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金雕本是有灵性的猛禽,察觉到危险将至,当即便拍着翅膀疾飞而走,任身后箭如雨下,它却傲然无视,直飞入云霄,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高耸入云的凤凰木上,一身青黑的燕礼邪邪而坐,手里还拿着块碎肉喂着雕,脑中,却是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方才发生的那一切。
他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只不过碰巧又撞到了而已。不过,她南宫霓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他燕礼?本还道她为何偏要抢了自己这只还未长成的金雕,没想到,她还真是特别有‘心意’。
据闻不久之前这只懒猫伤了大公主,更让她落水而至重病不起,而今,她抢去的雕儿别的不伤,偏偏伤了这只猫,更借猫的爪子又伤了一直与皇后不怎么对盘的硕妃娘娘,虽然,她也因此而受了点小伤。但这个中深意,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
修长的指,下意识地抚摩着雕儿的头,燕礼的眸间,笑意渲染,这个柔阳公主似乎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有了这等佳人,看来,自己在凰宫的日子,该不会再如以往一般寂寞了…
第四章:后妃之争
凰宫,朝阳殿内。
越帝正一脸青黑地喝斥着跪在中央的南宫霓:“朕平日那般宠你,只因你知书达理,是个凡事知轻重的孩子。可今日,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身为大公主,你本该以身作责,让弟弟妹妹们都尊你敬你,可现在,你把硕妃伤成这样,太医说日后还有可能会留下疤痕,你,你,你…真是气死朕了。”
“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
柔柔的声线,惶惶的小脸,南宫霓辅一出口,便泪如雨下。哭鼻子抹泪儿这种事,一直都是她的拿手好戏,只不过,前世她爱哭是天性,而这辈子,爱哭不过是手段而已,既是犯下如此‘大错’,不做做样子,如何能过关?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越帝虽然不悦,但也并未过份严厉,只又喝道:“你若是故意的,朕还能饶了你?”
“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呜呜…”
举袖试泪,故意露出自己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臂,南宫霓哭得伤心,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却一直在怯怯地瞅着自己的父皇。在宫里,皇帝便是天,而现在,她便要利用这片天,除掉自己早就想除掉,却一直没能力除掉的人。
自御花园回来,越皇整颗心都吊在了硕妃林百合的身上,见她雪嫩的胸脯被伤成那样,越皇盛怒难挡,未及思考便唤了南宫霓前来训斥。此番,愕然又见到南宫霓手上那些错综复杂的伤口,越皇的心中,顿时便泛起阵阵愧疚之意。
可硕妃已哭肿了双眼,他又不能明着偏私,只能佯装盛怒,继续吼道:“你,你…你自己说朕该如何罚你?”
一直忍着没为南宫霓求情的皇后,在看清她手臂上的伤痕时,终于崩溃了。她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何时曾受过这样的伤?虽然只是双臂,可女儿毕竟还是待嫁之身,万一留下伤痕,那可如何是好?
顾不上规矩,也顾不上其它,皇后奔跄而来,流着泪将南宫霓揽入怀中,抽泣道:“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疏于管教,才致霓儿犯下这等大错,皇上要罚就罚臣妾吧,不要再责怪霓儿了,她也受伤了不是吗?还是因为要护着硕妃妹妹和二公主才受的伤,就念在她知错能改的份上,皇上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啊?”
“皇后,这时候你岂能护短?”
