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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告诉你,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你信吗?”萧洋无奈地摇摇头。
话音未落,萧洋脖子上已凉飕飕的,低头一看,正抵着一把牛角匕首。
“现在就给我打造一个!”匈奴少年满眼凌厉,似乎没听到萧洋的话一般。
萧洋苦笑,什么“万马秋江”,那不过是杜撰给那八个人听的故事。
天华,看来我暂时无法与你们汇合了。 萧洋心下暗忖。萧洋不知道,那处,几个人正合计着即日赶去长安。
“我没听错吧?病包你也要骑马?”穆天华一把拽过刘恒,掂量着刘恒这副“仙风道骨”的纤细身子,将刘恒拽了个趔趄。
刘恒直起身来,两人并肩站着,飒飒风吹得老杨树叶做响。
绿树下,两位仿佛身高、年龄相似却又面孔身材截然不同的少年风中伫立。
最是俊朗,有颜白,皙若雪堆,泱泱若绿水;最英明神武,巍巍似苍山。
“事关重大,咳,,耽误不得。”刘恒微咳了一声,继续吩咐自己的侍卫:“都打点好了么?打点好之后,立即统统在院门口集合。”
“奇怪,”天华瞪大眼睛:“病包,你好象咳嗽地没有以前严重了。”
刘恒浅笑不语。
“他不装病重,怎么有理由赖在这个院子。”周勃说着,声若洪钟,左手牵一匹黑得通身射寒光的高大骏马,右手持一马鞭,腰系鬼头刀而来。那是乌骓马,刘恒认得,拍拍马背,笑似春江里的最后一团白雪。

眼波横水,眉峰聚山。
欲问行人去那边?

天华莫名其妙地狠勒一下缰绳,使劲晃着脑袋,又催马与刘恒的侍女晚晴并行,一边搭讪着,心跳地发慌。病包笑地很讨厌,以后再也不看他。
“晚晴姑娘,你累不累?”

有女子在马上如此英姿飒飒,却又如此娉婷,天华侧面欣赏着,脸刷一下子通红。
“穆少侠,我不累。只是,咱们什么时候打尖?殿下脾胃虚弱,饭时耽误不得。”晚晴说。
天华皱眉:“他真的是纸糊的吗?”
“穆少侠,不要这样说殿下,你可知,他的苦处?”晚晴说着,心酸一笑。
天华瞥了刘恒一眼,见刘恒正与姐夫周勃讨论什么,谈得十分投机,只是,那病包好似笑得勉强。
“穆少侠,你可知,殿下活了十八岁,担惊受怕了多少年?早些的时候,晚晴尚未入宫,晚晴只记得,殿下十岁那年,曾亲眼目睹过一个惨绝人寰场景,那血腥的场面,曾把殿下的二皇兄,也就是刚死去的惠帝吓得大病一场,半年不起…”晚晴回忆着旧时,一脸哀怨。
“什么场景?”天华急忙问。
“那是,”晚晴咬咬嘴唇:“七年前,殿下刚陪惠帝打猎归来,只见三殿下七窍流血,身子直挺挺的僵了,又马上授太后懿旨去观“人彘”,亲历现场,只见吕太后另人将三殿下母妃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用暗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晚晴不忍继续说下去,半晌不再语。
天华、晚晴二人只顾催马,沉默了。
天华再看晚晴时,那张姣好的小脸上,已挂了两串珍珠滴。
“晚晴姑娘,别,别哭啊!”天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是好。
“穆少侠,受此惊吓,刚刚驾崩的惠帝当初足足病卧了半年…殿下当年亦是因为此事,足足一月有余,进食不能,滴水难下。他的脾胃如此折磨坏的。他不是怕自己遭不测,殿下很机智的。可是,殿下怕的是他的母妃遭险啊!从那之后,每每清晨,殿下为母请安时,屡屡长跪不起,握着自己母亲的手,低头不语。从那之后,殿下的人也消瘦了,每每不及时进食,膳前膳后总是胃痛得厉害,所以,穆少侠千万不要怪殿下…”
晚晴话音未落,便被天华的大嗓门打断:“姐夫”,天华冲着周勃大声喊:“我饿死了,咱们什么时候生火开灶?”
