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荒谬了。
想回家的欲望战胜了心中的罪恶感,惜翠开始琢磨,到底要怎样才能赢得卫檀生信任和喜欢。
完成任务的判定条件是,卫檀生亲口对她说出“爱”或“喜欢”一类的话。但系统没有明说“喜欢”必须是指爱情。
是不是其他感情也可以?
惜翠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是,要真的指爱情的话,她觉得她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系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卫檀生吃过饭后,她就把他送回了屋里。他不适合待在这儿,太吵,他们讲的话对他影响也不好。
鲁深把他叫过来吃饭后又晾在一边。卫檀生在这儿,就像误入狼群里的小羊羔一样,格格不入。
站在茅屋门前,惜翠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回到了那间吃饭的大屋。
她一进屋,第一眼看到的人还是鲁深。
他实在太招眼,又坐在首座,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回来了?”鲁深这话明显是对她说的。
惜翠点点头,故作大咧,“来陪大哥喝酒。”
鲁深便笑道,“那你来得巧了。”
她正疑惑怎么来得巧了,却见鲁深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领着一群人直接下了山。
一帮山匪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肆无忌惮地穿过街巷,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
这户人家看上去和普通人家一样没什么区别,但进去了,瞧见几个坐那儿喝茶嗑瓜子的女人,才知晓别有洞天。
惜翠看了看那几个脸上抹着胭脂口脂的女人,心中升腾起了一阵古怪的熟悉感。
等看到那几个人女人迎上来时,惜翠
才明白过来,原来,鲁深这是吃饱了喝足了,带着他们嫖|娼来了。
惜翠的心情一时间变得格外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别看我短小,其实我想放3000字的嘤嘤嘤,但是这几天要压字数,每天更新2000剧情推进太慢我好着急,怕你们觉得无聊qaq

☆、为什么

对此,惜翠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山贼嘛,打家劫舍,吃喝嫖赌是再正常不过了。
显然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这儿,找了相好就去各干各的正事。
就连鲁深也被一女人带着一起上了楼。
唯独惜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鲁深虽是个悍匪也逃不过男人的劣根性,此刻正在楼上翻云覆雨,没功夫搭理她。
见她落单,有个鸨母一样的人推了个女人过来。
这儿的妓|女,很像后世那些洗脚店和理发店的暗娼,姿色也平平,只稍作了些打扮。
女人二十多岁,在古代看来已经有些年纪,长袖短襦,菱藕小脚,高颧骨,好似懒于梳整,女人看上去也很冷淡,张口便直接问道,“你不来?”
惜翠含蓄地回答,“我喝茶。”
两层的小楼,隔音效果很差。
但这地方的人好像都习以为常,各做各的事。要是没有楼上那些背景杂音,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
女人嗤地笑出了声,“我瞧着哥哥你也是个有本钱的,却在这儿空吃茶,难道是个银样镴枪头,望门流涕,中看不中用?”
惜翠一囧。
那老鸨听了,啐了一口,“就你这张狗嘴里吐不出好牙,人家怕是羞了,你还不快些上去招待,赶紧将人伺候爽利了,再多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那女人便来拉她。
惜翠没办法,只好说道,“俺今日没兴致,你找别人去。”
见她确实是不愿上楼,鸨母嘟囔了几句,不去管她了。
左右鲁深已经付了钱,这人不上去,倒还落得轻松一些。
惜翠坐在楼下,等了一会儿。
这些人也不知道在楼上干什么,她等了这么久,就是打炮也该打完了,偏偏就是没个人影。
在她等着的时候,门外又来了两个男人,进来了却不忙着上楼,而是岔开腿坐着,喝了杯茶。
他两人看上去也是熟客了,鸨母招待他们的时候很是恭敬。
惜翠闲着没事儿,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我倒也想来,但哪里有闲工夫,这新上任的卫官人,听说是打京城里来的。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非要跟山上这群人过不去。”
