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澜一头黑线,当即就道:“你胡说什么呢?她爸也开刀,和我爷爷一个病房。”

严未哦了一声,对薄荷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我误会了,不过还真是巧。”

薄荷有点奇怪,纪澜怎么会认识严未?

纪澜皱着眉头:“麻烦你上午在这儿守一下,我两天没睡好了,回家补一觉,下午过来。”

“行,你去吧。”

“里面一叫纪均的家属,你就赶紧过去,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纪澜交代完就呵欠连天的走了。

严未这才问道:“薄荷,你爸怎么了?”

薄荷就把情况说了说。
严未很同情地叹了口气:“薄荷,你真是太不幸了,总是碰见这样的事。”

薄荷心里一酸,默然不语。

严未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需要帮助吗?”

他本是一片好心,但薄荷脸色一红,过去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心里是一种苦涩难言的复杂情愫。那件事,对她来说,不是美好的回忆,就是因为这个,毕业之后,她一直也不和同学们联系。

 


4

4、第 4 章 ...


严未见薄荷有点尴尬,赶紧地换了话题,“你在那儿上班?”
“一家私企当会计。你呢?”
“我在银行,上三天歇一天,今天休息,来替纪澜一下。”
薄荷好奇道:“你怎么认识纪澜?”
“你不认识他?他是咱们隔壁班的,我和他都是学生会的,上大学那会儿就很熟,毕业后经常一块玩,关系很铁。”
薄荷笑了笑:“我不认识他,前几天才知道他也是Z大的。”
两人便聊了起来,几年不见,倒也不觉得很生分,毕竟同窗了四年。

纪澜睡了一上午,睁眼一看已经快十二点,赶紧起床去了医院,进了病房,一眼就看见严未坐在床边,眉开眼笑地和薄荷相谈甚欢。

薄荷对着窗户坐着,一脸阳光,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绯色,看上去眉目清秀恬静。他这才发现,原来她笑起来还有一个小酒窝,平时不大明显,就在唇边上。

纪澜站在门口,招呼了一声:“老严,走,我请你吃饭去。”
严未笑呵呵的站起身,“薄荷,咱们一块儿。”

薄荷连忙推辞,纪澜站在一边不吭声,并未顺着严未的话提出邀请,严未看出纪澜不大热诚,便也不再勉强。
走到楼梯间,纪澜就问:“你和她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严未道:“聊大学时候的事儿啊,还有同学。今个儿挺高兴的,没想到会遇见她。好多年都没见了,她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纪澜略一沉吟,问道:“你觉得我变了没有?”

严未马马虎虎的扫了他一眼,完全忽视了他期待的眼神,随口就道:“三天两头儿的见你,看不出来。”

纪澜没听到想听的话,接着引导,“老爷子说我看上去比她大五六岁,你觉得呢?”

严未还是未能善解人意,反而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加以肯定,顿时,纪澜心情变得很恶劣,当即把请客的酒店档次降了一级。

饭间,严未一直兴致勃勃的谈着薄荷,纪澜忍不住就调侃:“你是不是暗恋她啊?”

严未一怔:“你看出来了?”

纪澜猛地一怔:“靠,你还真的暗恋她?”

严未嘿嘿讪笑了两声:“那都是大学时候的事儿了。”

纪澜一本正经问道:“你睡觉什么姿势?”

严未怔了一下,答:“仰卧。”心想,纪澜这思维怎么跳跃成这样,说着暗恋怎么就跳到睡觉姿势了?

纪澜撇撇嘴:“没戏。”
“怎么了?”
“她喜欢侧卧的男人。”
严未奇道:“你怎么知道?”
纪澜刚想说“我和她睡了好几天了”,一想这令人误会,便随口道:“我当然知道。”

但这句话也透着一股子暧昧的熟稔,严未便犹犹豫豫的问:“你也暗恋她?”

纪澜险些被噎住,“我才没那么眼瘸。”说完就觉得不对,这不是说严未眼瘸么,于是赶紧地打圆场:“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风情万种的,你知道。”

严未哈哈笑道:“你就没事找虐吧,风情万种的折腾死你。”
纪澜一想,前两个女朋友也确实够能折腾的,自己这一脸的沧桑估计也和她们脱不了关系。

由于补了一觉,纪澜神清气爽,回到病房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电影,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傍晚,护士通知薄荷晚上九点送点小米油或是婴儿米粉进去,薄豫可以进食了。薄荷听见这个消息很高兴,仿佛觉得父亲快要出来了,赶紧去买了婴儿米粉,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3号病床今天换了一位陪护,幸运的是,他不打呼噜。纪澜谢天谢地的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有人开门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清醒过来,就着过道里的灯光,发现薄荷的床上没人。他也没在意,起身想去打点水喝,晚饭吃的有点咸了。

纪澜端着水杯,打开门突然发现薄荷端在过道的地上,头趴在膝盖上,看不见她的脸蛋,黝黑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灯光下散着青色的光。

他有些好奇,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蹲着门口干嘛?

