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策是提高茶楼消费档次,举办各种各样活动招睐顾客。这一个投入费用太大了,不过却不失为缓缓消除一品香名人效应的好办法,只是盈利太少了。
下策是找个比冯丞斐官大的人来替自己题写招牌。褚明锦想,这一招金掌柜应该想过,没有实施,那便是找不到人搭不上线了。

果然金掌柜叹道:“我想找个比冯侍郎官大的来题名匾,竟没有一人愿意,都不愿得罪冯侍郎。”
褚明锦挑眉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金老爷你银子花得少?不过一个侍郎,侍郎之上的六部尚书,公卿无数,怎么就找不出一人来题?”
金掌柜露出了一个一看你就是外乡人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小兄弟有所不知,冯侍郎是内定的相府乘龙快婿。得罪他,就是得罪方相。”
褚明锦眯眼,不解地道:“在下虽是初到京城,也听说了,冯侍郎不是已娶了褚大小姐了么?难道相府千金愿意作小?”
“这个……”金掌柜眨眨眼,声音更低了:“这事另有隐情。”
褚明锦两眼发光,崇拜地看着金掌柜:“您老连侍郎大人的家事都知道?”
金掌柜大受鼓舞,口沫横飞讲起了褚大小姐与方小姐两个绝色美人与冯侍郎的爱恨情仇。

褚大小姐与相府千金方彤君都是绝色美人,一人老爹有权,一人老爹有钱,两个年貌才情相当,一直暗中竞争,琴棋歌赋等等凡能表现的都争取一切机会表现,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自个儿身上没得比了,便从未来夫君身上比。京里出类拔萃的青年子弟不少,可是众望所归的最好夫婿人选,自然是冯丞斐。

金掌柜花了一缸口水称赞冯丞斐,褚明锦听得直打瞌睡。
“怎么?不服气?哼……”金掌柜见偶像被轻视,恼了!
“哦,不,在下是想,既然这冯侍郎待人处世极周到,怎会料不到给一品香题字,会害得您老这边……”褚明锦不说了。
金掌柜蔫了。
褚明锦偷笑,极诚恳地道:“您老应该主动去找冯侍郎请他也帮你题招牌,不然有心人见了您老这边生意不好,还以为冯侍郎吃了一品香好处,为官不廉呢?”
“对啊!金掌柜双眼灼灼发光:“我现在就去找冯侍郎……”
这样子跑去侍郎府,见得到冯丞斐才怪!褚明锦一把按住他:“金掌柜,侍郎大人日理万枝,为些许小事烦他说不过去啊!”
那怎么办?金掌柜将对冯丞斐的崇拜全转到褚明锦身上。
褚明锦笑道:“若是有一个女子在紫藤庐品茶时晕了过去,金掌柜你怀疑女子是侍郎夫人……”
金掌柜一拍大腿:“是极妙极!多谢公子提醒。阿来,去,让太太去把张寡妇的女儿打扮一番带过来。”

金掌柜兴高采烈大造声势去找冯丞斐报讯了,褚明锦闲闲地嗑着瓜子儿等着看好戏。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知道两个茶楼都是冯丞斐题的招牌,会是怎么个热闹?又或者冯丞斐拒绝替紫藤庐题匾,那他可免了不落下拿了一品香好处的嫌疑了。

当然,侍郎府肯定有守门人,金掌柜也许连冯丞斐的面都见不到。亦或者就算见到了,冯丞斐三言两语让他去褚家报信便撇清了,更加不会领金掌柜报讯的人情,也就谈不上要不要替紫藤庐题匾了。

褚明锦轻轻地转动着手里精致的青瓷茶杯,静静地等着事态的发展。

侍郎府听香水榭三面环水,池上碧波荡漾,水光粼粼。水榭悬挂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微风袭卷,清幽阴凉。
水榭里面,地上铺了织毯,中间一花梨木几案,冯丞斐正在挥毫作画,疏枝茂叶的空隙之间,繁花点点。

