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打累了,颓然坐到了地上,也不理他,捂着脸无声地哭。纤细的肩膀一个劲地抽动着,泪水顺着手指缝溢了出来,染湿了身上的月白长裙。

两个人对着哭了半天,狐妖忽然低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别互相怪对方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哭和骂都没用了,还是想办法解决以后的事情为好。”

牡丹才不理他,先哭个够再说!现在正烦着呢!

他等了半天,没有回答,忍着气继续说道:“好,我且不和你这个小女人计较。我叫司徒,是无尘山两百年修行的狐仙。喂,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耍脾气?!”

他狭长美丽的眼睛瞪了起来,眼看就要发飚,牡丹忽然抹了抹眼泪,哼了一声。

“我是牡丹!今年十六!一个普通的可怜的被一只愚蠢狐妖附身的小丫鬟!你满意了吗?”

司徒的长眉蹙了起来,兰花指楚楚可怜地抵在胸口,一付无法相信的模样。

“看来我们始终无法和睦相处!算了,本想认命,这次却说什么也要搏上一搏!”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默默算了两下,然后喜道:“还好,她就在西方不远!走上三个月左右估计就可以到达了!”

牡丹看也不看他,鼻孔朝天,一付有话快说有屁就放的拽模样。司徒的鼻子都气歪了,忍了半天才细声软语地说道:“我可以找一个高人将我的元灵从你身体里拉出来,不过她现在正在西方某个不具体的地方,要不要去找她?!”

牡丹无精打采地叹道:“拉出来又怎么样?我都已经给人赶出来了……以后还不是照样没出路?”

“好吧,我就退一步……不,退一万步。是我先附上了你的身,作为亏欠,我让那个高人替你打点后面的做工事宜。反正你们凡人也不过就百来年的寿命,眨眼就过去了,给你找个工应该很容易。现在决定要去了么?”

牡丹瞥了他一眼,有些心动,不过语调还是懒洋洋地。

“你说的那个高人可靠么?真能把你拉出去?真能给我安排做工?你该不会在骗人吧?”

司徒的神色沉了下来,冷道:“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许你怀疑我们狐族的大人物!非嫣大人即使在无尘山都是倍受尊敬的九尾狐仙!哪里容得你这个凡人来猜疑?!”

喝!好大的口气!

牡丹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泥土,“那还磨蹭什么?快走吧!早点到那个什么大人那里去!我已经受够你这个人妖了!”

司徒吸了一口气,把怒火硬压了下去,额头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再快也要三个月左右的行程,你以为一两天就可以到达么?你先坐下来,我把我们的路线安排一下。需要避免经过妖狼族的嫣红山,和神界的麝香山。狼族的妖精一向嗜杀,神界的五曜和四方神兽也不会放过被妖精附身的凡人。如果遇到他们,我们都活不了!”

牡丹恨恨道:“这些麻烦还不都是你找来的?!让那些什么麝香山的神仙收了你去才好!”

司徒正色道:“你以为神都像你们凡人说得那么仁慈么?那都是你们自己幻想出来的。五曜的荧惑是司火的神,妖界和神界都叫他修罗!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半点活的东西都不会留下!同是五曜的司土的镇明,专门被麝香王安排到了人界来,猎杀作歹的妖。如果让他知道我附在你身上,不光是我这个妖,连你这个被附身的凡人也会被抹杀!在他们眼里,只有邪恶之心的凡人才会招来妖附身!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牡丹吞了口口水,脸色惨白,“那……那你的意思是……我会很危险……?”

妈啊……听着都觉得可怕!什么司火司土的……是神仙还是阎王啊?

司徒摇头,“所以我们要避开所有会碰到这些煞星的路径啊!我刚才算了一下,非嫣大人的位置是在正西方某个王城中。虽然嫣红山和麝香山也在西方,不过我们可以绕过它们,先往北边走,途经狐族的无尘山,再从无尘山的西边穿过去,就可以避开狼族和神界了。”

牡丹听得一头雾水,这些地名她闻所未闻,真的存在么?她活了十六年,虽然没读过什么诗书,也不认识字,可是说到这些神异灵怪的事情,她也一直抱着不太相信的态度。如果不是面前真站着一只狐狸精,她会为他刚才说的话大笑三天。

“那我们要走那么多天,怎么休息?我身上可一个子儿都没有!难道就睡地上?吃什么?我的衣服怎么换?”

她一想到这些实际的问题,头都大了。不用三个月,要她徒步走上三天不吃东西不换衣服不洗澡,她就和乞丐没什么分别了!

