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老人的脚步一顿,侧耳仔细听去:“是不是有人来了?”
杏儿忙向前看去,在朦胧的月光下,小路仿佛被笼罩在白茫茫的薄雾中,看不清前方,但却未见人影。于是,她摇头道:“路上并无其他人。”
“不对,在右边。”老人再次细细分辨着,通常失明之人的其他感官格外澄明,对于声音的判断亦更加敏锐,“此人脚步虽是踩在草上,但还是发出声音,定错不了,你再看看。”
杏儿闻言,朝小路的右侧望去。在这条孤零零的小路两侧皆是成片的草地。因现在已入夏季,青绿的野草繁茂而生,足有至膝盖的高度。果然如老人所言,在距父女两人此时站立的位置百米处,一个人影踏着月色缓缓移动,与他们所行方向相背。
近日由于墓地闹鬼的传言,又接连发生命案,这一带几乎变得人迹罕至,特别是天黑之后,大家更是避免从这里经过,那人却为何偏偏这时反倒向着墓地而去?思及此,杏儿不禁脊背生寒,复又定睛看去,眼前一团鲜亮颜色依稀可辨,吸引了她的注意。
“爹,是齐媒婆。”仿佛是怕对方听到,杏儿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你可看清了?”老人问。
“我认得她头上那朵红色牡丹花,今早我卖花时,她还价半天,只给了一半铜钱从我这儿买走的。”
老人听了喃喃低语:“这便奇怪了…”
“爹,您说什么?”杏儿疑惑地问。
“没,没事。”老人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那我们快走吧,爹。”不知为何,杏儿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不由得又忆起最近几桩命案被杀之人,均是县里的媒人,此时的齐媒婆举止这般诡异,怎不让人害怕?
杏儿扶着老父亲,渐渐加快了脚步。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回望一眼,齐媒婆那肥胖的身形,依旧缓缓向前,像是旁若无物般目不斜视。她的小腿几乎全部隐没在草丛中,有如飘浮在这静寂无声黑夜中的一丝鬼魅。
第二日一早,天仍是阴沉着,似乎随时会落下雨来。上官凛带着官差,围拢在县郊墓地边的一隅,一旁的上官紫燕也蹙着秀气的眉,显得甚是疑惑不解。
发现齐媒婆尸首的,是一早砍柴的樵夫。齐媒婆的尸首被吊挂在墓地中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她发丝凌乱、脸色灰白、双眼微突,扩张的瞳孔中看不到一丝神采。她的嘴半张着,舌从口中吐出来,诡异地垂在唇边。那被晨露打得略为潮湿的花哨衣衫,包裹在她肥胖的身子上,头上一朵牡丹依旧绽放得红艳,仿佛在嘲讽这已逝去的生命。
上官凛面色凝重地指挥着官差,将齐媒婆的尸首小心地放下来,平置于地上,转向上官紫燕问道:“昨晚青翊那边,是否有可疑之处?”