想要宽恕自己的女儿,又怕抚不平爱妃的怒气,想要顺了爱妃的心意,又怕委屈了自己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越皇此刻亦是左右为难,一张脸,更是愁成了一团,舒都舒展不开。
闻声,皇后泪奔不止,拉起南宫霓的双手便要给越皇看个清楚:“皇上,霓儿也受伤了啊?您看看她的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如何罚她硕妃妹妹才能解气?若是皇上真要罚,那就让臣妾代霓儿受罚吧!皇上,皇上…”
懒懒依在香妃榻上,硕妃的眸中,阴气沉沉,就连说出来的话,也透着一股子尖酸刻薄的味道:“姐姐,您就别再哭了,皇上也没有说过要重罚大公主啊!您这样哭,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我欺负姐姐了呢。”
二十年前,她们争男人,可是,林妙竹做了皇后,可她,却只做了皇妃;十五年前,她们争的是皇子,可是,林妙竹生了大公主,而她,却也只生了个二公主;十年前,她们争的是后位,可是,林妙竹依然母仪天下,她却只能被称一声硕妃。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
她竟是从未争过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人人都知硕妃宠冠后宫,可那有何用?她纵然能日日守着这个男人耳鬓厮磨,可她到底还只是一个‘妾’,只有荣登后座,她才算是真正的赢。多想赢她一场,多想换上那一身凤袍,只可惜…
“百合,算姐姐我求你了,霓儿她千错万错,到最后还是舍身护在了你的身前,你就不能放她一马吗?”
几十年姐妹情,到头来,她却要以一国之母的身份,半跪在地上求她。这等屈辱,对皇后来说又何尝不是难以忍受?可是,皇后又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得不到丈夫的欢心,她亦不过只是一幅空架子,唬得了外人,唬不了自己。
曾几何时,皇后也想过要放下这一切,可是,如若她不是越国的皇后,她的子女,最终又将落得如何下场?她不狠毒,但也不想太善良,因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善良,便意味着死亡。
她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儿女因自己的软弱而死,是以,纵然万般痛苦,纵然千般委屈,她亦死死撑在此处。只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能在她的羽翼下,寻得一丝半点的温暖与庇护。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是皇上要罚大公主,又不是妹妹要罚。”
硕妃的眼神那么冷,冷到让皇后心里都结了一层冰,她无助地回头,转眸望向自己的丈夫,心痛地问:“皇上,您真的要罚霓儿么?”
“皇后,朕…”
同床共枕二十年,越皇虽不宠爱皇后,却也很喜欢她的温良贤淑,而今,眼看她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越皇的心头,亦是有些不忍。只是,说好了要给硕妃一个交待,若是就这般不了了之,他日后又该如何面对硕妃?
“母后,别再说了,是女儿不好,女儿该罚。”摇头看着皇后,南宫霓是流着泪说完这些话的,那一脸的哀伤,那一脸的委屈,任是谁看了都会不忍。
三分乖巧,三分坦荡,还有三分的隐忍,伴着那十一分的委屈的,南宫霓美眸微转,又哀哀瞅向越皇,忍泪道:“父皇,您罚吧!女儿什么都认了。”
越皇紧握的双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似乎有心原谅,岂料,他伸出的双手尚不及触到南宫霓的衣袖。身后,竟是又有反对的声音传来。
“父皇,您该不会想包庇皇姐吧?皇姐是受伤了?可若不是她弄来那个什么烈枭,又怎会误伤这么多人?所以,就算皇姐罪不至死,至少也该受点惩罚的,如若不然,就算是母妃大度不计较这些,宫人太监们也会有话说,毕竟,伤的可不止这殿中几个人。”
一句罪不至死,南宫霓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一切都在掌握,唯有这对恶毒母女的心,她似乎是把她们想得太过‘善良’了一点。不过是弄了只雕儿吓了吓她们,居然就‘罪不至死’了,想当然尔,如若自己再下手狠一点,万一弄不死她们,到时候,死的那个,便会是自己。
比狠,她前世不如人,但却‘被迫’学到了不少好手段。而今,想来也是该学以致用的时候了,怪只怪,这对母女太贪心,占了父皇的宠爱,还想霸占了她们母女的身份。前世,她没有能力护着自己与母后,但今生,她只会比别人更冷,更毒,更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皇上,虽然臣妾也不想责罚大公主,可珑儿说的也有道理,此事,宫人太监们还是其次,可那些巡宫侍卫们也是看到了的,若是就此作罢,恐会惹人非议。要不然,皇上您就随便罚罚算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若是罚的太重,恐是有损大公主的声誉。”硕妃字字玑珠,句句煽情,仿若她是多么的仁爱心慈,善解人意。
“爱妃,是霓儿冲撞到了你,要怎么罚,你自己说吧!朕都依你。”
南宫霓跪于殿中,低垂的眉眼,始终不曾正眼看过前方塌上的女子。这个女人的用心,她早已看透,只是,一直以来,南宫霓始终坚信一点,父皇是爱她的,虽然他与母后没有什么感情,至少,对她的感觉是真实的,是真正疼她,爱她,宠她,护她的。可是现在,一句朕都依你,却有若寒冬里兜头而下的一桶冷水,浇得她从里到外,冷了个刺骨寒心。
万般若浮云,原来,君临天下的父皇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美色面前,什么理智,什么亲情,什么仁爱,通通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仅存的一点点自私,在支配着他的行为与语言。
很失望,她真的对他很失望。
似是读懂了南宫霓眼底的那一抹失落,硕妃妖娆一笑,柔柔望向越帝,问:“真的让臣妾罚?”