他去水房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回来的时候,发现薄荷还是一动不动的蹲在那儿,不会是睡着了吧?

他犹豫了一下,停在薄荷跟前,上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薄荷抬起头,纪澜一怔,她怎么哭了?

薄荷抹了一把眼泪,往边上挪了挪,头又放在了膝盖上埋住了脸。
纪澜忍不住道:“你怎么了?我今天没打呼噜吧?我可是侧身睡的。”

薄荷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哽咽道:“我爸在抢救。”
纪澜一惊,“怎么会呢,不是晚上还让送饭了吗?”

薄荷心力交瘁,根本无心和纪澜交谈。这个世上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那种惶恐无依的感觉在深夜里格外的令人恐慌害怕。

纪澜突然就觉得心里有点紧张,因为老爷子也在重症监护室里,看来手术成功还不能盲目乐观,得从重症监护室里平平安安的出来,才能松一口气。

回到屋里,纪澜全然没了睡意,这两天和薄豫也说过几句话,看上去好好一个人,现在正在抢救,指不定就去了,从此世上再没有找个人。这种活生生发生在身边的事,让人心里格外的震撼,说不出的难受,倒也不是伤心或是担忧,就是莫名其妙的心里涌上一些人生无常之类的感慨。
突然间,他觉得有些事也该去做了,一晃自己也快二十七了,三十而立啊。

纪澜一觉睡到天亮,睁眼看见薄荷坐在床上,低着头。
他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你爸怎么样了?”
“抢救过来了。”薄荷没有回头,低声答了一句。

纪澜哦了一声,起身去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他就给康大夫打电话,问老爷子的情况。本来他是一点也不担心的,但昨夜一听薄豫出了危险,他就有点担心了。
康大夫对他并没有隐瞒,实话实说:“你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手术虽然成功,但是并不代表就万事大吉,急也没用,安心等待。”

挂了电话,纪澜也有点焦虑,老人的确岁数大了,虽然平时身体很硬朗,但毕竟是个大手术,很伤元气。

过了一会儿,护士来送费用清单。薄荷接过清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夜一天居然花了两万!

她立刻就问护士:“请问,这个费用怎么会这么高?是不是打错了?”

护士接过单子,看了几眼后指着其中一项道:“这个仪器是美国进口的,光安装费就要1500,还有这些药,都是进口的,不会弄错,你自己慢慢看吧。对了,你还得去续费,先交三万吧。”

薄荷顿时变了脸色,她手上也就剩下两万多块钱了,康大夫说手术不超过8万,可是谁能想到一抢救就花了两万。
薄荷下到一楼,把银行卡里的两万六全交了,拿着一分不剩的银行卡,她心里开始发虚,这接下来要是还不够,可怎么办?

她站在住院部大楼前发愁。去单位透支一个月工资?那也只有二千五百块。去找舅舅借?表哥刚按揭一套房子,他还会有钱吗?
一时间,她觉得很绝望,这种绝望在七年前有过一次。那时她才上大二。

纪澜出来吃早饭,一眼就看见薄荷站在花坛前发愣,早晨的风有点凉,她穿得也不多,衣服宽宽松松的被风着,贴着她的身体,看上去很窈窕。

从昨夜知道薄豫病危,纪澜莫名其妙就对她生出了同情,此刻甚至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别人家人生病,都是有人轮流侍候,她从头到尾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孩儿,挺不容易。

走到她身边,纪澜下意识的放慢了步子。
她脸上挂着一种迷蒙彷徨的神色,眼睛好像没有焦距,迷迷蒙蒙的望着一处出神。
薄豫不是抢救过来了吗,她怎么还这么忧郁?他心里有点纳闷,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和薄豫同期做手术的人都相继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回到了病房,薄豫却迟迟没有出来,每天只能探视一次。薄荷去了几次,见到父亲都是在昏睡,唯一一次见他睁着眼睛,叫他却是没有反应。

费用清单每日早晨拿过来的时候,薄荷都心惊肉跳,一万二,一万二,九千八,九千六。
薄豫没有好转的迹象,可是每日高昂的医药费却如流水一般,医院在催着交费,单位在催着她回去上班,
薄荷几欲崩溃。

眼看父亲一天两天根本不可能出院,而单位也决不能养个闲人或是空个位置,她只能提出辞职,抽空去办了交接手术,领取了半个月的工资。
拿着那仅有的一千多块钱,不过是杯水车薪,连半天的医药费都不够,怎么办?