上官紫燕摇摇头:“奇怪,他这几天都待在房里,晚上我也派人偷偷盯着他,但没见他有何异状。”
“看来这次你是冤枉了人家。”上官凛笑得有些无奈。他为妹妹与青翊之间的误会化解而欣慰,他能感觉出,这青翊并非普通之人,他不希望妹妹与他为敌,但同时,他又为线索就此断掉而叹息:“少顷回去就将他放了吧。”
想到之前青翊对自己的种种戏弄,上官紫燕显得有些不甘心,但她亦明白,查案并非儿戏,于是点了点头:“不过青翊也曾看到上次赵媒婆死时的现场,我们可以再详细询问于他。”
“不知道昨晚有没有目击者。”上官凛若有所思道,“我已经派人去城中探查消息。”
“但最近闹鬼传言扰得人心惶惶,鲜少有人会在夜间经过这墓地附近,就怕没有收获。”上官紫燕显得有些担忧。
这话也道出上官凛的忧虑。这时,天边闷雷滚动,黑云似乎压得更低。上官凛抬头望了望天色,沉声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回去等结果,否则一旦下起雨来,淋到尸首会影响仵作的判断。”
上官凛留下两名官差做最后的检查,自己则和其他人将齐媒婆的尸首运回了县衙。
县衙门口,听到消息的青翊已等在那里,他惬意地倚靠着衙门口的石狮子,一身镶绣淡蓝色祥云的白衣,仿佛永远纤尘未染。见几人返回,青翊身形不动,只是含笑看着他们缓缓走近,直至大门处,他才起身迎上前。
青翊微微欠身,不失优雅地向上官凛行礼:“大人。”之后直起身,目光暗有所指地看向上官紫燕。四目相触的瞬间,上官紫燕自然便明白了他眼底那抹胜利的含意。她不服气地轻声一哼,别开视线不再理会青翊俊脸上那可恶的笑容。
“我们进去说。”上官凛沉声说道。
青翊随着官差也走进县衙内。看着官差将齐媒婆的尸首抬入了殓房,青翊神色中露出一抹深思。他不急不缓地问道:“大人,现在是否可以确定我并非凶手了?”
“不错,这皆是误会一场,还希望青翊公子不要在意,有怠慢之处,下官在此向你赔不是。”
上官凛说着,倾身诚心一礼,青翊忙上前扬手阻止:“大人言重了,不过在下有一个请求。”
“喂,你既然已洗脱了嫌疑,还不马上离开?”上官紫燕忍不住插话进来。
“紫燕!”上官凛喝止住妹妹,朝青翊歉然一笑,“但说无妨,若是我能办到,自当在所不辞。”
“我对安平县最近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愿留下帮忙查案,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这…”上官凛有些迟疑。他难以揣测青翊提出这个要求的用意,是否只是像他自己说的这般简单?但即便这样,上官凛对于眼前这个身份成谜的男子多少还是怀有几分警戒,犹豫着要不要相信他。
许是看出上官凛的心思,青翊又继续补充道:“反正我在客栈的厢房也已经退掉,暂时无处可去,不如就在大人府上暂时再借住几日,但青某不会白吃白喝,自当尽心竭力帮助大人查明真相。”
“哥哥,我看这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出乎意料,上官紫燕竟出言赞同。但从她灵动的眼眸中,不难猜测她实则心存不甘,只有青翊留下,她才有机会扳回一局。
上官凛略一沉吟,终于决定道:“好,我就答应青翊公子的要求。”
青翊向上官紫燕眨眨眼,展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上官紫燕冷冷瞪了他一眼,还未再开口,一名官差便从外面匆忙跑进来。
“大人,找到一对父女,他们说昨晚曾在墓地附近见到过齐媒婆。”
“哦?”几人都面露关注,上官凛问道,“现人在何处?”
“回大人,已带到县衙,就等在门外。”
上官凛和其他人对望一眼,忙开口对官差道:“将他们请到前堂,我要问话。”上官凛话毕,已和上官紫燕、青翊抬步走向前堂等候。
不一会儿,一名身穿布衣的女子搀扶着一名老者小心地走了进来。那老者双目干涩无光,一看便可知是个盲眼之人。女子扶着老人走到坐在正中的上官凛面前,两人跪地行礼道:“参见大人。”
“快请起,这里不是升堂审讯,不必如此。”上官凛说着,转向上官紫燕,“给老人家准备张椅子。”
上官紫燕搬过椅子,让老人坐下来,那女子则站在老人身旁。老人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摸索着,显得有些许的紧张。上官凛见状,和善地安抚道:“老人家,无须担心,听说昨晚你们看到一些与命案相关的线索,是否可以说与我们听?”
老人点点头,准确地转头向身后的女子:“杏儿,告诉大人你看到了什么。”
杏儿走上前一步,屈膝又行了一礼,轻声答道:“昨晚因为陪爹去隔壁镇上诊病,又逢下雨,回来时略晚,经过那墓地附近的小路时,我曾看到过齐媒婆,她正往墓地方向独行。”
几人闻言都微微显露诧异,上官凛又问道:“只有她一人?你可看清楚了?”
