是刚开始罢了,唉……”
黎非冷了半响,轻道:“……是海陨吗?”
清乐长老道:“是冲夷长老告诉你的吧?其实你们这些年轻弟子没必要知道此事,知道的越多,难免心神浮躁,耽误修行。中土中心的妖物凶兽越来越多,虽然确是挑选妖物炼制法宝的好机会,但我不赞成将你二人带来,如此众多的妖物,长老们纵然有心回护,却终究难免闪失,每一个年轻弟子都是门派中最宝贵的资源,怎能如此轻待?”
黎非想了想,低声道:“可是海陨不是五百年一次吗?如果怕忍心浮躁什么也不告诉我们,五百年后我们成了仙人长老,也还是一头雾水面对一切啊。”
清乐真人叹道:“人心哪里有你像的这样简单而从容,灾难降至,一切平时藏在深处的种种丑恶都会现行,你是没有经历过那些浮躁疯狂的岁月。各门派仙人长老已经够麻烦了,倘若再加上弟子们,出了乱子如何收场?中土门派还如何延续下去?”
她正要再说,忽听远处似是有喧嚣人声,清乐真人立即再度推开窗,却见城镇北面火光冲天,哭喊与尖叫声连绵不绝,天空里汹涌的妖物此时都纷纷停下振翅声,像是从迷梦中惊醒般,发觉这里是个城镇,有无数血肉饱满的活人可供饥肠辘辘的它们食用。
城镇里的人都没声响惊醒了,一时间四面八方都吵吵嚷嚷地,街上的灯笼一盏盏被点亮,人民一齐走出来查看究竟,待看到漫天狰狞古怪的妖怪们,不由个个都失声僵住了。
清乐长老一把将黎非推进屋内,关上窗户,在上面加持了一层仙法,便在此时,房门被急速桥东,东阳真人少见地声音急切:“清乐!”
清乐长老早已穿好外衣,飞快拉开房门,门外早已满当当挤了许多客人,个个迷惘,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单纯的恐惧攫住了这些凡人们,反而让他们无比安静而柔顺。
“有一只妖跌落北面民居,惊动了凡人,妖物们也有些乱了,不能让它们屠城!”东阳真人说完又望向黎非,“你修为不够,乖乖待在屋子里,绝不许出去一步!”
房门又被飞快合上,黎非奔过去拽了拽,居然纹丝不动,这是要把她锁在屋里?突如其来除了那么大的事,叫她怎么安然呆在这边?外面那么多妖物凶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疯了?真的被妖物们屠城了怎么办?!
黎非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那里能静得下来,怎么就把她一个人关屋里?雷修远呢?
难道也跟她一样被关在屋内焦躁难安?对了,日炎呢?城里闹那么大,他又跑哪里去了?
窗外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惨叫,没有呼号,忽然遭遇无数妖怪的凡人们根本来不及给予任何反应,只有凄厉的风声时而急,时而徐。很快,仙法释放的响动开始一波波传来,好像约好的一般,突然之间,妖物们的嘶吼,人们的尖叫痛苦,连绵不绝地侵袭而来,远处肆虐的火光渐渐进了,黎非想看看情况,可窗户上也被加持了仙法,她连窗棂都碰不着。
客栈中也开始哭声震天,看样子人们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没有人安抚他们受惊的情绪,他们只有不停哭。
黎非在客房里没头苍蝇似的绕了半天圈子,无可奈何,无事可做,她也只好坐在被子上发呆,听着外面诸般喧嚣,心惊肉跳。
突然,窗外响起一声凄厉的哀嚎,紧跟着“咣”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用力撞在窗户上,整个屋子都因此而震颤,灰尘四溢。
黎非急退数步,随即有是“咣”一声,重物狠狠砸在墙壁上,地板都抖了起来,整个屋子像是要被撞碎似的,这样大的声势,只怕窗户上的仙法也撑不住。
她再也顾不得长老的告诫,抬手便要架起土行墙,突然又是一声巨响,加持了仙法的窗户瞬间破碎,还有整面墙壁,一只庞然大物狠狠撞进客房内,朝黎非身上砸来。
土行墙可挡不住这种东西!黎非连滚带爬避开,却见屋内家具尽数被撞碎飞溅,连与别的客房连接的墙都被撞破数道,一时间客栈里惊呼嚎哭声又响了数倍——这客栈该不会被拆碎吧?!
