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欣蓉说着,像是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陆以凝不说话,牙齿微用力,轻轻咬住筷子尖。
陆卫国给她的生活费确实不少。
宿舍里四个人,其他三个的加在一起都不如她一个人的多。
餐厅里这会儿就她们姑侄两个人,两厢沉默良久,陆欣蓉叹了口气,“收着吧,别跟姑姑见外,钱这东西不嫌多。”
陆欣蓉是忙人,一顿饭下来,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她说完看了眼表,“姑姑去开个会,学校有什么事的话找你哥就行了。”
“老张,”陆欣蓉起身,出门前不忘叮嘱司机,“待会儿记得送小宜回学校。”
——
陆以凝以前叫陆宜宁。
陆卫国和妻子徐曼感情不好,他一直以为是女儿名字的问题,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大师给她改成了“陆以凝”这个名字。
结果改之前还只是三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改完之后,两人每天都要大吵一架,矛盾升级,直接光速离了婚。
至于两个人吵架的原因,再简单不过。
因为徐曼长得漂亮,相比而言,陆卫国的长相就有些对不起大众。
徐曼当初会嫁给陆卫国,原因更简单——因为钱。
陆家不差钱,陆卫国追徐曼的时候更是一掷千金,就这样,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样结了婚。
婚后其实也有一段看似美满的日子,变故就发生在陆以凝出生以后,陆家男丁兴旺,所以男女老少偏爱女孩,陆卫国对她越发的好,徐曼凭借着这个女儿,地位有了质的飞跃。
只不过好景不长,徐曼在名下有了一些不动产,钱包也鼓起来之后,原形毕露。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陆以凝其实能理解徐曼。
毕竟没有哪个富婆愿意每天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能让自己心情烦躁想踢下床的脸。
晚上可以关灯,白天可不行。
就这样,徐曼的身边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长相精致又年轻的男人,陆卫国头上的草也一棵接着一棵,逐渐连成了一片草原,不仅喜羊羊喜欢,全村的羊都很喜欢。
陆卫国虽然爱徐曼的脸,不过他不爱自己头上的青青草原啊,更何况他有钱,多漂亮的女人找不到,后来帽子戴多了,他也想开了,两人终于去民政局扯了离婚证。
陆以凝的名字也就没改回来。
时间一久,如果不是陆欣蓉偶尔会习惯性地叫她以前的名字,她甚至自己都忘了这一茬。
陆欣蓉走后,陆以凝又坐在餐厅里待了几分钟,然后才拿起相机和包出了门。
她没让老张送她,自己坐公交车回的学校。
因为是周一,又不是上下班的时间,所以公交车上人不算多,陆以凝坐在靠窗的位置,前面坐了一对年轻父母和一个小男孩,半个小时的车程,小男孩一直问东问西,男女童声都没停过。
陆以凝在后面安安静静地听,她也没觉得吵,反而觉得异常温馨。
毕竟这种场景,从来没有发生在她身上过,从有记忆开始,爸爸妈妈就一直在争吵。
无休止地争吵。
陆以凝盯着一家三口的背影,突然就觉得有些想笑。
嘴角刚弯上去,公交车就到了站点,陆以凝一转头,看到了外面不远处分手三天的前男友,和前男友旁边笑得花儿一样的新欢。
上次陆以凝没仔细看,现在定睛一看,女孩子个子不高,站在裴绝旁边显得越发小鸟依人,她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大眼睛樱桃嘴,标准的萌妹长相。
还挺漂亮,就是眼神不太好。
陆以凝眉角挑了下,下车的时候还特地在毫无防备的裴绝面前晃荡了几秒,就几秒。
怎么说呢?
看着前男友大惊失色的样子,真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
自那次之后,接连两周,陆以凝都没再碰上过裴绝。
B大校园不小,如果不是刻意去他所在的校区,两个人碰上的概率本身就小之又小。
陆以凝倒是乐得清闲。
清闲之余,她伙同姜奈骂了裴绝两周。
和裴绝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干净好看的暴躁学长。
陆以凝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他了。
毕竟学校这么大,她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确定,再加上不是同一届,公共课还不怎么互通,除非他们两个还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陆竟行面前,不然基本没有再见到的机会。
可能美好的人和事物都适合昙花一现。
陆以凝这么想着,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失落。
不过失落没持续太久,因为陆以凝很快第二次见到了他。
临近国庆假期,没有课的新生不是回家就是去外地旅游,整栋宿舍楼以极快的速度冷清下来。
宿舍里两个外院的女生提前两天就回了家,只剩下30号上午都还要上课的陆以凝和同在美院的另一个舍友,对着其他两个空荡荡的床位唉声叹气。
舍友叫韩妙妙,是一个南方小姑娘,因为和陆以凝同院同班同专业,又是这一届摄影专业的唯二两个女生,再加上性格合拍,所以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朋友。
下午三点半,陆以凝还在梦里数羊,被子就被人一掀,她整个人像被拔萝卜一样被人揪了起来。
韩妙妙虽然身高才一米六,比陆以凝矮了足足十厘米,但是力气大的惊人,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韩妙妙已经地风风火火地把她拖下床:“凝凝,快起来,跟我一起去给我男朋友加油助威!”