杏儿颔首:“虽然那时齐媒婆走在离小路有些远的草地中,但她的衣装还有她头上那朵从我这里买去的红色牡丹花,我绝不会认错。”
随着杏儿的话语,齐媒婆那艳丽俗气的装扮仿佛呈现在众人面前,不难明白杏儿所指为何。
“你们看到齐媒婆,大约是何时辰?”
杏儿想了想:“子时左右。”
“那也就是说,齐媒婆死于子时到天明的这段时间。”上官紫燕思索着说道。
“仵作验尸时,也说齐媒婆死亡的时间大约是在子时到卯时之间。”上官凛点头。
“但…”老者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迟疑。
“老人家,您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我始终感到很奇怪。”
“此话怎讲?”上官凛诧异地追问。
“我听到的脚步声,分明是个男人的。”老人继续解释,“我眼疾而盲多年,早已学会依据听力去判断许多事情,男女老少的脚步声,依据体型年龄的不同会有很大差异,只要细心去听,便不难分辨出大致。齐媒婆虽然体态丰盈,但和男人仍有不同,昨晚那脚步声沉重,步幅较大,唯有男人才会这样行走。”
上官凛闻言亦是疑惑地蹙起眉:“您是否能确定?”
“我坚信不会听错。”老人语气笃定无比。
“感谢你们的帮助。”上官凛诚恳道,“今日你们可先回去,如有问题,我会再差人去询问。”
“希望能助大人早日查清真相。”
上官凛起身,将父女二人送至门外,叮嘱道:“老人家路上小心。”之后才旋身返回堂内,问青翊和上官紫燕:“你们怎么想?”
“你们发现尸首的时候,可有仔细查看过现场?”青翊问道。
“我派人在墓地四周搜查过,但并未有任何发现。”上官凛回答,“但那边的道路附近,倒是不曾搜查。”
“看来,需要走上一趟了。”青翊缓缓微笑。
“打算何时前往?”
青翊抬头看了看外面阴郁的天气,正色道:“事不宜迟,若是真的下起雨来,会破坏很多线索,别说是脚步的痕迹,就是一点尘土,怕是都会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我和你一同去。”青翊话音刚落,上官紫燕清亮的声音便响起。
青翊牵唇一笑,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上官凛沉吟片刻后道:“我留在这里,看还有无其他发现,需不需要再派几个官差给你们?”
“哥哥,不用这般麻烦,我们二人足矣。”
青翊因上官紫燕的话而溢出低沉的笑声,他悠闲地笑道:“不错,大人尽可放心,相信有紫燕姑娘在,绝对不会有危险。”他这番若有所指的戏谑,惹来上官紫燕不满的瞪视。
“如此甚好,你们多加小心。”上官凛叮嘱道。
时近午后,但天色不仅没有丝毫晴朗起来的意思,反而愈发阴沉,太阳始终躲藏在厚厚的阴云之后,执拗地不愿露出头来。空气里涌动着一丝潮湿的味道,窒闷而压抑,贴附在身上的衣衫也粘得让人很不舒服。
青翊与上官紫燕并未花费太多时间,便来到杏儿所指的小路附近。“我们要查什么?脚印?”上官紫燕望着青翊问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青翊模棱两可的答案惹得上官紫燕微微愠怒:“你这算是在故弄玄虚?”