司徒咳了一声,纤细的兰花指优雅地弯了起来,说道:“你去捡一些树叶过来,我有办法解决。”

牡丹半信半疑地捡了几片树叶,问道:“你要做什么?用叶子变出食物和衣服么?我可不会吃树叶穿树叶的!”

司徒哼道:“你看好了!两百年的狐妖也不容你小窥!”

他的手指并到了一起,食指微微伸出,口中轻念着什么,然后在叶子上画了个圈。牡丹陡然瞪大了眼睛!老天爷啊!他的法术也太好用了吧?!这些叶子居然转眼就变成银票了!那她还愁什么啊?根本是一个财神爷附在她身上了啊!太幸运了!

她的眼睛里顿时散发出银子的亮光,就差没流口水,讨好地看着司徒。

“不早说你有这个本事?我们还需要去什么西方啊?就留在这里用树叶变银票就可以了!我马上就会成光州府里最有钱的人了!”

司徒脸色变了,“把这些树叶收好!我们狐仙本来是不可以用这种幻化金钱的法术,如果被人发觉,是要受责罚的!何况这些本就是树叶,三十六个时辰之后自然会化为原形,不是长久之计。早知道你们凡人都有贪财之心,如果不是看你说得可怜,我才不会冒险给你变出钱财!”

牡丹盯着手里的银票看了半天,有些伤心,“什么啊……三十六个时辰只有就又变回树叶了。真没劲,看来人总是不能不劳而获呢……”

司徒说道:“我们现在去繁华之所,你用这些银票买些必备的事物,找来的碎银子不就是自己的了么?百来两的,也够你过上好几年了。好教你知道,狐仙才不是你想的那么坏心。”

牡丹将银票塞进袖子里,转头道:“那还说什么?现在就走吧!早点去市集,我都快饿昏过去了。有这些银票,我可要好好吃上一顿!”

说完开心粲然一笑,方才的苦恼委屈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4. 诉衷肠
牡丹心满意足地喝完面前最后一口牛肉羹,把汤勺往碗里一丢,没有任何形象地伸了个大懒腰。一边咋着嘴,一边还舔着唇,摸着下巴哼道:“不愧是光州府最好的饭馆天喜楼,果然美味!哇,肚子都吃圆了。”

她拍着鼓起老高的肚皮,回头对坐在一边脸色泛白的司徒笑道:“真可惜,你是个元灵,没办法尝到这种美味。以前给人家做丫鬟,哪里吃过这种精致的菜色。”

她用筷子戳着盘子里剩下的龙凤圆子,一张娇嫩秀美的脸蛋满是幸福的红晕。

司徒咬着纤细的手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女子啊?这里又没人和你抢!吃相简直和猪一样!我真命苦!怎么附到这种野蛮人的身上!”

牡丹“切”了一声,“吃相?吃相能填饱肚子?反正我现在在天喜楼的包厢里,又没人看得到我。我就是用手抓着吃也不关你的事!”

说着她用手抓起了一颗圆子,恶劣地对他笑。

司徒用宽大的袖子将自己那张妖娆的脸遮了起来,哼道:“我若为女子,必然胜你百倍!”

牡丹看了他一眼,这个狐狸精,老是嘲笑她的仪态。拜托,从来没人教过她什么狗屁仪态好不好?人活在世上,吃也不能开心吃,话也不能好好说,那还活得有什么乐趣?

“可惜你不是女子,你的水公子也永远不可能看上你了,你死心吧!”

牡丹给他的态度刺毛了,没经过考虑就吐出这些伤人的语言。司徒的袖子顿时放了下来,俊美的脸上一片惨白,深紫色的狭长眼睛里,没有眼泪,却是伤心欲绝,气苦难言。

牡丹急忙捂住了嘴,后悔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呀!她怎么就这样刺中人家的痛处了呢?伤人不伤人心,她的做法好象卑劣了一点……

好半晌,司徒才幽幽地说道:“你说得对,他不是不会看上我,他只是从来也没有看过我罢了。都是我自己在这里偷偷喜欢……人家根本不知道……”

晶莹的眼泪凝聚在他的紫色眼睛里,如同美丽的紫水晶,缓缓晃动着,却给他硬是忍住不掉下来。漆黑的发丝滑落了几缕在脸旁,楚楚可怜,却是妩媚撩人。

牡丹暗暗咳了一声,四处乱看打算换一个轻松的话题。这只狐狸精的模样还真好!难怪人家都说狐狸精是最会勾人魂魄的妖,长得这么清雅,让人完全可以忘记男女的区别。水公子要是真见了,说不定早就没了魂,非他不要。