婢女采青踩上通住水榭的小石□,发出轻微的碎响,划破水榭的静谧,冯丞斐不为所动,执笔的手在纸上毫不停顿地逶迤。

采青奉上茶,半抬眼看到冯丞斐优雅的侧脸轮廓后,后退的脚步停止不动了。

“还有事?”冯丞斐搁下笔,挑眉问道,温润圆满的妃色嘴唇微张,绝美的容颜浮起一丝慵懒之色。
采青不敢看那双含着春波的眸子,拿托盘的右手微颤,左手绞着衣角,嘴唇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冯丞斐幽深的眸子扫了一眼碧绿清澈的湖水上飘浮的嫣红的花瓣,沉声道:“在侍郎府,最需谨守的是什么?”
凛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采青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知道,谨守着。老爷,奴婢是有事禀报。”
“哦?”
“老爷,府门外来了一个自称紫庐藤茶楼掌柜的人,报称夫人在他的茶楼晕倒了。”
“冯翌不会处理吗?”
“冯管家派卓叔带他去禇家报信,他不肯,还在府门外叫嚷着。”

“把他请到偏厅,好茶招待,另外派个人去禇家报信,让他们派人去接夫人回去。”冯丞斐端起茶杯,浅浅地噙了一口,放下杯子,提笔继续作画。

“老爷,同来的那么多人,都请进来吗?”
“一同来了很多人?”冯丞斐握笔的手顿住了。
“嗯,有十几个人,在门外闹闹嚷嚷着。”

报个信来了十几个人!不肯走?紫庐藤?冯丞斐略一沉思,想起来了,这是自己替题字的一品香对面的茶楼,看来这人报信是假,想见自己是真。

那什么他的夫人在茶楼晕倒的消息,估计也是假的。
据自己所知,紫藤庐的掌柜这些日子无头苍蝇般到处寻人替紫藤庐题匾,什么时候这么有脑子了?
冯丞斐来了兴致。

侍郎大人的书房散发着浓浓的翰墨香,金掌柜看着眼前秀致绝伦的面容,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想不到冯侍郎百忙之中,还能接见自己。

“有劳掌柜来报信,多谢了。”冯丞斐浅浅一笑,圆润漂亮的嘴唇轻启,意态悠闲,然眉尖微蹙,隐着案牍劳形之色。

“在下是不是打扰侍郎大人了?”金掌柜看向书案上小山似的公文。
冯丞斐嘴角溢出一抹浅浅的苦笑,把书案上打开着的几本公文合上。

自己真是太不应该来,金掌柜无比自责,内疚得想抽自己巴掌,未等冯丞斐问话,主动交待了来龙去脉。
“……小民真该死,不该听了几句胡言,就来打扰侍郎大人。”

“无妨,是我虑事不周了,这样,从明日起,你每日派人往侍郎府送款你茶楼最好吃的茶点过来,这银子,就到帐房结算好了。”

“不要银子不要银子……”金掌柜喜得一张老脸笑成一朵菊花,人家冯侍郎这是替他宣传啊!
冯侍郎喜欢吃紫藤庐的茶点,以后紫藤庐的生意,还能不好吗?
金掌柜忘了算帐,这供应,天长日久,可不是小数目,并且,他也不知道,书案上那小山似的公文,是刚刚才搬出来的,也根本不是公文,而是冯侍郎早年的诗作。

“替你出主意的那人,还在你的茶楼里?”冯丞斐喊住弯腰低头往门外退的金掌柜。
“嗯,还在。大人,小的回去就揍他一顿,是他出的馊主意,害得小的打扰大人了。”
金掌柜义愤填胸,慷慨陈词,过河拆桥的本事,让冯丞斐也不自禁婉尔。

“揍倒不必,你自己先别回去,使个人回去报信,我随后就到,别曝露我的身份。”

别曝露身份?这是为何?金掌柜一脑门问号,不过冯侍郎有吩咐,焉能不从之?