青翊气定神闲一笑,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小燕子,查案并不只是功夫好即可,更多时候,还需要缜密的观察和分析。昨晚刚下过一场雨,草地中土质松软,若是依照杏儿所说,自然应该留下行走的痕迹,但是否会有其他发现,在我们没看到之前,我无法妄下定论。”
上官紫燕有些诧异地凝视青翊,从他那总是不恭的脸上,她捕捉到一丝敏锐的光芒。这令上官紫燕对青翊的看法微有转变。除了喜欢戏弄人,他也处处显露出睿智与沉着,并非人人都能如此。上官紫燕鼓动哥哥留下他帮忙查案,初始确实因为她不甘的私心,但眼下她却在心底冒出几分希冀,青翊许是真能助他们早日查明真相。
“那杏儿所说之处,应该就是这附近。”青翊在距离小路右侧约莫百米处停下脚步,这里放眼望去,杂草成片,“想来杂草丛中平日鲜少有人穿行,如有脚印想必不难发现,我们分头仔细寻找。”
上官紫燕目光浅浅地落在青翊被泥土弄脏的白衣上,又望了望他似乎全然不在意的神色,心中竟涌起一丝异样,她难得顺服地点头,依言拨开及膝的杂草查看起来。
“这边有脚印。”不多时,上官紫燕便高声唤道。
青翊快步走过来,果然,在杂草的缝隙间,依稀可见一排整齐的脚印,径直往墓地的方向延伸。青翊在上官紫燕身旁蹲下身,以手丈量着脚印的尺寸和每个步伐间的长短,终于缓缓露出一抹笑容:“看来那老人所言非虚。”
“你是说,昨晚杏儿见到的人,的确不是齐媒婆?”
青翊颔首道:“只是穿了齐媒婆衣衫的其他人罢了。”
“那会是谁?是凶手?他为何要这样做?”
“小燕子,我又不是凶手,又怎会明白他的用意?”青翊含笑注视上官紫燕,“你这一连串的问题,还是等回去留着慢慢思索做消遣,也免得你整日无聊。”
“你才无聊。”上官紫燕不满地瞪他。
“没错,所以我找到了很好的娱乐。”青翊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上官紫燕身上,让上官紫燕气恼之余,对他却全无办法。
“懒得和你说,我再去墓地那边看看。”上官紫燕娇嗔地说罢飞快站起身,不再理会青翊,独自向前快步离开。青翊淡然一笑,亦追了过去。
两人又在齐媒婆被悬挂的大树旁查看一番,并未发现新的线索。此时天空阴云密布,随着一阵连绵的闷雷,雨点如珠帘般落了下来,丝毫不给人准备的余地。尽管上官紫燕以手遮住头,但却只是徒劳,顷刻身上的衣衫便被雨水打湿大半。她站在大树下,仰头望向天空,忽然被青翊大力一扯,离开树旁。
“你干什么?”毫无遮拦下,风雨似乎更加肆虐,劈头盖脸淋了下来。
“你站在树下,是想被雷劈死吗?”青翊的口气中含着几分担忧和微微的怒意。
青翊的态度也激起上官紫燕的怒气,她毫不示弱地高声吼道:“难道要在这里被雨淋?”
“走,去找地方躲雨。”青翊语毕,不由分说地拉起上官紫燕的手,不待她反应,已经拉着她冲了出去。
还好没跑出多远,便在墓地的尽头找到一间狭小的木屋,虽然简陋不已,但足够暂时遮风挡雨。一进门,上官紫燕便立即甩开青翊的大手,红着脸坐到窗前,望着外面如烟的雨幕,沉默着不敢看他。
对于上官紫燕的反应,青翊倒也不在意。他在屋内踱着步,发现里面还留有一些柴和生火用具,便取来在炉边生起火来,不大的屋子顿时暖意融融。青翊脱下外衫,坐在火前烤干,上官紫燕不开口,他也不说话,唯有沉默随着火星噼啪声在空气中飘散开。
“小燕子,你也过来烤烤火吧,别受了风寒。”青翊开口打破这一片静默。
上官紫燕这才有了反应,她嘴硬道:“习武人身子好,这点不算什么。”
“即便不冷,你也该看看自己的样子有多么引人遐思。”
经青翊一说,上官紫燕赶忙低头看向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衫此刻完全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因此时正是盛夏,外面衣衫轻薄,里面的亵衣隐约可见,显得暧昧而诱人。
“你,你转过身去,不许看!”上官紫燕慌张地拉扯着身上的衣襟,但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不是瞎子,而且是个正常的男人,怎可能视而不见?”青翊说着站起身,朝上官紫燕走来。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上官紫燕警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如他冒犯自己便出手的准备,虽然明知技不如人,但也不能让登徒子轻易占了便宜去。谁料青翊将手中烘干的白衣从她头顶罩了下来,披在她肩头,漾起难以言喻的温暖。
“放心,虽然我自认并非柳下惠,但也绝不乘人之危。”青翊唇边牵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况且,我对你这未发育好的身材没有兴趣。”
“你…”上官紫燕怒视着他,拢紧身上的衣衫,青翊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顷刻包裹住她,使她心中一动,怒意全消。她轻声问道:“那你怎么办?不冷吗?”
