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衣服湿了,走路不得劲,我背你……”乐逸宸挨骂也不生气,微微笑着看黎昕,上岸后把黎昕往背上一拉,背起黎昕朝回家的路疾跑。
黎昕的双手下意识环住乐逸宸的脖子,乐逸宸嘴角往上翘得更高,跑得更加带劲。
黎昕的身体还没有发育,然而女孩与男孩子毕竟不同,很是细致柔滑,两人的身体一路摩擦,乐逸宸突然脸就红了起来,脚步零乱起来。

把乐逸宸关在房门外,黎昕换完衣服才把人放进来,乐逸宸熟门熟路地给她擦头发梳头发,黎昕有些困了,垂着头,任由乐逸宸摆弄,然后乖乖地被牵到床沿坐下,乐逸宸蹲□给她脱鞋子,再轻轻把人扶倒躺下,盖好被子。看看黎昕睡着了,他悄悄拉开门,四周看了看,从围墙跳过离开黎府。

包氏的卧室就在斜对面,房间桌面上放着一碗长寿面,从窗户的缝隙中看着乐逸宸离开,包氏才端起碗朝女儿房间走去。
“昕儿,起来吃寿面。”包氏把人拖起来,硬盯着黎昕把面吃完看看女儿吃完面又要睡,忙把人拖住。
“盺儿,娘有话跟你说,你看乐家小哥怎么样?”
“很好啊。”
“那订给你做亲怎么样?”
黎昕脸色沉了下来:“娘,你好糊涂,这时候提什么订亲?”

黎重信说过,在他没生儿子之前,黎昕是女儿的身份不能公开。黎昕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敬意,但是现在因为自己算是唯一的儿子,府中的那六房妻妾也不敢对母亲怎么不敬,母女两人的供给还可以。若依包氏的话公开,只怕黎府容不下两人了,这个时候黎昕自问还没有能力养活娘亲和自己,当然不会赞同包氏的话,况且,她对于嫁人,还没有什么概念。
她不讨厌乐逸宸,可是对于一个上辈子已经二十几岁的商场女强人来说,乐逸宸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奶娃。
包氏喏喏,女儿的话于她就是圣旨。

“夫人,老爷请夫人回房。”门外小丫头禀报。
包氏颤颤惊惊站起身要回房,黎昕一把拉住她,对小丫头说:“你跟老爷说,夫人在我房中给我庆生,老爷要等不及,到我房里来。”
黎昕迅速地穿戴起来,包氏劝她:“你爹不敢来的,你再接着睡吧。”
黎昕不语,手中动作却没停。黎重信最近半年只要包氏在她房中,就不敢派人来催,眼下却派丫头来催,自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她假托包氏之名,黎昕就是要在自己房中见黎重信,给黎重信下马威。

“夫人,昕儿。”黎重信果然来了,面上倒是和颜悦色。
“爹有什么事,直说。”黎昕没有好脸色。黎重信此人,欺软怕硬,黎昕越是对他没好脸,他越是心虚。
“当铺里出事了……”黎重信结结巴巴地说。

这三年,黎重信一个接一个娶小妾,府里的开销更大,产业给他败得差不多了,眼下只剩一个当铺。一个月前当铺接手了一块玉,掌柜的鉴定后给了典当银子五千两,今天当期到了,那当者来赎玉,然后高呼此玉非彼玉,拖着掌柜的去了衙门,县太爷断定此玉只值一两银子,既然当初定下当银五千两,显然当下的玉绝不是这块,于是发签把黎重信拘至衙门问讯。

“爹爹好话说尽交了保银才得以回府,昕儿,此事怎么办?”
“你实说,你有没有调换此玉?”黎昕冷冷地问。
“天地良心,真的没有。我要调换,不是自己打嘴吗?”黎重信大叫。
“把掌柜的叫来我问话。”黎昕交待。

问过掌柜的,黎昕明白了,自已这个糊涂老爹请的糊涂人当掌柜,价值五千两银子的玉,当日当玉之外乡人来当,掌柜的鉴定过后给出五千两银子,那人说舍不得,要再看看家传的这块宝玉,又要回去在手中摩挲片刻才递给掌柜,因为一直在眼皮底下看着,掌柜的接回来后没有再细看,直接放入盒内装好,开了当票付了银子。

