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在旁边看得乐呵呵的。
这时祝清滢的妈妈也走过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说:“祝清滢没开学的时候每天就在家里念着说要跟小竹一个班,吃饭也在说睡觉也在说,洗澡的时候还在说。”
宋燕萍说:“我家这个也一样。”
冷静过后,祝清滢看着和雪竹一起来的少年。
“他叫孟屿宁,”雪竹给好朋友介绍,“他是孟爷爷的孙子,暑假的时候搬到我家对面了。”
雪竹的书包里经常有糖,每次分给祝清滢的时候,就会告诉她这是隔壁的孟爷爷送的,所以祝清滢知道孟爷爷是谁。
祝清滢想起之前小竹请她吃的那些糖,小声问:“那这个哥哥也会给你买糖吃吗?”
雪竹叹气,咧开嘴给祝清滢看,语气难过:“我牙掉了,长出新的之前吃不了糖了。”
祝清滢抓错重点,高兴地说:“如果你吃不了可以全都送给我吃。”
雪竹:“……?”
***
报完道回家的路上,雪竹一直抿着唇,神色凝重不说话。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不高兴,爸妈没空理她,觉得她肯定又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个人生闷气了。
只有孟屿宁牵着雪竹的手问她:“你怎么了?”
雪竹看着孟屿宁,刚想开口诉说自己的委屈,却被爸妈兜头一盆凉水浇下。
“宁宁你别理她,三天两头就这样,过会儿自己就忘了。”
恶言一句六月寒,于是雪竹越来越生气,越来越难过。
回家的时候,雪竹二话不说跑回自己的房间,为了发泄自己的怒气,她还特意重重关上了门,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生气了。
雪竹父母留孟屿宁在家吃午饭,顺便还让孟屿宁把他爸叫醒过来一起吃。
老孟还在睡,直到儿子过来叫才惊呼:“已经中午了?”
收拾过后父子俩坐在邻居家等开饭,老孟扫了眼客厅,随口问道:“怎么没看到小竹?出去玩了?”
宋燕萍指了指紧闭的房门:“生气了。”
“生什么气?”
“不清楚,”宋燕萍说,“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带着儿子过来蹭饭的老孟觉得心里头过意不去,对孟屿宁欸了声:“去哄哄你妹妹。”
宋燕萍觉得没这必要,摆手说:“不用麻烦宁宁,别惯着她,等吃饭了她自己就知道出来了。”
从厨房端菜过来的裴连弈正巧听到这话,有些无语:“不是我说你,你这当妈的也太冷漠了。”
宋燕萍斜了眼丈夫,说:“你这个做爸的不冷漠,女儿要买百来块的玩具你都给买,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到时候她要买更贵的我看你怎么办。”
裴连弈无奈:“我不给她买她就趴地上打滚,别人路过的都停下来看,我都不好意思了。”
宋燕萍说:“她在地上打滚你就任她滚,你直接走,她看你走了就爬起来了。”
“那她要是不起来怎么办?我就把她丢在那里不管?”
“不可能的,”宋燕萍肯定道,“你女儿精着呢。”
夫妻俩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同,一争起来就没完,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孟一个老粗爷们更不知道该怎么插嘴,只对儿子说:“你先去把你妹妹哄出来吃饭吧。”
孟屿宁起身,离开了这纷扰的大人世界。
他敲了敲雪竹的门,没应,孟屿宁又试着按动门把手,却发现门其实没锁。
门被打开一条缝,孟屿宁没有进去,隔着门叫她:“小竹。”
“嗯。”里头的人闷闷应了声。
“我进来了。”
“嗯。”
孟屿宁推门而入,雪竹正躺在床上,双手举着娃娃玩,见他进来了也没多大反应,继续玩自己的。
他撑着床沿弯腰问她:“怎么还在生气?”
雪竹撇嘴:“我没生你的气。”
“那你在生谁的气?”
