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你是那个学校的?”
“不跑是傻蛋,不就拿了你一个笔记本吗?追我这么远。”
……
听到时,这声音已经在头顶了,白秀珠一惊,抬头一看,却见一个白影儿从墙头上坠下来,砸在地上“咚”地一声闷响,仔细一瞧,不是那顽劣成性不学无术的金家七少爷金燕西又是谁?
那个时候,白秀珠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头疼”。
“呀,秀珠,你怎么在这儿?”金燕西身上的白缎子马褂因为刚刚爬墙弄脏了,灰扑扑的一片,看上去狼狈极了,还是气喘吁吁的。
听说上次他没能来自己的生日会就是因为擅自进入女子中学,难道就是这一所?
白秀珠还没来得及问出个所以然来,金燕西却一眼看到了她手中翻开的笔记本,一下就高兴起来:“哈哈,笔记本都被我偷了,看他下次怎么抓我!”
无言,白秀珠看了一眼这笔记本上的诗歌,连忙合上,新诗在现在还没流行开,白话文都还没推广出来,在一九一八年就在自己笔记本上写新诗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这笔记本的主人到底是谁,这东西放在手里总归是不好的,毕竟也是别人的东西,她可不跟金燕西那么顽劣。
然而转眼之间白秀珠就不愁了,因为校门那边已经疾步走来了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青年,双眉紧锁,似乎很是生气,金燕西一见了他就要跑,却被白秀珠一把拽住,喊道:“燕西,你之前不是还得意得很吗?现在是怎么了?”
金燕西一脸苦兮兮地表情,敢怒不敢言,哀怨道:“秀珠,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就让我跑路吧,这人是女子中学的老师,要是再被他抓到我回去可是要挨板子的……”
原来是女子中学的老师,那以后就是她的老师了。
这样一想,白秀珠完全无视了金燕西的哀嚎,恭敬地将手中的笔记本送到来人的手上,“抱歉,老师,是燕西不懂事,还请您原谅他的无礼和冒失——”
忽然之间顿住,因为眼前这一张脸自己很熟悉。
这是金燕西六姐的男朋友,未来的新派诗人代表,浩然。
难怪笔记本上是一些新诗。
不过白秀珠不能表示出来,只能矜持地笑笑。
浩然接了笔记本,惊讶于这女孩行事的风格,却又看了躲在她背后的金燕西一眼,笔记本拿回来了也就不准备追究了。
“小姐客气了,只希望令弟不要再来学校胡闹了,学校是学习之地,若是不学习,何必来学校浪费时间?”
金燕西愤怒,“你才是她弟弟呢!”
作者有话要说:OTL乔振宇扮演的浩然……QAQ忍不住就写了。
很想给金燕西洗白怎么办……
我们的目标是破千:

☆、第四章 迟到的礼物

金燕西这愤怒的一嗓子喊出来,让李浩然愣了,却让白秀珠一下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下,就像是在火上浇了油一样,金燕西更加愤怒了,“秀珠,你还笑!分明是你比我小,这傻蛋分明是故意喊错的!”
开口闭口都是骂人的话,李浩然对这少年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反而是白秀珠,温文有礼,在这种对比之下一下就获得了李浩然的全部好感。
虽然看这被称作“秀珠”的少女是个富家千金,衣着讲究,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良好的教养,可是浑身上下却并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反而显得很平和。不过却并非是那种低到泥土里的平和,而是带着淡淡的疏离,礼节是亲近一个人的手段,也是隔开一个人的手段。
他很欣赏眼前这女孩子。
白秀珠却没注意到李浩然眼中的欣赏,她现在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金燕西的身上。
“好啦,你别闹了,再闹下去,一会儿被人发现又要送你去见你父亲了。”
对金燕西来说,金铨是个很可怕的人,尽管他是个文人,可是金燕西骨子里最讨厌的就是文人,尤其是金铨那种。金燕西本身是个很向往着自由的人,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从小就离经叛道得很。越是不让他去碰的东西,他越要去尝试,就像是他们不要他娶冷清秋,可是他偏要娶一样,很多事情看似没有关系,却还是能够从现在就看出日后的端倪来。
金燕西被白秀珠这么一说,也想起自己那麻烦的公老虎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秀珠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密,绝对不要说出啊!”