陆以凝愣了下:“助什么威?”
韩妙妙手指屈起,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你是不是忘了我前几天跟你说的了?”
她一手穿鞋,一手从衣柜里拿外套,“他今天要跟其他院的一起打篮球。”
陆以凝:“比赛?”
韩妙妙:“没有,就普通的打篮球。”
“那有什么可助威的?”
韩妙妙:“……”
炫耀她有个帅气逼人的男朋友不行吗!
韩妙妙瞪她一眼,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不由分说地把她拽了出去。
说来也巧,韩妙妙的男朋友也是高她们两届的学长,长得帅会打扮,篮球打的也好,当时迎新的时候韩妙妙就一眼相中,妙妙同学也是个厉害人物,不出一周,就把帅气学长勾到了手。
陆以凝几乎是被半拖半拽着到体育场的,北城入了秋之后,天气已然凉了不少,陆以凝找到地方坐下之后,使劲儿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不远处篮球场上,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已经开始打了起来,接球传球各种走位陆以凝全看不懂,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打了个哈欠。
一旁韩妙妙的胳膊肘立刻戳了过来,“醒醒,让你过来是为了助威的。”
大概是陆以凝的反应太过敷衍,她质疑道:“等等……你看到我男朋友了没?”
陆以凝眼皮一掀,盯着南边篮球场打得正欢的某一点,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看到了。”
韩妙妙:“他还没上场。”
“……”
韩妙妙哀怨地看她一眼,然后指向距离他们比较近的那侧看台,“在那边。”
陆以凝摸了摸鼻子,视线跟着她的手指一同移过去。几个男生站在那里,明明个子都差不多,但陆以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靠着栏杆站的那个人。
他穿白色的卫衣,头发很黑,五官细致又干净,他微低着头,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嘴角微勾笑了下。
熟悉而陌生的一张脸。
他跟裴绝不一样,裴绝是只有头发被镀了一层金光,但他站在那里,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陆以凝视线定在那里,耳边像是有鞭炮被点着,噼里啪啦的,一声接着一声。
她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
陆以凝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五分钟,直到他们几个人上了场,她的呼吸时快时慢,给姜奈发消息的时候手指还有些颤——
【完了奈奈。】
【我好像恋爱了。】
那边姜奈不知道是在上课还是干什么,没有立刻回复,陆以凝等了两分钟,消息迟迟没有过来,她把手机放在膝盖上,再抬头看向篮球场,刚好看到唐慕白精准无比地投了个三分。
旁边惊呼声骤然炸开。
大学生跟小学生还是不一样,小学生为了给自己喜欢的人加油助威可能会乐此不疲地大喊“xxx加油”,但是大学生就不一样了,喜欢的人赢了,她们只要“啊啊啊”得比高音就对了。
传球接球走位陆以凝其实通通看不懂,但她就是觉得他投篮的那个动作异常的帅,她一个没忍住,也激动地“啊”了几秒不说,手机还差点被拍翻在地。
直到一旁的妙妙同学转过头来,陆以凝接收到她平静又令人窒息的死亡凝视,她才突然想起来,韩妙妙的男朋友和唐慕白不是一个队的。
“……”
陆以凝咽了口口水,然后抬手,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4章
由于韩妙妙的眼神过于恐怖,又武力爆表,陆以凝唯恐被她拳头伺候,后面整场篮球赛下来,陆以凝都没敢再刺激过她。
看到激动的地方,她最多也就是咬咬牙,再攥紧手指,一言不发的样子俨然成了周围大呼小叫的女生中的一股清流。
因为不是正规的比赛,所以持续时间不算太长,没过多久,篮球场上就再次恢复安静。
两队人各自散开,看台上的尖叫和鼓掌声也渐渐平息。
七点多钟,天色刚刚暗下来。
陆以凝这才完全解放了自己的手和嘴,她手指一松,长长呼了口气。
可能由于刚才抿嘴用力过度的缘故,嘴巴一松开,嘴唇充了点血,颜色都比平时深了些。
这边路灯光线寡淡,四周又都是人,灯光影影绰绰,却把女孩子衬得越发好看,唇红齿白,一张脸像是能掐出水来。
刚从自己男朋友身上收回视线的韩妙妙一转头,愣了几秒后,还真就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凝凝——”
她眼神堪称和蔼,语气也难得温柔,就是问出来的话陆以凝不太想听:“你之前到底是怎么看上裴绝的?”
