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在东山路出没的顾客里,装扮时髦的年轻人不少,但很少有人能像这两位一样,一露面就让人感觉像在拍偶像剧。
西餐厅正在举办周年庆活动,情侣同来能够打折。
服务生想也不想,就从花瓶里抽出一枝玫瑰,微笑着递到林晚面前:“欢迎光临,两位想坐一楼还是二楼?”
“都可以。”
林晚回了一句,没有伸手接花。
服务生以为她不好意思,转而把玫瑰朝向周衍川,还故作俏皮地表示:“看来平时都是男朋友负责拿花呢。”
周衍川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我不是她男朋友。”
“……”
服务生笑容凝固的瞬间,也听见自己一颗少女心破碎的声音。
嘤嘤嘤,长得那么登对,居然不是情侣!
林晚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这小姑娘一脸悲痛是几个意思啊?
服务生把他们带到座位上,点单时还不死心地强调了一句:“今天情侣可以打八折哦!”
换作是平时,林晚或许还有心情调侃几句。
可这会儿她整颗心都挂在那几只灰雁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说:“就算打骨折也不是情侣。”
周衍川无声地笑了一下。
送走了一心只想磕CP的服务生,林晚端着水杯润润喉咙,就直接问:“你有什么办法?我不是质疑你,只是客观地说一下情况,目前我们找不到任何雁群,而且鸟类的排外意识通常都很强烈,让它们跟其他种类的候鸟迁徙也不可能。”
周衍川脱掉风衣,将其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你看过一部真人真事改编的电影么?讲一个小女孩驾驶滑翔机带领大雁回栖息地的故事。”
林晚点头:“看过,但我们没有滑翔机。”
周衍川“嗯”了一声:“但我有无人机。”
“……用无人机教它们飞?”林晚感到不可思议,“大雁虽然智商不高,但它们也不会傻到把没有翅膀的东西当作同类。”
周衍川拿起桌边的留言本:“你以前经常看见的应该是航拍无人机?像这样有好几条机臂,展开后像蜘蛛的形状。”
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握住铅笔,在白纸上草草涂了几笔。
一架无人机的大致结构便跃然纸上。
林晚凑过去看了看,意外于他的绘图功底,挑眉说:“嗯,差不多都长这样。”
周衍川翻到新的一页,继续画给她看:“事实上无人机的种类有很多,有机翼的滑翔无人机也是其中一种,如果想模仿鸟类翅膀扇动的动作,拿现有机型改造就能完成。”
平静而轻缓的语调,莫名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林晚卷翘的睫毛颤了几下,意识到他提出的解决方案的确有可行性。
她想了想,抬起脸来:“有一个问题,等它们学会飞了,如果能在途中遇见其他雁群最好,如果没有遇见……”
周衍川仿佛听懂她的潜台词,他放下铅笔,薄而宽大的手掌自然交叠:“行,我帮你送它们回家。”
我帮你送它们回家。
非常淡然的一句承诺,仿佛一颗石子落在林晚的心中,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她定定地望着周衍川的眼睛,片刻后错开视线,小声说:“你知道大雁迁徙要经过多远的距离吗?”
几千公里的旅途,从南往北,跨越整个中国。
林晚突然有点犯难:“至少要飞一个多月,你们……唔,收费方面的话,价格是怎么算的?”
哪怕她再不懂无人机,多少也能估算到这趟飞行成本必定很高,也不知道研究所今年的救助经费还剩多少。
周衍川摇了摇头,往后靠上椅背:“我的公司一般只提供产品,不提供服务。”
“嗯?”林晚彻底茫然了。
周衍川继续说:“所以我不清楚该怎么收费。”
他垂眸望向林晚,神色坦然,“交给你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谈什么钱,给我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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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西餐厅的灯光调得稍暗,中间一架钢琴演奏出暧昧又抒情的曲调,琴声流淌四散,周围手持玫瑰的情侣在甜蜜的氛围中腻腻乎乎地谈情说爱。
林晚手撑着下巴,感到万分为难。
她最怕遇到没有明码实价的事,给少了怕占别人便宜,给多了怕研究所会把她的头打爆。
等服务生把餐品送上,林晚边切牛排边问:“你以前一次也没做过这种服务?那你的同行呢,能不能问问他们怎么收费的?”