白秀珠没理他,却转身对着李浩然,还不待说话,便听李浩然道:“是我认错了,冒犯了小姐,抱歉,我以为……”
“没事,老师您不必介怀,燕西他只是贪玩一些,其实并没有恶意……”其实这话说来,就是白秀珠自己也觉得牵强,可是她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在外人面前反去说燕西的不是吧?所以这番话她说得磕磕绊绊。
李浩然没介意,只是低头看了自己的笔记本一眼,这东西掉在地上沾了许多灰尘,虽然被秀珠刻意擦拭过了,可是匆忙之间自然是收拾不干净了,一下就被李浩然发现了书脊上沾着的灰。他的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一下。
他穿着灰色的长衫,笔记本里记着的却是十足的新诗,这二者之间的反差,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现在的学校,还没有几年之后开放,就是昔时的京师大学堂也就是北大,授课的教室都有的穿着西服,有的穿的长衫,有的用文言文讲课,有的用白话文讲课,这之间存在着文化的交叉。
而白秀珠清楚地知道,自己就站在历史的节点上。
平心而论,李浩然这人的样貌是顶好的,俊秀极了,而且因为满腹诗书,正所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李浩然的气质,也正如他整个人一样——浩然正气,坦坦荡荡,随心自然,没有半分的矫揉造作。
那样睿智的一双眼,在彼时,让白秀珠心生喟叹。
“燕西,你过来给老师道歉吧。”
金燕西一脸的不情愿,正想要拒绝,可是转眼看到白秀珠的眼神,那是一种带着淡淡的不赞成的眼神,他忽然觉得很受伤,以前白秀珠从来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做什么秀珠都会说好,可是现在的秀珠,似乎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秀珠了。
金燕西想起,自从那日生日会自己放了秀珠鸽子,故意缺席之后,第二天见到秀珠,她就变了,这种变化在别人看来也许不怎么显著,可是金燕西的感觉比谁都清楚,他知道秀珠虽然还在乎他,可是却不如以前在乎了。那种忽然之间失去什么的空茫占据了他整个的心思,那天因为不安,他问过秀珠,是不是原谅他了。
秀珠说原谅了他。
可是为什么,现在秀珠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呢?
他在秀珠眼里当然不会是一个陌生人,可是那眼神比变成了陌生人还令他难受。因为秀珠跟他,是从熟人,逐渐地往陌生人的位置上过渡。
说不生气,其实秀珠还是在生气的吧?
金燕西莫名地沮丧,可是他越是沮丧,他越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沮丧,他尤其不想给这李浩然道歉。
“我不。”
如此执拗的金燕西,白秀珠也是见过的,她习惯性地就要对他说“你必须道歉”,可是这个想法一掠过脑海,她就怔然了,上一世,自己常常用这样的语气对着燕西说话。他真的不会反感吗?
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被她收了回去,她只是淡淡道:“那便算了吧。”
又转头对着李浩然说话,白秀珠对金燕西采取了完全的冷处理。
“老师,我很快将要到仁义女子中学就读,姓白,名秀珠。您可以叫我秀珠,还未请教老师?”
话留了一半,这才是聪明人说话的方式。
李浩然对此倒是惊讶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之中,富贵人家的女孩子一般是不会来仁义女子中学读书的,白秀珠这样说——他倒是想起来了,早先的时候校长曾说过,他的班上会来一个背景比较好的女学生,莫非就是眼前这位?
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白秀珠的问题:“鄙人李浩然。”
不过他没说的是,他不喜欢别人叫自己“李老师”,而喜欢别人叫自己“浩然老师”。
白秀珠略一颔首,“浩然老师好。”
这一下李浩然忽然之间抬眼打量白秀珠,尤其是看着她清澈的眼,想要窥破什么秘密,然而一无所获。
白秀珠整个人都过于淡静,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的样子。
其实浩然的年纪也不大,他本是北大的学生,因朋友有病请假,所以特请了他来代课,掰着指头算算,他不过是大了秀珠四五岁。只不过他性格稳重,所以能堪当大任。然而白秀珠这样的女孩子,却是他最近遇到的形形j□j的女孩子中间唯一一个干净得厉害的女孩。
白秀珠心知李浩然对自己为何叫他“浩然老师”是有疑惑的,这种情况就是白秀珠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话出口的时候已经是迟了,习惯永远是习惯,就算是再久没有用过,习惯的用语还是很自然地就溜出来了的。
话已经出口,无法再收回,她只好为自己的莽撞圆谎:“只是因为想到了天地浩然正气,倒是觉得老师您更适合浩然,因而没叫您‘李老师’。”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算得上是客气的恭维了,这一般也就意味着对话要结束了。
金燕西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却似乎面无表情。他一张年少的脸板起来,竟然也带着几分严肃和冷然。
白秀珠跟李浩然互道了师生礼仪,之后便目送李浩然离开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金燕西始终没说一句话。
李浩然一走,金燕西立刻就哼了一声:“总算是走了!”
