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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白惜言突然闻到一股子奶腥味,从白敏放在肩膀的手上传来。以前刘念还是婴儿的时候,锦之抱来给他看,他抱在怀里,就是这种气味。他突然意识到,二姐刚从上海回来,这个味道是来自谁的。
白惜言猛地推开白敏,低头开始干呕。
张阿姨惊慌地叫了声“先生”,然后跑去屋里打电话去叫家庭医生。白敏想上去给他顺背,白惜言做了制止的手势,埋着头慢慢平静下来。
“没关系,二姐又不嫌你脏。”
白惜言面色苍白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二姐,不要用抱过他的手来碰我,也不要把关于他的任何一点东西带到我这里来,连气味都不行。”
白敏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可这次她没有跟他争执,只是尴尬地站在原地。
2
下午刚开完会,苗桐拿出手机发现有谢翎十几通未接电话。
现在的谢公子可不是这么闲的人,也是去年才把家里一把手的位置从谢老爷子手中接过来,又有一帮子等着看他这个纨绔子弟怎么整垮自家企业的同行,简直比拉磨的驴还辛苦。
“谢翎,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接到吴小芳给我的律师事务所开业酒会的邀请后,就派人去调查她这两年到底在干什么。原来她根本就没理开过B市,只是上了艘大船,傍上了本市能翻云覆雨的人物。你也经常在电视上能看到那个老家伙,今天下乡植个树,明天给企业剪剪彩,没事就带着他年轻的老婆和孩子秀个和谐。”
苗桐只好说:“她也邀请了我,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她的后台那么硬。”
“你不能去,她能安什么好心?”
“她是以邀请晨报分社的总编的身份来邀请我的,我得站在社里的立场考虑。不过,既然是这样我就更应该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也要让她得意一次,否则还得一直遭她惦记。”
谢翎在电话那边直叹气:“所以我老说你是狐狸变的,门儿清。那好吧,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哥哥总不能让那婊子在你身上讨到便宜。”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来社里接我。”
隔天去酒会,谢翎打扮得器宇轩昂,可眉眼藏着妖气,即使不看别人也像时刻在放电。即使他的胳膊上还挂着个人,也不缺那些秋波泛滥的橄榄枝。苗桐只能在心里赞叹他,虽不再游戏花丛,但依旧浪得出火,练得一手勾魂摄魄的好本事。
“那些女的都不把你放眼里。”谢翎说。
苗桐啧了一下:“你这种人出门就该把‘已婚’二字贴脑门上,放出来多危险。”
“你还长进了,嘴这么坏。”
他们正说着,宴会的主角已经端着酒杯过来了。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凹凸有致的身材和一张略陌生的脸。原本就是甜美可爱的相貌,打眼一看是她,可仔细一看又有某种程度微妙的不同。
“谢总,苗总编,多谢赏脸。”吴小芳举起杯,依旧是笑靥如花,“我的事务所刚开业,以后还需要二位多多照顾呢。”
苗桐不跟她兜圈子,直接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媒体说出白惜言对助养的女孩进行性侵犯这种谎话?你恨我没关系,可是他哪里对不起你?”
吴小芳露出惊讶玩味的表情,挑了挑眉毛,颇好笑似的:“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我还以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用再玩那种高中小女生才会玩的质问游戏了呢。”
“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把戏?”
“我最喜欢的是看你现在还怎么跟你的白叔叔相处,说不定什么不见面都是给外人看的,等把门一关,你们做什么谁知道?不过你不亏心么?你躺在他床上的时候就没感觉到你爸妈的眼珠子在暗处盯着你?”吴小芳压低声音,笑得暧昧又轻蔑,“我是曾经很尊敬我的白叔叔没错,可明明是我最想做他的家人,他却不把我当一回事儿,那我还管他死活干吗?”
