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您也太好说话了。”红袖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每次出门都要对付那些小孩子。”
沈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这叫爱民如子,你不懂。”
你家小姐可是要一统天下的人,俗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那就先从绵竹的民心做起。
况且孩子们那么可爱,一个个都是包子脸,掐起来好软~沈娴表面不动声色,可心中却有点荡漾。
红袖是沈娴带人去周边村落清扫黄巾贼余党的时候捡回来的,她爹妈在前段时间的黄巾起义中死去了,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这锅没人背,只苦了红袖一个孤苦无依的姑娘。沈娴见红袖确实可怜,正好她身边也缺个丫鬟——刘焉送来的那些实在是太不机灵了,只能干干粗活——于是沈娴就把红袖带回家了。
刘焉在这种问题上一向不管,沈娴给红袖在府中登记了一下,签了卖身契后,红袖就正式成了刘府的人。
身为贴身丫鬟,红袖当然知道沈娴是个妹子,不过这姑娘说话干脆,干活利索,人还机灵,最重要的是她把带自己回家的沈娴视为恩人,十分忠心。
对于沈娴来说,这就足够了。
红袖并不知道沈娴要去大吃一顿的目的,这个埋藏最深的秘密沈娴谁都没有说也绝不打算说。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云来顺是在他们来了绵竹后才新开的酒楼,取“客似云来”之意,虽然名字俗但胜在菜品不错。沈娴是个老饕,以前就爱琢磨些好吃的饭菜,然而穿越后生活水平却迅速下降,除了没钱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有些后世十分普通的蔬菜,三国时候还没传到中国来呢。
比如西红柿炒鸡蛋…的西红柿。
沈娴天天就有限的菜如何做出无限的美味而烦恼着,刘府里的厨子们只会基本菜色,一点都没有身为皇家大厨的荣誉感。
直到沈娴来到了云来顺。
这家的掌勺大师傅绝壁是个人才!做出来的菜,口味根本就是按沈娴的标准来的。沈娴当即求掌柜牵线搭桥,与大师傅就做菜的问题讨论了整整一下午,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此后沈娴对云来顺颇多照拂,云来顺成为绵竹第一高档酒楼,达官显贵们宴请宾客,除了在家,小聚都爱在云来顺开场子。而作为回报,云来顺的掌柜把沈娴奉为上宾,每次登门都是隆重欢迎请上雅座,除此之外还有价格上的优惠等等,双方互利互惠,十分开心。
可今天的云来顺气氛却不对劲,门口没人迎接就算了,进了屋也没人来接待。沈娴皱起眉头,目光扫过大堂,发现屋中比往常清冷许多,只有几个小二和掌柜的聚在角落里的一桌前不断弯腰说着什么。
出于对治下百姓的关爱,沈娴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听到沈娴的声音,掌柜立马抬头求救地看向她,然而沈娴的注意力却被坐在旁边的那人吸引了。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一头乌黑的长发绑了个马尾,披一件描金绣红的锦袍,胸前敞开露出大片蜜色的结实胸膛,英俊的脸上是狂傲不羁的笑容,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在听到沈娴的话后,那人往一旁侧过身子,探身去看她。
随着那人的动作,不远处传来出了一阵清脆的叮铛声。
铃铛?沈娴看着那人,秀眉一挑。

第4章 【004】嫁不嫁,一句话

这铃铛声让沈娴想起一个人。
沈娴曾无意中听到府里的丫鬟们凑在一起嘀咕民间传奇,出场频率最多、最具有传奇色彩、最能让那些小丫头们心神驰往面色羞红的,是一个被称为锦帆贼的人。
据说这是位纵横益、荆两州的绿林好汉,少年侠气,轻言生死,与人相交全凭义气和眼缘。他带着手下一帮弟兄在水路上混得威风八面,南来北往的船只不管是官家的还是士族的,只要看不顺眼都给你劫得一干二净。因为常年打劫,这家伙还相当有钱,出门经常前呼后拥,手下人也都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打扮,完全不像是贼匪一类。
当然在刘焉的眼中,这种人比为祸一方的黄巾贼好不了多少,他曾经几次想出兵围剿,然而贾龙总在一边和稀泥,说益州刚刚安定下来,不宜再起动乱,像锦帆贼这种人只要给钱就行了,不值得多费心思。一来二去,刘焉被劝得没了脾气,左右锦帆贼还不曾打劫到他的头上,便随他们去了。
大部分百姓只知锦帆贼的名号,但对三国历史算得上熟知的沈娴却知道这人的真名和经历。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四处打劫的贼头子,日后可是大有作为的东吴著名水军将领啊!
