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实暗悔失言,皇帝问的是妃嫔,自己却扯到公主上。昨日皇帝按住无双公主胡作非为时,最初他就站在床前,后来急忙回避的。
方才,他还以为皇帝要找的是无双公主。
越承骥随后召见了臣子,却不见越遂安,也没有过问无双公主的后事。
丧事按定例办了,一个未出嫁且不得宠的公主,冷冷清清地下葬了。
景朝定例,皇陵不葬公主,皇城外的驼峰山半山腰上,一个崭新的坟包埋葬了无双公主。


4心乱因谁

月黑风高,四野静寂,两个鬼鬼踪踪的影子来到坟包前。
“哥,真的挖?怕不怕官府追究?”
“挖完了,拿走陪葬的财宝,把坟包整成原样,谁知道?别费话,快动手,拿了财物,咱们哥俩就可以买媳妇了。”
想到香喷喷的女人,兄弟俩胆粗力壮,扑哧着气挥动锄头。
嘎啪咚哒,细密的声响入耳,颜清澜突然有了意识。
眼前一片黑暗,胸口闷闷的,喉间有些苦涩。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再次穿越了?还是投胎了?
为什么没能到阴间见上简崇明一面?
颜清澜痴痴躺着,蓦地,雨幕里那八个字在脑子里浮现。
——三生情缘,一世夫妻!
自己这算不算第三世?是不是能与简崇明相见做成夫妻?
这个猜测像腾空的焰火,璀璨美丽,重重地烧灼着颜清澜。
吱吱木板挪动的声音响起,隐隐的亮光透入,先是细微的一束,其后,眼前黑暗尽散,虽不分明,却让颜清澜像重见天日般豁然开朗。
“哥,我怎么好像看见公主是睁着眼睛的。”
“好像是,会不会是诈尸?”
公主?诈尸?
意识失去的前一刻的情景涌现,颜清澜轻轻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裳。
柔软顺滑,悄悄感觉了一下,是成年人的身体,不是投胎。
难道自己还是无双公主的身体,被认为死了埋葬,现在是躺在棺材中,说话的那两人是盗墓贼?
“哥,会不会是没死被埋了?”
“如果是没死被埋了,咱们……”嘿嘿□声。
来不及理清思绪想对策,颜清澜双手伸举挺直,做着僵尸样子,忽一下蹦坐起来。
直挺挺地蹦站起,再周身僵直蹦出棺材。
月黑风高,山林里风声呼呼,恰似是阵阵阴风。
“鬼啊!”
两个盗墓贼连滚带爬被吓走了。
想不到前世当演员,演复仇女鬼,苦练许多时的僵尸动作在此时恰好派上用场。颜清澜无声地笑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上下查看了一下,看着身上繁复精致的衣裙,颜清澜确定,自己还是无双公主的身体。
山林沉浸在黑暗之中,颜清澜有些茫然。
简崇明在这个世界上吗?要怎么找他?