果然是针尖对麦芒,一见面两三句话就剑拔弩张。
不过现在的吴小芳已经完全没了顾忌,现在她终于和苗桐站在了同一条线上,甚至比她更高。她曾经拼了命也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会让苗桐失去。这世上她能忍受任何一个女人站在白惜言的身边,除了苗桐。
她从小就厌恶苗桐,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就厌恶她。因为七窍玲珑的她,第一眼就看出苗桐的特殊。不是因为漂亮或是别的,是因为她有一双小鸟般的眼睛,好似见到她的人,能一下子被她那双眼睛吸进去。那是一双会骗人的眼睛,骗得人愿意多怜悯她一些,多关心她一些。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被她骗走。
凝重的气氛里,谢翎突然笑了起来:“吴小姐果然做事不留后路,想必你的干爹也很欣赏你的聪明才智。”
吴小芳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的神情:“男人不就是这样的么,嘴上说着什么真爱,其实看到聪明漂亮的女人就管不住眼睛。谢总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啊。”
如果有一件事情是谢翎不想让苗桐知道的,那就是他曾在不知道吴小芳这个人是谁的时候,在酒吧里糊里糊涂地勾搭上她并与她有了一夜情缘。
谢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女人聪明过了头也总不是好事。我还是喜欢单纯点的。”
“啊,那倒是,你老婆倒是很单纯的。对了,我跟她好久没见了,她现在还好么?”
“多谢挂心。”
在旁人看来,他们就像许久不见的好友在聊天,只有苗桐被火药味呛到了。也不知道谢翎和吴小芳到底怎么回事,但也不会去问就是了,她相信谢翎这种精明人总不会吃她的闷亏。
“客人太多,我就失陪了。我们今日有从澳洲空运过来的龙虾,很新鲜,两位可以尝尝。”吴小芳礼貌地点了点头,端着酒杯扭头去招呼其他人。
“噢,对了!”谢翎突然喊住她,用不大却又刚好能被旁边的人听到的音量说,“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的鼻子做得很漂亮,比韩国明星的自然多了。”
声音太大,周围的人听了都把视线放在吴小芳的鼻子上。她的脸色涨红,差点把酒杯给捏碎了,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苗桐也消了气,有些好笑:“你气她干吗,不怕她跟干爹告状?”
谢翎嗤笑:“不过是个情妇,要动谢家,以她那张整过的脸还不够级别。”
这话倒是真的,苗桐很赞同。他们当然不会有什么食欲吃澳洲龙虾,苗桐准备去趟换衣间换下礼服,然后和谢翎去港式茶餐厅吃晚茶。
她刚踏入换衣间,背后的门就被一只手挡住,而后有个气势压人的男性躯体从背后起挤进来,“咔擦”锁上了门。
苗桐惊了一跳,回头对上的是罗佑宁的脸。
“嗨,我的朱丽叶。”
“罗先生,这里是女士换衣间。”苗桐心里咯噔一下,她心目中的那个答案在看到罗佑宁的那一刻,重重地落了地。
罗佑宁摊开双手,一本正经地建议:“现在外面很多律师,你可以大声喊非礼。”
“你和吴小芳......认识?”这么说已经很含蓄了,可苗桐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她是很同情罗佑宁的遭遇,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默许他来侮辱白惜言。
“她落难时,我帮她傍上一条大鱼,现在她风光了,也可以帮上我。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第一次接触,罗佑宁就知道苗桐是个直率道让人难以招架的人。不过他许久没遇到过这种女人,就像水。不是柔情的小溪,活泼的活泉,或是奔放的瀑布和宽容广阔的海。她是湖泊,沉静淡然却也是危机四伏。
他无法使她沉浮,只能归顺于她。
“苗桐,我知道你恨他,求你帮我。”
“我想我没什么能帮你的,现在你不是已经有吴小芳在帮你了吗?”
“她?”罗佑宁轻蔑地笑了笑,拿出打火机,“啪!”湛蓝的火苗吻着了烟,他深深吐息,“呵,婊子无情,这话我还是懂。你和她是死敌我也知道,不过,等这婊子没用了,我会让她尝尝什么叫从云里跌到泥里。”
苗桐皱眉:“你利用完的人都是这个待遇?”