 


第五回


踏进紫藤庐大门,看到临窗独坐的禇明锦时,冯丞斐脚下一滞,跟着,不解涌上心头。
他没有看错,那个穿着男装的人是他没下堂的夫人,然而,却又好像不是。
他那没下堂的夫人端矜持重,沉稳得近乎木呐。
眼前的人眼神那么清澈,冷静,坚定,内敛,是禇明锦,却又不像是。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瞬间,冯丞斐怀疑,自己眼睛花了,将另一个人看成禇明锦了。

禇明锦抬眼看到冯丞斐时,几乎要击掌大赞。
高挑秀逸的身材,宽大的月白广袖轻柔的垂着,随着微风吹动轻摆,袖口约一寸半宽的银色镶边上纹着暗光精美丝线,仿若浮云悄然飘动,又似淡月一样柔和。
往上,同样镶边云纹样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光滑精致的锁骨,优美的脖颈,再往上,是一张美得让禇明锦觉得世间所有的词语都不足以贴切地描述形容的脸,远山藏黛眉,绿水锁春波,丹唇点朱砂,如厮美貌,却又毫不娘气,整个人带给人的是一种蓝天白云的旷远悠然,高山流水的出尘离俗感觉。

此人容色如此秀美绝伦,会不会就是几个妹妹赞不绝口的冯侍郎?也即自己的挂名郎君?

冯丞斐在对上禇明锦的眼神后,心头的疑惑更深。

袍裾起伏,冯丞斐缓走几步,唇角微翘,带出一丝迷离的浅笑,朝禇明锦拱了拱手,道:“在下李怀瑾,公子风采,令人折服,不知可否同座?”
李怀瑾?这人不是冯丞斐。禇明锦略微缓得一缓,学着冯丞斐的样子拱手回礼,笑道:“幸会,李兄请坐。”
“有扰。”冯丞斐的笑容更深了,潇洒地撩起袍角,双腿盘膝坐了下去。

禇明锦此时方看清,对方身上的衣裳料子竟是雪蚕丝所织成的布,制作得非常精雅。这样的衣料,平常人穿不上,李姓据她所知是国姓,此人难道是哪个皇子或是王爷?

若是如此,这般样貌再加上身份尊贵,不至于给冯丞斐压下吧?为何没听几个妹妹提过?

伙计服务周到,茶杯茶点不需禇明锦开口便送过来了,冯丞斐伸了手握茶杯,长袖滑落,意态从容优雅,握着青花瓷杯的手指修-长匀称,指甲透明柔润,禇明锦微微眼直,脱口问道:“听闻冯侍郎有倾国倾城之貌,李兄与冯侍郎,未知谁高谁下?”

他的夫人问他,自己与自己比,谁高谁下?冯丞斐一口茶几乎喷出来,偏头看着禇明锦微微一笑,漫声道:“兄台这话让人好生难答,依兄所见呢?”

舒雅慵懒的靡丽语气,却并不让人反感,只因眼前之人,容色秀美高雅,污浊之气也因他而荡涤一空。
禇明锦笑道:“在下没见过冯侍郎,不过以李兄之貌,若是尚在冯侍郎之下,那冯侍郎,岂不是要羞煞神仙?倾倒世间所有男女?”

冯丞斐心道:羞煞神仙也许有可能,倾倒世间所有男女却未必,至少你就没被倾倒。
面对面坐着,又说了这么多话,冯丞斐很肯定,眼前之人是禇明锦无疑,她难道以为自己加浓了眉毛,抹了粉饼,稍为改变了声音,自己便认不出来?
冯丞斐起了作弄之心,笑道:“在下与冯侍郎是没法相比的,兄台想必也听过,冯侍郎有三绝吧?”
冯侍郎有三绝?禇明锦尚未听说过,睁大眼看冯丞斐。
“冯侍郎有三绝,眼睛能摄魂夺魄,微笑间倾国倾城,妙手绘丹青绝笔。”冯丞斐朝禇明锦招了招手,倾身凑到禇明锦耳边,低声道:“其实,听说,冯侍郎还有一绝,床技无人能敌!”

温热清新的气息在她耳边吹着,低沉的声音带着魅惑人的绵醇,柔软的一物从耳垂擦过,带起酥-麻往身体里流窜,禇明锦下意识地后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冯丞斐。
冯丞斐的眼珠子黑得纯粹,好像深沉的光芒四射的黑曜石,稍不自觉便会被吸进去,鼻梁挺直,肌肤不是特别白皙,温润细腻宛如玉石,却又比玉石温暖柔软。
四目相对,片刻后,禇明锦笑了起来,调皮地凑到冯丞斐耳边,压低声音道:“李兄,冯侍郎纵有四绝,却不及李兄一绝。”禇明锦略顿了顿,往冯丞斐耳洞里哈气,忍住笑,加重了语气道:“李兄的口技,相信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