“你方才不是说过,对习武之人来说,这只是小意思,况且我武功比你高,自然身体也更好。”
上官紫燕并未接口,只是将目光重又掉转向窗外。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着青翊俊逸的脸,她心中如水波蔓延,莫名地漾起一丝涟漪。
“看来这里是守墓人所住的地方,且不久前还有人在。”青翊在上官紫燕身旁坐下。
“许是近日闹鬼传言日盛,守墓人因惧怕而暂时避开了。”上官紫燕猜测道。
青翊略一思索:“此言有理,但其实并不存在鬼怪作祟,不过是人们自寻烦恼罢了。”
“在前几桩命案发生前,皆有人在这墓地见过鬼火闪动。”上官紫燕解释,“百姓都传言,那是死者的阴魂不散,人死后变成鬼魂,而鬼怕见光,所以白天不敢出现,唯有夜间在坟地或荒野现身,而那鬼火便是鬼魂指路的灯笼。”
“你相信这说法?”青翊含笑看她,“可感到害怕?”
上官紫燕坚定地摇摇头,“我从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但这鬼火又作何解释?和命案有无关联?难道只是个巧合?”
“其实所谓鬼火,早有人做出过说明,只需去查查书籍便可明白,人被埋在地里,尸首腐烂后会产生一种物质,而这种物质长期被烈日灼晒、雨露淋洗后逐渐渗入土中,由于夏天的温度高,当它从土里泄漏出来,遇到空气会自己燃烧,产生蓝绿色的微弱火焰。事实上,不论白日抑或是黑夜,都会有这种现象存在,只不过白天日光强,看不见罢了。”
“那这鬼火又缘何会移动呢?”上官紫燕偏过头,兴致勃勃地询问,青翊渊博的学识,使得她听闻许多她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新奇知识。
青翊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种火焰通常很轻,在无风的夜间,空气一般静止不动,但若是有人走过,带动空气流动,鬼火便会随着人脚步的快慢而移动。”
“那也就是说,在有人看到鬼火的那几个夜晚,有人曾在墓地走动。”
“很聪明。”青翊笑着赞许。
窗外的雨声小了下来,夏日的阵雨总是如烟花般短暂。上官紫燕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我们赶快回县衙去,将这些告诉哥哥。”
两人返回县衙,却不承想衙门里热闹非凡。还未走进后堂,便听到哭闹声从里面传出。青翊与上官紫燕互望一眼,快步走了进去。一个身穿大红绸布衣裙的女人正拉着上官凛的衣袖哭个不停。而两旁的几名官差也皆是满脸无奈,谁也不敢上前拉开她。上官紫燕认得此人,她在青翊身边低语:“是钱媒婆。”
见妹妹走进来,上官凛仿佛看到救星般,忙指了指钱媒婆,示意上官紫燕上前将她分开。钱媒婆毕竟不敌上官紫燕习武的力道,几乎毫不费力,上官紫燕便将钱媒婆拉离了哥哥身边,呵斥道:“这是干什么,这里是衙门,成何体统?”