数日之后,刘恒、周勃一干人抵达长安。
刚入驻代王府,便见刘恒吩咐侍卫备轿。说是要见长公主。
周勃道:“殿下,鲁阳公主虽是殿下的大姐,却是吕后,不,太皇太后所生,一定要小心。”
刘恒笑得澹然:“长姊如母,绛侯人大放心。”
“病包,我也要去!”天华凑上前来。
“天华,殿下的侍卫个个武功高强,你凑什么热闹!”周勃大声呵斥道。
“病包不是说,计划里,我是他的卫尉吗?”天华不服气道。
刘恒端察着两人的神情,大笑道:“绛侯大人大可放心,此次行程无惊更无险,天华想去让他去见识下便是。”
周勃只得答应。
刘恒见鲁文公主之前,换了一身白绸长袍,褪去满面铅华的容颜,笑若艳阳。晚晴踮起小脚,仔细而谦恭地为他冠以白鹿皮墨蓝皮弁,一面惋惜地感慨道:“殿下,难怪连太皇太后都曾说过,您是最美的王子。”
刘恒宽和一笑:“本王身为九尺男儿,要这相貌何用。晚晴,你是有话要说吗?”
晚晴当即双膝跪地:“殿下,您此次面见长公主,没有交代奴婢任何事,奴婢心里害怕。”
刘恒手抚晚晴的乌黑长发,打趣道:“是怕本王发生不测,还是怕你的未来相公穆少侠遭意外呢?”
——刘恒已答应,此事成后,将自己的贴身侍女赏赐于穆天华。

晚晴跪拥刘恒的双腿,抱得紧紧的:“奴婢心里只有殿下一人!只是,如今我们身在长安,身边并无多少甲兵,朝臣们除了明哲保身之人,尽是吕氏一族,万一发生意外,可如何是好!”
刘恒扶起晚晴:“傻丫头,我们这趟幽州行是去做什么的?”
“可是,”晚晴问:“绛候周大人真的会鼎力相助吗?即便绛侯大人有心相助,万一天华稍有闪失,奴婢怕这事伤了绛侯大人的心。”
刘恒眼前突然就闪过周勃与穆天华两人大块朵颐牛腱子肉的场景,眼神里的不忍与脆弱不着痕迹地闪过,既而,坚定地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不错,正因如此,绛侯大人的心,终是与我们一起的。”
绛侯周勃果真是与刘家一心。刘恒离开代王府一个时辰之后,急得他满屋子里转圈。
“实在不行,杀进宫去!”周勃急了。
——刘恒的判断,毫无疑问的准确无误。这穆天华,确实是周勃与田氏的长子。天华小刘恒一岁,与刘恒同样,生于战乱期间。是周氏夫为避灾祸,寄养在农家的。正因如此,周勃又怎能对儿子的安全袖手旁观?
当然,另一个原因,却是刘恒不知道的,天华的母亲田氏,本是齐国的公主,最初是被刘邦所纳,亦是深得刘邦宠爱。刘邦也是个识时务的,见周勃十分爱慕田氏,便赐于了周勃。周勃本就是敦厚之人,这一狠招更是让他对刘邦的心忠贞不二。
再说陆离这边,八个人也没闲着,专候着刘恒一干人等来京,请君入瓮。此时,已给太皇太后报了信。
“启禀太皇太后,代王殿下和绛侯大人今日已抵长安,到他代王府还两柱香不到的工夫,便去了长公主殿下那里。”
禀报时,珠帘之后,一位年俞知天命岁数的老夫人正慵懒地斜倚一罩大红底绣黄龙锦的软牀,左手托一白玉碗,右手捏一片叫不出名堂的肉块,不急不缓地给一只通身雪色的小猫喂食。小猫刚长齐毛,娇弱不堪,只能有气无力地奶声叫唤。“嘤嘤”的叫声,好似在喃喃地说自己已经实在吃不下了。
老夫人手捏肉块,反复“观赏”着,一脸悲戚:“淑妃啊淑妃,可怜你天香国色,如今,为何连猫都不垂青你之芳泽?”