周衍川平静地说:“都是竞争关系,不方便打听。何况你的要求比较特殊,其他人应该也没遇到过。”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斯文,斯文到有点冷冷清清的地步。
很像家教很好的少爷,养出了挑剔的口味,偶尔在街边餐厅吃一顿,心里对厨师的水平嫌弃得要死,但碍于教养不好直接表现出来,所以只能慢条斯理地吃几口,把食物咽下去时,清晰的喉结会上下滚动几次。
林晚也觉得这家店的西餐很一般,索性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周衍川那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上,看着他说:“说不定这次之后,有需要还会再找你,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察觉到邻桌两位四五十岁的阿姨正盯着他们。
确切来说,是在盯着周衍川,目光像X光似的,上上下下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遍。
窥探中还夹杂着一点跃跃欲试的期待。
特别像她以前和钟佳宁出去逛街,看中的最后一条限量款裙子在其他顾客手里,于是就虎视眈眈地守在一旁,等人家嫌贵放弃之后,立刻就冲上去买下来。
林晚从两位阿姨身后的窗户里,看见了周衍川的身影。
干净的白T贴合着他的身体,胸膛那里能看出匀称结实的轮廓,往下到了腰的位置,又窄窄的收进去,是一看就知道身材很好的类型。
“……”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头皮发麻,赶紧结束话题,“那回头再说吧。”
周衍川却以为是研究所经费有限,而她囊中羞涩不好意思讲,便想说“第一次免费也行”。谁知他刚张开嘴,林晚就马上冲他使眼色。
她把手放在唇边,挡住邻桌如狼似虎的目光,小声说:“再聊下去,我怕那两个阿姨过来约你。”
周衍川这才冷淡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两个阿姨总算看清他的正脸,眼中惊喜更甚。
其中一位还很轻佻地朝他挤眉弄眼,明晃晃地表现出“我们富婆就喜欢你这种不想努力的小帅哥”的感觉。
林晚要崩溃了,莫名产生了她连累周衍川被人YY的罪恶感,干脆大大方方地转过身,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解释:“阿姨别误会,我们说的是正经服务。”
然后转过来对他说,“对不住,早知道不来这家店了。”
周衍川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没事,无所谓。”
没有半分计较的意思。
林晚一时哑然。
这人是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
隐隐约约的想法在林晚脑海中逐渐成形,仿佛有无形的钩子把她心底深处的疑问拉扯了出来。
她忽然有点好奇,周衍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
月明星稀的夜晚,一盏路灯时明时灭,很不尽职地照耀着家门外的小巷。
花园里枝叶繁茂的木棉树伸出几许枝桠,往院墙上点缀满艳色的花朵。
林晚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回家洗了个澡,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魏主任汇报用无人机帮助灰雁迁徙的计划。
严格说来,这不是宣传科该负责的工作。
魏主任马上答应由他出面和所里对应的部门沟通,以便尽快开始实施。
“对了,他们是哪家公司?”魏主任在电话里问。
林晚回忆了一下:“星创科技。”
笔记本电脑就在身边,她抱过来打开浏览器,顺手在搜索栏输入了“星创科技”四个字。
搜索结果很快出现。
魏主任在那边问:“我不太了解现在的新兴产业,这家公司靠谱吗?”
林晚迟疑了几秒,心里不太确定。
这几年无人机行业来势汹汹,最出名的几家无人机品牌她多少也略有耳闻,但仔细回想起来,其中似乎并没有星创的名字。
她点进公司介绍一栏,看到公司的发展历程时愣了一下。
星创成立仅仅只有两年多,去年十月她第一次见到周衍川时,他们的第一架无人机才刚问世不久。
林晚顿时有点茫然了。
虽说周衍川能住在云峰府那种地方,可一家成立不到三年、默默无闻的公司,怎么想也还处于发展初期。
“魏主任,”她想了想,语气里带上几分恳切,“服务费方面,您看看能不能……多申请一点吧。”
·
周一上午,研究所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这事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不管星创的实力究竟是否雄厚,目前是他们唯一能站出来帮忙的公司。
所里为此专门召开了一个会议,把这次行动命名为“灰雁回家计划”,让宣传科配合记录整个过程,到时候发到微博上去。
一来可以告诉大家,鸟类研究所不是游手好闲的事业单位,他们的确有在办实事。
二来也可以借助这种宣传方式,呼吁普罗大众关爱野生动物。
魏主任当初承诺的搭档连个影子都没有,记录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林晚头上。
星创那边的配合也很果断,公司专门派设计师去动保基地学习大雁迁徙时的飞行要领。回去之后不到一周,就像周衍川事先说的那样,利用现有的滑翔无人机型改造出一架专门为迁徙准备的无人机。
灰雁学习飞行的当天,林晚带上相机去动保基地。
飞手正在设定今天的训练路线,见她来了,面上一喜:“林小姐,这么巧。”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飞手摘下头顶的鸭舌帽,指着他那张毫无记忆点的大众脸,“我们在宁州山见过的,我叫郝帅!”