罗佑宁收敛了狠戾,深深看着她:“你不同,你跟她们那些女人都不一样。你最能懂我,我们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难道你也像我这样爱上了白惜言?他们明明是陌生人,她怎么能懂?
苗桐觉得这世界简直荒谬透了。
罗佑宁问:“你难道真的当那个白家的四小姐就满足了?”
“当然不!”当然不满足,她想要更多。
“你想要更多吧。”他想,比如彻底把败家占为己有。
“是。”她想要白惜言,可要不起了。
“那就答应我吧!”
苗桐揉了揉额角,她脑子里乱得很:“我......”不答应。怎么可能答应。可是,她不能拒绝。罗佑宁和吴小芳的组合,太危险。她不能拒绝。唯一的答案很快从心底浮上来,“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能让吴小芳知道。而且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告诉我,这是条件。你要我做什么?”
“你只要经常去见他,帮我窃取一些关于源生的有用的情报。”
“商业间谍?”
“你也可以把自己当双面娇娃。”
苗桐抬头看着他:“那我先走了,朋友在等我。”
“那个谢翎长得很漂亮。”
“你喜欢男人?”
罗佑宁笑了笑:“这世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美是不分男女的。”
这个人简直是太诡异了,是一阵龙卷风,在风暴里多待几分钟说不定就会窒息吧。
从更衣间出来,写李刚已经取好了车在大门口等着:“你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我进了一趟盘丝洞,现在元气大伤,请赶快带我走,我现在紧张得胃都要穿孔了。”
谢翎叹气:“我曾经多新网你对我说一句话。”
“哪句?”
“请赶快带我走。”谢翎顿了顿,又继续没脸没皮地说,“现在说也有效啊。”
“我看你是神经病又发作了。”她把带的外套盖在身上,闭上眼,“到了吃饭的地方叫醒我,昨天加班连觉都没睡,真是感觉快被掏空了。”她脖子一缩,把下巴藏进外套里,眼底的阴影连粉底都遮不住,连小睡都无法放松地皱着眉,就像一只把脑袋缩进了壳子里的小乌龟。
遇到红灯的时候,谢翎从侧面看她,那眉一直没放松,放下来的长发一直缠绵微乱地落在旁边,就像能掬起来额一捧水。他只要这样看着她,就会有说不出的平静。若是以前,他还在过声色犬马的日子的时候,他无法想象,自己会面对一个还有着念想的女人时,会纯粹用欣赏的眼光来看她。看来他真的被苗桐驯化了。
名媛圈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好女人抓紧男人,坏女人抛弃男人,聪明女人利用男人,愚蠢女人依附男人,而成功女人驯服男人。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苗桐已经算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功人士了。
面前的灯变绿,他抿着微笑的唇去踩油门。
3
“张阿姨,是不是门铃响?”白惜言问。
张阿姨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是响了,我去看看。”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叠报纸进来,“是送报纸的。”
白惜言皱起眉,颇厌烦:“送报纸就送报纸,按什么门铃,不嫌吵么。”
张阿姨知道他心情不好,也顺着他说:“下回我跟那小伙子说一声直接放在门口就行,这不是天气不好他也怕下雨没人收拾淋湿了么。”
外面的天阴沉得厉害,屋子里很暗,他坐在沙发上看书还要开着落地灯。虽然坐了大半天可是手中的书也没翻几页。白惜言走到门边,一股子清新的雨汽扑面而来。
他喃喃自语:“原来是要下雨了。”
“是啊,我看天气预报了,这场雨要下好几天呢,山里的雨又比较急。”张阿姨边擦地边说:“哎,太太......哦,小姐她可是好久没来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话里带着点说不出的埋怨。