“燕西,你……”白秀珠两道娟秀的眉拧在一起,似乎很是苦烦。
“我就是不想道歉。其实也不是我不想道歉——我是看你跟他说话,心里不舒服。”
这样幼稚的金燕西,鼓着自己的脸,一脸的目中无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幼稚,却让白秀珠忽然有流泪的冲动。
然而不能。
金燕西竟然也会为了她而醋意大发,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是会沉浸在甜蜜之中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物是人非。
背后的法国梧桐树上飘下来一片片焦黄的树叶,一脚踩上去就有清脆的咔嚓声,听上去和快门差不多。
“不舒服也要道歉,毕竟是你不占着理,自己去人家学校晃悠,还被人抓了现形儿,你不就道个歉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白秀珠嘀咕了一声,却不想被耳朵很灵的金燕西听见了。
金燕西一下气得跳脚:“你句句都在帮那个老师说话,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秀珠了!”
她早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秀珠了。
面对少年这样的斥责和指控,白秀珠说不出话来,因为金燕西说对了。
金燕西转身就走,白秀珠连忙叫他:“你去哪儿,这边有车!”
“我不坐!”几乎是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金燕西赌气继续往前走,白秀珠就在原地看着他。
他忽然就走不动了,怀里揣着的东西硌得他心口疼,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如果那天来秀珠的生日会,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对自己了?
少年在街边墙根儿下站了很久,他和白秀珠之间隔着长长的距离,他转头回望,然后快步跑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只青绿色的小盒子塞给了白秀珠:“迟到的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很想嫖浩然,又很萌傲娇别扭口是心非的少年了呢……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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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直很好

她已经快忘记这种感觉了,为什么又要让她想起来?
白秀珠手捧着那礼物盒,看着外面精美的包装,还有那系得很笨拙的蝴蝶结,这蝴蝶结大约是金燕西亲手系的,看上去歪歪扭扭,不仅不好看,还丑得很。
他从小是被宠着的,捧着的,他是金家最小的少爷,理所应当地获得最多的关注和宠爱,这种包装礼物的小事,怕是不会自己干的。
金燕西跑远了,也没坐车,倒是留白秀珠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觉得很茫然。
白秀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钻进了汽车内,“回白公馆吧。”
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再去别的地方看了。
本来今天的行程排得很满,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家,好好地再休息一下。
如今的金燕西还是孩子气的金燕西,可是他此刻的孩子气是因为还对白秀珠抱有好感,日后呢?
白秀珠可是记得很清楚的,日后这人的孩子气都给了冷清秋。
金燕西其实是爱得很笨拙的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爱人,而她白秀珠也一样,
金燕西将爱情与物质等同,他以为金钱是最能够表现自己诚意的东西,可是事实上,对冷清秋这种性情孤高的人来说,那是一种侮辱。
回到家的时候还早,白公馆外面的花已经重新换上了,她没多在意,走进去才看到客厅里来了人。
是她表姐、也就是哥哥白雄起的表妹王玉芬,正笑吟吟地坐在里面,陪着她嫂嫂白夫人说话。
她一进来就被这两个人喊住了。
白夫人道:“听说你去看学校了,觉得怎么样?”
