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苗桐摸了摸他光洁得好似瓷砖的下巴,问,“你还需要什么服务?上厕所时要人帮忙扶吗?”
白惜言满脸失意:“想得美,小流氓。”
中午白惜言约了周律师在茶楼见面,苗桐则是打电话给同意作证的两个女同学和一个男同学,约他们在学校门口吃饭。
这三个人中,男生是洛雨的好朋友叫穆秋,一见面就开开心心地叫她小桐姐姐。
而女生们却没多少善意,虽说看起来是个挺文雅有气质的大姐姐,但毕竟也是“传说中不要脸勾引自己助养人的小三”,若不是为了洛雨,她们才不会跟这种人坐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她们都是成年的大女生了,已经建立了自己初步的三观。扎马尾的女生孙乔愿意做证是因为喜欢洛雨,另一个是见义勇为的女班长陆点点。
苗桐研究了他们的家庭背景,三个孩子的家庭条件都不错,穆秋的父母都在政府部门工作,孙乔家做煤矿生意,陆点点的父母是搞科研的,老来得女。所处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教育让他们天生就富有优越感,让他们不像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遇事不敢声张。
所以苗桐有把握,即使需要出庭做证,他们也不会迫于压力而临阵退缩。
说完了正事,陆点点的正义感作祟,突然问:“洛雨的姐姐,电视上说的关于你的那些是真的吗?那期《名媛圈》的主题是:“名媛扒皮特别行动”,你排第一。那个在全国各地都有连锁餐厅的孙小姐因为劈腿吸毒什么的,名声都烂透了也只排了第二。”
“百分之八十都不是真的。”
“那百分之二十是什么?”孙乔天生爱漂亮衣服和八卦。
“他助养我,等我长大后在一起,就这些。”跟这些荷尔蒙分泌活跃的年轻人还是不要说太多为妙。
孙乔很失望:“好敷衍的回答。”
穆秋翻了个白眼:“真相往往叫人失望,那些娱乐节目为了收视率什么话说不出来?你们这些女生出门不要只顶着脑袋却不带脑子。”
陆点点不客气地反讽:“勉强挤进全年级一百名垫底的家伙还有脸说别人没脑子?”
孙乔大怒:“喂,全年级前一百名很牛逼了好不好,你这样说让我们全年级倒数一百名怎么活?”
“你放心,根本不会有人去统计的,谁管你们?”
“……”
无论是与什么个性的成年人打交道苗桐都是如鱼得水,可跟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相处两个钟头,竟有些元气大伤之感。全年级前一百名都要被讽刺的世界,她已经不懂了。
没过几天周律师写好了起诉状提交到了法院。
这期间洛雨照常去上课,虽然吴女士也去学校闹过两次,但都被学校领导劝回去了只说看审判结果。在事情还没明朗前,校方对双方都会保持暧昧态度。


3
腊八节那天,苗桐一大早就去了度假村的家。
她从国外回来十几天了,白惜言三天两头地在她那里留宿,要不是想念夏生,她根本不愿意跟白素碰面。一开门等待多时的白夏生就像只白生生的小鸟儿飞扑而来,嘴巴里有准备地喊出:“妈!”
白素正和张阿姨忙着熬腊八粥、腌腊八蒜,听到小侄子的喊声擦着手往外看,苗桐待在原地脸色通红,竟不知道怎么去抱他。
“小桐回来了?”
苗桐这才把夏生抱起来,喊她:“大姐。”
白素心中暖了暖,即使她做了对不住她的事,苗桐依旧愿意喊她一声大姐。
“外面冷吧?张阿姨快盛碗粥给小桐暖暖胃。”
夏生的小脸在苗桐的脖子里拱来拱去地撒娇,那么久没见竟然也不认生。只是小孩子半年时间长了不少,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把她的心也坠的沉甸甸的。
这个孩子跟她血脉相连,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神奇到没有真实感,可是时常更多地会觉得恐惧。
他们利用她对医学和药物的无知和信任,从她的身体内偷走了一个 。若不是夏生的长相瞒不过眼睛,白家姐妹甚至打算为了自己的私欲隐瞒她一辈子。这一切都让她从骨头缝里觉得恐惧。
她又不是圣母,难道能指望她欢天喜地地道谢吗?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原谅和赞同白家姐妹的作为,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夏生。
“洛雨没来吗?”