显见的那个当玉人要回玉在手中摩挲时调换了。掌柜的不可能搞鬼,当铺一行的行规,掌柜的啄眼一回,以后在这一行就混不下去了。
这种调包手法,黎昕前世听过也见识过,骗子到商店里买乐西,先是问东问西问得店主一团乱,然后也不讲价就表示要买下东西,跟着递给店主一张真的一百元钞票,待得店主验过真假找零时又说有零钞要回那张百元钞票,然后他一手把那张钞票显示在店主眼皮底下,一手在口袋里掏零钱,口里又问店主够零钱找零吗?这个时候店主会下意识低头看钱屉翻找零钱,一般商店的零钞也够找零了,骗子于是又递回那张百元钞票,这一张却已是假币了,因为先前验过,钱又一直在眼皮底下,很多店主都会大意地不再检验。

黎重信在管理上有问题,才会在几千两银子的交易中上当,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黎昕问:“当铺中还有多少银子可以调用?”
“大约八千两。”
“马上放出消息,六千两银子要买这么一块玉赔人家。”
“不行。”黎重信大叫。女儿平时给他出过主意,都是好主意,想不到此次却出这么个馊主意。
“随你,你要觉得不行就直接赔人家五千两银子。”黎昕冷笑。
“赔五千两,总比六千两银子少。”黎重信算盘珠子算得劈叭响。
“那你赶紧把当铺关了,黎当家,你的当铺以后这种事少不了,谁都会说你的当铺无信无义,反正你本也是无信无义之辈。”黎昕讽刺。

难怪黎重信生意越做越差,商人诚信为本,当铺不赔银子,却以高出原价一千两的银子买玉赔偿,这无形中替当铺打广告,表明当铺清清白白不做亏心魅心事,诚信金字招牌打开,以后来当的更多,还怕赚不到这一千两银子?况且,这个行为也不是简单的买玉赔玉,黎昕心中另有计较。
“老爷,昕儿做事,向来有主意,你就依了昕儿吧。“包氏小声说。
黎重信咬牙,想想自从半年前他克扣包氏母女的月银,表明府中入息太少,女儿于是开始给他出一些主意,没有一个不赚钱的。
“罢了,就依你所言。”
“把六千两银票交来给我,卖玉的人出现时,你们叫他来卖给我,不要直接给那人银票。”黎昕叮嘱。

三天后,黎重信带着一个外乡人出现了,告诉黎昕此人手中有一块玉,鉴定过了,就是他们要购的。
“哦,我们一起到衙门,请县太爷当面鉴定了,那当玉之人说是此玉,本公子就把银子交你,耽误大叔的时间,本公子另加一百两银子给大叔,如何?”黎昕从怀里掏出一迭银票,从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交给那人:“这一百两先给你,鉴定是这块玉后,本公子再给你六千两银票,只是此事你不能出面,到衙门口时把玉交给我,在外面候着。实说吧,本公子怕那当玉之人又说不是此玉,只要公堂之上请人鉴定出这玉值个五千两银子,本公子就要把这块玉是也是不是也是赔给当玉之人。”
“那你拿了玉进去不给我银票呢?”那个外乡人问。
“这个简单,顺子,去把乐家小哥请来。”黎昕咐吩一个家仆。
等得乐逸宸到来,黎昕说:“这是乐家小哥,一个孩子,大叔,我把银票全交给他,你们一起在外候着。事成了,你跟他拿就是,一个孩子,你还怕打不过他么?”
外乡人看看乐逸宸,虽然身材高挑,却还是个孩子,温文有礼不是野蛮之子,看看黎昕也只是个小孩,不赔五千两却要花六千两买玉赔玉,也就一个啥不懂的公子哥儿,于是点头同意。

公堂上,黎昕呈上那块玉,随着那块玉一起呈上的,还有一份状纸。县太爷看了,命人拿了那块玉给那个当玉之人:“看看,这是你那块玉吗?”
“大人,正是。”
“大胆刁民,竟然行诈讹财,左右,给本县把这刁民打四十大板。”县太爷惊堂木一拍,差役上前就按住人就要开打。
那当玉之人连呼冤枉,县太爷喝道:“你同伙都招了,还不承认?你同伙现就在门外,本县念在他举报有功,不追究,你若是抵赖,按律严惩,绝不容情,若是坦白,还可法外施恩。”
当玉人看看门外,他的同伙正苦着脸看着他,欲言又止。
……