“祝清滢,”她连好朋友的小名也不喊了,可见有多生气,“她太没有良心了,我要跟她绝交。”
刚刚在学校碰到的时候明明还跟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这么快就又要跟人绝交。
孟屿宁蹙眉,不太懂。
但他还是接着问了下去:“她怎么没有良心了?”
被问到了点子上,雪竹立刻坐起来生动地给孟屿宁还原了当时的情景,还指着自己缺着的门牙说:“她没掉牙了不起吗?她还想问我要糖,哼,就算我没掉牙齿我也绝对不会送给她吃,我明天去学校就跟她绝交。”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发泄过后,雪竹冷静下来,很快就不生气了。
她想了想还是先不要跟祝清滢绝交,因为班上现在她还只认识祝清滢一个人,如果跟祝清滢绝交的话就没人跟她玩了。
孟屿宁安静听妹妹发泄完,接着牵她下床出门吃饭。
雪竹父母早已停止了争辩,招呼他们过来赶紧坐过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裴连弈无意间问起关于孟屿宁开学后的伙食问题。
当爸爸的早晚班颠倒,中午饭可以在学校食堂解决,晚饭去哪儿吃实在是个问题。
老孟不以为然:“给他钱他自己会去外面买盒饭吃。”
“吃盒饭怎么行,外面炒菜用的油都是地沟油,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宋燕萍皱眉说。
裴连弈说:“要不这样吧,以后晚上宁宁就在我们家吃饭。”
老孟摇头拒绝:“不行,他现在又不是要人喂饭的小孩,都读初中了吃个饭还要人管着。”
依旧是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最后老孟提出每个月都要给雪竹家伙食费,裴连弈说不用,老孟执拗非说不能让孟屿宁在他家白吃,裴连弈又说都是邻居不用将客气。
“亲兄弟还明算账,”老孟不耐烦地啧了声,“伙食费就一定要给。”
裴连弈俩口子对视一眼,知道这是老孟的底线,只得妥协。
雪竹的注意力全在电视上,对大人的话自动过滤,大人们说了一大堆,结果无非就是以后宁宁哥哥就在她家吃晚饭了。
“吃饭吃饭,”宋燕萍用筷子敲了敲女儿的碗,“再盯着电视看不吃饭我就把电视关了你信不信?”
雪竹低头赶紧吃了几口饭。
裴连弈看了眼电视,都觉得奇怪:“这西游记你都看了一个暑假还没看完?”
雪竹说:“九九八十一难哪有那么快就能看完的?”
裴连弈说:“就二十多集啊,加上新拍的续集也就四十多集。”
“怎么可能!”雪竹反驳,“有八十一难,至少有八十一集!而且第一集 孙悟空刚从石头里蹦出来还没取经呢。”
裴连弈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辩解。
宋燕萍和老孟都没参与这场无聊的辩论,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她说八十一集那就八十一集吧。
雪竹又问孟屿宁,想从他这里找到认同感:“宁宁哥哥你说西游记有多少集?”
孟屿宁皱着眉,神思疑虑,风牛马不相及地说了句:“我觉得这个唐僧好像和前几集长得不一样了。”
“啊?”
雪竹看着电视上正在念紧箍咒的唐僧,这集孙悟空好可怜,明明白骨精是坏蛋,可是唐僧就是不相信孙悟空的话,还要赶孙悟空出师门。
她最讨厌看的就是这一集,太虐心了。以往每次电视台放到这一集她都是直接跳过,可是别的台现在没有好看的电视剧,所以她只能勉强忍着揪心看下去。
看孙悟空被师父赶走,就好像她自己被赶走一样。
超级讨厌这一集的唐僧。
她一眼也不愿意多看。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扁嘴嗤道。
不都是披个红袈裟骑个白龙马?


第6章 . 八岁 是他!就是他!