白秀珠矜持地笑一下,点了点头:“感觉还不错,我很喜欢那里面的氛围。”
她这样一说,白夫人满脸的期待就有些落空了,她本希望白秀珠去实地看了之后会不喜欢,可是很明显,白秀珠对那个学校的印象还不错。她只好语带惋惜地道:“你表姐专程来这里,想知道你是要去哪个学校,还推荐了一些跟燕西那孩子的学校很近的,可你偏偏已经选择了。”
她表姐王玉芬嫁出去没过多长时间,跟娘家人这边的关系还算好,也隔三差五地回来联络联络感情,毕竟金家和白家是门当户对的两家,他们都想把秀珠和燕西凑成一对儿,现在秀珠突然说要读书,选的学校却跟燕西的离得很远,这不免就有些不合适。
所以王玉芬又来了。
偏偏白秀珠现在是铁了心的要读仁义女子中学,不想跟王玉芬多说,上辈子这个表姐看上去是关心自己,可是无一不是为了自己在金家的地位,说到底,如果白秀珠也嫁了进去,王玉芬在金家的地位也会不一样。
尤其是因为上一世金家没落,时局所迫,白家的权势反而要越过金家去,若是谈好了跟白家的这门亲事,王玉芬在那边的日子当然要好过一些。
这些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儿,以前秀珠不是想不到,而是完全被爱情蒙了眼,就算是知道,也只是记一阵就忘了,可是她现在看到王玉芬的时候,看到她的眼睛,几乎就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白秀珠只道:“我今日跟燕西偶遇了一位女中的老师,交谈之下感觉还不坏,所以我觉得女中很好了,不会再改的。”
“你跟燕西?”王玉芬这个时候抓住了重点。
她穿着新式的改良旗袍,领子上滚着一圈皮草,看上去雍容华贵。
整个客厅里,三个人,三种不同的穿衣风格。
白秀珠的洋装,王玉芬的旗袍,白夫人的和服。
白秀珠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像是预示着什么,她伸手虚按了自己的额头一下,“是,我跟燕西,一起去女中看的,不过没进门,只是跟着转,说起来燕西还因为贪玩在梧桐树下摔了一跤呢。”
她这是在为金燕西找足借口。
说到底,就算是不爱金燕西了,她还是偏爱他的。
虽然爱与偏爱只有一字之差。
“你跟燕西,似乎很好啊。”白夫人又在一边打趣了,前些时候问道,还当是秀珠对燕西又没感觉了,原来只是小儿女之间的置气,毕竟秀珠生日那天燕西没来,秀珠生他气、恼了他,那也是他活该。
其实。眼尖的白夫人和王玉芬早就看到了白秀珠手中拿着的那只除了蝴蝶结什么地方都很漂亮的礼物盒,出门的时候白秀珠可什么也没带。
白秀珠坐到白夫人的身边,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膝上,姿态优雅极了。“我跟燕西一直都很好。”
这句话她以前也说,但那个时候是自欺欺人。
她跟金燕西之间是越来越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礼物和改变

好,还是不好?
对于上一世的白秀珠来说,如今她和金燕西之间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对于这一世的白秀珠来说,无所谓好与坏。
她在客厅里跟王玉芬和白夫人拉了些家常,然后就上了楼去,将金燕西塞给她的盒子放在了梳妆台上,看了许久,那拙劣的蝴蝶结,就像是如今这个很不会表达自己的拙劣的孩子。
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然已经在用一种看晚辈的心思来看金燕西了。伸手按住自己的眼角,就像是要按住一滴泪,然而她松开了手,什么也没有。
她已然不会流泪。
解开蝴蝶结的时候,她的手没有半分的颤抖,整个人冷静得不像是自己。
那拙劣的蝴蝶结散开了,那一刹那,她分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感受,打开盒子,里面竟然只有一片红色的枫叶。
这才是初秋,香山的叶子还没红吧?
竟然会是这样简单的一枚枫叶。
她手指拈起这枚枫叶,看着上面清晰的树叶脉络,这枚枫叶干干净净的,倒不像是落在地上的,而是从树上摘下来的。
白秀珠发现,她忽然之间看不懂金燕西了,尽管现在他还是个少年。
在梳妆台这边坐了一会儿,楼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接了电话,却挥手让还在打扫房间的人先下去了。
电话里是金燕西的声音,此时此刻,电话那端的金燕西桌子上放着一大堆的枫叶,有的已经是红透了,有的却还是半青不黄的,因为是在电话里,他的声音便有些模糊了:“秀珠……”
“怎么了?我才到家没多久你就打电话过来。”白秀珠已经隐约猜到金燕西要说什么了,可是现在她却只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不含杂质的,而她已经知道太多,她若心如死灰,以后的金燕西也许也不必那么痛苦吧?
金燕西那边的情绪忽然有些低沉,他还是觉得秀珠是在责怪他,只是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才能补偿。他跟秀珠是从小玩到大的,从来都是秀珠牵就自己,现在秀珠忽然之间一副想要疏远他的模样,尽管没表现得太明显,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这种突然要失去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所以他才会一回到家就给白秀珠打电话。
“我送的,你看了吗?”金燕西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白秀珠看着指间的那一片枫叶,似乎已经看到了香山红遍的场景,不过现在时节还早,上山也只能看到满山的青黄,叶子红得没那么快。
她弯起唇,浅笑:“看到了。这个时节,香山那边的叶子,已经红了吗?”