白惜言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又把眉皱起来:“她来干什么?我睡都不想见,闹得慌。”
张阿姨撇了撇嘴,心想着你就嘴硬吧,是谁这两天屁股下跟坐着针垫子似的一直惦记门铃响。可白惜言的脾气她也摸得清,要真被拆穿,他又不知道会逞强成什么样子。年轻的时候一个一个的都会折腾,从没想过也会有老有后悔的时候。
山里的雨落下了的气势,像吃不到糖撒泼的小孩。雨点把玻璃打得噼里啪啦,这声音掩盖了一切声音。这几天他呕吐眩晕严重,他讨厌食物从喉管里重新涌出来的气味,所以饭量都在减少。看着他微陷的双颊,张阿姨打电话给白素告状。
这周白素在上海,白敏在本市照顾他,但不跟他住在一起。她把温泉度假村的一栋别墅租了下来,还请人翻修了一遍。他们姐弟在一起很容易就吵架,张阿姨夹在中间头发都急白了大半。
“鬼天气。”白惜言站在窗边喃喃自语。
即使雨下的大,司机小莫依旧要带他去医院做治疗,没有人会同意他放弃。
他无比听话地被医生摆布,又无比认真地听医嘱,其实根本都没往心里去。白惜言最近在司考下辈子的事,他下辈子做牛做马做乞丐也好,反正也不要这么个荣华富贵却离不开医院的身子。
“惜言,你要知道,首先你自己要有信心,否则我们做再多,你还是会继续恶化下去。”他的医生又一次这样强调。
这种大雨天医院里车位满了,小莫又不知道能把车听到哪里去,便一直在那里兜圈子。白惜言站在医院门口的走廊下,对着个遮天蔽日的雨帘,水花迫不及待地飞溅在他的皮鞋上,连睫毛都滚着水珠子,向天空翘着,一颤一颤地似展翅欲飞。
此刻,他非常想她。
据说雨神其实是天地间最开朗快乐的神明,是因为行云布雨时,他所有的伤心不快全都从雨水流到了人间,也只有这时大地沉寂,入骨的相思也氤氲到了雨水里,所以人在雨天常常觉得失落伤心。
而白惜言无法忘记,苗桐第一次跟他生气跑出家门,是这样的大鱼。当时苗桐再西藏出事,也是这样的大雨。他飞机回国,落地时还是这样的大雨。全都是不好的记忆,只要下起大雨就会像噩梦一样浮现出来困扰着他。
“真是鬼天气。”白惜言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再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奇迹,他却会变成得了相思病的林黛玉。
突然她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手腕被抓住了,温热的无骨的手,紧紧地,长发被风垂坠到地上,她弯着腰喘得像是要断气,可见她刚才用了什么样的速度在奔跑。可他认识的她,四平八稳的,安静恬淡的,乖巧懂事的,谢翎说她像头狐狸,他却觉得她是只慢吞吞的小乌龟。
白惜言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微张着唇看着她。
“幸好还没走......我替师父来医院跟唐果医生拿东西......她说......刚看见你走了......幸好......没走......我这几天......没过去......是出差进山了......没带充电器......手机信号也弱......”
奇迹不会来的。
在几秒钟之前,他还这么想。
他几乎失语,只是看着她,手腕上的温度奇异地充满他冷冷清清的身体。没有奇迹,可她创造了一个奇迹给他。
苗桐抱歉地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还要回单位......下班后就来陪你......好吗?”
白惜言听见自己轻不可闻的声音:“你不是说不再来了?”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苗桐急忙说,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太着急了,脸猛地红了,掩饰地抓了抓头发,“我......我可是你法律上的妹妹......”
下次的大雨天,他一定会想起,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和脸红闪躲的模样。
张阿姨做好晚饭就去了白敏租的别墅那边住了,她心里清楚,那几个都是苗桐爱吃的菜。看他在浴室里认真地刮下巴上的青茬,那有了精神的样子,她也跟着欢喜。
“什么,你说苗桐晚上过来?”白敏心情复杂,“下着雨过来,是要留下来过夜吗?”