“这回子又跑去借了兵,翻来覆去地折腾。回头真要打起来,哥几个逃也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
“能不折腾吗,这卫官人儿子都被人给抓了。”
惜翠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衙门里的衙役。
他们口中的卫官人,应该指的就是卫檀生的父亲卫宗林。
看来卫宗林要动手剿匪的消息确实是真,只是这样一来留给她的时间就不多了。
卫檀生只是个男配,书里自然不会多花笔墨写他爹是怎么把他从山贼窝子里捞出来。他既然能跟着女主吴怀翡到处跑,就代表着卫宗林真有可能剿灭了鲁深他们一伙人。
作为山贼之一的惜翠,隐隐感到了一阵危机感。
她没什么出息,不想跟人打起来拼个你死我活。她只想攻略了卫檀生,赶紧回家。至于这些事,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儿的茶水和小零嘴倒是足的,茶盘里堆得满满的,云片糕、龙须酥、花生瓜子,随便人吃。
惜翠抓了一点儿塞兜里,打算回头就拿给卫檀生,再试着收买收买人心。
两个衙役上了楼后,她又等了一会儿,鸨母看她像尊门神一样坐在那儿,凶神恶煞,便招呼她来一起打马吊。
惜翠不会打,鸨母她倒不嫌弃,耐心地教了她怎么玩。
马吊就是古代版的麻将。
在瓢儿山上没有什么娱乐,只有整天闲得发慌的大老爷们一起摔跤搞比利,也难怪鲁深会时不时带他们下山来放松放松找找乐子。
惜翠过年的时候就会和家人一起打打牌打打麻将。此时好不容易有了一项消遣活动,更是全身心地投入了到牌桌上。
一个高八尺有余的壮汉来到这儿不上床,却和女人们玩牌玩得不亦乐乎,在旁人看来实在有些诡异。
而那个旁人不是别人,正是鲁深。
他衣襟微微敞开了些,露出了光裸的胸膛,像只饱食后餍足的豹子。
迈步走下楼,就瞧见惜翠坐那儿,鲁深一愣,将衣襟拢了走了过来,看着她打牌。
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看,惜翠不可能察觉不到。
打出一张牌,惜翠在他开口前,果断地抢先了一步,“咦?大哥今日怎么这么快?”
身后安静了一秒,鲁深没说话。
是不满意她在这儿打牌了?惜翠转头看了一眼鲁深,只好遗憾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其实,她还是想再玩一会儿的。
鲁深却突然又开了口,有点儿没好气,“没想到老六你也跟他们一样,倒学会埋汰我了。”
惜翠看着他的模样,猛然醒悟。
鲁深他……该不会以为她是在调侃他的性能力吧?冤枉,她真没那个想法。
听说男人之间确实会闲着没事儿互相比拼,但她真没这么闲。
“怎么不去玩?”鲁深问她。
惜翠将牌一推,“大哥来了,我还玩什么?”
有女人站起来,给鲁深让了个座。
他真没客气,坐了下来,斜斜地靠着椅背,“我是问你,怎么不上楼玩?”
“没意思。”惜翠撇撇嘴,“娘们上床,哭嚷嚷的,还不如在底下打牌嘞。”
说出这话,惜翠好像听见了自己节操碎掉的声音。
但她说的话确实符合了鲁飞的个性,鲁深笑了一声,没再和她计较。
“玩罢。难得下一趟山,随便你们如何玩,总是要玩个尽兴,玩个够本再回去的。”
有鲁深在这儿看着,惜翠也没心思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她摇头。
鲁深扫了一眼牌桌,问身边的女人,“这马吊卖不卖?”
女人笑道,“这牌本是不卖的,但大爷想要,送给大爷便是了。”
等惜翠抱着副马吊跟着鲁深走出小楼的时候,恍恍惚惚间,好像感觉到了来自土匪的宠爱。
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下。
这马仔,做得值。
惜翠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马吊牌,盘算着等回去就和卫檀生一起打马吊。
他在瓢儿山上,肯定也待得无聊,她还给他带了些小零食,打牌的时候能吃。
鲁深他们不能在山下多待,日落前便赶回了山上。
当晚,惜翠便抱着马吊,去找了卫檀生。
“会玩吗?”惜翠问,“不会我教你。”
卫檀生摇头。
马吊要四个人,但马吊的简化“斗虎”,两个人就能玩。
惜翠发现卫檀生他特别聪明,聪明到了令她讶异的地步。不管是麻将还是扑克,记牌面和规则总要费一点时间。但面前的小男孩几乎一眼就记住了,不用惜翠费任何神。
可能这就是小说男配,必须要颜好头脑好,做男二才不至于掉价。
玩到一半,惜翠突然想起来,她揣兜里带回来的糖还没给卫檀生。
惜翠不太爱吃龙须酥这些小零食,太甜。她带回来就是给卫檀生吃的,好讨他的欢心。
小男孩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睫下的瞳仁专注地盯着牌面。
但当惜翠将糖拿出来时,他怔住了。
惜翠将云片糕什么的,统统塞到了他手心。
小男孩起初不太敢吃,但到底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再聪明,这个年纪也抵不过小糖果的诱惑。捧着云片糕咬了一口。
“为什么?”卫檀生抬起眼问。
“什么为什么?”