这位头戴凤冠,一脸重粉的老夫人,自言自语间,血色红唇鲜艳欲滴,轻盈的羽毛头饰欲遮眼角的沧桑,却遮不住眉眼间尽现的决绝。
——她,就是吕雉,现如今把持朝政的铁腕女子。
“小乖乖,再吃点吧。这可是好东西。”吕后柔声道。嶙峋的手指挨上小白猫的额头,小猫打了个寒战,继续吃食。
终于,待小猫吃完不知道是什么肉的猫食,吕后方才扬眉,嘬一口加了红枣的绿茶道:“哀家知道了,等他们送上门来之后,一切照计划进行。”
言毕,吕后只觉得手湿漉漉的,再瞥一眼怀中的幼猫,七窍中流下的黑红液体,让她眉梢略带喜色。
第5章 第四章
第四章 提携金缕为君死
“殿下,您再用几口吧,这‘蒹葭采采’,是奴婢四更天时候起来熬制的。”晚晴眼圈微红地道。那张清瘦的面孔掩埋在腾腾热气的鹅肉雪丝莲子羹之后,,晚晴只觉得,这人离自己原来竟那么远。
刘恒便低头仔细琢磨起这碧琉璃碗内的羹体:夜郎国进贡的罕有紫糯米加以莲子、枸杞子和鹅肉丝精心配成。鹅肉丝薄如蝉纱,打得很细致,宛若芦苇又似荻草,丝丝柳柳的,雪白而均匀地分布于紫雾烟云样羹体中,想是费了很多心思。果然是“蒹葭采采”。
刘恒无奈地摇摇头,微笑。
昨日,刘恒和天华能从长公主那里安全归来,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长公主鲁元到底是什么人?
太皇太后那些眼线都在打盹吗?
那毒妇,到底在暗中了进行些什么?
晚晴昨天得到消息,太皇太后将刚死去的惠帝最心爱的淑妃剁了肉浆,心里就一直沉甸甸的。
“什么采?”天华刚歼灭了八个荞麦饼、一整盘羊腌鸡寒和一些熬兔肉、狗肉脯,也打量着这粥,疑惑地问:“意思是病包的胃不好,吃这样精细的东西才能消化的掉吗?晚晴,要让他吃得好他还得吃得舒服,真是难为你了!”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刘恒凝注着晚晴,笑吟出这《诗经》里的经典诗篇。

“放心吧晚晴,这还不是本王最后一顿早餐。”刘恒说完,心中却难以抑制住紧张,狂跳了一番。
“晚晴你不要担心,有本大侠呢。”天华把强健的胸脯拍得邦邦得响。
饭毕,刘恒便带着天华等少量侍卫进至未央宫,待到陈时,太监孙公公方才传见。
刘恒忙让天华在外面候着,自己双手高捧一朱红绫罗锦盒,弯腰而入,一见那嘴唇猩红的老妇,“嗵”一声跪地,一张俊脸几乎要贴到地面上,双手依然高举,恭敬地对着地面呼:“儿臣刘恒,咳,,,,拜见太皇太后,儿臣给嫡母大人请咳,,,,安来啦。”
——这吕后自然不是刘恒的嫡母,只是当时对皇太后的称呼而已。
吕后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正巧小太监奉上一碗鹿肉鲍鱼笋白羹,便慢条斯理地启开艳唇抿了一口,递于太监,然后,十分关切地笑道:“我儿快起。恒儿你这身子骨弱,长途跋涉赶到长安,为娘的这心,可是疼得一揪一揪的呢。”
刘恒听这话,知道吕后已对一些事情了如执掌,只得干咳着称谢嫡母大人,缓缓起身,突觉眼前有些发黑,身子也晃晃悠悠起来,吕后忙让孙公公扶住。
“赶紧赐座!你们不长眼睛是不是!”吕后呵斥侍女道。
刘恒被扶着坐定,又马上起身道:“儿臣有薄礼献于太皇太后,咳,,,,,,望嫡母大人笑纳。”
吕后瞥见这朱红锦盒金线绣凤,珍珠颗颗缭绕,知是件厚礼,便对孙公公一颔首:“打开看看。”
孙公公打开锦盒,只见里内之物耀眼辉煌,果不出所料,乃是一袭比蝉翼还轻灵的金缕衣。
吕后也不喜,也不恼,命人收起来,不阴不阳地道:“难得恒儿有这份孝心,哀家年纪大了,要这作甚,改天替你送于鲁元公主罢,难得你有那么个好姐姐。”
刘恒赶紧跪地叩头:“儿臣求太皇太后饶了前骁骑都尉萧洋,他咳,,,,绝对不是毒杀我皇兄的凶手!”