护士又来催交费。
纪澜见薄荷脸色苍白,说话吞吞吐吐,心里就猜,莫非是没钱?
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她在打电话,不知是打给谁,但提到了借钱。挂了电话之后,她有点神情恍惚,眉头一直蹙着没有展开,莫非是没有借到钱?
纪澜有点同情她了。

这天刚好严未休息,过来打算替纪澜,薄荷见到他,涩涩地笑了一下。
严未发现几天不见,薄荷消瘦了不少,便关心地问:“薄荷,你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我来替你一天吧,你回去歇一歇。”

薄荷摇了摇头,有些事无法替。父亲在里面,每一分钟都在花钱,而且,目前来看,并不知那一天是个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一天一万,她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纪澜这几天睡得还好,老爷子下午就能出来,他心情挺好,和严未坐在床上聊天。
严未有点心不在焉,不时看看薄荷。

纪澜正想拉着他出去吃饭,突然病房门口来了一个年轻人,相貌清俊,温文尔雅。

薄荷低着头没有觉察门口有人,那人像是被钉在了那儿,直直地望着薄荷,纪澜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神居然可以表达出如此浓烈的情感。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留言,不然没动力,嘤嘤~~

 


5

5、第 5 章 ...


纪澜一时好奇,暂时打消了和严未下楼吃饭的念头,想看看这男人是谁。
严未也看见了这人,好奇地瞄了几眼,见他直直地盯着薄荷看,心知这肯定是来找薄荷的,便轻声道:“薄荷,有人找。”

薄荷这才抬头,一眼看见门口的许淮,顿时就怔住了。
四目相对,好似过了很久,薄荷移开目光,很冷淡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才听说薄叔的情况,过来看看。”
“不需要,请回吧。”

薄荷的态度冷淡中带着强硬,眼睛看也不看许淮,声音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

薄荷的态度简直大出纪澜的预料,这人一片好心来看望她父亲,她怎么这态度,好歹人家也是个帅哥啊,怎么能忍心这么冷言冷语的厉声呵斥,唉,真是心硬如铁,不解风情啊。

严未也有点奇怪,印象中的薄荷一向是个彬彬有礼的人,怎么对这人这么没礼貌啊。

奇怪的是,许淮反而一点也不生气,默默的望着薄荷,目光很复杂,像是有话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纠结的眼神,放在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孔上,显出一股忧郁深情的味道,连纪澜都觉得很有杀伤力。但薄荷却是不屑一顾。

纪澜越发好奇,直觉这两人之间,肯定是有过瓜葛的,搞不好就是那种虐恋情深的旧情人之类。

严未见局面有点尴尬,推推纪澜:“我肚子饿了,吃饭去。”
纪澜本想继续看八卦的,只好恋恋不舍的起身。谁知道,严未又发神经多嘴问了一句:“薄荷,你也一起去吃饭吧。”

“好。”不想薄荷当即答应,起身就走出了病房。
纪澜一愣,她还真和自己一起去吃饭?一想便明白了,她是为了躲开许淮。

许淮一见薄荷要走,忙跟了出去。薄荷已经快步走到了电梯间。

纪澜从后面看见许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薄荷。薄荷没接,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微微仰着脸看着电梯门上跳动的红数字。

“我听姑姑说,薄叔的医药费不够了,这是十万,你先拿着用。”

纪澜听得心头一动,这哥们果然仗义,一出手就是十万,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英雄救美。

谁知道美人根本无动于衷,像是没听见一样。

纪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今天见到薄荷打电话借钱,那种急切和无助,并不是装样子哭穷,为何别人把钱送来了,她反而不要?

电梯来了,薄荷抬步就往里进,许淮急忙把卡让薄荷手里塞,谁知薄荷抬手一扔,就把银行卡扔到了地上。

纪澜刚好要进电梯,结果一脚踩了上去。他连忙抬脚,捡起银行卡。是给薄荷,还是给许淮?他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犹豫,电梯关上了,薄荷居然自己先下去了。

于是,纪澜只好把银行卡还给许淮,看着许淮一脸的伤心欲绝,他心里真为这兄弟抱屈,简直就是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啊,你说那丫头有什么好哦,臭犟臭犟的。

严未站在一边也看的一愣一愣的,认识薄荷四年,可从没见过她发脾气,这哥们看上去也不是坏人啊,还好心好意地送过来一大笔钱,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待遇呢?