“反正她的房间一直在啊。”张阿姨说。
白敏摆弄桌子上的那一大捧新鲜的玫瑰,心浮气躁:“又不是说这个。”她跟张阿姨说什么她都不会懂的。昨天她和大姐在电话里吵了一通,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当时代理孕母是她找的,大姐根本不想见也不想操心,只是拟了协议给她。协议里明确写着,孩子监护人是白素,生下来后来就立刻带离代理孕母身边交给白家抚养,代理孕母跟孩子没有任何的法律关系。
白敏打电话和大姐商量,要不要把孩子给孕母带到六个月,理由是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顾。这样小心翼翼的谦卑的口气,让白素一下子就觉得不太对劲,劈头盖脸地问:白敏,你到底找了谁,你隐瞒了什么?!
白敏被大姐的敏感吓了一跳,含糊着糊弄过去了。
可她知道,大姐不会相信她的鬼话的,从小她撒谎貌似都没骗过她。白敏也在反思,自己这次是不是欠考虑欠到错得太离谱了?
门口传来车子的声音,白惜言打开门,苗桐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迎面扑来。
“对不起啊,开会开得有点晚。”
“没关系,这样的天气你本就不应该来,山路本来就不好走。”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凉透的菜又热过一遍,吃饭时打开电视看中央九台的记录频道。是介绍故宫的节目,旁白那浑厚低沉的男音好似能安慰人心似的。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内容到底说了什么,他们只是需要假装在看电视才能掩饰住单独坐在一起吃饭的暧昧和无措。
“我晚上能住在这里吗?”
“其实我已经让小莫回去了。”
“哦。”苗桐说,“那我去洗澡了。”
“你以前的睡意还在我房间里,我去拿给你。”
“好。”
刚洗完澡的新鲜的滴着水的白里透红的姑娘,盘着腿抱着咖啡和电脑,白惜言坐得远远的捧着本书看。是《西藏度亡经》,没事就会翻两页。二姐说他迷信,给他藏了好几回,于是他让刘锦之给他买了一打收在书柜里。他心浮气躁,觉得这样面对面坐着实在挑战他的毅力。
看他的右腿又交叠道左腿了,又不停地喝水,重复了两次后,苗桐终于发现他的异样:“你是不是已经很困了?对不起,我还要一会儿才能做完。”
“是啊,那我去睡了,你早点休息。”
白惜言几乎落荒而逃,在房间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不是很困,根本睡不着。只要想到苗桐再门外他就呼吸困难,他死死盯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一小抹灯光,觉得自己的相思病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不是她好好的就足够了么,不是看着她就足够了么,白惜言,你看看你现在虚伪成什么样子。
白惜言叹口气,而后他看到门缝里的光被挡住两束,暗色的两团埋在那里。这屋里没有别人。他刚平复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燃烧起来,势同燎原。而暗色的两团藏在那里,似乎也在挣扎着,异常艰难地痛苦地挣扎着。
一分钟或者更久,白惜言不再挣扎了,既然不能解脱,那就只能一起堕落了。
他突然拉开门,面前姑娘的脸一下子冲进他的眼睛里,他很少看到苗桐掉眼泪,少到他以为她是不会哭的。白惜言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只因为苗桐满脸都是眼泪。她吓坏了似的惊恐地想往后退,白惜言杀红了眼般,那般凶神恶煞却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狠狠拉进怀里,嘴唇劈头盖脸地吻下去。
“不......我不要......”苗桐凄惨地抗拒着,“你放开我。”
“对,你不要,这全都是我强迫你的,你也是受害者,所以你无需自责。”白惜言气息不稳地拉她进门,然后用脚踢上门。
黑夜是罪恶的温床,他们在阳光下枯萎凋零的爱情在黑暗中疯狂生长,根部长出利爪抓牢地面,藤缠绕着一切可依附的东西毫不留情地吸干一切养分,而顶端绽放出大红色的泣血般的花朵。
苗桐紧紧攀附着他,荒凉的心脏里花朵藤蔓丛生,生机勃勃的,有多痛苦就有多甜蜜。
“要是明天永远都不会到来就好了。”白惜言的眼泪落在她的而多少,又湿又凉,他又将它们慢慢舔掉。
“明天不会来的。”苗桐再黑暗中熟悉地找到他的嘴唇,“就让我们活在黑夜里吧。”
太阳第二天没有升起,因为雨下了一整夜,而被诅咒的公主在天亮前离开了施了黑暗魔法的小屋。他起床后,看到她和张阿姨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她端着盘子走到客厅里看到他,淡淡地说:“早。”
“早。”白惜言说,“昨晚睡得习惯吗?”