吕后又仔细抿了一口鹿羹,惊讶地问;“恒儿,你说的可是萧何丞相之孙,萧洋?”
刘恒拱手再叩:“正是,咳,,,,他。”
吕后更惊讶了:“奇怪,恒儿呆在自己的封地已有五年六个月余,怎么竟和禁卫军头领频频接洽?”
刘恒突然就神色柔和得像一团薄云,红霞飞上双颊,晕染过整张苍白的面容:“是的,因为儿臣自小与萧洋相悦相知,咳,,,,…”
“放肆!”吕后勃然大怒,“你身为王爵,还知不知耻!就凭调戏王公一条,就够他死一万次!”
“求嫡母大人开恩!并非调戏!是儿臣咳,,,自甘为妇。”刘恒羞愧地道。
吕后听了这话,反而乐了,阴笑一声,不语。
“嫡母大人,”刘恒手略略哆嗦着,将怀中一卷帛书小心翼翼地抽出,“这是儿臣为长姊鲁元公主贺寿的礼物,姐姐说恳请嫡母大人代为保管。”
吕后瞄了刘恒一眼,孙公公立刻将刘恒手中的帛书接过,递与吕后。
吕后也不接,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打开。”
这孙公公必恭必敬地打开帛书之后,吕后神情大变,确切地说,应该是大喜——刘恒献的不是别的,居然是他自己封地上最是富饶的一郡!
闹了半天,刘恒为一个男子,居然连江山都不要了!

片刻间,吕后突然又揣度起来:这刘恒不怕死也罢,有心思惦记风月也罢,竟然敢为一个萧洋得罪自己?萧洋是刘邦的宰相萧何的孙子,他与萧洋既然有龙阳之念,为什么萧洋不逃往刘恒所在的晋阳,却又是逃往周勃隐居的幽洲?
想着想着,吕后只觉得心像被铁锤砸过一样,先一疼,接着下一沉,仿佛身子也跟着心坠了下去。
论开国功臣,武将之中死了的不算,当今也就是周勃功最高威信最大,难不成他隐居起来图谋不轨,利用这次机会,和刘恒、萧洋他们就这么接上了头?话说,周勃当年确实与萧何关系甚密。
周勃。
吕后的长指甲捏了下手心,手又马上松开,留下一排指印。周勃啊周勃,你当年辞官,原来不是怕死,而是想找机会坑害我们吕氏啊!想起周勃镇守边关的那些老部将,吕后只觉得沉着的心底,凉意正一汩汩往上冒。
----最有帝位继承资格的刘恒,最有威望的武将,年轻的禁军统领.
不会的。
眉心,不自觉地拧成了一条线.吕后额上苍老而深刻的沟壑,微微一动.
病蔫蔫的刘恒,只不过是一副美人样的孱弱少年,他哪来那么大本事?哪来那么大胆子?如果他们真想造反,又怎么能在这时候让我发现蛛丝马迹?是不是真的想得太多了,他做那么多也只是想自保,却又因感情用事而不顾及后果?只是,这周勃......
——幸好哀家早有打算。吕后枯树般构造的手掌,刚刚松开,又捏紧了。
吕后就这么思虑着,一面故意装着漫不经心地让孙公公收好地图,一面头也不抬地道:“恒儿大了,有想法了,为娘的管不住了。以后跟着那些武艺高强的前辈,也把这体格锻炼得硬朗些。可千万别像你短命的哥哥们那么没福气。”
刘恒听这话中有话,便不停干咳着,咳了一气,回话说:“多谢嫡母大人挂牵,儿臣命该如此,咳,,,只愿有生之年能孝敬嫡母大人,兼与心爱之人为伴…”
“启禀太皇太后,绛候大人求见。”没等刘恒讲完,只见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周勃,你终于来了。
吕后双目微迷,既而一瞪,顿时,四周杀气弥漫开来。
霎时,仿佛有一张呼啸着的黑网无形而诞,张牙舞爪而来,四面八方顷刻间皆被网罗,捕获,收拢。
“传。”吕后道。

“草民周勃,拜见太皇太后!”