雪竹最后也没有和祝清滢绝交成功。
因为没过几天,祝清滢也掉牙了,两个缺牙小朋友惟有泪千行,这下谁也吃不了糖了。
孟屿宁的晚饭有了着落。
每到黄昏浓郁的时候,街边小商贩迎着晚霞收摊回家,柔和的夕阳透过老式的铝窗蓝色玻璃洒落进屋,人们还在用最老式的排风扇,到了饭点,炊烟从窗口飘出,走在路上都能闻到各家的饭香。
就算他偶尔会因为作业太多而来不及赶上邻居家的晚饭,小竹也会准时敲响他家的门,提醒他:“哥哥,过来吃饭啦!”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她脆生生的小奶音成了孟屿宁潜意识里的闹钟。
到二年级下学期,放暑假时雪竹又去了乡下爷爷家玩。
每天叫孟屿宁过来吃晚饭的工作才暂时由宋燕萍接手。
吃饭的时候终于没人吵着嚷着说要看动画片,裴连弈悠哉地看起了地方新闻。
四方桌缺了一边,吃饭的气氛变得安静起来,宋燕萍夹了块鸡腿给孟屿宁,他下意识想将鸡腿让给妹妹,却意识到妹妹不在家。
“趁着小竹不在家赶紧把鸡腿吃了,”宋燕萍打趣道,“她在的时候你每次都吃不到。”
孟屿宁咬了口鸡腿,鸡肉很嫩,一点也不柴,一口下去都能咬出鲜美的汤汁来。
“这是小竹奶奶亲手养大的老母鸡,营养价值很高的,”裴连弈说,“你要是喜欢吃我就再让小竹奶奶送一只过来。”
孟屿宁的眼睫微扇了扇,抿唇问:“那小竹会和她奶奶一起过来吗?”
俩口子皆是一愣。
说着老母鸡呢,怎么又扯到小竹身上了。
宋燕萍问:“妹妹不在家里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少年矜持地说:“有一点。”
“裴雪竹这小鬼吧,平时在家的时候成天吵吵,吵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不在家我倒是不习惯了,”裴连弈耸了耸肩说,“爷爷家就那么好玩?每年暑假都吵着要去玩。”
“老人家隔代宠呗,”宋燕萍一点也不奇怪,“小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她爷爷要不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好,都没阿姆斯特朗的事了。”
这话实属夸张,但却莫名勾起了裴连弈心中的酸意:“她爷爷小时候对我严格得很,别的小孩天天在外面玩,他天天逼着我在家里写大字。”
宋燕萍呵呵笑出声,又问孟屿宁:“宁宁你爷爷是不是对你爸爸很严格?”
孟老爷子和雪竹爷爷以前是同事,退休前都是当语文老师的,估计对子女的要求也是少不了严格。
孟屿宁摇摇头:“不知道。”
宋燕萍:“啊?”
“我爸爸没跟我说过,”孟屿宁说,“只有过年的时候我爸爸才会给爷爷打电话。”
问了个不好的问题,宋燕萍连忙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吃过晚饭,孟屿宁回了自己家,却意外发现父亲居然在家。
老孟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了抬眼跟儿子打了个招呼:“吃过饭了没?”
“嗯,”孟屿宁问,“你今天不是上晚班吗?”
“回来拿点东西,等下就走了。”
孟屿宁没有再多问,安静回了房。
十几分钟后房门被打开,老孟站在门口说:“我走了。”
彼时孟屿宁正因为暑假练习册上的数学拓展题沉思,老孟见儿子没出声,走过去皱眉问:“跟你说话怎么不出声?”
孟屿宁这才回过神,用笔指了指作业:“在想题目。”
老孟顺势望去:“什么题目?”