“你!”被调戏了,冯丞斐的耳朵瞬间红了,然后是整个脖颈,眨眼之间,粉面也红了,红彤彤的似天边的云霞,便是三春桃花,中秋之月,见了也要羞煞。

反调戏成功,禇明锦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从袖袋中摸出一块银子,掂了掂,足够付帐了,朝柜台一抛,丢下还在寻地洞的冯丞斐,悠闲地走出茶楼,扬长而去。

禇明锦的气息还在鼻端盈绕,耳边似还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目光里还有她微挑的眉梢眼角,清澈的眼睛里那丝戏谑。
冯丞斐静静地坐着,心神有些激荡。
回味着刚才那一丝暖热的气息,冯丞斐捂住那只耳朵,慢慢地,不只脸热,心也火烧一样的热起来,一种奇妙的滋味,在他的胸腔里滋长,那是他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新鲜感受,让人失控心惊的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时,我很想让禇明锦把冯丞斐扑倒,OOXXX,XXOO啊!!!!无奈因为很多读者朋友说我的文男主女主感情来得太快了,我只能让禇明锦憋着了。

 


第六回

禇明锦出了茶楼后,想起金掌柜一去不复回,冯丞斐没有出现,暗暗点头,冯丞斐若是轻易上当,不可能那么年轻便当上三品大员,且又是关系着一国经济命脉的户部侍郎。

晚霞映红了天空,不回去不行了,禇明锦吸了吸气,昂首挺胸,以壮士奔赴刑场的架势,回转家门。

萃锦楼里叽叽喳喳一千五百只鸭子等着禇明锦,禇明锦在院门停住脚步,拍了拍额头,头疼无比,看来,那休书不早日讨到,她迟早得给三个妹妹的口水淹死。

“大小姐,你回来了。”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五姨娘兰氏。
这府里,兰氏比禇陈氏对禇明锦还好,禇明锦转过身,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兰姨娘,你以后就喊我锦儿好了。”
“规矩不能乱的。”兰氏的声音有些哽咽,伸了手拉禇明锦,“大小姐,你到我那里去等着,我喊翠竹过去给你把男装换下来。”

一声声大小姐叫得禇明锦暗叹,妾室的地位真惨,即便得宠如郭氏,见了自己也只能称一声大小姐。

“二小姐她们今日到萃锦楼多久了?”翠竹过来了,禇明锦问道。
“除了午间回去用膳,一直就呆着没走。”翠竹皱着眉头,道:“大小姐,一样的月例银,咱们萃锦楼每日用的,比她们多出不少,还有十天才领月例,我和翠屏下午清点了一下,只剩一两多碎银子,只怕用不到领月例银子了。”

小姐们每月二十两的月银,约等于现代六千元,纯零用钱,胭脂水粉和灶房的果蔬肉食是管事统一采买的,这才二十天,就只剩一两多银子了,禇明锦大奇,问道:“都花些什么了?”
她记得自己只拿了二两银子的。
“白玉青霜、云雾翠片、祁山银针各买了五两银子,余下的便是买点心果品的,这还是太太悄悄地让郑大娘送了好几罐茶叶过来,都靠咱们自己买,明年的月银都用上了。”

都是上好的茶叶,禇明锦想说以后别买这么好的茶叶了,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大小姐,在府里的地位也是靠银子堆砌的,这般不顾脸面的话要说出来,肯定得吓死翠竹,又要以为自己脑子不正常了。

前身体的金银首饰什么的,都在侍郎府没有带回来,禇明锦暗暗盘点了一下,自己这个前身,留在禇府里的,竟连可以当的东西都没有。
“晚上我去和娘先要几两银子回来顶着吧。”幸而禇陈氏理家,从她那里揩揩油还是可以的,禇明锦有些脸红,上辈子什么都靠自己,穿过来却成了啃老一族。

“大小姐,你晚膳要不要在五姨娘这边用?”
“怎么?还得避着她们?”
“今日是休沐日。”
休沐日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官员,禇明锦不解。
翠竹连连叹气,自家小姐虽然没傻,可也差不了多少。
“休沐日姑爷不用上朝。”
禇明锦哦了一声,刚想说冯丞斐不用上朝关她什么事,嘴唇微启又合上,明白了,冯丞斐不用上朝,那几个妹妹想让她这个大姐带她们去看冯丞斐。