沈娴虽有意把日后那些著名的文臣武将都提前收入囊中,可想想万事讲究一个缘分,她便没刻意去寻访这些人的消息。然而不寻找是一回事,撞进手里来了又是一回事。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又怎么能把人放走呢?
沈娴打定主意后微微一笑,她用折扇托着下巴问道:“甘兴霸?”
甘宁闻言哈哈大笑,他拎起桌上的酒坛,推开掌柜的和小二,走到沈娴对面坐下:“没错,大爷我正是甘兴霸。”
“公子…”红袖有些不安,她偷偷地握紧了沈娴的肩膀,沈娴冲她笑笑示意不妨事,招手叫来了小二:“把我定的那桌饭送上来吧。”
“公子,您现在就要吗?”小二迟疑地瞥了一眼甘宁,却被他瞪得直打哆嗦。
“嗯,现在就要。”沈娴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后转向甘宁,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大爷你要不要一起尝尝?这家厨子做的菜味道乃是益州一绝。”
甘宁正在仰头灌酒,听到沈娴的称呼他一口酒喷了出来。沈娴不以为意,她动作敏捷地撑开折扇挡在身前,红袖则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甘宁用袖子擦擦嘴,指着沈娴道:“叫我甘大哥,你这小子也忒促狭了些!”
这时掌柜的磨磨蹭蹭走到沈娴的身边对她拱手见礼:“公子,那个…”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时不时偷偷往甘宁那里瞟上一眼。甘宁见状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没别的表示。
沈娴的目光转过一圈后就知这俩人之间一定有矛盾,她虽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甘宁是她想要的人,掌柜家的菜又深得她心,大家将来都是自己人,和和美美多好,嫌隙龌龊不利于和平安定。于是沈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掌柜的,要不有事慢慢说?”
掌柜的在沈娴身边坐下,甘宁却不干了,他把酒坛子往后一扔,面无表情地看着掌柜道:“王老伯,你这是何意?我甘兴霸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嫁不嫁,你给句准话吧!嫁,就跟我走,不嫁,大爷我也不再来讨人嫌弃了。”
这回轮到沈娴一口酒喷出来了。
折腾了半天沈娴才把事情弄明白。
原来甘家与王家算是世交,甘宁他爹还在世时曾经给儿子与王掌柜家的女儿订了一门亲事,后来甘宁的爹妈死了,家里没人管他,他一个人就慢慢学“坏”了,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地聚集了一帮兄弟们,干起了在水上打家劫舍的勾当。
绿林豪强说起来好听,可压根没有正经人家的爹妈愿意把女儿嫁给这种人,丢人不说,每天过着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万一哪天死了女儿还不得做了寡妇?所以王掌柜就想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可甘宁不乐意,他小时候曾无意中见过王家妹子一面,挺喜欢那位娇蛮可爱的小姑娘,早就把人家划为了自己的媳妇,可现在晴天一声霹雳,老丈人忽然不干了,媳妇马上就要没了,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啊!于是甘宁连兄弟们都没带,只身跑到绵竹来找王掌柜要个说法。
这事情既俗又狗血,若是落在别人身上,写成故事估计还能让沈娴嘲笑一把。可现在看着甘宁那张脸上貌似平静实则目光愤恨,沈娴暗暗叹了口气。
若是生意上的恩怨她还能帮着掰扯一番,可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双方当事人都不能算是做错了。
王掌柜爱女心切,想跟甘宁退了婚事情有可原;可毕竟是从小定下来的婚约,还交换过信物,这么做总归是不太厚道。
尤其甘宁这边还是父母双亡家中没个掌事的人。
王掌柜喝了点酒,此时已有醉意,他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对甘宁说道:“贤侄!说实话!老夫不是不满意你家的情况,是不满意你这个人啊!你说说,你又没什么正经营生,难道将来要我的宝贝女儿陪着你去当什么…压寨夫人吗?”