但不管如何,严未还是选择了护短:“你好,我们是薄荷的大学同学,她父亲一直没有脱离危险,心情不大好,你多担待。”

许淮没有接银行卡,望着纪澜很诚恳的说道:“这个钱,麻烦你转交给她吧,她父亲急需要用钱,密码就是她的生日。”

纪澜忙道:“你自己给她吧。”
许淮苦笑了一下:“你也看见了,我给她,她不肯要,麻烦你转交一下好吗,谢谢了。”

纪澜只好把银行卡放进自己口袋。
许淮再三道谢,就告辞了。

进了电梯,严未就好奇的问:“这人是谁啊?”
“你不是和她一个班吗,是不是她男朋友?”
“她大学没有男朋友。”

纪澜愣了一下,这么漂亮没男朋友?冲口就道:“也是,为人那么抠门小气,估计没人喜欢。”说完,又笑嘻嘻的瞥了严未一眼:“除了你这号眼瘸的。”

严未当即反驳:“胡扯,暗恋她的人多了去了,不过她一心学习,谁约她出去她都不去,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敢约了。”

纪澜瘪瘪嘴:“是为了奖学金吧。”
“你怎么这么说呢。”
“明明就是啊,那会儿她不是开了个缝纫铺子吗,我去改过一条牛仔裤,拿裤子的时候,忘记带钱了,结果她就不给我。我说我急着有事,回头给你送来,她说不行,就三块钱啊!”

“你误会她了。她不是小气,那会儿她母亲得了肺癌,已经晚期,明知道不可能康复,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大二开学的时候,她交不上学费,去申请助学金贷款,辅导员才知道她家的情况,后来就号召我们班同学给她捐款。她自尊心很强,对辅导员说,将来要还钱给大家,但那是不记名捐款,谁也没想着让她还。后来,她可能觉得欠了我们的人情,不大好意思和我们联系。毕业几年,我都不知道她就在本市。”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钱是大伙自动捐出来帮助她的,又不是硬逼硬要的。”

严未横了他一眼:“你不懂,你生下来就衔着金汤匙,那一天为钱犯愁过,这事要是搁你身上,你就想想那滋味吧。”

纪澜设身处地的一品味,承了别人的情,而且还还不上,这滋味的确不大好受,好像一下子就比别人矮了一截似的,也难怪她不大和同学联系。

严未叹气:“她可真是倒霉,别人动了手术都没事,就她爸出了状况,连你家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不也好好出来了。”

纪澜没吭声,心想她的确也够倒霉的。

吃过饭,纪澜让严未先回去了,因为下午容乾说他过来看老爷子,病床前人一多,护士就要赶人。

回到病房,纪澜看见薄荷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中午吃的什么,回来的这么快。反正这几天眼看着她的下巴就尖了,眼睛更大了。

纪澜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银行卡,递给薄荷。
“这是刚才那人给你的,他说密码是你生日。”

薄荷一怔,当即脸就红了,像是很生气。“谁让你接的,你还给他,我不要他的钱。”

纪澜皱着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人家一片好心雪中送炭,有你这样的吗。”

“你,反正你还给他。”

纪澜本想办个好事,结果却接了个烫手山芋,顿时也急了,把银行卡往薄荷床上一扔:“我那知道他是谁啊,我怎么还给他?要还你自己去还。”

薄荷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发短信。

纪澜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和她不是太熟悉,那些话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得罪她。

过了会儿,护士又来了,对着薄荷就道:“你缴费了没有啊?我都催了你三回了,你自觉点好不好,我们也挺忙的。”说完就扭身出去了,一脸的不耐烦。

薄荷一下子脸色绯红,眼睛蒙上了一股雾气。

纪澜一看,心里的那些话就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她爱听不爱听就咕咕咚咚地往外冒。
“我说你真是不可理喻,你既然没钱缴费,人家好心帮你送钱来,你倔个什么劲儿呢?就算那人是你仇人,你也先把你老爸救过来再说啊,自尊心那就是个P,有钱了才能讲尊严,没钱可千万别充大爷。”

这些话听得薄荷心里刀割一般,她拼命地咬着嘴唇,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却忍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掉。

纪澜见她低头不吭,以为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接着又来了几句。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过去还有那什么卖身葬父的呢,你这可好多了,是一英俊的男人英雄救美,可别再拿乔了。”

薄荷拿起银行卡快步走出了病房。

纪澜舒了口气,顿觉自己的口才很好,估计搞传销的也就这水平了。

 


6

6、第 6 章 ...