“朕金口玉言,岂会有假?”
“那臣妾便代皇上好好教导教导大公主了。”言罢,硕妃原本柔媚的眸底,冷冷闪过一丝杀意,但狠绝之色不过须臾,便淡淡散去。
抚着受伤的胸脯,硕妃忽而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殿中央跪着的南宫霓,狭长的凤眸眯得很长,隐隐透出一丝凌厉,就那么死死地盯着皇后的眼,仿若两把尖刀,深深地剜进了她的心。
“就罚大公主到佛堂面壁一个月吧!顺便,再替太后抄抄经文,也不至让皇上您心疼,也不至让人落了口舌。皇上,您觉得如何?”
一语出,皇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还很感激硕妃的高抬贵手。但,唯有南宫霓这个‘过来人’明白,硕妃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第五章:不杀之恩
如果南宫霓没有记错的话,光隆二十一年六月初八,正是瑞安太后的寿辰,而这个寿辰,母后本是不愿为太后操办的,为此,母后甚至一度与太后僵持不下,可到最后,还是输给了与太后已结为联盟的硕妃。而自己,亦在那次的寿宴之上,钦点了玄明煜为大驸马。
往事历历,锥心刺骨。
此番想来,前世的自己究竟是有多么任性,才会枉顾母后的苦心,自私地只顾自己的喜好,甚至,一度将母后推到了风口浪尖。
硕妃在此刻罚自己入佛堂抄经,明着是为了讨好父皇对自己高台贵手,暗地里,却另有打算。如若她猜的不错的话,假若六月初八自己不能出席太后的寿宴,太后的亲舅侄玄明煜一样还是会成为驸马,但,绝不会是大驸马,而是南宫珑的囊中之物,二驸马。
那种无情无心的男人,她已再无眷恋,谁想要谁便拿去就好,只是,硕妃想要借力打力,借自己的婚事来打击母后的话,那就得看她答应不答应了。
下意识地握住了皇后的手,南宫霓浅浅一笑,悄无声息地安慰着自己的母亲。正感觉皇后在她的动作之下,似乎安心了不少时,她的耳边,又飘来越皇近乎刺耳的爽朗大笑。
笑罢,越皇欣慰道:“爱妃,此罚甚得朕心,便依你而言吧!”