先想办法活下去,自己数次不死穿越到这个国度,不会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要活下去,离不开银子。
跳回棺材里,颜清澜摸索着,然后失望了,里面竟然一点陪葬的珠宝也没有。
摸了摸头上,颜清澜又欢喜过来。
把钗妆手镯项链等物小心的贴身收了,撕掉下面长长的裙摆遮住脸,颜清澜在幢幢树影中摸黑小心地下山。
那坟包掘开的土她没有铲回去,她怕那两个盗墓贼又回转。
摸到山脚下时,曙色初现,远远的城墙轮廓隐约,颜清澜看看自己身上奢丽尊贵的裙子,有些头疼。
这么个样子出现在人前,再加上一张恐怖的招牌脸,只怕不消片刻,就得给官府送回皇宫去。
颜清澜不想进宫,演过那么多戏,皇室公主有多不自由,她清楚着。
进了宫,上哪找简崇明?还有,一双怆然深情狂乱的眸子从颜清澜脑海里闪过,颜清澜狠咬住下唇。
只是想起,那眼神已让她失去逃离的勇气,她决不能再见到他。
山脚下有几户人家,颜清澜走了过去。
隔着篱笆墙看到茅草屋檐下晾着的衣裳里有女人衣裙,颜清澜暗喜,她没有出声问讯,这副尊容还有这衣裙,不能给人看到。
山野人家的篱笆门要进去不难,颜清澜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拿了短衫襦裙,留下一对耳环,颜清澜飞快地离开。
衣裳换过了,拿出首饰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某某朝皇室御制字样,颜清澜放下惴惴不安的一颗心。
先把这些首饰当了,换银子赁个房子落脚,再慢慢寻找简崇明。
进了高大的城门,颜清澜没空欣赏古色古香的飞檐叠楼,她的目光从街道两边一个接一个的店招闪过。
繁体古汉字,不难辨认,颜清澜在一间黑布书写着白色当字的铺子前停下。
“这是假首饰,这金钗是铜芯,外面镏金水,这玉镯,是仿冒的假和氏玉……”当铺掌柜把东西推回给颜清澜,“这样的首饰不收。”
人家连收都不收,要说是讹自己的都不可能,清澜在心中暗骂,一国公主,没有陪葬品也罢,连首饰都是假的。
看来,只能回去把刚才埋在树下的衣裳拿来当,不过给自己撕掉裙摆了,也不知能当多少银子。
“桓之,难得相遇,往聚英楼畅饮一杯如何?”
“有友相约,今日不便,改日再聚,告辞。”
行走在颜清澜前面的一个人遇到故人,被拦住了。
街道很宽,颜清澜侧身一转便能前行,她却像被点穴一般呆住了。
冰葡萄酒一样甘冽醇厚,清新悠长持久稳重的嗓子,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声音。
是简崇明吗?颜清澜抖个不停。
那人与熟人作别,往城门方向走,宽广的袍袖随着清晨凉爽的清风飘然而动,身姿飘逸,玉树临风。
颜清澜想追,两腿却软得抬不起来。
是简崇明的声音,可这身形行走,却回然不同,简崇明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重逾千钧气势十足。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目,前行的那人脚步顿住,突地转过身来。
他不是简崇明!那人气质温润,面容秀美,柔和的脸庞上有着一双清幽的眸子。
他看起来很年轻,可黑眸里却有种刻在骨子里的忧伤。
那人看着她,先是讶异,接着是迟疑,不敢置信,须叟,狂喜在那双清幽的眸子里涌动翻腾。
那人朝颜清澜飞过来,是飞,颜清澜没看到他怎么走的,只知他眨眼间到了自己面前。
“公主,你没死。”那人嘴角含笑,黑漆漆的眸子忧伤不再,如秋水烟波荡漾起快乐的光芒。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你没死,肤色还变了。”那人抬手,轻轻地摘下颜清澜面上的面纱,白净纤长的手指触上颜清澜的脸颊。
公主!他喊自己公主,他是无双公主的旧识!不是简崇明!
绝望排山倒海,颜清澜眼里,悲伤的泪水倾泄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无措地迭声说着对不起,方才的意态从容不见,像一个闯祸的孩子,“对不起,公主,是弦没有好好保护你……”
他不是简崇明,颜清澜听着那梦里萦耳难忘的醉人声音,心中的悲苦更甚。
“你是谁?”颜清澜不愿相信,盼着他回出简崇明三字。
“我是谢弦。”那人苦涩地笑,“公主,是我没保护好你,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让你再有生命危险,跟我回相府吧。“
金辉兽面,彩焕螭头,相府墙高门阔贵不可攀。
飞楼绣阁中隐着一处玲珑精巧的院落,粉墙环护绿柳绕垂,院内牵藤翠冷,奇花秾艳。房中轻纱粉幔,宝奁檀柜,无一不精致。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房间,本以为得等到……”谢弦说了一半顿住,望着颜清澜的目光明澈含情。
“我不是无双,无双已经死了。”颜清澜冷冷道。
“好,好,你不是无双。”谢弦笑着,眼里有宠溺和无奈,还是自责歉疚。
他以为自己是在负气,颜清澜没有力气分辩,眼前或可先向他求助,谋个安身之处,再慢慢寻找简崇明。
“我不想再回皇宫。”颜清澜低声道。
“不回了。”谢弦春风般秀美柔和的脸变得阴沉,“他连面子都不顾,竟行禽兽之举将你逼上绝路,我决不可能送你回宫。”
自己不是受辱羞愤而自绝,颜清澜轻轻摇头。
“公主,那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想不开了,我加紧布局,等遂安殿下登上皇位,咱们……”醇厚的声音温柔深情,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在锦袍上摸索了片刻,轻轻地搭到颜清澜肩上。
“我说了,我不是无双。”他的声音让人陶醉,可他不是简崇明,颜清澜侧身避开他伸搭过来的手。
“公主,我真的不介意的,咱们以前不是说好了吗?”