晚上,黎府,黎重信兴高采烈地要设席庆祝,却在黎昕房中没找到人,包氏说:“昕儿出去了。”

黎昕此时与乐逸宸在柳清河边靠在树上说着话。
“黎昕,你真厉害,就这样让那个人自己老老实实招了。”
黎昕淡淡一笑,这个局实际不经推敲,她不过是利用人的贪财之心,许以高价诱出当玉人所当真玉,再给了那个外乡人一百两银子将他哄住,然后又利用他轻视乐逸宸是个孩子的错误,却不知乐逸宸力大无穷,在门外人群里扭住他让他胳膊脱臼动弹不得疼痛得说不出话来,时机配合得刚刚好。这些,她两天前就与乐逸宸约好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状纸里她明明白白把外乡人的欺诈行为过程介绍了,把审问过程不动声色地提了,还有就是,状纸里夹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黎昕,我这些天晚上都来游水,游得很好了,你要不要看?”乐逸宸看黎昕起身打算回城,心头不舍。
“好……”

待得乐逸宸游了几个来回上岸,黎昕问:“游水就游水,你干嘛要拖个沙袋子游?”
乐逸宸浅笑:“我要保护你啊,听我爹说,五十年前渤江涨潮,水冲进下游河道,柳清河还发过大水,整个柳清县城都给淹了呢,我祖奶奶就是在那场大水中淹死的,我要练习着在大水中能拉着你游走。”
“傻瓜就是傻瓜,洪水百年不遇一回,你担心什么?”黎昕敲敲乐逸宸的头,微笑着说。
乐逸宸摸摸挨打的地方,脸孔涨红:“有备无患……怎么?你不喜欢我?是不是觉得我没有你聪明?”
“谁说呢?”黎昕浅笑:“你比我聪明,今天的事,你把时间控制得刚刚好,没有你,这事也成不了。”
“真的?”乐逸宸兴奋地凑近黎昕:“黎昕,你不会觉得我没用?不会嫌弃我?”
“嗯。”
黎昕笑了笑,使劲点头,赞赏地看他。

 

 


4

4、局中有局 ...


元武十四年五月,黎昕与乐逸宸一起,去了省城济阳城。
乐逸宸已通过清河县城的童试,要参加省城的武举乡试。如果他能在乡试得中,就是武举人了。他爹去年病逝了,家中只剩寡母,没有人陪同。黎昕聪明灵活,乐母于是求了黎昕陪同儿子前往。黎昕正寻思着要到省城谋求发展,两人便相约一起出发了。
包氏对女儿是言听计从,黎重信则压根忘了黎昕是自己女儿不是儿子了,都没有反对。

“黎昕,省城好大,你抓紧我,别走丢了。”乐逸宸一路紧抓着黎昕的手,黎昕听了点头不语。
古时的省城,也只及得上现代的地级城市,马路四平八稳少弯曲,黎昕走一趟就能记住路了。

试馆前人山人海,黎昕粗略估计了一下,竟有五千人之多。试馆外面卖水的卖汗巾的卖小吃的,热闹非常。
乐逸宸进场后,黎昕在济阳城中转了一圈,觉得有些为难。她的年龄太小了,十二岁,俗话说毛没长齐呢。最好的起步是在自家的生意上开始,不过她已决定要离家独立,这个不在她考虑之列。而自己单干,她一没资金二没人脉三是年龄小,不容易。

来一趟不能白跑,黎昕想了想,买了笔墨,一大扎纸张,申时试馆开门后接了乐逸宸一起回客栈,她开始动笔编写。

“黎昕,我来写吧,你讲。”乐逸宸在一边磨墨,看黎昕摔手腕,心疼地说。
“好吧。”黎昕也很讨厌用毛笔写字,太慢了。

黎昕要写的,是她自己排版的武举选拔报,借着乐逸宸能进场的光,她让乐逸宸把整个过程讲给她听,她按一定顺序整理抄录下来。
黎昕的这份举子报,是大耀的第一份报纸,因为没有印刷术,急切间也没时间发明研究,只能手抄。
待乐逸宸整抄出一张后,黎昕对他说:“逸宸,问下客栈掌柜的,帮我找几十个人来抄写,要快,跟人家说今晚要抄一整晚,不能回家的,一晚上一百文铜钱。”