林晚眯起眼睛打量了几秒,才终于想了起来。
这就是在回城的车上,模仿周衍川的语气八卦她的那个男生。
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想的,居然取了这么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名字。
林晚笑了笑:“谢谢你能过来帮忙,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郝帅摆手客气:“这不是上回惹你不开心了嘛,还把你的鸟给吓跑了。为了将功赎罪,我主动跟老大申请,必须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话还挺多的。
林晚点点头,拿起相机给他拍了一张照,好奇地问:“你们公司的人都管周衍川叫老大?”
郝帅继续低头设置路线:“也不是全部。像其他部门的小姑娘,见了老大都会红着脸喊周总,哎你是没听见她们的声音,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
“……”
“不过我要是个女的,肯定也会喜欢老大。长得又帅脑子又聪明,试问哪个女人能拒绝双重的魅力呢?”
林晚挑了下眉:“你很崇拜他?”
郝帅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她,郑重表示:“不光是我,也不光是我们公司的人。你出去问问,老大的名字在无人机研发圈子里,提起来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这么厉害?”林晚不禁感到一阵诧异,“但你们公司才成立两年吧,他就已经出名了吗?”
郝帅顿了一下,指腹摩挲着手机,声音变得有些郁闷:“星创是刚成立两年没错,但老大入行已经八年了。你别看有的大公司现在牛逼哄哄,当初可是求着我们老大去帮他们研发无人机。”
一席话里,半是骄傲,半是不忿。
林晚直觉其中必定发生过不愉快的往事,便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
八年前她还在念高三。
如果周衍川是按正常年龄入学的话,那么当时他不过是个刚进大一的学生。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晚有些愣怔。
这已不是区区学霸二字可以形容的范围。
就在她走神的时间里,基地的同事把那几只灰雁带到了空地上。
林晚退到一旁,架起相机开始捕捉训练的画面。
灰雁是大雁的其中一种,在鸟类中不算聪明,但是又有点傻乎乎的乖巧。
当它们看见无人机在前方扑闪“翅膀”前行时,先呆头呆脑地围观了一阵,很快就成群结队地跟在了它的后面。
郝帅尝试把无人机稍微升高,灰雁们也跟着扑腾了几下,可等无人机再飞到一定高度后,它们就在地面扬起脑袋,毛茸茸的翅膀拍打几下,像是不理解这个动作的意义,又像是想尝试却害怕会跌下来。
几次失败之后,林晚与同事商量一番,提醒郝帅:“你试试改变无人机的机翼方向形成气流呢?这样它们飞起来会比较省力。”
郝帅恍然大悟,转过头来:“那我再试……老大!”
林晚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望去。
周衍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基地的栏杆外面。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模样有几分冷淡,看见他们后倒是温和地笑了笑,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笑意未及眼底。
林晚走过去把大门打开:“你怎么会来?”
她还以为正式开始合作以后,周衍川不会再为这种小事出面。
“担心他处理不好,过来看看。”他简短回了一句,又远远地朝其他人点了下头。
他穿着白衬衫搭黑色长裤,纽扣一如既往解开了两颗,脖颈线条修长而流畅。宽肩窄腰的身形,加上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将白衬衫穿得禁欲又勾人。
有女孩子顿时红了脸,星星眼地望着他,又不好意思过来搭话。
这人的颜值杀伤力果然太过强劲,一般的小姑娘根本扛不住。
林晚在心中感叹一句,带他到长椅边坐下。
周衍川出现以后,郝帅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了许多。
没再时不时跟大家逼逼几句,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紧无人机,非常明显的、想好好表现的样子。
林晚担心郝帅压力太大,正思考该如何转移周衍川的注意力,就听见有同事试探着问:“你是……周衍川?”