醉人的声音沉重伤情,颜清澜受不了,捂住耳朵,大声喊道:“不要再说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谢弦飞快地收回手,倒了一杯水递给颜清澜,“来,喝杯水润润喉咙,我去喊人烧香汤给你沐浴。”
颜清澜想起一事,叫住谢弦,道:“有盗墓贼挖坟开棺,坟包那里,棺盖敞开泥土散乱,我不想给人知道我死而复生,你派人去弄成原来的样子。”
谢弦走了,不久,侍女送进来热水。
沉进热水中,颜清澜浑浊的脑袋微有清明。
方才跟谢弦没说清楚,应该告诉他,无双死了,自己是灵魂穿越而来的另一个人。
她不想那样一个有着简崇明声音的人错付痴情。
搓洗着身体,搓到手臂时,颜清澜怔住了。
粉嫩糼滑,白皙纤丽,这么好看的手,决不是她死前看到的无双公主的手。
跨出浴桶,跌跌撞撞急奔到镜前,朝里面一看,颜清澜霎那间痴了。
镜子里的女子绝美难描,纤巧的下巴,剪水双眸,挺秀的鼻子,小巧的红唇,肌肤剔透明净,冰雪般清冽透明。
竟然,死了一回,那吓人的赭红色肌肤变得美玉一般。
定睛再看,颜清澜发现,这张脸比前世死前年轻,可是,却是与简崇明初遇时一模一样。
他是不是初遇那日便喜欢自己了?
颜清澜轻抚着自己的脸颊,沉想着与简崇明的每一次见面,心摇神驰不已。

 

5避无可避

“怎么?相府还有皇上不能进的地方?”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
“昭仪娘娘请恕罪,里面有姑娘在沐浴。”刚才抬热水进来给她沐浴的相府丫鬟谨言的声音。
皇上?昭仪?是皇帝来了吗?颜清澜还来不及细思,传来平缓的略带暗哑的声音,直击中她的耳膜。
“既然不便,带朕到别的地方。”
“皇上,这明明是相爷准备与无双公主成亲的新房,怎么可能有什么姑娘在里面沐浴。”
推搡声响起,谨言焦急地喊道:“姑娘,皇上和昭仪娘娘驾到。”
房门被踢开,颜清澜才刚热水浸染过的粉光融融的小脸顿时血色尽失。
黑底绣金色火焰金龙袍服,垂珠冕旒,庄严的天子出现在她视线里。
颜清澜的身体在颤抖,刚才,从浴桶里爬出来的,此刻,她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她已经从皇帝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到哔叭燃烧的烈火。
“都给朕滚。”朱红菱花门扉关上了,可是,关掉的不是皇帝。
明亮和煦的阳光下菱花格窗扇照进屋里,灿然生辉温暖美好,颜清澜却冷得打颤。
大山一样的身影朝颜清澜逼近,男人的步履铿锵有力,高大的身材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赫和强悍。
粗壮的大手捧起颜清澜的脸,颜清澜一阵眩晕,她很怕,不只是皇帝带给她的威慑,还有自己内心那股让她无法自控的想与皇帝亲热的欲念。
***
安昭仪踢开房门,只觉眼前美玉生烟似的一个丽人,才想细瞧,房门已给皇帝关上。
那一照眼虽不分明,却模糊能知道,那是个红果果不着一物的美人。
看到冷情的皇帝像饿虎扑羊一般毫不迟疑地进房,安昭仪心中先是妒恨,继而是幸灾乐祸。
本来揣掇着皇帝到相府来,是因为无双被皇帝逼死,谢弦却没有向皇帝发难,有心要让皇帝到相府晃晃,挑起谢弦的怨恨,不料竟有此意外收获。
这处院落是谢弦为无双精心修筑的,朝臣多有耳闻,里面这个美人,想必是谢弦的新欢。
被皇帝逼死旧爱,再强了新欢,有点血性的男儿都不可能忍下。
谢弦如果与皇帝反目,或贬或杀,越遂安就只剩下一个没有多少真心的莫太尉扶持。
安昭仪越想越高兴,差点要高声大笑。
越遂安失势,皇帝又没有其他儿子,逊王上位,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安昭仪扶了扶发髻上的玉钗,妖媚的眼睛满是得色。
只要逊王上位,她的妹妹便会被册封为皇后,而她,则会是明面上的太后实则逊王真正的皇后。
得意过后,安昭仪突然发现,房间里面很静,静得太不寻常了。
这个时候,谢弦的美人不应该拼死反抗吗?