“乔叔回来把师父接回家了,洛雨在那边过。”苗桐长叹口气把夏生放到白惜言膝盖上,他摸索着继续给穿开裆裤的小鬼喂核桃:“这气叹得活像七老八十,你们不好吗?”
苗桐一声接着一声叹气:“不是不好,是糟透了。”
此时洛雨正陪穆秋在商场的专卖店里买运动鞋。同样是男生,可洛雨穿坏一双鞋的时间,他能穿坏两双。
乔豆丁上完周末的素描课,给洛雨打电话:“洛雨哥哥,你在学校吗?我爸说中午一定要回家吃饭。”
“我在商场陪同学买鞋。”
“是在平和堂吗?”
洛雨想问“你怎么知道”,就看到那外星孩子迎面冲他摇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长过屁股的辫子甩得像凶器,跑过来喊:“洛雨哥哥,穆秋哥,好巧啊,我下课了想吃泡芙就顺便过来了,真是有缘分啊!”
从乔豆丁学素描的培训室到这家平和堂要坐十三站的地铁,回家的话要回头坐二十六站的地铁,这姑娘可是平时扫个地都嫌累的人啊……

洛雨觉得“吃货改变世界”这句话就是为她发明的,捏了捏她的包子脸:“你还真是“顺便”啊!”
“你们高三考生也这么闲?”
“只有下午半天的假啊,你以为呢。”穆秋苦着脸把脚抬起来给她看,“在操场跑一圈就张开嘴了。”
乔豆丁看着那可怜的球鞋,伸出大拇指:“穆秋哥,你这不是穿鞋,是在吃鞋。”
遇到了牛皮糖,洛雨就认命地去给牛皮糖买了泡芙,乔豆丁才一路黏在他的胳膊上叽叽喳喳地回家。卓月本不喜欢吃甜食,可怀孕后口味就变得厉害,女儿买泡芙回来吃得比谁都开心。
“卓女士,这是我来回坐了三十几站地铁买回来的,你得给我跑腿费!
“这不是我要吃的,是弟弟要吃的。”卓月指指大肚子,非常不负责任地赖账,“你把账记下来,以后让他还你。”没等女儿气得摔书包,又转头对在冰箱里找饮料的洛雨说,“洛雨,今天腊八你真的不去你姐姐家啊?她请假回来的,这次不知道待几天呢。”
洛雨拿了两瓶柠檬红茶,递给嘴巴能挂油瓶的乔豆丁一瓶,脸色淡漠地说:“我去他们家干吗?我又不是白家人。”
“哎哟,醋劲儿挺大。”卓月跟孩子们闹惯了,没什么大人样子,这话本没什么深意,可听在洛雨的耳中就有点心虚的意思,声音稍大地辩解:“我哪有?!我就是恶心白家的那些做派!”
“哪有啊,惜言哥哥很好的,长得那么帅又阔绰,生日和春节包的红包都很厚。啊,对了,过了腊八就要过年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吸金季了,啊哈哈哈哈……”
乔云把煲好的一锅龙骨玉米汤端出来,看到自己女儿正 个屁股趴在沙发背上像晾干的海带,一巴掌拍上去,乔豆丁捂着屁股像被揪掉尾巴的猴子一样跳起来:“爸!你能不能让你的手不要再碰到我的屁股,我可是发育期的少女!”
“你是发育期的猴子!”乔云真不知道这个死要钱的个性是怎么回事,也没让她吃过没钱的苦啊,活像个讨债鬼,“你每个月的零花钱加上敲诈你洛雨哥哥的,还有今天头疼明天屁股疼跟你妈骗的,每个月也不少了,也没见你买什么东西,不会是被同学勒索了吧?”