没想到研究所居然也有人认识他。
林晚感到有些意外,却看见周衍川缓慢地抬眼瞥向那人。
表情似乎与方才无异,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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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林晚认识刚才说话的人。
研究所的一位前辈,比她早两三年入职,工作上没有太多交集,偶尔在食堂打个照面寒暄几句,总体来说不是什么招人嫌弃的极品。
还好,周衍川流露出的不耐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短暂到只有林晚察觉了他的异样。
他很快恢复了平静,颔首示意:“好久不见。”
前辈还想过来跟他攀谈几句,结果周衍川根本没给人机会,直接转过身,只留了一个好看的后脑勺供人欣赏。
林晚又拍了几张照,才轻声问:“你跟他有仇?”
周衍川摇了摇头,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着,声音同样很轻:“不熟。”
与此同时,前辈与人交谈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那是我高中同学,我都不知道所里居然找到他来帮忙。以前三中谁不认识他,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
语气里带着几分明显的炫耀。
林晚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为什么周衍川不想理这人。
怎么说都是二十几岁的社会人士了,私下底回忆往昔还没什么,当众把中学时的辉煌履历拿出来讲,确实有种微妙的尴尬。
就好像人生中只有那几年的成绩可以吹嘘似的。
那位前辈还在继续:“这位可是牛人,高二就拿了NOI的国家一等奖,几所名校抢着要,专业随便挑,那时候可羡慕死我们了。”
“NOI是什么?”
“奥数你总知道吧?跟那个差不多的,只不过他们搞的是信息奥赛,就编程写代码那套。”
林晚用相机挡住脸,悄悄用余光打量周衍川。
随着身后的议论越久,他眼中的寒意也就越多,当NOI的经历被人提起之时,他用手肘撑着膝盖,脑袋微微低了下去,后颈被拉伸出冷冽而修长的线条,嘴角也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提到了见不得光的黑历史。
这人设不对啊。
你不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林晚在心里嘀咕一句,潜意识里觉得再任由后面的人说下去,周衍川可能抛弃涵养站起来叫那人闭嘴。
于是她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回头喊:“邓老师,迁徙路线你们定好了没?”
“早定好了。”姓邓的前辈总算止住了话题,“你要用?”
林晚弯起眼笑了笑:“发给我一份好不好呀。”
“哎哟,我手机上没有啊,晚上发你邮件吧。”
“唔,但我有认识的媒体朋友想报道‘灰雁回家计划’,她在微信上催我要路线写新闻稿呢。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忙?”
漂亮女孩的请求总是叫人难以拒绝。
对方思考片刻,便答应说:“行吧,那我回一趟办公室。”
“谢谢啦!”林晚笑得灿烂又真诚。
从动保基地回研究所有很远一段路程,邓老师这一走,今天多半也懒得再回来了。
等他出了基地大门,林晚才朝周衍川扬扬下巴:“换个地方看看?”
周衍川没什么情绪地扫她一眼,点了点头。
郝帅眼睁睁看着老板走到了更近的位置,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哀怨地望向林晚,没明白这妹妹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有社畜的共鸣了?谁会希望业务不熟练的时候被老板近距离监督啊!
然而林晚根本没关心郝帅的感受,她重新调整过光圈,一边拍照一边问:“研究所的经费给到了吗?”
“给了。”
“没有亏待你们吧?”林晚顿了顿,补充道,“别看我们是事业单位,其实每年的研究经费不多的,我担心给得太少,让你们做赔本生意。”
周衍川静了几秒,目光毫无遮拦地从她脸上扫过。
虽然明知眉目含情并非出自他本人的意愿,但被如此深情的桃花眼注视一会儿,林晚就感到了些许的不自在。
她按下快门,捕捉到一只胆大的灰雁腾空的画面,清清嗓子说:“看什么看,我今天特别美?”