里面难道是你情我愿?此时正你侬我侬?
糟了!难道中计了?谢弦预先料到会有人要进一步挑起他和皇帝之间的嫌隙,故意藏了美人勾-引皇帝讨好皇帝?
定是如此,无双才死了几日,谢弦纵是变心,也没那么快觅得新欢。
安昭仪悔得想捶心捣头!
房间里面,哪有安昭仪想的活色生香场面。
皇帝浓黑的剑眉紧蹙,略微粗糙的指腹在颜清澜的眉目面颊来回抚摸。
他不停地摸着,低低地呢喃着什么,似乎情难自抑,却又有些迷糊不明。
颜清澜给他摸得身热腿软,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完美得像雕刀刻出来,低敛的眼睫半遮住深眸,阴影罩出迷离的牵魂动魄的波澜。
身体再次脱离意识,颜清澜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男人摸了许久,又嘟囔了一句,颜清澜努力想听清,却什么也没捕捉到。
黑色的龙袍包裹住颜清澜,跟他突兀地出现一样,男人突然转身,大踏步往门外走。
房门阖然合上,颜清澜两腿发软,无力地滑倒地上。
安昭仪看到走出来的皇帝服饰整齐,忧喜交织,细一看,外袍不见了,一时又乱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皇上,要不要带里面的姑娘进宫?”安昭仪试探着问道。
皇帝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短暂的危险的静寂后,皇帝缓缓的开了口:“朕的事,需要你过问?”
字字如刀,不,比刀子还要锋锐。
安昭仪花容失色,摇摇欲坠:“皇上,臣妾是好意。”
“好意?”皇上重复着,还是面无表情,眸底刹那间却掠过戾气和鄙夷。
不理泫然欲滴楚楚可怜的安昭仪,皇帝阔步离开。
坟包那里,不能只是盖上棺盖铲上土,无双在相府里,即便一步不出相府,也难保不被人窥到。虽然换了冰肌雪肤,美绝秀极,可那五官眉眼,他只看到眼睛便能认出来,别的人也说不定会认出来。
谢弦亲上驼峰山,亲自动手挖开一个坟包,把坟包里的尸体包架出来,坟包整回原状。
把那具尸体放进本应装着无双的棺椁后,谢弦洒上药粉,看着尸体渐渐化为一滩尸水,他慢慢地盖上棺盖,掩好泥,夯实,整理成原状,方回了相府。
皇帝踏出相府大门,谢弦恰好回到相府。
皇帝怎么突然到来?难道无双活着的消息这么快传进他耳里?