司徒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叹道:“他是我出了无尘山看到的第一个凡人,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初见之时,碧波荡漾。他就穿着一身玉色的衣裳,站在画舫船头,临船相望。那风啊,就把他的头发吹了起来,衣服也跟着飘。我当真以为自己见到了羽化的天人,从此就怎么都忘不了,后悔自己为何不身为女子,便可与他携手一生,效仿鸳鸯。”

牡丹小心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声响来他就不说了。

“我便一直偷偷跟着他,不敢让他发觉了。我想知道他喜欢的女子是怎生模样,哪怕釜底抽薪,我也要成为那样的女子,好让他看上我一眼。后来也是很偶然的一次,我正隐身在房顶上。他和友人微酣畅谈,说到米家的三小姐是天仙绝色,若得此女为娇妻,大丈夫也不枉此生。我简直欣喜若狂,连夜便赶到了米家,将元身用火焚烧,留下元灵,伺机便打算附上三小姐的身。”

他微微抬起了头,苦笑道:“附身原本就是被妖界和神界严厉禁止的,一旦被发觉,连元神都无法保住。可我为了他,却也第一次如此胆大。可笑我两百年修行的小妖,连一尾都尚未修炼成形,早便该知道附身成功的可能很小。虽然放手一搏,本想着不成功好歹也可以见上良人一面,与他温存一时。却没想到连人都附错,白白错过他。真是好生不甘……”

牡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等了半天,看他不说话了,才小声道:“你怎么知道错过了未必不是福气呢?如你所说,我们凡人寿命不过百来年,就算你与他结了连理,他日良人终是要老去,死去。这样慢腾腾的折磨痛苦,倒不如干脆现在就放了,痛也不过痛这一时。妖毕竟是妖,人也不过是人,怎么可能永远相守?看开一点吧。”

司徒忽地看向她,神色极正经严肃,倒吓了她一跳,茶杯差点翻到了桌子上。

“你说得好轻松!没接触过情的人自然都是如此!既不知情之苦,也必不知情之美。和你说不通。”

牡丹挑了挑新月眉,笑了起来,“我确实不知情为何物,我只知,是我的,便一定逃不了;不是我的,求却也求不得。你枉为狐仙两百年,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我和你也说不通!”

司徒沉默了下来,好久,动也不动一下。牡丹吃饱喝足,渐渐有些坐不住,掏出了袖子里的银票,对楼下喊了起来,“小二!结帐!”

小二急忙兴冲冲地跑了上来,点头哈腰,“姑娘吃好了?不需要再来壶我们天喜楼的百草菊花茶?清凉降火,利于养生。”

百草菊花茶?牡丹的嘴角弯了起来,什么茶都可以,这个茶就免了吧!她伺候人的时候,还端得少么?

“不用了,结帐吧。”

她随手丢给小二一张百两银票,看着他两眼发亮地跑了下去,对掌柜的直嚷嚷今天来了个大主顾。哈哈!当有钱人的感觉真是——爽!

荷包里面装满了刚才找的银子,她随便挑了一块小的赏给了小二,心情在他的连声感谢里飚升到了最高点。

“那,司徒,你刚才说什么一尾狐仙,九尾狐仙的,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同么?”

牡丹在市集上乱逛着,随便买一些小东小西,满足自己十六年来的购买欲望。

司徒显然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淡然道:“九尾狐仙是狐妖里面修行最高深的仙人,确切一点来说,他们已经不是妖,而是和神差不多的地位。一尾,则是作为狐仙最基本应该达到的修为。例如可以任意变化容貌,元身即使遭到任何损坏,也可以重新再恢复。”

牡丹皱起了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司徒的脸有些微赧,哼道:“是啊!我连一尾都不是!我只是最小的小妖,半尾妖狐而已!这个回答你开心了么?!”

“噗”,牡丹大笑了起来,“天啊!你只是半尾妖狐?!好窝囊!那你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做?难怪搞到现在这个地步!”

司徒顿时恼了,又把袖子张了开来将脸遮住不去理她。

牡丹大笑着,惹得周围人都看向她,她也不介意。随手拿起对面摊子上的一根镶花簪子,从荷包里掏出银子就丢了过去,大方豪爽的模样令所有人侧目,她却笑吟吟地甚是得意。

司徒一直没有说话,别过脑袋不看她。然而当她第一百二十一次掏钱买下一件莫名其妙的小碗时,他的脸皮终于撑不住了。

“喂!你能不能小心一点?满街的人都在看你啊!你买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我们赶路难道还要带在身上么?”