初一的数学题,看不懂。
男人有些尴尬。
“不会做就去隔壁问你裴叔叔,”老孟说,“你裴叔叔上过大学,肯定会做初中的题目。”
孟屿宁点头:“嗯。”
“我走了,你写完作业早点睡。”
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父亲走了。
写完了今天规定的页数,孟屿宁又翻回之前几页去看刚刚的题。
这道数学拓展题确实把孟屿宁难住了,他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已经是九点。
这个点再去小竹家会打扰到叔叔阿姨。
孟屿宁关上书,拿好换洗衣物去洗澡。
洗完澡后,孟屿宁还不想去睡觉,坐在沙发上打算看会儿电视。
电视台这时候竟然在重播白天放过的动画片,只不过雪竹每天八点半就会被阿姨叫上床睡觉,当然不知道原来电视台晚上是会重播白天放过的节目。
倘若她知道,这时候肯定站在电视前跟着主题曲一起唱。
孟屿宁想起雪竹在去爷爷家之前,大热的夏天披着一条红围巾,肩上挎着一个呼啦圈,让他猜这是什么。
他说这是围巾和呼啦圈。
错!
雪竹啧啧,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揭晓答案。
这是混天绫和乾坤圈!
……
后来那条红围巾被雪竹玩得到处起球,纯羊毛围巾脆弱又昂贵,幸而雪竹的屁股挺结实,被阿姨毒打了一顿也没什么事。
想到这里,孟屿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竟不知不觉看完了一整集的哪吒传奇。
***
第二天下午,孟屿宁拿着题目去对面问裴叔叔。
裴连弈顺势拿过孟屿宁的暑假作业翻了翻。
离暑假结束还有大半个月,这本练习册居然已经写到最后一页了。
裴连弈以不可思议的口气问他:“你暑假作业全都写完了吗?”
孟屿宁:“还差几张试卷。”
“要是小竹有你一半自觉,她去年也不至于等到开学前一天哭着补作业,一年级的暑假作业都写不完,二年级的更别说了,等她从爷爷家回来问她暑假作业写完没有,绝对大半本书都是新的。”
“宁宁,如果小竹求你帮她写暑假作业,你千万不能帮她写听到没有?”宋燕萍口气严肃地对孟屿宁说。
事实证明裴雪竹不愧是裴连弈和宋燕萍俩口子生出来的,俩口子简直太了解这个小女孩什么德性了。
两个月的暑假结束,八月三十号这天,雪竹依依不舍的从乡下爷爷家坐车回了家。
当天,雪竹哭着敲响了孟屿宁家的门。
在乡下疯了一个暑假的雪竹哭着说:“哥哥你帮我写暑假作业吧,我真的写不完了。”
孟屿宁:“……”
他接过雪竹的暑假作业。
一本语文,一本数学,还有一本日记,一共就三本。
语文还算好,写了小半,数学写了两页,日记写到七月十号,内容是今天坐车去爷爷家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路上的花很香诸如此类的话。
换而言之暑假作业是怎么带去爷爷家的,就是怎么原封不动的被带回来的。
雪竹一把将孟屿宁抱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哀求他:“哥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写吧,等开学那天我妈妈发现我作业没写完我会被她打死的,老师也不会给我报道。”
“……”
既然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居然还是硬生生的把作业拖到了最后一天补。
这种胆识和魄力要是用在正道上,简直前途无量。
但这种状况很显然是属于自作自受,并不能令孟屿宁心软。
他面无表情把雪竹带到自己房间,让她坐在自己的书桌上,并说:“怕被你爸爸妈妈发现你在补暑假作业的话就在我这里补吧。”
雪竹嗫喏道:“那你……”
孟屿宁面无表情地耷下眼皮看她:“谁让你玩到快开学了才知道回来,自己补。”
雪竹满脸愁容的看着自己那三本暑假作业,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铅笔趴在桌上开始动笔。
语文作业最难写,要写的字很多,甚至还有整个一页的练字。
雪竹写到手指都被铅笔压出红印,小指也被铅笔芯染脏,可暑假作业就像是一段永远也走不完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仿佛她已经写了一百年,写到快死了,还是写不完。
这种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折磨让身为小学生的雪竹生不如死。
她一边写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写暑假作业,哪怕就只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每天写半页,也不至于现在搞得这么累。
越是后悔越是委屈,越是委屈越是绝望。
孟屿宁坐在她旁边看书,突然听见一声小小地啜泣声。
他朝雪竹看去,发现她头都快低到桌子里,额前密密的小碎发挡住大半张脸,唯独只露出湿润润的黑色睫毛。
然后是好响的吸鼻声。
作业上滴答落下一滴水。
倒也不至于哭吧。
孟屿宁无奈地叹气,声音比刚刚柔和了不少:“小竹?”