甘宁闻言脸色阴沉,手不自觉地往腰边掏过去。沈娴见状手中扇子一转,不轻不重地敲了他胳膊一把。
王掌柜丝毫没感觉到甘宁的敌意,他继续说道:“老夫不求她将来能有多显赫,一个女儿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平安日子,也就知足了啊!”
甘宁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攥紧了酒杯,握得杯子咔咔响。
这时沈娴忽然心中一亮,她不动声色地笑笑,轻声道:“我有个提议。”
甘宁和王掌柜同时朝沈娴看过去。
沈娴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慢慢道:“既然掌柜的你希望自己的女婿将来有份正经营生…那让他来我这怎么样?”
“这…”王掌柜目光一亮,暗自低头盘算。
他自然知道沈娴的真实身份,别看刘公子年少,可是人家大有作为啊!组建军队四处剿匪,年纪轻轻就当上郡守了,甘宁要是跟着她,保管前途无量!而且那些经常来他家酒楼聚会的达官显贵们在醉后也曾谈论过沈娴一二,多数人脸上的态度都是深深的赞叹,少部分人曾经流露出对这位年轻郡守的忌惮,可忌惮不正说明沈娴厉害吗?
王掌柜知晓沈娴的事情,甘宁却不知道,他嗤笑一声:“你小子你就别忽悠大哥了,跟着你做什么?读书写字?”
沈娴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方印鉴轻轻放于桌上:“练兵。”

第5章 【005】打一架

甘宁终于还是被沈娴给忽悠走了,王掌柜欣慰地目送他们远去,那饱含期望的目光看得甘宁热血沸腾豪气冲天,只想着赶紧参军打仗建功立业闯出一番天地,然后衣锦还乡回来迎娶他心心念念的王家妹子。
然而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甘宁上头的热血渐渐回流,冷静下来的他回过味了。
甘宁忽然停住脚步,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沈娴。
沈娴一脸淡然地回望过去。
看了半天甘宁觉得自己牙疼,他大咧咧在路边的花台上蹲下来仰头瞅着沈娴:“啧,好口才啊,大哥久经江湖都险些被你骗了。”
“我哪里骗你了?”沈娴淡淡道。
甘宁随手折了根草叼在嘴里,咬着牙控诉道:“练兵?你说的好听,练什么兵?哪里的兵?谁的手下?军饷谁发?青天白日的又去哪里打仗?”
连珠炮般问了一串,甘宁也没期望沈娴能回答,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他呆呆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甘宁怒气冲冲一个人跑来了绵竹要说法,结果被半路杀出的沈娴搅了局,现在他虽然不生气了,可心中却变得空落落的。
没意思,当真没意思,即使出门前呼后拥一帮人孙子似的伺候着他又怎样?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法娶到手。
“我真是昏了头…”
沈娴拎起衣摆在甘宁身边坐了下来:“你有多喜欢那王家妹子?”
“啧,这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呢?”甘宁懒懒地笑了,脸上流露出一股痞气:“大哥问你,你有喜欢的人不?”
沈娴平静地说道:“没有。”
站在沈娴身后的红袖听到这问题,一张小脸登时涨得通红,目光刀子似的刷刷往甘宁身上甩,可惜不管是甘宁还是沈娴都没注意到她。
“哈,那你可就不懂了。”甘宁耸耸肩膀:“这种事情只能感同身受…别人描述不出来。”
“可是你们没见过几面吧?”沈娴怀疑地看着甘宁:“你连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甘宁哈哈一笑:“我甘兴霸喜欢上的人就一定会喜欢我,否则我就不喜欢她了。况且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哪样能短了她?”