“……”
陆以凝默了默,也回了句她可能不太想听的话:“你男朋友刚才输了。”
顿了几秒,“输得还很惨。”
韩妙妙:“……”
陆以凝也就是跟她开个玩笑。
裴绝这个人她虽然不太想提到,但是也不是绝对不能提的存在,她支了支下巴,视线落在某一点上移动了几寸,一直到那人消失在男厕门口,她才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因为他长得帅?”
裴绝虽然这两年的颜值有所下降,但是放在医学院的一众男生里,他五官端正,个子又高,依旧是出类拔萃的好看。
但是陆以凝还真不是因为这个,论起长相,读高中的时候,他们艺术班的男女生都是学校的颜面。
颜面颜面,就是特别表面意思的颜面。
比不过学习,比起颜值,他们艺术生绰绰有余。
班上比裴绝好看的男孩子很多,追陆以凝的也有不少,但她还真就没有和哪一个谈过。
至于为什么会看上裴绝——陆以凝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比较有内涵吧。”
韩妙妙更不敢相信了:“你怎么知道他有内涵的?”
陆以凝这句是实话。
她确实是因为裴绝的内在,他温柔细心体贴,文能作诗武能拿手术刀,又跟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陆以凝成人礼那天,他夹在一群穿着Gucci戴着百达翡丽打扮得像孔雀一样的富二代中间,如同一只孤独的白天鹅,毫无疑问,有那么一秒钟,陆以凝确实是动过心的。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因为正前方不足一百米的地方,那个白衣黑裤的男生出了洗手间门口。
“你想啊,”陆以凝心跳骤然加快,她捏着手机起身,扯得跟真的一样,“他脑袋里如果什么都没有,能年纪轻轻地就秃顶吗?”
韩妙妙:“……”
好像有点道理。
陆以凝说完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三两步跳下了看台。
半分钟后,韩妙妙才从后面跟了上来,她不知道陆以凝的心思,还在就着裴绝的话题神神叨叨。
陆以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但是连在一起又没时间思考什么意思,她一心只有前面那个身影,很高很瘦,因为肩宽腿直,所以走起路来很好看。
男女身高差距不小,男生腿长,步子迈的又开,所以两人之间距离很快就被拉开,陆以凝加快脚步的同时,内心七上八下,无比纠结。
希望他回过头来,又不希望他回过头来。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火辣炙热,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没几秒,前面那人脚步突然顿住。
陆以凝就像个跟踪狂,反应十分迅速地跟着停下来,然后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也跟着转过了身。
他后转,陆以凝右转。
两人视线刚好错开。
相隔不到五米,站在路灯下方的唐慕白眯了眯眼,花了好几秒钟才想起这个女孩子是谁来。
他视线很淡,微微一转落在陆以凝正对面的门口上,半晌,他扯了下嘴角,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给陆竟行发了过去:【你妹妹?】
半分钟后:【嗯,怎么了?】
唐慕白:【她现在站在男厕门口。】
陆竟行:【?】
唐慕白看了眼时间:【一分钟了。】
陆竟行:【……】
唐慕白:【她好像很想进去的样子。】
陆竟行没回复。
半分钟后,陆以凝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陆竟行。
陆以凝:“……”
——
某乎提问:你曾经历过最尴尬的场面是什么?
匿名回答:【被喜欢的男生撞见自己在男厕所门口徘徊,彳亍,这还不够尴尬,更尴尬的是,这个男生是你哥哥的朋友……你能想象到你正站在厕所门口不知进退的时候,你亲爱的哥哥打电话苦口婆心地跟你说“男生那东西没什么好看的”感觉吗?