黎非忽觉身侧一阵炽热,但见两条火蛇盘旋疾飞而来,将那庞然大物缠住绞死朝外面拉拽,她这才看清这东西居然是一直巨大无比的凶兽天狗,它苍灰的毛皮上黑血斑斑,满身创口,被火蛇缠住后又是连连惨嚎。
一道白色身影闪电般窜入破碎的客房,那人手中执着一柄幽蓝色的火刃,足有丈余长,火蛇将天狗死死缠住,他扬手毫不留情,一剑利落干脆地斩下了天狗的头颅,黑血四溅,染湿了他的白色衣摆。
纪桐周……
他似是发觉房里有人,回头看了一眼,见屋里只有一个吓傻了的村姑,当即冷道:“别呆这里。”
他收剑入鞘,那柄极长的火刃竟就这么被收入普通的剑鞘内,幽蓝色火焰渐渐褪去,看起来只是一柄普通保健。
纪桐周一个转身,宝剑被抛出,他纵身而上,御剑飞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魅夜行 四

黎非眼怔怔看着破碎支离的客房,实在无语,不但外面的墙被撞裂了,连着三间客房的墙也被撞裂了,这座客栈没事吧?能撑住么?会不会突然塌掉?
她要不要不顾东阳长老的告诫出去?
黎非探头从碎裂的墙壁处望出去,但见城中遍地火光,漫天妖物乱舞,地上满是鲜血,人与妖的混在一处,人的尸体与妖的尸体也混在一处。
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简直触目惊心。
头顶忽然风声犀利,黎非朝后一缩,但见一直巨大的黑色爪子擦着自己的鼻尖抓过去,比刀还锋利,利风甚至切碎了她一绺长发。
她连退数步,只听外面响起一阵子刺耳的婴儿哭泣办的嚎叫声,一只狰狞的、比墙壁还大的脑袋撑进了墙壁裂口中,双目血红,尖喙中腥气扑鼻,是一只巨大的凶兽蛊雕。
不好,要让它闯进来,这客栈就真的要塌了!黎非唤出飞剑,一剑穿透它的眼睛,蛊雕立即惨叫着把脑袋缩了回去,她再也不敢待在这件客房,可也不能离开太远,墙壁被撞破,万一有妖物闯进去,一客栈的人都没命了!
她化作一团青烟疾飞出去,唤出金水龙啸,一团团金色光雾顿时笼罩住破碎的墙壁裂口。这仙法还是日炎传授给她的,每次看到雷修远用她都觉得可威风了,可惜她毕竟不是金属灵根,金水龙啸没有他用来那么犀利无匹,金色的光芒都暗淡不少。
一只眼被戳瞎的蛊雕怒发如狂,拍打着翅膀再度扑来,黎非凝神结印,橘色的暗淡光芒笼罩周身,这是她苦练了许多天的土主护身,紧跟着,数枚一人高的巨石被换来引爆,那只蛊雕哼也没哼一声便被炸成了破布窟窿,重重摔了下去。
黎非刚松一口气,忽闻耳后又有风动,她躲避不及,半边身体被要在一张血盆大口中,腥气扑面而来,却又是一只蛊雕。
黎非的土主护身还不能长时间维持,方才一番斗法,又被蛊雕咬了一口,那层桔色的光芒已经变得十分暗淡,随时会散开。她架起数道土行墙,正好唤出巨石,忽觉头顶又是一阵风动,土行墙竟被瞬间撞碎,她急急化作青烟避开,便见竟有四五只蛊雕都朝自己这里扑来。
怎么都朝这里来了?!黎非腾云绕开这群蛊雕的攻击,冷不防身后突然又窜出一只蛊雕,胳膊上一阵剧痛,一股全然不能反抗的大力将她拉扯出去,整个人被抓着胳膊吊起急速飞了一段。
她的攻击仙法比不上雷修远那么犀利无匹,而此时用攻击仙法也没什么用,她强行唤出土主护身,忽觉身后一阵炽热,无数条火蛇呼啸而来,将那些嘶吼旋飞的蛊雕瞬间缠死绞紧,黎非得意逃脱桎梏,立即腾云疾飞避让,但见烈焰漫漫如山,万道火舌吞吐,那群凶兽竟一眨眼便被烧成了黑灰。