卫檀生低下眼,“为什么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对我这么好。”
惜翠:因为我要攻略你,等着你说爱我啊,傻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放假回家了,今天更新比较晚,不好意思啦

☆、逃跑

“因为……”
说什么比较好呢。
惜翠冥思苦想。
“因为,你挺讨我喜欢的。”想来想去,惜翠直接打出了直球。
卫檀生又怔住了。
小男孩呆呆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儿好笑。
是害羞了吗?
卫檀生摇着脑袋,轻轻地说,“我不信。”
“你不相信我?”惜翠诧异地说,“你本来就挺招人喜欢的。”
这句话是发自她的内心。要是她那熊孩子小表弟能有卫檀生一半懂事,她也不会一见到他就想反锁卧室门了。
卫檀生又不吭声了。
惜翠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有点头疼。
小孩子们和成年人不一样,他们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别人根本搞不明白他们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好吧。”惜翠调整了一个姿势,开始编故事,“其实,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妹子。”
卫檀生果然被她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觉地又抬起头。
惜翠编的故事很老套。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刚好赶上一场大旱,我那妹子就死在了那个时候。”
她随口胡诌的话,卫檀生却好像信以为真。
“她……和我很像吗?”他问。
“也不咋像,你毕竟是个小子,她是个姑娘。但她性子却和你差不多的。”
“所以,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了我那妹子。那时候,我这当哥哥的,没能照顾好她,心里后悔。”惜翠叹了口气,“她从前也很爱吃这些小零嘴,但家里穷,吃不上三五回,可怜我这妹子了。”
很奇怪,她直说她喜欢他,他却不相信。她编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之后,卫檀生却相信了,并且,看上去毫无怀疑。
他如此轻而易举地信了,是惜翠始料未及的。
惜翠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她就爱黏我这做哥哥的,常说喜欢哥哥。”
“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了我那妹子,我想她,做梦也老是梦到她。梦到她一直哭,哭着埋怨我不配当个哥哥,她不喜欢我这大哥了。”
惜翠以为卫檀生会安慰她,卫檀生却没有。
他只听着,像个锯嘴的葫芦。
没办法,惜翠只好继续,“你说,我这妹子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一直在怪我。你也没必要安慰我,我什么德行我自己心里清楚,没多少人会待见我。”
想到自己即将问出口的话,惜翠默默唾弃了一遍自己的厚颜无耻。
“你看,你喜欢我吗?”她还是问出了口。并且忐忑地等待着卫檀生的回答。只要他回答喜欢,她说不定就能完成任务回家了。要是不喜欢,她也能根据他的情况,再接再厉。
但面前的小男孩只是扑扇了一下眼睫。
他没有回答,既没有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他只是静静地,浸润在月光下,抿着唇,选择了沉默。
惜翠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她不失望是假的。
她还以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和卫檀生已经积累了不少革命友谊。
失败没有关系,不要害怕失败,成功是正是一次次失败的经验的累积。
给自己灌了一碗成功学的鸡汤后,惜翠重新打起了精神,继续换着花样,想法设法讨小男孩的欢心。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惜翠是如此坚信着。
总有一天,她要从卫檀生的口中听到“爱”或“喜欢”一类的字眼。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习惯瓢儿山上的生活方式。
譬如说,他们每一次杀人。
瓢儿山上的劫匪杀人是家常便饭。当她看得多了,她似乎渐渐地适应了,适应了各种死相凄惨,血肉模糊的尸体,也能在鲁深的注视下,故作无所谓的模样,上前搜刮尸体身上值钱的金银财宝。只是,杀人的活儿她向来都是浑水摸鱼,不去动手。
这是原则和底线。
卫檀生第一次看到她满身腥臭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说,没躲着她没避着她。
他已经习惯了山上的人带着血气回来。
卫檀生不在意,不代表惜翠不在意,她尽量能躲就躲,在洗得干干净净的情况下去见他,以免给他造成些什么太坏的影响。
只可惜,惜翠终究还是低估了这群强盗们的变态程度。
巡逻的在山上抓到了两个人,看穿着打扮像过路的商人,但经过拷问后,才得知是官府派来的。
正如惜翠在山下无意中听到的那样,官府确实按捺不住,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对他们动手。