不!不可能!无双早上相见时蒙着脸,还穿了农家妇人的衣裙,据她说,是刚才棺椁里出来的。
皇帝是从府里出来的,不知会不会见到无双。
“未知皇上驾到……”压下心头的不安,谢弦鞠身见驾。
“免礼。”皇帝冷冷地开口。
皇帝一惯的面无表情,谢弦也习惯了,正想问皇帝还要进府吗,皇帝漠淡地开口了。
“朕方才去了相府一处所在。”
他见过无双了!谢弦袍袖里的双手攥起。
“房门是安昭仪踢开的。”
这是解释吗?解释什么?看着从府里急追出来的鬓发微乱的安昭仪,谢弦从温淡的眸子闪过狠厉。
“相爷,皇上方才……”
“我知道了。”摆手止住谨言的禀报,谢弦敲了敲房门,而后不等房中人出声,直接走了进去。
皇宫那次,无双被皇帝按在寝殿近一刻钟,出来时鬓发零乱衣裳不整,他已尽知,心中对无双的清白不抱希望,只是,此番在自己府里,仍让无双受辱,无论是男人的面子,还是爱人的心肠,谢弦都难以容忍无法不自责。
颜清澜已穿戴齐整,正坐在桌前发怔,桌面上,是皇帝的那件龙袍。
“无双,对不起……”谢弦抓起那件龙袍,死死掐住。
他走前容光焕发,如今面上带了晦暗色,眉眼不复开朗风发,深深地刻滑着忧郁和烦躁。
他对无双公主,看来是真心。
颜清澜一阵心软,冲口而出道:“皇帝只站了片刻就走。”
她话音甫落,谢弦眉眼瞬间明亮了不少,他扔了手里的龙袍,紧紧地扳住颜清澜的肩头,急促地问道:“皇上没有胡来?”
看着他的欣喜,颜清澜有些悔,又有些涩,无双的本尊是不是那晚被皇帝按住亲了,所以悲极苦极一命归天?男人口里说不介意,其实很是介意。
没有胡来,可看光了。
颜清澜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相爷,无双死了,我是一个异世来的孤魂,我本名颜清澜。”
她因为失了身,所以故意对自己冷淡,故意说自己是孤魂吗?
谢弦面上悲痛更甚,低声道:“不管你是孤魂还是无双,都是弦深爱之人,你要换名字,我便称你清澜便是,清澜。”
他柔柔叫着,伸了手就要去搂颜清澜。
他怎么不相信,颜清澜有些抓狂。
深吸了口气,颜清澜不再跟谢弦纠緾这个问题。
本来,她对自己的死因不想深究,那时,不中失魂香,她也是要自杀的,不知为何,见了皇帝后,她对皇宫的那滩浑水,忽然不想抽身了。
“我不是自绝。”清澜轻声说道,把那日发生的事,详尽地说了。
“莫家父女果然不安好心。”谢弦放在桌面的手抖然间收紧。
“方才,我感觉,那个安昭仪是故意带皇上过来的。”
谢弦点头,道:“她们各有小心思,莫贵妃行此事,是以为皇上必死,遂安即位,害死你,后宫中便是她一人独大。安昭仪想必是见你死了,我却没有找皇上理论,故意带皇上来相府,要引我和皇上争执,失了君心圣眷。”谢弦面色沉黯,低低声说道:“无双……清澜,皇上方才见到你了,怕是后患无穷。”
“他是……是我父亲,能怎么样?”颜清澜想起那双深眸,有些失神。
“他不是你亲生父亲。”谢弦伸手欲握颜清澜的手,颜清澜一阵不自在,飞快地闪开。
“皇上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怎么可能?在皇权面前,皇后竟敢爬墙?
“你和遂安殿下确实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当年皇后娘娘生产时,我娘那日进宫侍候照应的,我亲耳听到我娘和我爹说,皇后临终前托他们照顾孩子,说你和殿下不是皇室血脉。”
自己姐弟不是皇帝的儿女?难道皇帝是个无能?
不可能!颜清澜摇头,刚过来那日,还有方才,皇帝明明流露出极强烈的欲望气息。
皇后爬墙也罢,竟然生下儿女,而皇帝竟能容忍野种活下去?
“清澜……”谢弦见清澜眼神迷离,喃喃地连叫了好几声,声音很低,表情苦涩。
看着他深情的目光,颜清澜暗叹,不知他得过多长时间,才能认识到,自己不是他的无双。
“清澜,咱们成亲好吗?成亲了,皇上纵有妄念,总不好君夺臣妻。”谢弦温声询问,他的焦虑看来已到了极点。
“他若是做出君夺臣妻之举呢?”颜清澜淡淡反问,谢弦沉默了,颜清澜冷笑,道:“宫里头那次,我可还是他的女儿。”
失落无措的谢弦固然让人同情,但是,她不可能嫁给他的。
今日早上甫相见时,她明明痴痴呆呆地看着自己,现在却又拒人千里之外,谢弦怔怔忡忡看着颜清澜,突地,他双眼瞪圆,从椅子跳起来。
“清澜,你自绝的伤口怎么没有了?”