“谁能勒索我?!我不勒索他们就不错啦!”乔豆丁憋着嘴,开始拼命装可怜,“我知道以后弟弟出生了,你就不疼我了,这巴掌只是个前奏……”
乔云气不打一处来:“前奏?我看你是欠揍吧?!”
为了防止欠揍的乔豆丁挨揍,洛雨拖着小姑娘回房间做功课,小姑娘也是考生,不过有洛雨这个优等生在旁边辅导再加上她本身就聪明,考重点高中犹如探囊取物。不过今天小姑娘明显心不在焉,过来半晌才问:“洛雨哥哥,你不会把我零花钱的去向告诉我爸妈的吧?”
“我答应了你就不会说。”洛雨看着书,慢慢说,“你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洛雨哥哥你最好了,小妹我真心无以为报,现在就请收下我的初吻吧!”乔豆丁把嘴噘成鸡屁股嘴,洛雨顶着她的脑门看她张牙舞爪地耍宝,简直哭笑不得:“走开,不要碰我!”
虽然知道刚刚女儿是在故意装可怜,但考虑到等卓月生产后,一家人肯定免不了围着小孩子转,的确会冷落到她。这么一想,乔云的心就软的跟豆腐一样,盛了碗龙骨汤给女儿喝,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他家乔豆丁企图强吻洛雨。
房间里诡异地沉寂了几秒,乔云大怒:“乔豆丁,我看你真的是该修理了!”
“妈呀……谁来英雄救美啊……”
有乔豆丁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一地的鸡毛。


4
洛雨知道自己在逃避,可他毕竟太年轻,虽然一直在努力地长大,可大人的世界是怎么处理这种复杂的感情问题的,他一无所知。
尽量少地去伤害爱的人,为什么是尽量少,不能不伤害吗?
从昨夜就开始落雪,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好似贪食的蚕宝宝那般沙沙作响,早上出门时路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而雪花已经成了鹅毛。洛雨站在学校门口等苗桐,本事五彩缤纷的世界只剩下黑白,而他的世界如今也只剩下黑白。
一辆挺低调的黑色德国车在他面前停下来,苗桐下车后又转身把小棉花包的帽子戴好。白惜言对车门外虚虚地招了下手:“洛雨在吗?”
洛雨没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苗桐替他回答:“在。”
“附近有个茶室,我先带夏生过去,结束了打我电话。”
白夏生从车里探出头来,对着洛雨伸出胳膊:“舅!”
舅你个头!明明是讨厌的白家小鬼却跟苗桐长的那么像,白惜言的基因都喂狗去了?洛雨拗不过他,过去抱了抱他,被小鬼亲了一脸口水:“怎么把夏生带出来了?”
“出门时他非要跟着。”白惜言听他这么问,也很无奈。夏生这小魔头要是哭闹起来除非他哭够了,否则谁都哄不下来。
洛雨把夏生放进安全座椅时又观察了一下白惜言的双眼,心里又闷又堵的,并不觉得开心。
“难缠的家伙。”洛雨喃喃着,不知是说白惜言还是白夏生。
苗桐昨天接到了个电话,说学生家长想要庭外和解,而校方也愿意充当这个中间人。
吴女士终究是个母亲,虽刁钻刻薄了些,可关键时刻还是很清醒的,并不敢拿儿子的前途开玩笑。不过吴女士也不是省油的灯,还逼着儿子把其他两个欺负洛雨的同伴也供出来,要丢人也不是他儿子一个人丢人。
所以他们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要面对三家人。可如果吴女士不拿出该有的诚意,今天出现再多的人她也不会接受庭外和解。
他们果真都比苗桐来得早了很多,但脸色都不太好,另外两家应该很愤怒自己孩子被拉下水,却又无可奈何。而吴女士的儿子更是尴尬地低着头躲避其他另个同伴愤怒的目光。
吴女士倒是脸皮厚,什么都不在乎,苗桐推开会议室的门,她就站起来笑了,虽然是虚伪的皮笑肉不笑,不过有见风使舵的本事也不错了。
“白小姐来了。”
“我没改姓,还是姓苗。”苗桐跟她握了一下手,冷淡地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高大少年,“孩子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后遗症?”