以抄写为生的人,在济阳城里不少,掌柜的地面熟,很快帮忙找了五十人,黎昕客气地道谢了,递上五两银子表示弥补掌柜的房间里晚间多耗的灯油钱,掌柜的喜不自胜,主动道:“黎公子,你跟乐公子的房间供这么多人抄写,太挤了,晚间一楼大厅空着,就安排在一楼大厅吧。”
黎昕正有此意,欣然道谢。

五十人抄了一晚,每人抄了二十份,黎昕花了五千文折合五两银子,加上付给掌柜的五两,置纸笔墨五两,一共花了十五两银子,第二天早上,她以每份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要进场的武秀才们,净赚了九百八十五两。

第二天,这份举子报,在这一天经几番炒作,到晚饭间,已卖到五两银子。乐逸宸从试馆出来告诉黎昕时,黎昕只淡淡一笑。
晚间继续抄写,这一次,抄写的那五十人的工钱提高到二百文了,给掌柜的好处也提到十两,各人尽管眼红黎昕赚的更多,也还是心服口服。
这一晚报纸内容是跟第一天一样的有比试内容,另增加了预测。

第三天早上,武试馆前卖这类报纸的有十几家,黎昕以每份一两,五份一起买三两银子,十份一起买五两银子的价格,半个时辰不到在乐逸宸进场前将报纸卖光了。这一天赚了五百两银子。
武试一共七天,第三天晚上黎昕照样集合了人抄写报纸,这一晚因为熟练了,抄了二千份。

第四天的早上,卖手抄报纸的,已增加到几十家,其他人还在学着黎昕昨天的销售方式时,黎昕直接以每份四百文的价格,第一时间销完。这一天销量增加一半,利润下降了,只得三百两银子。

第四天晚上,黎昕没有再整理报纸抄报纸。
“黎昕,不抄了?”乐逸宸好奇地问。
“不抄了,明天的报纸啊,估计抄的人得赔钱。”黎昕懒懒地说:“逸宸,把你们比试之外的事都说给我听听。”
说起试馆里的事,乐逸宸眉飞色舞,他此次也结识了不少同好少年。黎昕愿意听,他便详细地说了,末了说:“此次乡试头名,肯定是祝英祝兄,黎昕,祝兄家境寒微,我想资助他,行不行?”
黎昕点头,随后又问:“他会接受吗?他既然有你说的那么出众,想必很多人资助他,用不着你这个刚跟他认识的人帮他吧?”
乐逸宸的脸微有失落之意:“其实从武技来说,祝兄是肯定能得第一名的,不过此次参加比选的,还有闵炎。”
黎昕心中有数了,这两天听乐逸宸说过,闵炎是济阳宣抚使的儿子,武技也是不错的,对此次乡试头名志在必得。
黎昕在心中打算了一番,拉起乐逸宸:“左右无事,我们去找你的祝兄叙话吧。”

祝英住不起客栈,借宿在一户好心贫家的柴房。黎昕与乐逸宸到来时,他正在练枪,很豪迈耿直的汉子,英气逼人,黎昕暗赞。祝英扭头见了黎昕,却是一愣。黎昕头戴的逍遥折巾,身着的雪青斜襟长衫,腰系的绿丝绦,脚穿的方头云履,神清目秀,虽然年糼,却已是容颜秀美艳光逼人。
祝英扶着枪杆愣住,乐逸宸看看小院简陋,黎昕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拉过发愣的祝英道:“祝兄,我们出去走走。”