这么霸道的火行仙法,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能用出来。
黎非转过身,隔着明亮的火光,对面的纪桐周正皱眉看着她,说不出那是什么眼神,从没人这样看过她。他急急穿过火海向她飞来,可又忽然停下,定在半空动也不动。
怎么办?打招呼吗?黎非犹豫了一下,下一刻,一张破碎的符纸从她袖子中掉落,她急忙捞起,这是之前冲夷真人给他们的,方才蛊雕抓伤她的胳膊,符纸早已被扯碎。
障眼法消失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村姑装已经变成了无月廷的弟子服,她再回头堪堪纪桐周,他还是皱着眉头,双眸幽深无波,定定望着自己。
黎非忽觉无比的尴尬,她既不能像以前一样心无旁骛跟纪桐周打招呼说话,也不能把他当陌生人,要怎么做?大眼瞪小眼?
纪桐周看了她很久,忽然转身再度飞走,竟一个字也没说。
黎非怔怔悬浮在空中,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这朋友是彻底没得做了?以后比陌生人还陌生人?其实,陌生人都比他俩之间这种尴尬的关系要好……
淅淅沥沥的春雨在屋顶一丈处浇下,城中肆虐的火光终于慢慢暗淡下去,巨大的灵气网被架设在城镇上方,网外的妖物凶兽们开始纷纷撤退避开,网内的妖物们也慢慢被仙人们斩杀殆尽。
黎非悬在客栈撕裂的墙壁外正看着,忽见雷修远腾云而来,他的障眼法也早被破除,荼白的弟子服上满是妖血,见客栈变成这付模样,他眉头顿时皱起,飞至她身边低声道:“没事么?”
黎非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了:“我刚遇见了纪桐周。”
雷修远未置可否,将她拽进客栈,按坐在地上,又道:“就在这里做好,不要动。”
他腾云悬在外面,在碎裂的墙壁上加了一层金水龙啸,那金色的光团雾气立即变得十分鲜艳璀璨,偶有落网的妖物慌不择路闯过来,都被他轻易地一招杀死,漫天飞舞的妖物虽然多,但似乎都不怎么厉害,或许正如清乐长老所说,只是刚开始,那些厉害的妖物凶兽想必也不会这么一群一群地行动。
天快亮时,城中的妖物终于被彻底杀净,遍地妖血妖尸,堆得像山一样, 城中人们凄厉的嚎哭声,也渐渐变成了低声啜泣,虽有修行者极力杀妖,但总归难以避免一些凡人的伤亡,那么多妖物突然夜间袭城吃人,以前从没发生过。
十几位长老都纷纷回到了客栈,见客栈变得这么破破烂烂,城内又是遍地狼藉,东阳真人不由皱眉叹道:“妖物迁徙时怎么会夜间袭城?闻所未闻,照这样看,各大仙家必须派人守驻妖物们途径的城镇,否则一场迁徙下来,人都要死光了。”
一名长老沉吟道:“事关重大,我先回门派向四位掌门人禀告此事,再行定夺。”
众长老纷纷赞成,那名长老当即腾云离开,旁边又有个长老低声道:“昨夜情况特殊,我等撤了隐匿法,城中诸位仙家只怕也早已发觉我们,此时再上隐匿法未免欲盖弥彰,须得像个合适的借口才好。好在两位老辈仙人始终未露面,如今身怀要物,一切必须谨慎。”
长老们开始商讨应对的借口,雷修远见黎非胳膊上血迹斑斑,不禁握住她的手摞起袖子细看伤势。
“轻伤而已,早就被治好了。”黎非笑眯眯地看着他。
雷修远张臂抱住她,半响,他低声道:“下次有危险,记得叫我。”
黎非有点不服气:“我们都是突破第三道瓶颈的弟子,为什么你能被放出去杀妖,我就得待在屋子里不许动啊?”