“嗯,洗漱完来吃饭吧。”
稀松平常的对话,客气又疏离,整个早上他们都没有再对望一眼。
4
白素从上海赶回来没去看弟弟,直接去找白敏。
白敏拿着一本养生的书边看边拿着喷壶给园子里的花浇水,一抬头看到大姐脸色铁青,兴师问罪的势头。她想,迟早有这么一出,早晚都一样。
连杯水都来不及喝,看到白敏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白素简直气得全身都在哆嗦,咬着牙说:“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到底干了件什么好事!为什么想要把孩子给代理孕母带?我就防着代理孕母怀胎十月跟孩子产生感情才做了那样的协议,你为什么想把孩子送回那个孕母身边,你到底找了谁?”
“苒苒。”
“谁?!”白素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崩溃的意味。
“苒苒。”白敏又重复了一次,这次终于露出了心虚又无措的面色,厚厚的伪装卸下了大半,“你见过的,我老公本家的表妹,小名叫苒苒。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惜言喜欢成什么样子。”
关于代理孕母的协议中与孩子没任何关系并不得见面的条件让白敏犹豫了很久,因为她并没有告诉大姐,她找的代理孕母并不是什么大学生,而是她老公家的表妹。不过大姐要是知道的话,肯定是不同意的。苒苒从六年前的家宴上见过白惜言后,就疯魔一样地喜欢着他。在知道白敏在找代理孕母的事后,她求白敏给她一个机会。
她那么温柔漂亮,可以给惜言的孩子更好的基因。况且,说不定有了孩子,她对惜言来说会不同。而且她是个本分的姑娘,非常讨人喜欢,老公一干姐妹里,白敏也最喜欢她。
苗桐也不比她好。
说不定,她想着,说不定惜言会喜欢她。
“孩子生下来后就被抱走了,都没让她看一眼。她醒来后就呆呆的,而后就哭,一个月子坐得人都要脱形了。我去看她,她那么难过还笑着对我说没事,说是她自愿的。大姐,苒苒是个好姑娘,现在事已至此了,我们就不能成全她吗?”
白素愣愣地看着地面,许久没出声。
完了,她想,她不该相信白敏,身为同谋的自己也犯了重罪。
半晌,她攒足了力气,看着白敏,慢慢说:“人家金枝玉叶长大的姑娘,你让她做代理孕母?小敏,你是不是疯了?”
“姐,难道苒苒配不上惜言吗?”
“不,配得上。如果苒苒她告诉本家她给惜言生了一个孩子,想要名分。那么为了你能在你的婆家待得下去,说不定惜言愿意给她一个名分。”
白敏一下子振奋起来,双眼都发亮:“如果他们能生活在一起的话,苒苒能照顾惜言,他们还有个孩子,说不定......”她没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白素在哭,那种无法抑制痛苦似的,薄薄的双肩抖得厉害。
“小敏,惜言不是机器,他是人,他有感情。”白素疲惫地说,“已经够了,我们任性妄为的恶果为什么都要他来承受?我们不是说要挽救他的吗?就算苒苒也好,任何女人都好,我不允许她们出现在惜言面前,你做的事情你去摆平。如果惜言知道这件事,白敏我警告你,我们姐妹都没得做。这次,我不允许人恶化人来伤害我遍体鳞伤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