吕后听这洪亮的嗓子,便知是周勃来了。
只见周勃依旧是早年间那副粗布短衣长裤的打扮,不过,当年影不离其身的虎皮刀鞘鬼头刀已不在其腰间。若不是因为入宫不能携带武器,他想必还是腰别大刀吧?想起那把杀人如斩麻的鬼头刀,吕后心中一阵敞亮。几年不见,周勃虽是年过四十,个子也不高,然是勇将出身的他,身躯依然健硕英挺。
周勃一边言拜,一边利索而恭敬地屈膝跪地,吕后赶忙起身笑着假意去扶:“绛侯大人快快起来,您可别折杀老身了。快,”吕后吩咐孙公公,“赶紧去御膳房传哀家旨意,今日中午设宴清凉殿,款待绛侯大人。”
周勃没有起身,直挺挺地跪着道:“启禀太皇太后,周勃一介草民,哪受得起。草民这次是专程替代王殿下说情来的。代王年少糊涂,窝藏了疑犯,还望太后从轻发落。”
吕后一听,愣住了。笑容凝滞于满是皱纹的倦容,赤红的嘴唇一发干,粘在了牙龈上。
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本打算,周勃会竭力讨好来求得饶恕的。现在他却抛出一句看似与刘恒同盟,实则又似乎撇清了自己干系的话。
吕后突然就想起二十年前,刘邦尚未称帝,还是汉王时,有那么两个并不怎么惹她讨厌的女子。
“田妹妹,你真的想跟周将军在一起吗?周将军乃忠烈义士,他不会选择背叛汉王的!”
“可是,薄姐姐,你不是也认为被王宠幸不好吗?我不稀罕!”
透过门缝,吕稚窥见了两汪极美的祸水,一汪温柔似青溪水,一位汪却滚烫如火山喷发之后滚烫的热泉。
“被王宠幸倒的确不是一桩好事。”薄姓清婉女子道:“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如此一来,倒不如做个濯衣的侍女好。”
田姓的火热美人叹息一声:“薄姐姐又想家了吧?你我被劫于此,你想念邯郸,我又怎么能不想念临淄?你贵为赵国夫人,如今就真的安心做洗衣女?”
薄姓美人道:“你不是也想追随一个武将吗?”
吕雉隔门有耳,轻轻一笑。几日之后,刘邦便十分慷慨地将田姬赐于周勃,至于这薄姓女子,便是后来代王刘恒的生母薄姬。
回想起来,吕后知这周勃家与刘恒倒也是故人了。

“绛侯大人快快请起。晌午天热,咱们有什么话待到清凉殿驱驱曙气再说。您旅途劳顿,还要周全着我体弱的王儿,咱们让他也作陪。”吕后眼前豁然亮,又生一计。
第6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山回路转不见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犀利。尖刻。凌锐。
上有眉峰聚似电,下有黄河冰塞川。
风峦如聚,波涛如怒的眉眼下,施以厚粉而松弛的那张脸,却依旧澹如静湖,静得深不见底。
偶有丹顶鹤略过静湖,是那一抹入水即捕猎鱼虫的赤艳。
顺手拈起一片玫瑰蜜饯,轻启那两片嫣红。
茹毛饮血。周勃想.
周勃自惭读书少,想不到其他词来形容。
当年的吕雉不是这样的。周勃心中暗叹。
“死老太婆。”天华站于刘恒身后,怕自己骂出声来,正撮着牙花子,尽最大的努力掩饰自己无边的鄙夷。
清凉殿内冰块无数,不必说这晚夏,便是酷暑时节,此地也凉爽如秋。本来,这是皇帝纳凉的地方,这么高的待遇设宴,这老娘们在想什么呢?
“绛侯大人,您久居幽州山野地,这次携恒儿来,一路辛苦啦,哀家敬您一杯。”吕后举起一只鎏金羊鼎酒杯道。
周勃忙高举酒杯,端杯饮空。
“皇长兄就是这样被害死的。”刘恒在心中默念着,饮干杯子,既而被酒气熏得一阵剧咳,急忙用白袍长袖遮面,袖子放下那刻,已然有几朵红梅绽放。
“恒儿!”吕后见刘恒袖口沾朱,捶胸道:“我苦命的儿啊。”然后,一脸心痛地问周勃: “绛侯大人,我恒儿少不更事,居然迷恋杀他皇兄的疑犯,这箫洋也是,调戏王爵,您说,他该不该杀?”