雷修远轻轻笑起来:“跟我比?”
这是看不起她?黎非踩了她一脚:“你小心我以后厉害打了你满地找牙。”
雷修远摸了摸她的脑袋,忽闻墙壁外风声呼啸,数道人瞬间落在众人面前,却是火莲观的两位长老,再后面还有一老一少,正是星正馆的无正子长老与纪桐周。
黎非一见着纪桐周又有点尴尬,可他始终没朝她这边看一眼,只是神情淡漠地伫立着,像是不认识他们俩一样。
“想不到无月廷竟有这么多长老来了端明城,先前未曾察觉,有失礼数,还望诸位莫怪。”
火莲观一位女长老上前行礼,语气虽然客套,言辞却略有些犀利,将他们先时放出隐匿法与障眼法隐瞒身份的事情提了出来,无月廷一下子出动十几个长老,阵仗不可谓不大,此时天地初现异象,他们这种大门派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此地又离火莲观甚近,它们比旁人都要警惕得多。
无正子也上前行礼,却没说话,有火莲观出头,他自然不必质问,省得上了星正馆与无月廷的和气。
广微真人笑道:“是我等唐突了,今日异象横生,我无月廷在中土中心的试炼地白边之崖结界似有不稳,加上四海妖物开始迁徙,四位掌门人便派我等前来查看。原本不想惊扰诸位仙家,不过昨夜情况特殊,少不得今日给诸位赔罪了。”
火莲观众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白边之崖是相当高等的试炼地,结界出问题自然需要许多长老修补,更兼十几个长老后面还带了两个弟子,想必是想趁着妖物迁徙给弟子猎妖炼制法宝,若真有什么异动,应当不至于牵扯上年轻弟子,念及此,两位长老的神色顿时缓和了,当即也笑道:“昨夜多亏诸位出手,光凭我们,只怕杀到现在也杀不完,端明城伤亡要更加惨重。”
长老们立即客气了几句,一瞬间气氛又变得和谐无比。
广微真人见无正子身后那位年轻弟子与雷修远差不多大,竟也是突破第三道瓶颈的修为,当下赞道:“无正先生,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令徒真是年轻有为,昨夜我见他独身一人斩杀无数妖物,仙法当真精妙至极。”
无正子含笑道:“广微先生谬赞了,令高徒才是惊才绝艳,近日妖物迁徙,我闲来无事,便带小徒出来猎妖炼制法宝,顺便也叫他散散心。有缘相见,原本该与诸位同行,不过诸位有要事在身,我不便叨扰,日后有机会,再好生叙叙。”
他当即告辞,纪桐周躬身行礼,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醉生梦死 一

在陆公镇第一次见到纪桐周的时候,他是个蛮横的小王爷,身边一群狗腿子前呼后拥,处处惹是生非,恨不得鼻孔翘到天上,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后来在书院一起经历了很多事,黎非慢慢发现这真率又喜欢端着王爷架子的少年,不过是把喜欢与讨厌都毫无保留地保险在脸上而已,讨厌他们,便毫不留情地挑刺找渣;喜欢他妈恩,便丝毫不掩饰地率性相交。
再后来,她又眼睁睁地看着小太阳似的小王爷被阴霾笼罩,在他砍死开亮粗疏的性格下,居然藏了那么多难解的心魔。
叶烨后来与她通信时会提到纪桐周,觉得他变了许多,可她现在却知道,这个人其实丝毫也没变。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直率而任性,突然就翻脸,突然就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一点也步考虑别人的感受。因为他的迷障,她便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又因为他的心事难解,她就要看着他忽冷忽热,喜怒无常。
许多年过去,纪桐周还是当日在陆公镇的那个小王爷,习惯为所欲为,张扬跋扈,将好与坏完全倾倒在别人面前,全然不在乎他们的评价。
黎非想着想着,眉头渐渐紧锁。
不是世上每个人都会宠着让着他脆弱的任性,至少她不会,永远也不会。
一只手突然揉在她眉间,黎非微微一惊,便见雷修远不知何时与她并肩而飞,正抬手抚平她眉间的皱褶。
“想什么。”他的语气很淡漠,让这三个字变得不像疑问,倒像一种命令。
黎非突然笑了,比起任性,其实这个人也不输给纪桐周,只不过他藏得更好,大多数时间也只对她一个人任性而已。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捏了两下。
下一刻他更用力地回捏,黎非疼得差点跳起来,急道:“你干什么!”