沈娴明白了,大约不只是甘宁,其他人应该也会这样想。这个年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没见过都无所谓,感情什么的可以婚后培养,培养不出来就再娶,至于那个嫁人的女孩子是什么想法…谁管她。
沈娴心中涌上了一点淡淡的悲哀:如果她也是个普通女孩子,迟早有一天会被刘焉随便嫁掉。
见沈娴不说话,甘宁忽然眯起眼睛看她:“怎么不出声了?是不是觉得大哥我霸气十足,动心了?”
沈娴开始没在意,只当锦帆贼胡言乱语。然而她翻了个白眼后忽然回过劲来,猛地转头看向甘宁:“你说什么?”
甘宁懒懒道:“大哥说,你是不是觉得大哥霸气十足,动心了?”
“妹子。”甘宁最后一个词语说的很轻很轻,只有看着口型才能辨认出来。
沈娴脸色微变,她忽然抬手一扇子朝着甘宁削了过去。
红袖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刚才还相谈甚欢无所顾忌的两个人转眼之间便打成了一团。
沈娴撩了甘宁一下转身就往巷子中跑,甘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是不想在大街上动手,便追了过去。只是甘宁没想到沈娴竟然会武功,而且看她出手那股干脆劲儿,身手应该还不错。
甘宁一边追一边觉得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半路撞出来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忽悠他去练兵,原本以为是个被宠坏的天真小姐,不介意装傻陪她玩玩,结果这小姐手中竟然握着益州牧的官印,后来又发现她会武功…
这丫头到底是谁?甘宁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问过她的名字,顿时觉得满头黑线。
“喂,你叫什么!”甘宁好气又好笑地喊道。
沈娴眼中有诧异的情绪一闪而过,她握着折扇淡淡道:“打赢我就告诉你。”
不知道是甘宁的级别过高,还是长歌门太逆天,龙菡这次用万花技能单挑甘宁比上一次用长歌技能群殴益州军要困难许多。
最后俩人勉强打了个平手——甘宁略胜一筹。他一只手臂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握着把短刀象征性地抵在沈娴脖颈前方,以一种诡异的壁咚姿势把她咚了。甘宁笑的一脸痞子样:“现在可以说你叫什么了吧?”
沈娴淡然地仰头看他:“在下刘弦刘商羽,我觉得你应该认识我,毕竟——”
“毕竟大爷我上个月刚从刘商羽手中买了一批兵器。”甘宁表情木然道。
沈娴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贼头子甘兴霸手下数百之众,这么多人出门打劫也是需要兵器的,总不能扛着锄头菜刀就上了。而兵器的买卖管理十分严格,只有官方才能卖,民间是不允许私铸贩卖的,就算有质量也不过关。甘宁想要武装自己的手下,除了要花钱外,还得有官府的门路。
权衡利弊后,甘宁托人走了益州这边的关系,绕来绕去最后转到了沈娴的面前。
沈娴听说是锦帆贼甘宁要买兵器,她想了想大笔一挥批了这笔生意。
反正甘宁都在自家地头上出现了,沈娴迟早要把人拐来,这生意就当是提前武装自己的部队吧。
——只不过沈娴没想到甘宁竟然现身得这么快,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呢。
果然老天爷还是很厚道的。
“你竟然就是…刘商羽?广汉太守刘商羽?刘焉的小儿子?!”甘宁挪开了短刀,他后退两步,看着沈娴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等等等等…你让我缓缓。”
沈娴看着甘宁的目光也很奇异:“我以为在我拿出官印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是谁了。”
甘宁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刘焉年少有为的宝贝儿子其实是个女的!”