钱媒婆闻言,不仅没有停止,反而索性坐在地上,更加大声地呼喊着:“大人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要找人保护我的安全,你不可因为要离任而放手不管这案子啊,否则我被人杀死,就是化作厉鬼,也会上京去找你。”
“钱媒婆,你先别急,起来好好说话。”对于钱媒婆的无理取闹,上官凛依旧耐心地劝慰着,“你大可放心,我定会尽心竭力而为。”
“这安平县真是没法待了,县上的五大媒婆,如今就剩我一人,下一个必定是要轮到我这个老婆子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钱媒婆丝毫没有停止哭闹的意思。
“钱媒婆,你若是再闹下去,我就让官差将你丢出去自生自灭!”上官紫燕清亮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钱媒婆噤了声,惶恐不安地看向上官紫燕。上官紫燕双手一摊,朝上官凛俏皮地眨眨眼道:“哥哥,接下来你终于可以好好问话了。”
上官凛笑着摇摇头,神情中充满对妹妹的宠爱,他走上前将钱媒婆扶起来,沉声问道:“钱媒婆,县上媒人之死,恐怕是有所关联,听你话中之意,想必是有些头绪。莫非你们与人结仇?不知能否说与我们听?”
“是鬼魂作怪啊…”钱媒婆的脸上露出惊恐,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是她来复仇,定是她死不瞑目,都是我们几个当日为钱所惑,害死了她,如今她来索命寻仇了。”
上官凛被钱媒婆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很是诧异,忙追问道:“你别急,慢慢说,你口中所指何人?”
“是王小姐,除了她不会有别人。”钱媒婆说得笃定无比。
“王小姐?”上官紫燕想了想,“你说的是不是县东王员外家的女儿?”
钱媒婆点点头:“邻村的姚家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但他家的独子天生残疾呆傻,姚老爷为传宗接代,不惜花费重金同时请去我们五大媒婆,想给他儿子讨个美娇娘,所以,所以…”钱媒婆说到这里,有些心虚地停了下来。
“所以你们几人倚靠巧舌如簧,将他夸成大好青年,让王员外把貌美的女儿嫁了过去。”一旁的青翊会意地接口说道。
钱媒婆不敢抬眼看其他人鄙夷的目光,只得小声地说下去:“王员外后来知道此事,已来不及了,但嫁过去没多久,王小姐就于半月前抑郁而终。”
上官紫燕冷哼道:“你们几人为钱财如此害人终身,死不足惜。”
钱媒婆闻言,仿佛被触动了心底的恐惧,重又号啕大哭起来:“大人啊,我不想死,我知错了,求大人帮忙,要多少钱我都愿付。”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你须知,金钱并非万能。”上官紫燕斥责。
“但权势和金钱确实能使鬼推磨。”青翊似有感慨般轻声叹息,“尤其是对某些人来说。”
“我看这样,钱媒婆你先回去,我会派几名官差与你同行,在你家周围严加看守防范。”
听上官凛这样说,钱媒婆心知也没有再商榷的余地,只得不安地离去。上官凛这才打量着青翊和上官紫燕的模样:“你们可是被雨淋了?”
被上官凛一问,上官紫燕才意识到自己还披着青翊的外衣,她赶忙脱下外衣塞到他的怀中,“没事,回房去擦一擦就好了。”
“你终究是个女孩子,怎可如此不注意?”上官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又望向静默不语的青翊,“紫燕给青翊公子添麻烦了。”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你二人先去擦干头发,换好衣裳,以免受了风寒,之后我们再来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做。”上官凛最后说道。
上官紫燕换好干净的衣衫回到厅内,青翊已站在上官凛身旁,他依旧一身白衣,器宇轩昂。在他们面前,多了个官差和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上官紫燕还未走到近前,便听官差行礼道:“大人,青翊公子让寻的守墓人带到。”
上官凛显得有些诧异,疑惑地看向青翊,上官紫燕忙走上前,“哥哥,青翊有事要问守墓人,因此是我叫官差去县上寻来的。”
“原来如此,你先下去吧。”上官凛挥挥手,示意官差先退下去。
“小人张武,见过大人。”
上官凛扶起颤抖着要跪的张武,亲和笑道:“不必多礼,您只需要好生回答这位公子的问题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