雪竹两只胳膊搭在桌上,听到他叫她也不理,用力握着铅笔,那个狠劲恨不得把作业纸戳出洞来,心中的悲愤此刻都化作对她自己这惨淡的人生的痛苦自问,抽泣着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孟屿宁问。
“怎么办啊?”雪竹边补作业边哭,“怎么办啊呜呜呜呜……真的太多了我真的……呜呜,我写不完,手要写断了我呜呜呜……”
这语气听着真是又可怜又好笑。
孟屿宁没忍住,低声笑了。
雪竹立刻敏感地侧头看他,整个上睫毛和下睫毛全湿成了一簇簇,张着嘴一抽一抽地吸气。
看脸更好笑了。
孟屿宁又板起脸,正经问她:“……你下次还把暑假作业留到最后一天写吗?”
“不敢了,我债(再)也不敢了,”雪竹大着舌头认错,“我绰(错)了呜呜呜。”
孟屿宁拿过她的作业,终于妥协:“我只帮你写一门,其他的你自己写。”
雪竹抽答答地说:“谢谢哥哥。”
紧接着她又一抽一搭地表示他孟屿宁就是她裴雪竹的救命恩人,以后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当牛做马都万死不辞。
没多久,夕阳沉下,又浪费了一天。
宋燕萍叫他们过去吃晚饭。
“作业先放我这里,明天早上早点起床过来补。”孟屿宁说。
雪竹用力点头。
***
八月三十一号。
天气晴,万里无云。
家中的大人纷纷出门上班,最后一天假期,雪竹怎么也不敢赖床,清早起来敲门来到了孟屿宁家中。
在家里补作业不安全,以防万一她将犯罪地点选在了孟屿宁家。
雪竹换好拖鞋走进来。
孟屿宁正想关门,她却连忙出声阻止了他。
“先别关门,待会月月姐姐和子涵哥哥吃完早餐以后也会过来。”
“他们也没写完暑假作业?”
“啊,不是,”雪竹挠了挠头,“他们也是过来帮我补作业的。”
孟屿宁好半天没说话,雪竹不敢抬头看他,她知道自己答应过他,剩下的两本作业她自己写,可是她昨天晚上补到十点钟,都在桌子上睡着了,也没写几页,她真的做不到。
胆战心惊间,雪竹的耳朵突然被一只温凉的手给提了起来。
她大惊,没料到孟屿宁也会像妈妈一样提他耳朵。
只是比起妈妈的力气,孟屿宁算是相当温柔了,雪竹没怎么觉得痛,但仍旧是害怕得不行。
“我答应帮你写一本,”雪竹听见孟屿宁压着嗓音问她,“所以你就又找了其他人帮你写另外两本?”
雪竹瑟瑟发抖:“作业真的太多了,我真的写不完……”
孟屿宁淡淡问:“那你要给多少人上刀山下火海,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从电视剧里学来的话,又不是真要当牛做马,雪竹压根没当真,说出去的话就跟放屁似的,一听孟屿宁提起这个,她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还发过这种誓。
真是狗急了跳墙,人急了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
雪竹神情沮丧地问:“难道你真的要我给你当牛做马吗?”