算了,我可以忍。
谁让他们两个长得好看呢?】
晚上九点三十分整,陆以凝敲完这个答案,点击发送。
手机屏幕上刚显示发送成功,姜奈的消息就弹了出来:【下午做实验的时候手机没电了,刚回宿舍充上电开机,怎么了呀宝贝?】
没几秒,姜奈的下一条又飞速出现在屏幕上:【等等,你恋爱了?和谁?】
姜奈:【卧槽,你不会是和那个狗东西死灰复燃了吧?】
“狗东西”这个词,是陆以凝分手以后,姜奈对裴绝的特称。
陆以凝:【或许你见过红色感叹号吗?】
消息刚发过去,宿舍门就被人拍的砰砰作响,韩妙妙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鼻音浓重口齿不清::“凝凝,我忘记带钥匙了……”
宿舍是上床下桌,陆以凝也顾不得和姜奈聊天了,起身下床给韩妙妙开了门。
“凝凝呀——”
韩妙妙明显喝了不少酒,门一打开,她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陆以凝皱了皱鼻子,慌忙扶住倒向门框的人,后者扑在她怀里,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特意踮起脚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呦。”
一个醉鬼能说出什么好消息?
陆以凝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得问了句:“什么好消息?”
韩妙妙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你下午一直看的那个小哥哥……我知道叫什么了哦。”
“……”
韩妙妙虽然喝得多,不过倒是没醉的太死,她有模有样地咳了一声清嗓子:“就是那个校迎新会上作为优秀代表发言的唐慕白啊!”
那次迎新会韩妙妙有事没去,不过陆以凝是去了的。
韩妙妙拧了拧眉,抬起脸来看她:“你不是去了吗……他当时发言的时候你在干嘛?”
陆以凝也跟着拧眉,她当时在干嘛?
她当时……睡着了。
迎新那天暑气还没过,新校区上万号人都挤在操场上,烈日炎炎,陆以凝又坐在后排,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她甚至不记得有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过言。
韩妙妙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她“嘿嘿”笑了声,“今天晚上不是跟我男朋友他们一起吃饭嘛,我还去帮你问他要了微信呢……”
陆以凝眼睛一亮,心想韩妙妙这人虽然不太靠谱,不过大事上还真没怎么掉过链子,她心情大好,语气也越发明朗:“然后呢?”
“他说他手机是诺基亚,玩不了微信。”
韩妙妙喝醉了头脑不清醒,显然是当了真:“凝凝你知道吗?他身上的名牌也都是高仿,我问他哪里买的,他说地毯上十块钱一件,唉,谁能想到我们成绩优异外表光鲜的学长,其实是个袜子都补了好几圈的贫困生呢?”
陆以凝:“……”
——
陆以凝在知乎上的回答,短短一周就以四千赞的数量被顶到了前排。
一周以后,国庆假期倒数第一天,她正在姑姑家里围着一盆斑竹绕圈子的时候,收到了陆竟行的消息。
陆竟行也是个忙人,尤其是到了大三,除非有事,不然很少会发消息给她。
比如这次,他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以凝,我U盘落客厅了,我朋友正好顺路帮我拿一下,你去门口给他送过去?】
他用的问号,但是以陆以凝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朋友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门口,陆以凝也没敢耽搁,从茶几上翻出陆竟行说的那个U盘,披上外套就出了门。
陆家别墅院子不小,陆以凝刚出大门口,就看到了侧对着雕花大门站着的人,那人脚下踩了一个很小的石头,半低着头在接电话。
陆以凝呼吸一滞,脑袋瞬间空了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小白——”
她其实是想叫“学长”的,毕竟两人现在也没有很熟,坏就坏在这几天韩妙妙每次提起他都是用“小白”这个名字,小白前小白后,用韩妙妙同学的话来说,“小白”这个名字比较有辨识度,不然叫“学长”的话,很有可能不知道谁是谁。
毕竟学长众多,这也学长那也学长,全校男生几乎都是她们学长。
陆以凝这次完全是习惯使然,所以一叫出来,她就后悔了。
隔着一层铁门,门口的男生也是一怔,愣了几秒才偏了下头。
小姑娘刚刚语调轻轻,尾音很柔很软,挺好听。
但是,他妈的像是在叫一条狗。
唐慕白皱了下眉,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叫谁呢?”


第5章
至于叫谁——还能叫谁?
他应都应了,这时候再问这个问题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而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唐慕白甚至觉得陆竟行家里这个黑色的雕花大门像是一个巨大狗笼,而他自己,就是被关在这个笼子里的宠物狗。
画面感突然迎面而至。
唐慕白盯着铁门那头的人看了几秒,硬生生被这个称呼气得笑了声。
偏偏电话那头,不明所以的陆竟行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了句:“什么叫谁呢?”
刚刚女孩子的声音不高,距离唐慕白又有几米的距离,陆竟行没听到也正常。
唐慕白收回视线,唇角掀了下:“没什么。”
陆竟行:“见到以凝了没?”