雷修远也笑了,低声道:“疼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黎非皱起眉头:“你老是这样!下回让你疼一次试试?”
“好啊。”他答得顺溜至极,“等我心里专注想着其他姑娘的时候,你让我多疼都可以。”
想着其他姑娘?黎非顿时赶到心底一阵隐隐作痛,瞬间明白了他的感觉,沉默许久,她轻道:“对不起。”
雷修远从来不对任何女人假以辞色,当然,若非必要,其实他对任何人都不怎么给好脸色,只有她是例外。正因为这唯一的例外,他为了她做尽一切能做的,同样也要求同等的回报,要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属于他一个人,一旦感到不公,立即就会将不满表达出来。
他温柔的时候吓死人,暴虐起来也吓死人,跟他在一起心脏就不得安生,一会儿被他捧上天,一会儿又被他砸地上,她所有强烈的感情只给了他一个人,时而爱道了极致,时而又恨得想把他踩脚底狠狠蹂躏。
这极致又强烈的感情,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赶到一丝恐慌,她不能失去他,一时一刻也不行。
雷修远又捏了捏她的手,这次却没用劲,他正要说话,在前疾飞的长老们突然停了下来,黎非下意识就要甩开他的手,连甩几次都没甩开,只得涨红了脸不去看其他长老们的表情。
翠玄仙人闭目凝神许久,低声道:“妖物迁徙,惊动了无数仙家,我二人不便露面。广微,你来。”
广微真人立即上前躬身等候吩咐,却见翠玄仙人双手合十,很快,一道古怪的缝隙在他掌心的距离中缓缓裂开,像是他双掌之间藏着另一个世界一般。
黎非忽觉一股极熟悉极亲切的气息自那裂隙中传来,甚至不用想,她一瞬间便知道在这裂隙中,藏着那座令她心神不宁的异民墓。她下意识便想上前,可雷修远的手还仅仅攥着她的手,他也出神地望着拿到缝隙,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握住她的那只手甚至渐渐开始用力,黎非的手骨都有种要被他捏碎的错觉,疼得使劲拽,却毫无用处。
“修远!”她低低叫了一声,雷修远又慢慢放开她的手,双目依旧死死盯着那道缝隙,动也不动。
裂缝越来越大,像是这个师姐别一柄看不见的刀突然切开了凉拌,内里光华灼灼,隐有万千物事,影影绰绰,只是看不清。
守中仙人慨然一笑,回头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只得先躲一步了,好在这一路妖物都是懵懂之辈,无甚威胁,你们足以应付。待道了白边之崖,封印一事再交给我们便是。”
说罢他直飞进入那裂隙中的小千世界,翠玄仙人紧跟气候,人一闪入,裂隙顷刻间合拢,变作一面铜镜,被广微真人恭恭敬敬地双手捧好,放入了怀中。
雷修远看了片刻,很快便一开视线,微微一笑,低声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小千世界,第一次见识。”
之前日炎也说过小千世界,还难得地称赞了翠玄仙人一次,黎非不由问:“什么小千世界?”