他在她耳朵旁边大吼着,眼睁睁地看着她又买下一件红色衣裙。

“你再这样买下去,我以后都不会再帮你变出钱财了!”

牡丹叹道:“你稍微安静一点啊,我也是第一次身上带那么多钱,难得大方一次嘛。”

司徒看了看周围几个眼神不对的男子,回头急道:“别买了!快回客栈!你都给人盯上了!一个女孩子身上带那么多钱,你都不考虑危险的吗?”

牡丹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有几个高大的男子一对上她的眼光立即就将目光移开。她心中一紧,暗自后悔了起来。是她太大意,也太兴奋了,怎么就忘了身带巨额时出门不能张扬这个道理呢?

“司徒,你好歹也是个狐仙,难道这几个凡人都对付不了么?”

牡丹一边飞快地向客栈走去,一边小声地问着。眼角余光一瞥,那几个人已经跟了上来,她吓得急忙不敢再看。

司徒恼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元神而已,只会一些极普通的小法术,根本没办法对付那些人啊!再说妖是不允许攻击凡人的!我为你已经犯了一堆戒条了!还要犯到什么时候?你这个女人真麻烦!”

话音刚落,牡丹只觉肩膀上一沉,一只毛毛的大手就搭了上来。

她一惊,正要叫喊,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威胁的声音。

“小姑娘,不要叫,不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乖乖跟我们走。”

牡丹骇然地回头,只见五六个高大的男子围住了她,个个都贪婪地盯着她腰间的荷包。而大街上来往的人群,都刻意避让了开来,没有一个人向这里望上一眼!

完了!她真的遇劫匪了!5. 悍匪劫
被三个高大的男人围在中间跟着他们走,已经走了小半刻了。眼看着渐渐离开繁华的市集接近了郊外,牡丹的头皮都开始发麻。眼珠子转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逃走的办法,她恨恨地瞪向旁边神色无辜的司徒。

“你不是狐仙么?就算是元神对付几个凡人男子也应该没有问题吧?把他们迷晕过去啊!难道就这样让他们抢劫了去?谁知道他们抢完钱还要做什么?!”

她在心底拼命地叫着,脸色发白。

司徒哼了一声,“你是活该,早叫你不要把钱财外露。何况那本就不是真正的银票。现下这个样子,你想让我做什么?你该受点教训。”

牡丹欲哭无泪,“是我的错还不行吗?人家第一次那么有钱,实在忍不住啊……你要我受什么教训啊?他们根本就是要抢劫,不光劫财,还要劫色啊!”

司徒忽然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安心吧,人家恐怕根本看不上你这种小丫头。他们要的,只是银票而已。”

要的只是银票……

牡丹转了转眼珠,忽然有了办法。

“喂,前面的几个大哥,听我说说话好么?”

她可怜兮兮地小声开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们。

“我……身上就这么多银票……大哥们如果想要,就都拿去吧……只求你们饶我一命。”

她从袖子里把司徒用树叶变化出的银票掏了出来,颤巍巍地送到他们面前。

那些劫匪一见这么厚一沓百两银票,眼睛立即亮了,其中一个人伸手便要接过来,眉开眼笑地正要说好。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男子忽然冷笑了起来。

“想舍弃钱财保命么?这么一点银票,你以为就够了?”

他走了过来,把满是伤疤的丑脸凑上来,吓得牡丹倒退了好几步。哇!这个人长得好可怕!

那人看了她半天,才说道:“长得还算有点姿色,不过看上去不像大户人家的千金。估计绑了她也没什么进账。”

他回头说道:“把她卖到七韵斋,做个小花娘或许还可以再捞一笔。”

话音刚落便立即有两个大汉上来将她的两只胳膊抓了住,牡丹动弹不得,惊骇欲绝。

这些劫匪也太绝了吧?!拿了银票还要卖人做花娘?!司徒呢?!这只没良心的狐狸精真的不救她?

她惊慌地望向司徒,却见他幸灾乐祸地对冲着她做鬼脸,漂亮的脸上一点同情神色都没有。

这只该死的狐狸——!

她的怒火陡然上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居然一把便挣扎了开来两个男子的钳制。她的手飞快地伸进袖子里,一把掏出剩下的所有银票,狠狠地甩向空中。

“不是要钱么?通通拿去吧!”她大吼了起来,趁着劫匪们看着漫天飞舞的银票发愣的时机,转身就跑,也不管什么方向。跑跑跑!