唐慕白又转头看了眼,对面小姑娘穿着姜黄色的长毛衣,衣领开的不高不低,领口上方女生的一截脖颈纤细白皙,视线下移,那两条被白色长裤包裹着的腿又细又直,脚踝露出来几寸,纤细地过分。
她半低着头,表情不明,但是耳朵尖是红的。
十有八九是被他刚才那声半笑不笑的质问给吓到了。
唐慕白“嗯”了一声。
陆竟行提醒:“记得U盘。”
“我又没老年痴呆,挂了。”
唐慕白向来我行我素,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他转过身,往门口走了几步,然后抬手,屈起手指在门上轻扣了下,“小学妹。”
方圆十几米之内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加上这个称呼指向性明显,陆以凝反应还没那么迟钝,下意识就抬了下头。
别墅的大门没开,那人的手就从门的空隙中伸了过来,然后摊开。
他今天穿的外套依旧是黑色,袖口下方,男生手腕很白,青色血管纹路清晰,很明显,他在要陆竟行的U盘。
陆以凝根本没做太多思考,右手一抬,就把手心里攥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她紧张得不行,刚才手指攥的又紧,松开的时候,指尖似有若无从那人掌心滑过,就两秒,还不等她把手收回来,那人拿了钥匙的手已经插回了口袋里。
唐慕白下巴轻轻抬了下:“你刚刚叫我小白是吗?”
陆以凝沉默,几秒后,她才大着胆子“嗯”了一声。
唐慕白没想到她会承认,虽然不够干脆,不过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歪了下头,距离近了,他这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五官,杏仁眼鹅蛋脸,鼻尖很翘,很干净的长相。
跟陆竟行半点不像。
唐慕白踢了踢脚下的一颗小石头,“你是阿行的亲妹妹?”
陆以凝点头:“堂的。”
说的再明白一点,陆竟行的妈妈是陆以凝爸爸的亲妹妹。
而之所以都姓陆,是因为陆竟行随了母姓。
陆竟行父母感情好,生他之前,陆父陆母就商量好了,第一胎随陆欣蓉的姓,第二胎随父姓,结果陆竟行出生以后,陆欣蓉身体不太好,二胎计划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陆以凝就不一样了,她出生之前,母亲徐曼效仿陆欣蓉,也想让孩子随自己的姓氏,陆卫国虽然处处依着徐曼,不过思想传统且古板,这件事上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据说两个人为此大吵了一架,怀胎九个多月的徐曼还闹起了绝食。
不过僵持到最后,依旧是资本主义取得了胜利。
陆卫国把名下几套房产转移到了徐曼名下之后,徐曼眼都不眨地妥协了。
她像个商品,被贴上了“陆”这个标签。
姓陆还是姓徐,从来就由不得她。
唐慕白不知道这些内幕,也没太大兴趣知道,他眼睫一抬看向她:“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
陆以凝虽然有点失落,不过依然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咳了一声,像是回到了艺考的考场上,站的笔直,一字一顿说得很正式:“陆以凝。”
“哦,”唐慕白抬脚,又走近了几步,“小白是你应该叫的吗?”
其实倒不是应不应该,主要是唐慕白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称呼给自己带来的感觉。
叫他小白的人不少,认识时间长和短的都有,但是他们叫起来无比正常,只有陆以凝,叫出了叫狗的感觉。
两人距离拉近,陆以凝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她一直都知道唐慕白长得好看,但是这么近距离地看他还是第一次。
男生眉清目秀,每一处棱角都恰到好处的完美,就这一刻,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种陆以凝之前觉得骗人的鬼话,全都不够来形容他,她轻轻舔了下唇角,然后咽了口口水,“什么?”
她真的没听太清。
唐慕白刚才声音本来就不大,尤其是他一靠近,陆以凝耳朵像是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一片空白。
一直到距离她只有半步的距离,唐慕白才停下。
面前的女生个子虽然高,但是站在他面前还是矮了不少,尤其是她此刻的表情,严肃中带了不大明显地小紧张。
像个小朋友。
“陆以凝小朋友,”唐慕白弯了下腰,两人视线向平,他视线很淡,瞳孔里映出一个很小的人影,“下次乖乖叫学长,听到没?”
如果再叫小白,被谢坤听到的话,估计能笑他一年。
“听话的话,”唐慕白嘴角弯了下,他声音压低,“下次我可以偷偷带你去男厕所。”
陆以凝:“……”
到底是她不正常,还是唐慕白不正常?
——
某乎提问:你曾经历过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