鲁深面色镇静,他让人把这两个人拖下去,砍了脑袋,脑袋扔在了山下,其他部分就剁成了肉块,分食了下去。
惜翠发誓,她真的尽力去忍了,但当鲁金川若无其事般地将煮过的肉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是找了借口,冲出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本以为已经适应了各种鲜血与脑-浆,没想到她还是输了。
古代中国,确实会有吃人的行为。
或是因为饥荒而不得不活命,或是因为迷信,要吃下敌人的血肉。这样的事,在历史记载中十分常见。不少有头有脸的名人就干过这事。鲁深他们是强盗,做这种事其实没多大问题。
但这不代表惜翠能淡定地看着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吃人肉。
恶心,太恶心了。
这操-蛋的生活。
惜翠吐了。
这山上,只有她和卫檀生是正常人,她不敢想象在她没来之前,卫檀生他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不止是为了完成攻略任务,也是为了避免自己迟早有一天被这群人同化,惜翠跟他走得更近。
卫檀生他是一面镜子,她只有看着他,才能提醒自己,免得有一天她变成了野兽中的一员却毫无所知。
虽然卫檀生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表示,但惜翠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和卫檀生的关系比之前要亲密不少。
照看卫檀生的任务,本来是瓢儿山上她和其他几个盗匪轮流来的,鲁深对鲁飞的的确确很好,见她喜欢,干脆就把卫檀生全权地交给了惜翠。
他只当他是年纪小,在山上待久了,图个新鲜,过不了几天就会厌烦。他想不到的是,他的决定却给惜翠行了个大方便,也给卫檀生行了个方便。
在惜翠有意地照料下,卫檀生养得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看上去比从前要开朗了一些,当着惜翠的面,偶尔也会笑一下。
原本,他一个人蜷缩在茅屋中的时候,吃不吃饭也没人在意,腿上的伤口化了脓也没人管,身体弱得根本走不动路。如今,走路虽然一瘸一拐的,但至少是能自己走了。
而就在惜翠觉得自己还能加把劲的时候,卫檀生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逃跑了,第二次逃跑。
惜翠端了碗饭,特地盛满了他喜欢吃的肉末渣子,到茅屋找他,却没看到他的人影。
这就坏事了,卫檀生是卫宗林的儿子,也是鲁深所能要挟卫宗林的把柄之一,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跑出去。
“捉回来。”听到汇报后,鲁深冷冷地下了命令。
“你也去。”
他的话不是对惜翠说的,而是对他肩膀上的那只猴子。
猴子吱吱叫着,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篇章很快就会结束。

☆、人肉

惜翠二话没说,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寨子。
卫檀生第一次逃跑就让他们打折了腿,要是她不看着点儿,难保这些丧心病狂的强盗们再会做出点什么。
他那样聪明,腿伤没好全,肯定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应该只是在山上藏着,等待时机下山。
卫檀生他凭借着瓢儿山上繁茂的植被,就像一片落叶落入了森林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光靠人找是找不到,但鲁深那只猴子却聪明近妖,它在树枝间跳跃,几下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地就传来了猴子的叫声。
惜翠顿时一马当先,拔腿追了过去。
树林中闪过一片衣角,跌跌撞撞,尽力往深处跑。
他实在太慢了,论体力也比不过惜翠这个彪形大汉。
惜翠看见了卫檀生。
他摔了一跤,手撑着地,一身狼狈。他已经逃不掉了,他也就不再挣扎,而是抬起头看着她。
卫檀生脸上神情是不符合年纪般的镇静,黑得发青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惜翠。
他的眼睛很纯净,日光穿过林间,尽数撒在他眼底,有一股莫名的力量。
知道卫檀生逃跑后,惜翠第一反应其实是懵,她倒不会觉得她被卫檀生背叛了。在这个地方待着,别说是卫檀生,她都想跑。卫檀生要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她比较意外的是,卫檀生的反应。他镇静得不得了,一点儿都不像个十岁的孩子。要是平常的十岁的小孩,这个时候可能会吓得哭出来。但他却不一样,他冷静地几乎像个小大人。在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后,不再去做无谓的挣扎,而是选择了谈判。
他对自己,对这个环境,甚至于对惜翠,都有着清晰的认知。
“你要抓我回去吗?”小男孩喘着气问她,一开口,就快准狠地直接戳中了惜翠的肺管子。
小小的男孩,眼里满是防备,像刺猬一样,一根根地竖起了它身上的刺。
惜翠一时答不上来话。
她突然发现,她低估了卫檀生,她以为她跟他关系不错,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放在心里,从一开始就在谋划着逃跑。
她想到了他吃饭的时候,那双攥紧了筷子的手。
惜翠问:“你真的喜欢吃那碗饭吗?”