硕妃一笑,谄媚道:“皇上圣明,臣妾又岂敢逾越?不过,臣妾的惩罚能博皇上龙颜一笑,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爱妃真是善良人意,朕很欣慰。”
“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份。”
美色当前,越皇已失判断之心,满眼里都只剩下硕妃的温柔体贴与善解人意。如此郞情妾意的一幕,看得皇后直掉泪,而南宫霓,亦在无声无息中暗自将银牙咬碎。
还不到时候,所以她得沉住气,笑到最后的才算赢,而现在,她才刚刚迈出第一步,不急,真的不急…
“母妃,难道就这么便宜她了么?您看看您都伤成什么样儿了?”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而此刻,应该叫皇妃不急,急死公主,硕妃聪明一世,却唯有一件事情让她始终遗憾,那便是生了个即不聪明也不太会讨人喜欢的二公主。
二公主南宫珑空有一幅好皮囊,但个性却实在让人无法苟同,刁蛮任性不说,还蠢钝如猪,若不是有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硕妃护在她身前为她披荆斩棘,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只怕她早就骨头都不剩了。
不过,南宫珑对此却不以为然,甚至,还会因为有个宠冠后宫的母亲而变本加厉地‘欺负’着她的兄弟姐妹们,一如现在,明明该闭嘴的,可她,还是不知死活将憋了半天的话,大喇喇地说了出来。
刚刚做了假好人,这会子却偏偏让女儿拆了台,硕妃怒极,当时便沉下脸喝道:“珑儿,她是你皇姐,母妃不许你对皇姐这般无礼。”
南宫珑虽不明白母亲为何对自己如此严厉,但,她始终坚信母亲的话永远是对的,是以,纵然万般不爽,却依然乖巧地低下了头,嗫嚅道:“母妃教训的是,珑儿知错了。”
见状,硕妃面色稍缓,越皇却对她的行为大加赞赏:“爱妃,你如此深明大义,不枉朕疼你一番。”
“应该的,珑儿毕竟是公主,言行举止都代表着皇家风范,臣妾必须对她严律以待,否则,会叫别人看了咱大越皇室的笑话。”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仿若整个凰宫只有南宫珑才是大越的公主,而南宫霓这个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仅仅只是个笑话罢了。
似是听不懂硕妃的明褒暗贬,越皇只是附和着笑道:“说得好。”
软软一笑,硕妃眸光柔柔,又道:“皇上莫要怪珑儿心直口快才好,她只是担心臣妾。”
“不怪,她这般孝顺,朕高兴还来不及。”
“谢皇上。”
软玉温香抱满怀,越皇的心又飘了,一边盯着硕妃洁白的嫩颈,一边心猿意马地道:“那么,便依硕妃的意思,罚大公主到佛堂面壁一个月,再抄经一千篇,静静她的心,也能收收她的性,好好学学日后该如何为人处世。”
“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好一个皇上圣明!
那一刻,南宫霓真想大笑三声,但到底还是生生压在了心底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日,她会亲手揭开这对母女的阴谋,到那时,她今时所受的委屈,定要百倍向她讨要回来。
“姐姐,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依在越皇的怀中,硕妃笑得得意,皇后有苦说不出,只能委屈地瞅向越皇,只可惜,此刻,那人的眼中,除了那妖一般的女子,再无其它。皇后默然,眼中的希冀再度飞散,只余空洞洞的失落,靡靡不散。那样眼神,南宫霓看了太多次,于心不忍,却仍只能卑躬屈膝。
恨,却只为母亲的痴情所恨。
她前世爱错了人,可母亲又何尝不是嫁错了君,如果,她的夫君不是真龙天子,如果,她的身份只是一介妇孺,或者,她也能幸福一生。只是现在,她的幸福,只能靠美色与手段来维系,这样的悲哀,便是整个凰宫的悲哀,也是她大越嫡长公主的悲哀。
要想改变命运,不仅仅只是报仇血恨,或者,就应该釜底抽薪,彻底改变越国的一切。
有了方向,便不再迷茫,有了目标,便不再彷徨。
终于,南宫霓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却不看越皇的眼,只冷冷道:“谢父皇,不杀之恩。”
一句不杀,已是道尽了心头委屈。
明哲保身之道,唯有韬光养晦,不出头,不争锋,不顶嘴,不骄傲,甚至不可以说委屈。纵然如此,但她依然坚信,这样的日子她绝不会过太久…
那一夜,南宫霓满手是伤地搬入了佛堂。
那一夜,越皇到底还是歇在了皇后的紫宸宫里。至于西华宫那边,据闻,硕妃娘娘的寝宫里,红烛燃了一夜,似是整夜未熄。
父皇啊父皇,您到底还是个爱‘美’之人,一个伤了胸的女人,如何还能入得了你的眼?