薄荷拿着银行卡,站在收费窗口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 纪澜方才的那一番话就像是一把利剑把她的心戳得千仓百孔,但父亲生死重于一切,她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纪澜在病房里翻着手机上网,心里还在琢磨那许淮到底和薄荷什么关系,为什么薄荷窘迫至此也不肯用他的钱呢?
听了严未的一番话,他对薄荷的一些误会也都烟消云散了,心里居然还有了歉意,因为献血大厅门口她捡到钱包的时候,他确实态度很差劲,回头得找个机会给她道个歉。
正寻思着,严未打了电话过来。
“兄弟,有件事请你帮个忙。”
“你说。”
“我想找你借六万块钱。”
“行,把你银行卡号发过来,我去银行转给你。”
“谢谢啊,不过我短期可能还不上,等年终发奖金了再说。”
“不急,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不到一分钟,严未发了个短信过来,纪澜看着银行卡号,突然一愣,卡号后面的名字是薄荷,这怎么回事?他当即就给严未打电话。
“卡怎么是薄荷的?”
“嗯,是这样的,她刚才找我借钱,你也知道,我这几年攒的钱都让我妈收刮走了,要给我买房子结婚,我手头就两万块零花钱,她要借八万。所以我就找你借六万。你放心,她要是还不上,我来还。你就当这钱是借给我的。”

纪澜挠了挠鼻子,“她不是有十万吗?”他刚才见她拿着卡出去了,还以为她想透了去交费呢,谁知道是去借钱去了。
“她说了,许淮的钱她不能用,哪怕是借高利贷,她都不会用他的钱,我也不好意思细问,那是人家的私事。”
纪澜哦了一声,下楼去银行转账。

电梯门一开,刚好薄荷走了出来,她仿佛没看见他一样,神色木然地从他身边就走过去了。

纪澜望着她的背影,心想这女人真是死脑筋啊,用谁的钱不是用,到时候还上就是了,非要大费周章的另找人借,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看着严未的面子上,他也不能不借,不过依他的估计,这钱指望她还是不大可能了,可怜的老严。

下午三点多,纪均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老人气色看着还不错,就是身上还带着管子,看上去有点让人心疼。
护士交代完就走了,纪澜忙不迭的凑上去,想和老人说话,老人却闭上眼睛睡着,这时,纪澜一眼看见老人身上的导流管导出的一袋血水,突然一阵手脚发软,心跳加快,竟然有点站不住了,他闭着眼睛扶着床边,慢慢坐在小板凳上,心跳的扑扑通通,头晕目眩。

薄荷突然见他脸色发白,闭着眼睛,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我看见那血袋突然心慌头晕,是不是晕血啊。”

薄荷道:“估计是,你别看,别想,深呼吸。”没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居然还晕血,薄荷不由有点好笑。

过了一会儿,纪澜睁开眼睛,把凳子搬到床的另一边,避开了那袋血水。

看着老人都出来了,薄荷想起父亲,格外难受。刚才进去探视,薄豫终于有了反应,她叫爸的时候,薄豫的眼角流了眼泪。

老人一天天的好转,已经可以下床稍稍活动,而薄豫却仍旧在监护室里,一天一万的花着,薄荷每条上午接到长长的一张费用清单,都觉得心力交瘁,几欲崩溃。

纪澜眼看她一天天的憔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费用,便给严未发了个短信。
“薄荷又找你借钱了吗?”
“没,她让我帮她办了两张银行的信用卡。”

信用卡,难道是刷卡透支?那她拿什么还?她已经辞职了。纪澜抬眼看着对面默不作声的女人,暗想,如果这事落在自己头山,自己该怎么办。他虽然不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但家境很富足,从没缺过钱,也没体会过没钱的滋味,薄荷的煎熬,是第一次让他见证到了金钱的力量,可以摧枯拉朽,也可以妙手回春。可以让你欲仙,也可以让你欲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受许淮的钱,这种逼到绝境还坚守原则的做法,一开始他很鄙视,但现在开始佩服,她的内心真的很强大。

第六日,老爷子可以出院了,这一天,薄荷终于等到了光明,薄豫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

纪澜长出一口气,心里挺高兴,一部分是因为老爷子病愈,一部分是因为薄豫也出来了。在医院里的这小半个月,对他触动很大,最大的感悟有两条。首要一条是,没钱不行。第二条是,没身体更不行,不然再多的钱也没地方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