“男孩子没那么娇贵,在一起还不是打打闹闹,之前在医院是我没问清楚冤枉了你们家洛雨。这是老师失职,学生长时间受到欺负怎么能不知道?咱在家里都是教育孩子团结友爱的,放到学校却跟坏孩子一起欺负同学,我们这当家长的真是操碎了心。你说是不是啊,苗小姐?”
班主任老师的脸立刻绿了,其他家长的脸色也不太好。苗桐不接话,只说:“这些事我都不清楚,我们的一切都委托给律师了,即使庭外调解也还是按程序走吧。”
有律师在实在是不用费什么口。苗桐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其实一直在走神,一场调解顺风顺水的也不过两个小时。
吴女士实在是能屈能伸叫人佩服,其他两家人恨透了她,估计他们的孩子也无法成为朋友。苗桐可以预计接下来到毕业的半年里,吴女士的儿子在班上都不会太好过。
她实在也没有很在意别人怎么说她,只是希望洛雨不受委屈。而洛雨也马上同意和解,巴不得赶紧结束,算是皆大欢喜。
最后那脑震荡患者把日记本还给了洛雨,蔫头耷脑的霜打茄子样儿,听着也很委屈:“操,我妈翻我抽屉……”
洛雨点点头,把日记本放包里看都不看他,难道还指望洛雨同情他吗?
他送苗桐去学校门口,在纷纷的大雪中沉默了半路,谁都找不到适合的话题,直到看见了小莫停在路边的车,苗桐才拍拍他的手臂:“回去上课吧,不用送我了。”
洛雨根本不想知道那个人的任何事,最终却是没忍住:“白先生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
“手术并发症,不过年后做了手术就可以恢复视力。”
洛雨企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逞强之类的表情,可是他失败了,那双眼睛永远乌黑晶莹从来没被看透过。
他早就该明白,他和苗桐之间真正的距离并不是年龄,如果每个人的心与心隔着海的话,那么无论白惜言的岛漂多远,她都在拼命地朝他靠近,谁都看不见。
所以他只能看着她,痛苦或者快乐,也只能看着她,因为他是无关的人。
洛雨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用力拉下她的帽子:“好啦,你走吧,我要去上课了。”
等苗桐掀开帽子,他已经跑远了。
没大没小的小鬼,还是哭了啊,糟透了。
小莫接苗桐去茶室,路上遮遮掩掩地告诉她,白先生在那约了人见面。
“什么人?”
“先生以前的女朋友。”
察觉到小莫从后视镜里心虚地观察自己脸色,苗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重复了一遍:“以前的女朋友。”
茶室是汉风的,大门入口就有人工溪流,边上的缝隙里种着好养的铜钱草和各种喜湿的蕨类,溪流中养着的锦鲤一直游到荷塘月色木雕屏风前的水池中。有小孩子在穿着汉服的服务生的陪同下伸手去池中抓鱼,可鱼远比他灵活。
苗桐正要走过去,臂弯却被轻 住往后一带,被扯到旁边的一棵绿树后,正好被遮挡住。
“你……”苗桐看到来人的脸,愣住了,“罗佑宁?”
罗佑宁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似的,套着西装的身体肌肉 ,那张脸如同往昔那般咄咄逼人的英俊。
“苗桐,你在跟踪我?”
“哈?”苗桐扶了扶额头,“你想多了,我躲你都来不及。”
罗佑宁挑了挑眉毛,好似个自恋狂一样:“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女朋友约了我在这里见朋友。”
“你交了女朋友?”
罗佑宁嗤笑了一声:“怎么?在你看来我这种只为钱跟富婆厮混的高级牛郎没有资格叫女朋友?”