抿唇,南宫霓冷冷一笑。
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六章:彼此信赖
凰宫,佛堂后的禅房里。
香怡将被褥铺好后,一屁股便坐到了床榻下,想哭,却又不敢哭,只能红着眼瞅着似乎还很悠哉的南宫霓。
“公主,您脾气真好,奴婢都快气死了。”
抄着经文,南宫霓头也未抬,只笑道:“有何可气的?习惯了便好。”
“可是,那个硕妃娘娘也太过份了,您手都伤成这样了,还罚您抄经,这不是故意的吗?”
香怡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刚刚才给南宫霓上完药的她,自然知道南宫霓的手伤得有多严重,虽然不至于会残废,但还是很痛啊!
手这么痛还要抄经文,实在是让她觉得很心疼,她倒是想帮主子抄的,可是她们姐妹虽然在南宫霓的调教下识得几个大字,可要是谈写字的话,就实在有些见不得人了,是以,真真是想帮也帮不上,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她只说了让本公主来佛堂面壁,是父皇让来抄经的。”
说到此处,南宫霓不免感怀,越帝的心思她如何会不懂?硕妃故做‘大度’让她来面壁,明的是放自己一马,暗里,却是将‘生杀大权’又抛还给了越帝。为了取悦自己最宠爱的妃子,越帝便特意加了这个抄经的‘重’罚,为的,亦只是告诉硕妃,他没有偏向于自己的女儿而不顾他最宠爱的女人。
很寒心,但,也正因为这种寒心,让她明白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在凰宫,除了母后以外,就连父皇也再不能信任。
许是听懂了南宫霓话语间的自嘲之意,香如睨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示意她不要再多问,可自己,却是忍不住又提醒道:“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再故意激怒硕妃娘娘了,看看您这伤,奴婢看了都心疼?”
闻声,南宫霓顿了顿,终于停下手来,据着盯着香如的眼,反问道:“你觉得本公主是故意的么?”
香如一愣,红着脸便跪了下去,本坐在地上的香怡一见姐姐如此,立马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到了南宫霓的身前:“公主息怒,奴婢们不敢再胡说了。”
“为何本公主就不能去惹硕妃呢?”南宫霓半眯着眼,似是在思量着什么,柔柔的眉头,亦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见南宫霓似乎没有要发怒的意思,香如又胆大地开口,苦口波心地劝着:“公主,奴婢们也是为您好,硕妃娘娘现在一宫独大,如果您再这么和她斗下去,您不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香如本想说南宫霓不是硕妃的对手,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又改口说了另一句。本以为,这话一出,南宫霓一定会像以前一般任性地哭骂硕妃不止,岂料,她却仍旧只是保持着那半眯着眼的状态,愣愣地,呆呆地,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公主,奴婢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摇了摇头,南宫霓忽而冷声道:“一宫独大?没错,正因为她一宫独大,所以,本公主不能再放任她如此下去了,如若不然,母后的地位岌岌可危。”
闻声,两个婢女同时被惊道,香怡嘴快,率先叫了起来:“公主,您该不会真的是故意放雕,伤…伤的硕妃娘娘吧?”
“是又如何?”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知道眼前跪着的两个小女子至死也在守护着她的孩儿,这样忠心不二的婢女,纵然她说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也绝不会出卖她。是以,明知自己所说有多么的大胆,可她还是据实以告,不愿再瞒着她们俩。
香如到底还是比香怡要镇定,虽然吃惊,倒也没有失仪,只奇怪地问道:“公主,您是怎么让那雕儿听您的话的,那明明就是刚刚找公子礼要来的雕儿啊,都还没有养熟呢!”