“女的又怎么样?”沈娴笑笑:“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甘宁的脑子还处于混乱状态中,沈娴也不急,就这么伸着手由他思考。
普通小丫头的话甘宁可以一笑置之,可如果是“刘弦”的邀请…
甘宁身在荆州都能听到“刘弦”的传说。这位公子深得刘焉宠爱,当朝大儒蔡邕曾为其开蒙,自幼饱读经书聪慧异常。十五岁时跟随刘焉前往益州,与州从事贾龙一同平定益州境内的黄巾叛乱,而后刘焉为其请封校尉官衔,代领广汉郡太守一职,同时在刘焉的授意下开始掌管益州全境的政事。
起初大部分人都在看笑话,大家觉得刘焉是宠爱小儿子昏了头,让一个连弱冠之年都未到的孩子来管事?迟早要乱套!然而沈娴转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看笑话的人打了脸,黄巾贼被剿灭收编不说,单说广汉一郡的粮食产量就比去年翻了一半还多,全郡的人口持续增长,各种商铺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广汉不仅从黄巾作乱的影响中完全脱离,甚至比以前还要繁荣。
于是大家又都开始夸刘焉的小儿子有大才。
这样看来沈娴并非等闲之辈,在她麾下说不定真能成事。至于性别问题,甘宁本人向来不拘礼法,身处江湖也曾经见过很多匪帮的老大是女子,没觉得在女人手下干活有多憋屈,况且明面上的刘贤是个男人。
然而此时益州看似平静祥和,实际暗潮汹涌,搞不好就会卷入各种党派之争。
甘宁可不想给人做了炮灰。

第6章 【006】斗智斗勇

沈娴看着面露犹豫之色的甘宁,忽然说道:“我不会利用你去做什么对付贾龙的事情。”
甘宁万万没料到沈娴竟然敢把这种话直接说出口,他想都没想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疯了!隔墙有耳怎么办!”
小祖宗你发疯不要紧别把老子扯进来啊!
沈娴用扇子拨拉开甘宁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放心,我倒是可惜这周围没有听壁脚的人。”
否则被贾龙听到这话甘宁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上沈娴的贼船了。
甘宁简直对沈娴没脾气,他摆摆手转身往巷外走去:“算了,随便你怎么折腾吧,大爷今天就当没见过你这人,从此之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
沈娴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慢悠悠地打断了他的话:“王、家、姑、娘。”
甘宁猛地想起了这一茬,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是,气得咬牙切齿。
“我说的是实话,我是真心想请你来帮我练兵的。”沈娴轻轻叹气,她走到甘宁的面前认真地看着他:“当今天下,黄巾四起,国家动荡,百姓饱受战乱饥荒之苦,即使是一向被称为天府之国的益州,也有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不忍心看天下陷入战乱之中,可以我一人之力,至多只能守护一州百姓安然度日,其他人又该如何?”
看着甘宁逐渐变得严肃的脸,沈娴双手抱拳,对着他郑重地躬身一拜:“我欲一匡天下,然个人之力终究渺小,所以请甘大哥帮我。”
甘宁猛地出手托住了沈娴的胳膊阻止她拜下去:“你等等!刘公…姑娘,这一拜我承受不起,我只是个贼头子。”
“你受的起。”沈娴略微用力甩脱了甘宁的阻拦:“如果甘大哥肯来军中效力,是百姓之福。”
甘宁看着沈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黄巾贼不是已经被朝廷镇压了嘛。”
“甘大哥觉得,这天下之乱只是因为黄巾贼的缘故?”沈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甘宁沉默不语。
沈娴刷地撑开折扇摇了几下:“我只怕这一切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沈娴不再说什么,她朝着巷口缓步而去,甘宁则不自觉地跟在了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巷子。小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街边种着几棵盛开的扶桑,沈娴走过扶桑树下,明亮的眸子映照着从天飘落的灼红花瓣,刹那间甘宁觉得那抹红色似乎在她眼中烧起了一把弥天的大火,熊熊燃烧的烈焰席卷吞噬了天下十三州的大好河山。
甘宁猛地停住了脚步,他按着额头,神情恍惚。
“怎么了?”沈娴不解地转头看他。
甘宁摇摇头,他深吸一口气,来到沈娴身前,犹豫地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信不信由你啊。”沈娴说道:“反正也不会太远了…你且看吧。”
“不是这句。”甘宁有点暴躁地打断了沈娴的话。
沈娴诧异地看着甘宁,片刻之后她一脸了然地笑了。
“甘大哥。”沈娴轻声说道:“让你去搞什么勾心斗角纯属浪费你的才能,我还舍不得呢。”
甘宁张了张嘴,瞬间脸红到了耳根,他指着沈娴结结巴巴:“你你你你这小——子!忒促狭!”