“我不是那个意思。”苗桐举起双手投降了,“我发誓只是巧合,我祝你们的爱情万古长青,不过结婚时不必发请帖给我,我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彼此彼此。”罗佑宁整理了一下领子,“失礼了苗小姐,lady first。”
苗桐先行一步,由服务生引着进了竹海的包厢。布置得颇有禅意的屋子,镂空雕花的竹屏风前放着一盆展翅欲飞的蝴蝶兰。
白惜言听到声音遥遥向她伸出手:“小桐,这里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瑞莎。”
瑞莎实在是漂亮,高挑纤细,牛奶一样的白皮肤,眉眼深邃的混血美人。苗桐早就知道她是个曾经让谢翎都魂牵梦萦的美女,也不得不赞赏白惜言挑女朋友的眼光。
“你好苗小姐,久仰大名。”
“你也是,经常听惜言提起你。”
白惜言忍不住挑了下眉,他哪里有经常提起瑞莎?他今日刚到茶室就接到了瑞莎邀约的电话,正巧她也在附近,选日不如撞日就约了茶室,打电话让大姐把夏生接走了。
不过虽然是会前女友,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在苗桐来之前,她好奇地问了许多苗桐的事,白惜言那甜蜜骄傲的口气让瑞莎忍不住嫉妒了。女人的本性就是喜欢不停地比较,以前她和白惜言在一起时可不记得他有幸福成这样,内心终究还是有些拈酸的意思。
她拿起电话给她的男朋友打电话,刚接通就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已经在门口了,来人打开门晃了晃手机:“瑞莎,我到了。”
瑞莎看到他,眉眼都好似满溢出 那样,走上去缠住他的胳膊撒娇,“你来晚啦。跟你们介绍下,我男朋友罗佑宁。”


5
听到“罗佑宁”这三个字时,白惜言的脸色满是不可置信: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瑞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惜言你是这个反应,你们地产业的事我不懂,不过你们彼此应该早就有所耳闻了吧?”
“岂止是有耳闻?我跟白先生以前还有点误会呢。”罗佑宁转回苗桐,“而且以前跟苗小姐也打过交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哎呀,那是不打不相识啊。”
为什么这世界上那么多女人,罗佑宁偏偏挑中瑞莎?
白惜言并不相信这是巧合,也并不认为这人带着丝毫的善意。他不肯陪姓罗的玩游戏,握着苗桐的手起身,淡淡地道:“瑞莎,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的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看着瑞莎那无辜又不明所以的表情,苗桐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罗佑宁一进门,白惜言就要走,大概瑞莎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吧?
果真他们在柜台签单时,瑞莎踩着高跟鞋追出来,有些气急败坏的:“白惜言,你给我等一下!”
白惜言转身冲着她声音的方向,瑞莎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也是个有话直说的 子,直接就问:“没有告诉你我男朋友是罗氏的ceo,是你的同行,是我的错。可你也太没有风度了吧,人一来你就走,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在商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私下关系好一点对你也有好处吧?”
“什么好处?难道你是站在源生的位置上跟他交往,以后打算成为我们的商业间谍?”
“难道你以为我是要做罗氏的商业间谍?”瑞莎气的脸都白了,她对于白惜言和罗佑宁之间的渊源是知道一些皮毛的,“惜言,你不信任我也没关系,可佑宁没哪里对不起你,之前你继承源生时搞垮了他父亲管理下的罗氏,他也没有怪过你。佑宁分得很清楚,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可你呢,竟然连自己的对手的风度都没有!”
白惜言面对质问不为所动,只说:“瑞莎,看吧,他现在已经给您洗脑了,你要是现在离开他还不晚。”
“白惜言,你简直莫名其妙,你这是在嫉妒他?”唯一这个答案让她可以满意骄傲地接受。
“是的,我嫉妒,你高兴了吗?”白惜言嘴角掀动,“蠢货!”