那样的雕儿,自然是不能养熟的,如若不然,她又如何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此番,她虽伤了硕妃,可硕妃大约也是知道她没有养过雕儿的,只会认为她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
至于那雕儿的行为,也绝不是她所教唆,而是一切都出自本能。她第一眼见到那只雕儿,便在它的眼中读懂了那种饥饿的凶残,虽不知公子礼饿着这只雕儿的本意是什么,但,这种因饥饿过度而滋长的凶残本能,却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
她虽不知硕妃会不会恰好经过御花园,但她却知道硕妃养了只肥得能流油的猫儿,就算不是今日遇上,总有一天这雕儿也能派上用场。只不过,时来运转,天助她也!
才刚刚将雕儿要到手,这硕妃也直接撞到了她的刀口上。此时不咬,更待何时?
盈盈一笑,南宫霓复又落笔疾书,一边写,一边娓娓而道:“雕儿不必听本公主的话,只要,够饿就行。”
“可是公主,您这样的话,硕妃娘娘怕是不会放过您了。”香怡心里有点怵,本觉着这话不该说,可还是太害怕,所以犹豫了几番还是说了出来。
南宫霓眉眼沉静,不急不燥,只淡定自若道:“她是不想放过本公主,可是,那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再做回一宫独大的硕妃娘娘。”
“…”
闻声,香如香怡两姐妹顿时有些傻眼,这样有气势的话,从公主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感觉这么和谐?
平日里,公主说话总是一幅温温柔柔的样子,虽然有时候会发发公主脾气,伤心了也会任性地大哭大叫,可那种感觉都不像今天。特别是公主的那一双眼,明明还是那晶莹如琉璃般的眼,但就是让她们觉得不一样了,从里到外,脱胎换骨,就好像不是一个人似的。
姐妹俩的沉默,让南宫霓终于又停下了手中的笑,转眸,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姐妹俩,直白地问道:“知道本公主为何要跟你们说这些吗?”
“奴婢们愚钝。”
搁笔,南宫霓缓缓自书桌前起身,背光而走,幽幽道:“这个宫里,除了母后,本公主只信你们两姐妹。”
“公主…”
“公主…”
一语出,两姐妹顿时惊到花容失色,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惊的。她们那样低微的出身,甚至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得善终,可是,她们高高在上的主子,大越皇室的嫡长公主,却对她们说她信她们,而且,只信她们。这种感觉,比给她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还要让她们觉得窝心。
在这样弱肉强食的时代,能得到主子的信赖,该是多值得庆幸的事?她们何德何能?竟能得主子如此的赏识?
感觉到她们内心的震慑,南宫霓转首又道:“香如,香怡,你们会让本公主失望吗?”
“不会,奴婢们万死不辞!”
“不会,奴婢愿服侍公主一辈子。”
异口同声,两姐妹此时已不自觉地泪流满面,自幼被卖身为奴,有幸成为公主的贴身婢女,更有幸让公主如此重视,她们是激动坏了,也是高兴坏了。
回身,走返于姐妹身前,南宫霓玉手轻抚,将姐妹二人一一扶走,温言道:“都起来吧!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如此。”
忍不住又有泪水落下,香如颤声道:“公主,您,您变了。”
回眸,南宫霓冷幽幽的眸底,此刻已回暖,她眯着眼笑,有些俏皮地问:“变了吗?”
“是,公主变了,变得好像有些不认识了。可是,奴婢却觉得,您这样更让人心安,跟着您都好像胆儿都变大了似的,不会像以前那样害怕了。”香怡很激动,以至于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手舞足蹈,她不知道什么是气势,也不懂什么是霸气,更不懂什么叫折服,她只知道,现在的公主她喜欢,比以前还要让她喜欢。
蹙眉,南宫霓略显意外地问:“以前跟着本公主的时候,你们会害怕?”
香如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遇到硕妃娘娘的时候,会…会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