提起冯丞斐,禇明锦想起茶楼中那个让人惊为天人的李怀瑾。
“翠竹,有没有听说过李怀瑾这个人?”
“小姐,小声点。”翠竹吓了一跳,“这幸亏是在五姨娘这里,在外边这么说可不行,怎能直呼信王爷的名讳?”
“信王爷?”果然是位皇子,禇明锦暗暗点头,夸道:“那位信王爷,可真是好样貌。”
“嗯,信王爷相貌不错,只比姑爷差些。”
“什么?”禇明锦惊叫,“冯丞斐比信王还好看?”
“姑爷当然比信王爷好看。”翠竹一副当然咯表情。

天!比李怀瑾还好看,禇明锦暗道,那冯丞斐得美成什么样!想起李怀瑾所说冯侍郎那第四绝,忍不住笑了起来。

禇明锦很想会会冯丞斐,不过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决定暂时不与冯丞斐碰面,先充分了解这个陈世美的品性为人后,再与他正面交锋。

不想去侍郎府,便不能回去,禇明锦留在兰苑这边用晚膳,吃过饭刚想走,兰氏偷偷塞给她一个荷包。
“大小姐,你先拿去用着。”
是银子,禇明锦想推回去,转念一想接住,低声道:“谢兰姨娘。”

禇明锦回到萃锦楼已是酉时,三个妹妹都走了,她打开荷包清点了一下,零零碎碎,加起来共有十两银子。
“大小姐,这是五姨娘给你的?”翠屏问道。
“嗯,五姨娘对我真好。”禇明锦叹道。
“那是的。”翠竹道。
“为何?讲来听听。”禇明锦趁着翠竹疏神之机,见针插缝了解情况。

“大约十年前吧,五小姐染水痘,老爷要把五小姐送到山里由她自生自灭,五姨娘不肯,抱着五小姐死活不给带走,老爷正要命人硬抢,大小姐跪下去不停地磕头求情,老爷才没让人硬抢,后来五小姐到底没捱住,去了。五姨娘自那后便将大小姐当亲闺女疼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原因,想起兰氏身为妾室,亲生女儿不幸夭折,没有一儿半女伴身,又不得宠,禇明锦叹息不已。
妾室每月仅二两银子的月例,这十两银子,也不知兰氏攒了多久,禇明锦掂着荷包,沉甸甸的重逾千钧,比没银子使还难受。

看来即便家境大富,还是得自己赚银子才行。

“我爹这几日很忙吗?”禇明锦歪到软榻上,一面享受着翠竹两人的捶腿捏臂服务,一面问道。她记得前些天,她老爹每日都要使人来问好几次话。
“听说,老爷愁得不得了。”翠屏在府里下人中很吃得开,是消息灵通人士,见禇明锦问,压低声音悄悄道:“前些时传言,太皇太后病危,老爷命管事进了一大批雪色湘缎预备着,谁知太皇太后的病却好了。”

自已老爹从货郎做成皇商,倒真是厉害,还知道要抓住先机,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古稀之人重病后竟能活下来,也是让人着实意外。那批本来要供应皇宫守孝用的布匹,就这样成积压库存了。

禇明锦想帮老爹想个法子清理积压库存,奈何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理不清。

“兰姨娘的绣工真好,明日我出去以后,你们去兰姨娘那边向她请教,不要留在楼里。”禇明锦伸伸懒腰道,兰姨娘给的那十两银子,她要做些买卖赚银子,不能再做招待费了。
不留下守门?翠竹两人开始一愣,随即会意,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一觉睡到自然醒,看着霞影窗纱透出的阳光,禇明锦惫懒地扭了扭腰,穿越的最大好处,是无所事事,当然,最无聊的,也是无所事事。
上辈子每天有开不完的策划会,研讨不完的行业信息,核不完的帐务,还有没完没了的宴请。
由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忽然停了下来,褚明锦感到很不习惯,勉强忍了这些天,骨子里赚银子的欲-望又冒头了。
不能怪褚明锦这个皇商嫡女首富千金对银子的渴望这样强烈,她当褚大小姐才一个月零五天呢,骨子里还是上辈子那个山旮旯里走出来的山妹子。
况且,这皇商千金也没有用之不完取之不竭的银子,啃老不如靠自己。