他们争执的架势非常的熟练,好像不止一次像这样驴头不对马嘴地吵,而瑞莎又是个遇事不懂思考和冷静就直接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
苗桐突然懂得了他们的分手是必然的。
一个不理智,一个太理智,而白惜言也无数次地在心底骂过瑞莎蠢,可终究还是没有放开过她。
是瑞莎先放手了。她简单地放手,他也没去追,在迷宫里总是遇不到彼此的两个人终究是精疲力尽了。


第三章:薄荷糖果
【货船上五分钱一颗的薄荷糖,连家境很差的小孩子都能吃到,偏偏母亲不给他买,也不让家里照顾他的老嬷嬷给他买。那是家中再好的东西都有,偏偏他最想要的只是一颗薄荷糖。】

1
那个不愉快的老友会面后,苗桐很简单地就忘记了。
对于她来说,瑞莎是跟罗佑宁谈恋爱也好,跟什么陈佑宁张佑宁李佑宁谈恋爱都好,都不关她的事。
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闲去掺和别人地感情生活呢?
卓月怀孕后期患了 高血压,临近过年乔云的手术排期反而满了。虽然乔豆丁放假了,可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自己还需要人照顾呢,也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事。于是苗桐每天都带着张阿姨煲了一整晚的汤去卓月家照顾她。
卓月不由得感叹,这些徒弟一个个的都真没白收,都是真的孝顺。林乐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外地,可每日请安的电话从没断过,而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拎着大堆的补品来师父家报到。
本来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脸蛋上冻了两坨高原红,皱巴巴地皲裂着,进门就捂着脸跟卓月撒娇:“师父,你还有面膜吗?就你上次用的那个外国牌子的,涂一次就五十块钱的那个。”
“我那个太贵了,给你用太浪费,你回家时路过超市买两片超市货就行了。”
“师父你不疼我了!我还要保养好皮肤找个漂亮女朋友呢!”
卓月边笑边剥橘子给他吃:“上次追你追到青藏高原的那个还不行?”
林乐受不了地拍大腿:“师父你可饶了我吧,她哪是喜欢我啊,那根本就是个自恋狂。我是去工作的,人家非要我把她和藏羚羊拍张合照,还要拍出冰雪女神的气质!”
卓月的八卦之心熊熊 起来:“那你拍了吗?”
“拍了啊,不拍我还能活着去东北拍雾凇吗?不过女神气质没有,女神经倒是妥妥的。”
看着他那脸避之不及的倒霉相,卓月很没同情心地大笑。
林乐和苗桐将近一年没见面,苗桐在国外进修,他为了拍到自然风光和动物的照片到处跑。两人离开卓月家后,一起去附近商场下的咖啡店和咖啡,林乐点拿铁,给苗桐点的康宝蓝。
“还是你了解我的喜好。”
“你的人生和人生观都浓缩在这一杯康宝蓝里了。espresso加奶油,极重的苦涩和极重的香甜。”
“哪有那么文艺,不过是恰好喜好罢了。”苗桐说,“你倒是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
林乐调整着相机的光圈:“嘿,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也该有点男人的样子了。”他举起相机对着苗桐的脸,半垂的眼脸,清淡的笑意,被暴风雨洗礼后残存的温柔,“我好久没拍你啦。现在我都不拍人了,风景很动物才真实。”

“人哪里不真实?”
“人会欺骗。看动物的眼睛看多了,就不想看人了。”
“我反而觉得这种欺骗才真实,大多数人为了生活下去,都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说自己不喜欢说的话,像变色龙那样善于使用保护色。若是受了伤,还要笑着说:啊,好疼啊。这时别人会不轻不重地安慰你:时间会治疗一切的。时间的确会让伤口愈合,可恰恰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疼痛难忍。”
林乐又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她说话时眼睛里有光,背景是落地玻璃外的车河,层层叠叠的光源落在她的脸上,轻柔如蜻蜓那半透明的羽翼。
“你是不怕疼的勇士。照片我处理好后传给你。”林乐从来都说不过她,他并不善于思考和总结,他找苗桐是因为其他事,寒暄过后言归正题,“小桐,我有个工作你有兴趣没,我和朋友在筹备一部人文纪录片,记录得了阿兹海默症的老年人的生活的。我可以去采访,然后把录音从网上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