黎昕三言两语,祝英开始大吐苦水,他的压力太大了。
“黎兄,都说我能得第一名,可我心中悬着哪。恐怕得了第一名,日子也不好过。”
“为何?好象闵炎为人,也不是小人。”黎昕假装奇怪。
“闵炎为人尚可,可架不住有人想拍闵大人的马屁啊,今天的比试,那些与我对打的,就全是不要命的招式同归于尽的招式。还有三天比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祝英叹道。
“祝兄对于第一名,是志在必得还是?”黎昕问。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祝英不敢强求。”祝英看着粗豪,倒是不是多粗莽。
“依小弟之见,乡试第一名,祝兄不要也罢,最重要的,还是三年以后的会试,祝兄若是信得过小弟,听小弟的话,我们合作,祝兄比完乡试,衣食无忧,可专心备战三年后的会试,殿试,将目标放在武进士和武状元上,如何?”
黎昕唇角微挑,眸子中是灼人的亮光,祝英看着那张如画般精致的脸,不由自主点头。

“掌柜的,我要跟你合作。利润我七你三,如何?”黎昕回了客栈,开门见山对掌柜说。
“怎么合作法?”掌柜的这三个晚上赚进二十两银子,不劳而获,心中对黎昕很是佩服。
黎昕浅浅一笑道:“这个,说了掌柜的也不懂,你只需信我,我保你三天赚五百两银子,不足五百两,我贴给你。”
天上掉馅饼,三天五百两银子。掌柜的不答应才怪?

武举乡试第五天,那些卖手抄报纸的人呜呜哭时,黎昕在悦来客栈开设了赌局,赌金随意,一赔十,赌本次武试第一名是谁。
客栈掌柜的出了个场地,让出柜台给黎昕登记,一两银子赌本以下的,黎昕在本子上记下名字,投注的人在上面画押,不予回执。一两以上十两以下的,同样在小本子上登记,投注之人留下六位数数字作密码,画押,有黎昕手书的一张回执,是她自己制作的类似于收款收据一样的一张硬纸。十两银子以上投注的,不收。

赌局热热闹闹展开,近九成九的人赌祝英胜出。

悦来客栈掌柜的害怕地问:“黎公子,若是祝英胜出,我们不是赔大了?”
黎昕淡淡一笑:“掌柜的,赔的是我,赚的没有五百两银子,我给你补足五百两就是,你不用担心。”

黎昕的赌局才开出一天,第六天,济阳城如雨后春笋冒出了十几个同样的赌局。这一天,黎昕不收投注了,宣布静等揭晓。而后面这两天投注的人是最多的,其他投注点挤满了投注之人,黎昕不动声色地挨个投注,投入五千两银子赌闵炎胜出。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赌局,第七天下午武试结束后,济阳城中鬼哭狼嚎,闵炎胜出了。

黎昕让乐逸宸去把自己赢得的五万两银子领回来。

两人坐在悦来客栈房间中小酌。

“黎昕,为什么在我们这里投注的人也亏了却不闹事呢?刚才我去的那几个地方,闹得很大呢。”乐逸宸不解地问。
黎昕摸摸他的头,不厚道地笑了。
具体原因她最后也没有告诉乐逸宸,说了他也不明白。京城中同样仅得十二岁的孟仕元在事后听说了此事,则叹服不已。孟庆问他:“知不知黎昕为什么能全身而退?”
孟仕元道:“黎昕设赌,只是引子,目的不在吃了赌民的赌金,而在于在别处投注。他只收了一天投注,且投注额都很小,自然不会引起什么暴乱。不过他能投注闵炎胜,却是眼光独到。”
孟庆摇头:“不,他不是眼光独到,他应该是一早已策划好闵炎胜出了。”
孟仕元一愣:“爹,你是说祝英败,是黎昕计划好的?那他为什么不多投注赚得更多?”

孟仕元的这句话,黎昕与乐逸宸出济阳城时,乐逸宸当时也问了。黎昕哈哈大笑:“逸宸,投得多了,我们现在就出不了济阳城了。五万两银子,十几个赌站摊开赔给我们,他们赔得起。再多了,赔不起了,还能给我们命拿走吗?”