沈娴顺利把锦帆贼收入麾下。甘宁带着沈娴给他写的印有益州牧与广汉郡太守两枚印信的通关文件回荆州去接他手下的兄弟们一起过来,而沈娴则转头去回去找她爹备报这件事。
州郡间的人事调动和官员任命沈娴一向都会在刘焉那里提前通气,刘焉同意后她才会发下委任书,以表明自己并没有某些暗搓搓的小心思。刘焉对沈娴这点做法十分满意。
不过这次说服刘焉可能有些难度,毕竟她爹总会忽然想起来剿匪这回事。
果然刘焉对沈娴的行为很不满意,老头子阴沉着一张脸看她。沈娴见状赶紧装巧卖乖,对刘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诉说收服甘宁的好处。
“父亲,锦帆贼的大名在益州可是很响亮的,那些豪门世族都挺怕他;”
“甘兴霸手下有八百水贼,各个都是水战的好手,若是充入军中,可壮大父亲您手下的力量;”
“据说贾龙最近招募了不少好手?他在城南练兵练得声势浩大啊,可是黄巾贼都被女儿打得差不多了呢;”
“据说…”
沈娴费尽口舌九句真一句假,忽悠了整整一下午,终于把刘焉的不满从甘宁转移到了贾龙身上。
“这个混蛋…”刘焉气得浑身发抖。
“父亲消消气,”沈娴轻柔地拍着刘焉的后背:“为了这事气坏身子不值当啊。”
“这也就算了,现在还不是时机。”刘焉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住沈娴的手,面色阴沉道:“然而汉中太守苏固自我上任以来,不听差遣,不报郡事,看那样子竟然想自立一方。子婳,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事自然是以父亲为主。”沈娴不卑不亢地说道:“女儿与苏固同为郡守,无权处置他。”
刘焉闻言,面带微笑以手捋须,轻轻点头:“我看公祺这孩子倒是不错。”
刘焉此人颇信养生之道,来到益州后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道号清玄的女冠。在听过清玄道长几次讲道后,刘焉将这位女冠奉为天人,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这女冠丈夫早逝,身边只有个儿子姓张名鲁字公祺,沈娴在记忆的角落里扒拉了不少灰尘后,想起来这一家子都是谁了。
天师道啊!
那张鲁不就是日后雄踞汉中的一方豪强嘛!
刘焉对沈娴所说的话明显表达出他很不满意苏固想把他换掉的意思,而换谁上位就成了一个问题。一郡之主的位置自然有大量油水可捞,估计有很多人在打听出刘焉的意图后都明里暗里做过活动了。可惜其他人再怎么折腾,也比不上深得刘焉信任的“世外高人”清玄夫人。清玄夫人说自己儿子好,刘焉也就跟着觉得张鲁小伙子真不错。
刘焉把张鲁派去镇守汉中,目的是为了切断益州与朝廷的联系,方便他老人家安然避祸,说不定还能趁着群雄争来打去的时候暗中谋划,渔翁得利。即使当不了秦始皇,做个霍光总是可以的吧?
对此沈娴并不打算阻止。一来她手头暂时没有能代替张鲁的人,二来中原即将动荡四起,各方诸侯征战不休,届时沈娴需要一处安稳的根据地囤积实力,益州原本就是她选定的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