孟屿宁微微仰头叹了口气,他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可他生气时也仅限于脸色稍淡,眸色明暗交加,脸仍是漂亮温和的,让人觉得他虽然是恼,却又能无线包容对方的错误。
“现在好像是我在给你当牛做马吧?”他放弃挣扎般低声说,“服了你了。”


第7章 . 八岁 暑假作业
没多久贺筝月和钟子涵过来,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分配任务。
“宁宁写数学吧,”贺筝月说,“不要全部写对,老师肯定会怀疑,那种数学应用题字比较多的就别看了,直接空着,节省时间。子涵你写语文,反正你那狗爬字跟小竹的也差不多,不用刻意写丑。”
钟子涵:“……”
雪竹:“……”
有被侮辱到。
至于日记是这么分配的:“日记我就帮你写二十天,剩下的小竹你自己写。”
雪竹徒劳的比划了下手指,算不清楚,但反正她知道就算姐姐帮她写了二十天的日记,剩下的日记也足够她写到手指头断掉。
她绝望地说:“我编不出来那么多天干了什么。”
贺筝月瞪眼:“日记谁让你编了,你就把你这几十天做了什么写出来不就行了吗?”
雪竹扁嘴,又要哭了:“可是我已经忘记了。”
“……”贺筝月扶额,“那等下我帮你编,我说你写。”
作为高中生的贺筝月绞尽脑汁的试图以小学生的口吻写出一篇简单又不失童真的日记,这感觉比写八百字的议论作文还难受。
日记编到七月底,贺筝月已经黔驴技穷,肚子里彻底没东西了。
“七月三十一号,天气晴,今天我和爷爷一起去地里摘西瓜吃了,西瓜又大又甜,红红的特别好看,爷爷说,农民伯伯种西瓜就和种米一样,很辛苦,所以我们不能浪费西瓜……”
偏偏雪竹这个小兔崽子还不识好歹地提醒她:“姐姐,我爷爷不种西瓜,他只种蔬菜。”
贺筝月怒吼:“我说你爷爷种西瓜你爷爷就种西瓜!我自己还有两张物理试卷没写完呢,在这里帮你写日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给我挑三拣四的,去,去楼下给我买根老冰棍上来吃,不然回头我跟你妈告状!”
雪竹不敢再有任何意见,慌忙出门去给人买冰棒,连钱都没敢要,自己掏了一块钱请姐姐吃。
“早知道她叫了这么多帮手过来帮她写作业,我就不答应她了,”贺筝月头都要炸开,摁着太阳穴恨声道,“她昨天来求我的时候说如果我不帮她写明天就要被她妈活活打死,早知道她这么多要求就让她妈把她打死算了。”
钟子涵从语文作业中抬起头,有些惊讶:“小竹昨天来求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哎。”
贺筝月:“啊?”
孟屿宁淡定问道:“她是不是还说,如果帮她写作业,那她就给你们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
“……”
答案不言而喻。
不论过程如何,总之在八月三十一号这天,经过三个哥哥姐姐的努力,雪竹的暑假作业顺利完成了。
第二天妈妈带她去报道,雪竹骄傲的挺着小胸脯将暑假作业交给了老师。
老师打开作业,潦草的看了两眼,夸她听话,接着就给雪竹报了道。
报完道离开时,雪竹无意间看到隔壁班已经收齐了暑假作业,隔壁班的班主任将暑假作业用塑料绳捆成一扎。
雪竹有些想不通,都捆在了一起,还怎么批改啊。
回家的公交车上,旁边站着两个高年级的哥哥在聊天。
其中一个哥哥对另一人说:“早知道老师连翻都不翻,我就乱写了。”
另一个随即得意地说道:“每年的暑假作业难道不都是直接捆起来卖给收破烂的吗?我撕了十几页老师都没发现。”
雪竹:“……?”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不值得。
***
这学期,雪竹升上了三年级,改变不仅仅是多了一门英语课。
老师说他们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不再是低年级的小朋友,所以要学会用水性笔或是圆珠笔写字。
不能用铅笔,也不能用橡皮擦。
雪竹很不习惯,虽然爸爸给她买了改正液和改正带,还买了改正贴,随便她用哪个,可她觉得这些都没有橡皮擦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