悦来客栈的老板白得了一万五千两,乐逸宸对此也不解。黎昕微笑着道:“逸宸,有财大家赚,这才是商家之道。我们如果不借助他的客栈开赌,没有人相信的。”
“可是祝兄依你之言失了头名,却只得一千两银子。”乐逸宸还是不解。
黎昕看了看乐逸宸,微微叹气,抖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小孩,如果孟仕元了解全过程,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祝英如果不在最后阶段放弃,诚然他能得到此次头名,但是他得罪了闵宣抚使,以后的日子,自然有人给他找不是,况他家境清贫,他能否生存下去都是问题。眼下他虽是第二名,可是明眼人会觉察到他卖了好给闵宣抚使了,他的前程不用说会比较顺畅,又得了她给的一千两银子,可以安心习武,三年后的会试,全国举子云集,他却不需再让着闵炎了,到时如能夺得武状元,不比个会试头名强么?这一次的赌局,其实最得利的,却是祝英。

聊完了祝英,乐逸宸又不安地问:“黎昕,我此次只得了二十名,你会不会失望?”
“乐举人,恭喜举人乡试得中二十名,黎昕有荣与焉。”黎昕看乐逸宸不安,调皮地说。
乐逸宸乐呵呵一笑,终于放下心。

“逸宸,这次赚的银子,其实全靠你。这两万两银子给你,我留下一万五千两。余下的还有一百多两,我们慢慢游山玩水回去路上花。”
“不,我不拿,你收着吧。黎昕,我看这银子,不用给我娘和你爹他们知道,我们俩自己留着,三年后我们还要上京城参加科举,到时说不定有用。”乐逸宸看都不看银票,直接推回给黎昕。
黎昕抬眼看了看他,张口欲言,想了想,终于放弃。她本来计划有了银子,回去后就要接了包氏离开黎家,到京城或者济阳城买房安居的。罢,过个三年再离开黎家,离开清河县城吧。

 

 

5

5、为母报仇 ...


六月二十一这天,黎昕与乐逸宸在生日的前一天回到清河县城。

家中喜气洋洋,到处可见结灯结彩的痕迹,黎昕暗暗嘀咕,难道她在济阳城赚到那么多银子的事黎生信知道了?
“娘,我回来了……”黎昕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裹大叫着跑进家门,里面都是买给包氏的衣物香粉什么的。可怜包氏虽是正室,这些年却过得委委屈屈,月例银子全给女儿置办笔墨纸砚等物了。

“公子回来了。”
黎昕愣住,包氏房中,是小城清河酒楼的寡妇何氏。
“你怎么在我娘房中?我娘呢?”黎昕喝问。
“什么你娘我娘?我就是你娘,你爹新娶的正室夫人。”何氏抚着肚子得意地说。

黎昕的姨娘与妹妹们听到动静过来了,黎昕呆呆地看着她们,她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说的是,她的爹爹要娶何寡妇,何寡妇携家财改嫁,要求黎重信给她正室之位,包氏不愿意正室被贬为妾,于是自缢身亡。
黎昕周身僵硬,耳里嗡嗡响,心头先是冰凉冰凉的,继而被看不见的钝刀一片片剜开她的心,附咀蚀骨的疼痛朝她袭来。

“娘,你好糊涂。”黎昕跪在包氏的坟前,第一次,为着内疚,为着包氏对她的爱,泪流满面。包氏多年来逆来顺受,受尽黎重信的气不反抗,此次却拼死不愿被贬为妾,黎昕明白,她只是不愿自己的女儿由嫡女变为庶出,这个时代,嫡庶在婚配上,差别很大。

“娘……”黎昕跪在墓前,抱着墓碑痛哭失声。嫡庶于她只不过是浮云,却是包氏拼了性命为她保全的。

“黎重信,何氏,你们等着,我必为我娘报这个仇。娘,女儿必为你报这个仇,黎家的家谱上,黎氏正室,必得只你一人。”黎昕一手捶地,咬牙发誓。

黎昕在包氏坟前哀哀哭了几天,搭了个小棚住着守了七天孝。回家后,去找了黎重信:“爹爹,请问何家酒楼,价值几何?”
黎重信无耻之尤,听了女儿的问话,还得意洋洋地道:“价值两万两银子,月利一百多两银子。昕儿,爹娶了何氏,以后府中的开销不用愁了。你娘自己要寻短见,怪不得爹爹。”
黎昕冷笑,掏出几张银票展示在黎重信面前:“爹爹,这是女儿去了一趟济阳城赚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