身后的劫匪立即忙乱了起来,捡银票的,发呆的,转身过来追的,乱七八糟。她也不管,撒开了两腿拼命跑。一肚子的恼火全部发泄在了腿上,她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

死狐狸精!给我等着!她咬牙在心里怒吼。

劫匪的声音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声告诉她他们已经追上来了。牡丹也不回头看,埋头用力跑。要在这个时候绝望了,那她以后就真的绝望了!

“死丫头!给我站住!”

一声超出她意料的暴吼在她身后约十几步之外炸了开来,她吃了一惊,奔得飞快的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下子滚出去老远,沾染了满身的肮脏泥土。

她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那狠狠一摔给摔没了,右腿膝盖上一阵火辣的剧痛,脚脖子上又酸又麻和灌了铅一样,动也不能动。心脏在胸膛里面飞快地跳着,几乎要冲出喉咙,惹得她嘴里一阵苦涩,难受得张口欲呕。

她咬牙硬是撑着地爬了起来,身后的劫匪已经只离她几步远,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向她抓过来的手带起的风。牡丹闭上眼睛,刚想大声尖叫,心底忽然一个声音轻轻说道:“把身体给我。”

她骇然,正要说话,忽然竟发觉自己站了起来!是司徒!他又霸占了她的身体!

后面追上来的劫匪狰狞地大笑着,猛地把手伸了过来便要抓她,手指几乎要贴上衣服的瞬间,牡丹忽然消失了!那人一呆,再向前望去,却见刚才摔倒在地委靡的小丫头现在竟然已经生龙活虎地跑在了十几丈开外!

“她……是人是鬼?”那人喃喃地说着,看着牡丹跑得速度惊人,几乎又是一眨眼,白色的身影就只剩下一个小点了。

牡丹惊讶地看着周围的景色急速向后倒退,自己的两条腿竟如同车轮,窜得飞快。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跑这么快……头发全部因为剧烈的动作散了开来,乱七八糟地甩在肩膀和脸上,痒得要命,耳朵上那朵粉色珠花,也飘到了地上,染在了烂泥里。

“狐狸……你的能力就是逃跑的这么快么?”

她呆呆地问着,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居然猛地停了下来!牡丹一个踉跄,又跌了个狗吃屎。身上那件月白的长裙,现在已经成泥色长裙了,脏的不能见人。

“现在可算真的逃出来了。”

司徒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现身,站在了她身边。牡丹喘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无力地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的司徒顿时愣住了。

“喂……我问你……”她躺在地上,大敞手脚,没有一点形象,却笑得很开心。

“狐狸逃跑的时候都这么快么?”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好象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膝盖上伤口流出的血。

司徒猛地从她异常甜美的笑容里回过了神,淬了一声,跺着脚哼道:“你还说什么废话?还不把自己的腿弄一下?流那么多的血!”

牡丹叹道:“不行了,我怎么突然累得全身都动不了……让我躺一会再说……”

司徒咬着唇看了半天,看着她膝盖那一块晕红越来越大,却是越发地有些慌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真是个没用的小丫头!”

他娇声娇气地埋怨着,又附到了她身上。

牡丹看着被附身的自己坐了起来,小心地卷开了裙下的裤子,露出莹白的小腿,不由笑道:“突然发觉被附身也是有好处的,虽然你是个没什么用的狐狸。”

司徒不理她,仔细地看着膝盖上的伤,破了一大块皮,周围还有很多的挫伤和小血口。殷红的血顺着她纤细优美的小腿缓缓流下,鲜红与玉白相映,有些刺目的艳。

他撕裙子的动作忽然缓了下来,有些为这种美吸引。他也没想到这个野蛮女人会有这样柔美的一双小腿,皮肤莹润,一点瑕疵都找不到。

他一时竟有些窒息。

******

被劫匪的事情吓怕的牡丹再也不敢露财,司徒也不提用树叶变出银票的事情。好在她的荷包里还有几十两的碎银子,没有丢给那些劫匪。

一路上走了三天,出了光州府,向西走是一大片浓密无际的山林。

据司徒所说,这片山林里有一些妖,都是性格比较温顺不攻击人的。其实牡丹担心的不是妖,而是这片山林看上去广阔无垠,葱葱郁郁地,好象一直蔓延到天边一般。他们究竟要走几天才能出去?没有客栈,没有饭馆,就在这野地里解决所有生计问题?

这样的烦恼很快消失。

牡丹现在越来越感觉其实司徒还是满有用的,至少可以让他附在自己身上去抓野兔。狐狸抓野兔的本事本来就是一流的,何况他好歹也是个两百年修行的狐狸精。闻都不用闻,光眼睛一瞥就知道野兔窝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