“有的仙人修行道了一定境界便可开辟出另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师姐,山河日月,千云万海,一切世间规则都由仙人来约束制定,无论是谁也无法强行破开仙人的小千世界……嗯,算是最厉害的自保仙法吧。”
黎非嗤地一笑,这么厉害的东西被他说成是自保仙法,想象还真是那么回事,斗法的时候实在打不过,破开小千世界躲进去,那对手可真要气死过去了。
眼下她终于略微明白这么多长老连着两位老辈仙人一起出来是为了什么,翠玄仙人的小千世界中分明藏着真正的异民墓,他们要去白边之崖,是像把它封印在试炼地里吗?
她相似粟烈谷那个空荡荡的异民墓,出乎意料,异民墓居然被无月廷这样看重,她曾以为不过是仙人们把在海陨中杀死的异民尸体收藏起来而已,可他们这么慎重地在异象出现后不远千里将异民墓带去中土中心的白边之崖,很明显是有别的目的。
那座异民墓中,到底藏了什么?对了,青城仙人曾斩断过夜叉角,莫非也被存在在墓中?莫非……怕那只夜叉再过来抢夺自己的角?
雷修远不知想什么,又开始出神,黎非正想将异民墓藏在小千世界的事告诉他,忽听一个长老低声道:“下方林中有灵气波动,是一群弟子,居然没有长老在。”
此地妖物横行,一群刚突破第二道瓶颈的弟子居然没有长老带领到处乱晃,指不定就要遭受什么灾难,倒叫人有些悬心。
“附近应当有其他门派的试炼地,有仙家弟子不足为奇,我等赶路要紧,莫要耽误了。”广微真人谨慎地捂住胸口,他怀中放着翠玄仙人化作铜镜的小千世界,此刻重担都在他一人身上,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众人正要继续飞,忽见林中呼啦啦飞起十几个弟子,有男有女,看弟子服饰,应到是揽天派的人,他们面上神情甚是惊惶,一见无月廷这么多长老,弟子们立即上前行礼,为首一人急道:“诸位长老前辈,我等是揽天派的弟子,此次连两位长老在内一共来了五十人进行试练,我等因事耽搁稍稍来迟片刻,未落地时还见着前面的长老与弟子,可方才眼前一花,他们全都不见了!弟子们修为浅薄,惶恐无奈,恳请诸位长老相助!”
长老与弟子一同消失?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广微真人奇道:“莫非是先进了试炼地结界?”
揽天派弟子急得脸都白了:“并非如此!试炼地尚有数里的距离,弟子们绝不会看错,真的是突然就不见了!”
中土仙家面子上的和谐总是要的,何况人家弟子这样求助,无月廷那么多长老说什么也不能不管不顾走人,只得各自落下云头替他们勋章消失之人的蛛丝马迹。
“诸位长老请看,他们就是在这里突然消失的!”
揽天派弟子们将长老们引入一座树林中,其时天色刚亮,林中雾气弥漫,遮蔽实现,冲夷真人四处看了看,若有所思:“这附近到没有妖气,我尚能感觉到残留的灵气,确是曾有长老与弟子在附近出现过。”
众多长老中,冲夷真人是最擅长感知灵气妖气的,所有人都看着他细细搜寻残余灵气,向前走了数步,他沉吟道:“灵气在这里突然断开,一干二净……”
他皱眉苦思,忽而双手叠起,闭目凝神,身上的灵气似波浪般荡漾开,这是冲夷真人最拿手的成名仙法“灵明笼”,放出自身的灵气感应方圆十里内所有最细微的诸般妖气灵气。
过了约有盏茶功夫,磅礴的灵气释放终于渐渐式微,冲夷真人骤然睁开眼,“咦”了一声,紧跟着疾步超前走去,忽地又听了下来,惊道:“哦?原始竟是……”
话未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整个人突然便消失了。
揽天派的弟子们发出惊恐的叫声,无月廷诸位长老立即团团将弟子们护在圈内,急急退了数步,东阳真人一脚踏在大葫芦上,葫芦嘴中立即喷涌出无数浅碧色的沙,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他凝神结印许久,到底还是露出了一丝惊骇与愕然:“……没有妖气和灵气?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