“才没有呢,是我去那边专门——”忽然之间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金燕西有些懊恼,他在用力敲了敲桌面,“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送这么一片叶子。”
这完全不是金燕西的风格,她疑心是别人告诉他的,因而多问了一句。不过金燕西似乎过于敏感了。
“不是看你过生日的时候生我气了吗?我上街去转了转,本来想特意为你挑几件礼物,可是看着那些东西都觉得不合适,配不上你,随便走到了香山下头,看到了叶子,才随手摘了几片回来。”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随手摘几片,而是他摘了许许多多的回来,有的是不符合他的要求的,不过因为形态还不错,所以他觉得还不错,也拿了回来,但是真到了给白秀珠的时候,能看得过眼的也就只有那一片了。
白秀珠在电话这头沉默,“燕西,谢谢。那天我生日你没来我的确是生你气的,不过后来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我现在没生气了,也没有因为今天的事情生气。我只是觉得,那些事情,不适合你来做。”
作为金总理的儿子,金燕西的确是有些不像话了。
不过金铨宠着他,偶尔教训的时候是很少的,这也是间接导致了以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未来是个悲剧,而如何避免悲剧,才是白秀珠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如果金燕西不再是上一世那样不学无术的话,一切是不是会好一些?
“……”金燕西没说话。
白秀珠又道:“你最近的作为,太过了。”
去翻女子中学的墙这种事情,其实已经不是出格能够形容的了。如果真的被金铨知道,就算是金铨再宠爱他,怕也是会狠狠地责罚他。
金燕西的情绪很低落:“你帮我掩饰过了吧?”
刚刚白秀珠对王玉芬已经说过了一些,其实正是在为金燕西作遮掩,大概是方才王玉芬回去了,也跟金家两位主事的说了说情况,所以金燕西现在才能从自己的房间给她打电话。
“没什么,顺嘴随便胡说八道,你别在意。”
白秀珠的声音压低了,也顺势将自己的手掌压下去,将那一片红叶按在桌上。她忽然觉得释然,很多事情,一说开了就好了,她知道自己纠结在何处了。
她是不想看着这一世的金燕西再那样不学无术下去,他甚至没有能够自己生存的能力,整个一世家公子,失去了家族的庇护,生存艰辛。就是在当大少爷的时候,他也是常被人骗的,三千块买一座普通的民宅,还沾沾自喜,富家子向来不懂贫家辛。她自己以前也是差不多的,不过在目睹了山河颠覆之后的一些事情之后,她便举得之前的纸醉金迷都是一场繁华落尽的梦。
在挂断之前,她终于还是对金燕西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燕西,我不喜欢那样的你。”
不喜欢不学无术的金燕西。
她不是还喜欢他,她只是为自己前世的爱恋划上最后的句号。
今后,桥归桥,路归路。
这是她,以昔日的爱恋者的身份,给他最后的话。
电话那头,金燕西沉默不语。
然后白秀珠将手翻过来,那一片红叶贴在掌心,很是漂亮。
她整理了自己的心绪,用一种很愉悦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金燕西说道:“晚安,燕西。”
说出这句话的,是新的白秀珠。
“嗯,晚安,秀珠。”
电话挂断,白秀珠安然在电话机旁坐了一会儿,带着那片红叶,将它放进了那只盒子里,放到梳妆台抽屉的最深处。
她跟金燕西,上一世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这一世她已经对他没有爱了。以后的故事便是新的故事,她是依旧会爱上金燕西,还是跟别的什么人走到一起,都已经是一个只与她自己有关的选择了。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明天,开始新的生活。
仁义女子中学,也许会带给她新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在修大纲,明天会上一章五千字的QAQ求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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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浩然

第二天白秀珠起了个大早,白公馆的下人们很少见自家小姐起这么早,都很是惊诧。
不过后来管事的婆婆说了小姐要去上学之后,大家都释然了。
然而释然之中又带着些惊诧,白公馆的千金小姐去那些平民学校读书,这不是太掉身价了吗?
可是白秀珠自己没觉得,如果是请人来教,怕是还没学校的好,那些请来的又能教出些什么来?
“秀珠,今儿你起来得可是早了。”一大早,白夫人就已经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准备着了,这是白秀珠这世家大小姐第一次出去上学,而且这上学的事情可不是一天两天。
昨天下午的时候,白雄起就派人去学校领了书,带给了白秀珠,她正在找人整理,还在跟下人交代关于白秀珠的一些事情。
白秀珠的这位嫂嫂,虽然是个日本人,但是对于中国的礼仪却是很懂的,然而这人的居心……不过白秀珠现在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事情都是以后发生的。“嫂嫂你起来的不是更早吗?我也就勤快这一回,早点去学校把事情办了,明天我可就要睡懒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