是啊!怎么没有了?颜清澜至此也发现了,自己自绝的伤口那么深,可现在一点痕迹没有。
“我让人宣太医来诊断。”谢弦往门外冲。


6艳肌媚骨

“从脉像看,姑娘的体质异于常人。”太医诊了许久,又沉吟了好久,道:“这种现象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姑娘天生异于常人,一种是姑娘曾服过奇毒,后来又服食了另一种剧毒,两者相生相克,毒性没了,形成了这种特异体质。”
太医拿出一把小刀在颜清澜手指上比划,谢弦欲阻止,颜清澜用眼神止住了他。
鲜艳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洁白的瓷杯里,片刻后,太医端了杯子到鼻子边闻了闻,眉头皱了皱,面现诧异之色,微一停顿,拉了清澜带血的手指伸到嘴里品尝。
谢弦面现不悦,见太医一脸郑重,不似在轻薄清澜,勉强忍住没有发作。
太医久久没有说话,谢弦正想追问,忽见太医面色通红,拿杯子的手一抖,杯子滑落桌子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只这眨眼工夫,太医双手狠抓住桌沿,嘴唇咬紧,身体急促地抖颤,把头埋到桌面上。
这是怎么回事?颜清澜和谢弦疑惑不解。
“杜太医,怎么回事?”谢弦墨黑的眸子温润如清泉,清澈之极,那是温和的时候,此时,却凛如寒冰,生生要把人冻住。
“我……相爷……你也试一试吧。”杜太医面红耳赤,挣扎着把头从桌面上抬起,对清澜道:“姑娘,你撩开相爷的衣裳,在他腰上摸一下。”
摸一下和自己的病情有关?颜清澜吸了口气,心道只当是握手,伸了去拉谢弦袍领。
谢弦白-皙的脸庞瞬间染了血,红通通一片,清澜的手探了进去,尚未摸到谢弦腰上,只指尖从他胸膛上划过,谢弦啊地一声,身体绷直,粗暴地推开颜清澜,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谢弦过得许久才回来,衣裳也换了。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颜清澜有些迷糊。
“相爷方才是什么感觉?”杜太医问道。
谢弦扭昵了一下,红着脸看了颜清澜一眼,小声道:“被碰到的肌肤一麻,一阵热气直往那处冲,那处倏那间立了起来,坚硬如铁,后来,热流流窜到身体每一个角落……”谢弦并拢了腿,似乎在回味,随后白了脸,惊叫道:“杜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先中奇毒,随后又误服致命剧毒,两毒都是极稀罕的,在姑娘体内相生相克变异后,形成一种极特殊的灵丹妙药。”杜太医吸了吸气,看向清澜的眼神带了狂热。“姑娘不只绝色无双,青春容颜永驻,更是……更是拥有艳肌媚骨。”
他说了这么多,清澜听得糊涂,看向谢弦,谢弦身体微颤,面上青青白白,嘴唇抖索,半晌启口问道:“是不是她的体质,此后比烈性药还更让男人动情起欲。”
“是,并且,接触到的男人,微一推动,无一不赴极致仙山,这个,想必相爷刚才体验过了。”杜太医越说眼神越痴迷,颜清澜被堪称淫-秽的眼神看着,跟爬虫上身一般,登时不自在起来。
“清澜,累不?进房休息去。”谢弦把颜清澜推进里间。
有这么神奇的毒?两种毒饮下,从此青春永驻?颜清澜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她看了看刚才划破的手指,那里粉滑光洁,一点伤痕亦无。
看来是真的。
艳肌媚骨!艳肌说的是只要自己摸上男人的肌肤,男人便会动念无法自控,媚骨呢?方才没有问清楚,回头让谢弦再问一下。
伤痕自逾是在自己死了之后才发生的事。
之前中过奇毒,后来又服食了剧毒,颜清澜默默思索,脑子里渐渐从迷糊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