周勃一听,心中一抖。如果自己说,不该杀,那就证明自己事先知道萧洋的事另有隐情,若自己说该杀,那自己帮刘恒藏匿弑君者,算什么?
“不!”刘恒惊叫着,又轻咳起来。
周勃站起身,“回太皇太后的话,代王殿下善良厚道,萧洋蒙骗了殿下来为自己脱身也不是不可能,另外,萧洋是萧何丞相的孙子,如果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倒也挺蹊跷的,太皇太后,还是请明察吧。”
吕后翻了一下眼皮,格格一笑。
“绛侯大人,倒也是啊。萧丞相的后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看在您的面子上,哀家就信了他。只是牵涉到这么大的罪名,朝廷也不敢再用他了。绛侯大人既然已归田园,这农忙时节,哀家便将他赏于大人,何如?”吕后道。
周勃不禁攥了攥拳头。
——如果谢恩,收留萧洋,证明自己和萧是一伙的。说到底,太后毒杀惠帝被萧洋看见之后,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杀他?目的不就是为了防止他与武将们联合起来,扳倒吕氏吗?现在自己和他一伙,必死无疑。
——如果不收留萧洋,在吕后的眼里,刘恒和箫洋已有私情,没准她会认为自己和刘恒关系密切,这么说来,也是收留不得。最有皇位资格的王爵一党,还能有活路吗?
我日你奶奶的,这么试探我不说,你还真以为萧洋和刘恒有一腿,先挑拨离间下我和刘恒的关系,毒妇,以后你给我等着!
心里痛痛快快地骂完了,这下,嘴里却已一点辙都没有了。周勃只觉得,喉咙像被发了霉的饼堵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却又无法发声,太阳穴开始哗哗淌汗。
啪嗒。
啪嗒。
更漏声,一滴一滴又一滴。
周勃只觉得,青灰色的铜莲叶漏壶里滴答的,不是他物,全是自己的汗珠。
其实,大汗如雨的人,又何止周勃一个?
宫殿内,白玉线雕的四壁水珠漉漉,水晶鉴里的冰块亦是冰汗涔涔。
天华听吕后说完那话,虽不能马上领会其深意,却只闻得,空气呛鼻的杀气已将整个清凉殿淹没。
“不能连累姐夫和病包,绵羊是我穆天华一个人救的!”
天华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呐喊。
“即便你自己认下来,会有人信吗?这件事既已发生,谁也逃不了关系。如果你不想我们全部遭灭顶之灾,就请静观其变吧!”
天华记得,刘恒说这话时候,一脸的凛然。
“我忍。”天华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像被什么浇过,是汗。
同样大汗淋漓的,还有鲁元公主。
一大早,下人给备好了凤辇,一出门,却围上来一帮百姓,拥拥嚷嚷地将府邸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哪里来的刁民,你们好大的胆子!”公主的卫尉拔剑大喝一声,一群手持长戢的侍卫呼啦啦从府里涌出,吓得这帮百姓忙忙七手八脚跪了一地。
“公主!求长公主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求长公主为我们做主啊!”
“求鲁元公主为我们做主啊!”
。。。。。。
望着跪地磕头的百姓们,鲁元公主心中一阵酸楚。她又何尝不是经历过战乱的人呢。
“你们,你们有什么事?都起来。为什么一大早聚集在这里?”鲁元公主关切地问。
一帮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诉起苦来。
唧唧喳喳,如鸭叫,又似菜市场赶集。
“都给我一个个的说!”卫尉厉声训斥道。
众人哑了一片。
既而,菜市场又搬了回来。
“统统给我住口!”卫尉用长剑指着一个长相齐整些的百姓,“你先说!”
那百姓恭敬地跪地,道:“公主殿下啊,我们是城外的农户,如今这太平盛世,年景好,遇见了大丰收,可这麦子一丰收,价钱可就跌得不能再跌啦。这税收,我们承担不住了!”
鲁元公主奇怪地问:“我朝最注重民生,不是已经将七税一改成十税一了吗?”

好不容易将拥来的百姓说服遣散,凤辇行至一桥,却见一男约有四人那么粗,十尺那般高,横卧在桥中央,惹得众百姓围观不止,石桥一时间成了人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