用过早膳,褚明锦让翠竹帮自己化妆,又准备出府了。
自家小姐要出去翠竹两个倒不反对,她们跟褚陈氏一般心思,只想褚明锦多与奸夫联络感情,赶紧嫁了出去。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模样看起来英风霁月,并没有一丝女儿娇气,褚明锦满意地照了右照,忽想起一事,顿时感到很不解。
男装的自己虽然与女装感觉大不一样,可是那五官样貌只是稍作改变,熟悉的人应该是一眼能认出来的,凤双溪如果与这具身体有奸-情,为何会认不出来?

 

 

第七回


带着这个疑问,褚明锦出门后直奔双溪面馆而去。
街上熙熙闹闹,凤双溪的面馆里食客不少,褚明锦笑着跟埋头揉面的凤双溪打招呼:“凤兄,小弟又来了。”
凤双溪抬头,褚明锦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个人,眼前的凤双溪还是灰布长衫,脸色还是晦暗发黄,眼眶青黑,形容比昨日见到的还憔悴,可那双眸子清亮得吓人。
褚明锦有一个错觉,凤双溪眼里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黄金。

“吃面吗?”亮光一闪而逝,凤双溪冷冷地问道。
刚吃过早膳,肚子不饿,再想起昨日那堪比猪食的面条,褚明锦想摇头,却没有摇,而是下意识地点头。
点头的那一瞬间,褚明锦看到,凤双溪的手细微地抖了一下。

走进店堂坐了下来,褚明锦注意到,食客跟昨日见到的一样,都是衣冠楚楚,拿着箸子挑着面,却不往嘴里送,只直勾勾地看绝色美人般看着凤双溪,不时地与同伴嘀咕耻笑几声。

徜不是那绯闻,想必这面馆根本开不起来,若是一开始那面煮得好吃,再加上绯闻,必不是眼前局面。褚明锦暗叹,凤双溪知道炒作,却不知炒作只是一时收效,要想立足长久,还得有坚实的底子。

一碗面放在跟前桌面上,褚明锦下意识后退,那面稳稳当当,却没似昨日面汤四溢,褚明锦有些脸红,抬头却见凤双溪拿着托盘在对面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这是要让自己吃面的意思,难道这家伙听从自己含蓄的劝告,想通了,且只隔一夜,就煮出能吃的面了?
褚明锦挑起面,以前世商场拼搏的大无畏玩命精神,往嘴里送面。

“好吃。”褚明锦大声叫好,冲凤双溪竖起拇指,心思一转,左手端面碗,右手拿箸,用饿鬼一般的样子,哧溜哧溜大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不忘咂嘴夸奖。

“这面能吃?”
“这面好吃?”
……
嘀咕声响起,褚明锦碗里的面越吃越少,快见底了,有一人迟疑着挑了一口往嘴里送,第二个人吃了起来,都没有吐出来,不久,更多吃面的声音响起。

“太好吃了。”褚明锦吃了个干净,放下面碗搓了搓肚子,一幅意犹未尽之意。
凤双溪眸光璀璨,定定地看褚明锦,褚明锦看着他微微一笑,心道这家伙其实相貌不错,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凤眼,鼻梁挺直,嘴唇棱角分明,厚薄适中,若不佝偻着背,阴沉着一张脸,气色养得好些,虽比不上昨日的李环瑾,却另有一种阳刚豁达。

吃面的客人一个个离去,凤双溪站了起来收拾碗箸,褚明锦还不想离开,想也没多想,走了过去把凤双溪托盘里的一摞碗拿过一半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门口,凤双溪把碗沉进水桶里,刷了第一遍放进另一个装着清水的桶里,褚明锦挽起袖子,自来熟地帮着洗了起来。

须臾间,碗箸洗好了,褚明锦站起来甩手,她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没有帕子擦手。

一块干干净净的白色软缎帕子递到她面前,碧绿色的丝线描边,绣工精美的花朵,娇嫩的颜色,一角有暗金色丝线绣着一个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