他垂眸,“很难吃。”
面前这个小孩看出来了她的动摇。
“你能不能放我离开。”他问。
惜翠没回答。
他和她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后面的人已经跟上来了,她就算想放他离开,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就算她真的放了他,他也真的逃了出去。那她怎么办?她还有攻略任务。她总不能跟着卫檀生离开,跟着他一块儿去找卫宗林。
这样一来,她的身份肯定瞒不住卫宗林,到头,非但系统下达的任务完成不了,还有可能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牢里。
“我会找个地方,再藏起来的。”卫檀生的唇瓣颤动了一下,“只要你能装作没看见,我就能跑。”
惜翠沉默了一会儿,“你跟我回去吧。”
卫檀生摇头。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去,你爹正忙着救你。”惜翠顿了一顿,“我保证。”
他既然是书里的人气男配,小说都还没开始,人绝对就不会有事。
听惜翠提起他爹,卫檀生却没露出任何喜悦的神色,甚至看上去有些麻木。
“上次我逃,他们打折了我的腿,这回再回去,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打折我另外一条腿。”他说,“你明知晓他们会做什么。”
“有我在,他们不会动你。”惜翠是认真说的。
她诚恳的神情落在了卫檀生的眼底,卫檀生不说话,也不再理她,他安静地坐在原地,顺从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因为官府这几日来的动作,山上的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吵吵嚷嚷着,要好好整治卫檀生,给卫宗林点颜色瞧瞧。
惜翠答应了他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他,那么她一定就会做到。
她亲自去向鲁深求情。
鲁深难得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皱起了眉头,紧紧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老六,我不骂你。我就问你,你知道你自己这几天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惜翠道,“但这小子确实跟我合得来,左右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何必同他计较。”
“他是卫宗林的儿子。”鲁深淡淡地说,“卫宗林对寨里的兄弟们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老子的事总归不能算得小子头上。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孩子,倒叫人看轻了。”惜翠辩解道,“我宁愿跟卫宗林打个你死我活,我也不想欺负他小子来逞威风。”
鲁深皱眉,“你今天是非要替他说话了?”
惜翠道:“我没替他说话,我就是看不惯,看着憋气。”
鲁深笑出了声,“我现在倒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往日也没看你有多喜欢谁,最近倒是三番两次地替他着想了。”
他一笑出来,周围凝滞的空气顿时为之一扫。
鲁深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行了,你也没跟我求过什么。我也犯不着真跟一个混小子计较。你既然都求到我这儿来了,我也就应你这一声。但我事先得问你一句话。”
“大哥你问。”
鲁深调整了一个姿势,凝视着她,他唇角绷得紧了点儿,眼神如同夜里的虎豹一样锋锐,“用不了几天,卫宗林就要带着兵上山,真打起来,你到底是以这小子为先,还是以寨子为先?”
鲁深眼眸深沉,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动。
被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惜翠感到了一阵久违的压力,但她还是镇静地回看着鲁深,神色郑重而恭敬地说着屁话,“真打起来,当然是以寨子为先。”
惜翠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你就记住你今日所说的。”鲁深好似也松了口气,脚一蹬,大马金刀地坐直了,又接着笑,“在这瓢儿山上,万事还得以我们寨子为首。你别忘了自己的本分。要是哪天,你真犯了糊涂,”他一牵唇角,扯动了脸上的刀疤,“我就先杀了他,到时候,你就算再替他求情都没用。”
*
那山匪刻意讨好他。
卫檀生发现。
讨好的眼神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府上的人都在讨好着他,特别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小厮们。他的眼神就跟那些整天围在他身边的下人一个模样。
他虽不喜欢,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这不妨碍他接受。
至少,在他刻意的讨好下,他能好过许多。
其实,他起初也生出了些警惕心。觉得那山匪是有意在试探他,但他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太像。
他们其实瞧不起他,也不在乎他,只要他还剩一口气,能威胁到他爹,这就足够了。
每晚,在那山匪看不见的地方,他都会用树枝在墙上划一道。
他划了十多道,在这山上也待了足足有十多天。
抚摸着墙上凹凸不平的印记时,卫檀生知道,是时候了。
那山匪对他没什么戒备心,似乎没想到过他会逃,寻了个合适的机会,他跑出了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