周衍川低笑一声,遍布周身的冷冽骤然消散了许多。
再开口时,嗓音舒缓:“谢了。”
他没有明说,但林晚能猜到他在谢什么。
“……我主要怕你站起来打他,你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眼神有多吓人。”
林晚是第一次见到周衍川沾染上戾气的一面,这下既然聊到了,也不打算按捺好奇心,“你很不喜欢听别人提信息奥赛?”
周衍川眼底掠过一抹自嘲的笑意,淡声说:“那么久以前的事,有什么好提。”
“也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嘛。”林晚附和了一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不是只大我一岁?怎么会跟邓老师是同学?”
周衍川说:“我跳过级。”
“……”
打扰了。
林晚这下是真实感受到了实力的碾压。
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中学时期的“荣誉之争”早已能够轻轻放下,但身边出现一位既有母校光环又有跳级光环的人,终究让从小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成长起来的她,多多少少想感叹一句,果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眼看她即将进入“小时候读书不够刻苦,长大了处处被人羞辱”的环节,一阵缓慢却有力的声响及时打断了她的反省。
林晚心神微动,透过相机镜头,看见了让人惊喜的一幕。
郝帅操作的无人机宛如带队的头雁,张开双翼飞向蓝天。
而在它的身后,数只灰雁齐齐扇动翅膀,棕白交错的羽毛在阳光下褶褶生辉,它们发出宏亮而高亢的鸣叫声,在无人机的带领下,不急不徐地展翅高飞。
基地里突然陷入了安静。
无人机与灰雁在空中组成一只井然有序的队伍,在湛蓝的天空下自由地翱翔。
动物蓬勃的生命力在刹那间完全释放出来。
郝帅张大嘴,脸上还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色彩,双手微微颤抖。
他扭过头,激动又自豪:“飞起来了!”
语言仿佛会传染一般,一声叠一声的“飞起来了”很快在人群中传开。
林晚不断按下快门,心跳越来越响。
直到头顶的天空只剩下白云悠闲游走,她才缓缓放下相机,一把抓住周衍川的手腕:“你看见没有,真的做到了!”
周衍川一怔,手腕传来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他垂下眼眸,看着眼前笑逐颜开的女人,巴掌大的脸上洋溢着真实的喜悦,乌黑明亮的眼睛染上一层让人目眩的光。
生动而鲜艳的美貌,哪里有半分俗气的样子。
“嗯,看见了。”周衍川轻声回道,“开心了?”
林晚用力地点点头,还想跟他再说什么,思路就被郝帅发出的猛男咆哮打断。
“啊啊啊啊啊我太牛逼了!”
郝帅举起手机,四下看了看,就一路狂奔跑到他们面前,在即将撞上周衍川的瞬间凭借社畜的自我修养陡然调转方向,但又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干脆朝着林晚傻笑。
“我强不强?我帅不帅?南江第一飞手,就是我!”
“……”
林晚差点被他的高音声浪给震懵,连忙松开周衍川的手腕,抽回手捂住耳朵,笑盈盈地夸他:“帅,特别帅。”
郝帅这会儿又有点害羞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谦虚道:“这才是第一步呢,今天带它们沿着基地飞一圈,过两天备用机调试好就能带它们出发了。”
林晚觉得这种IT宅男的情感表达方式很好玩,忍不住弯起眉眼:“你害羞做什么,真的很帅,四舍五入你就是它们的妈妈了。”
郝帅清清嗓子,正色道:“不,我是大家的爸爸。”
林晚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和煦的春风拂过她的脸颊,阳光化作明媚的春光落入她的眼中,又在眼尾扫出一笔欢快的色彩。
周衍川安静地站在一边,淡然旁观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个人。
手腕还维持着刚才被人握过的角度,骨节分明,白净清瘦,指尖稍稍蜷缩的姿势稍显落寞。
静了片刻,他低声说:“闹够了没?”
郝帅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控制住面部肌肉,摆出一张敬业脸:“咳,好了,我再继续观察。”
说完就特别自觉地退回到之前的位置,佯装专注地盯着屏幕显示的飞行路线。
林晚的手机凑巧震了震,她拿出来低头一看,发现是邓老师发来的迁徙路线规划。
虽然她是故意支开对方,但的确有媒体朋友问她要此次计划的资料,于是便便动动手指把规划发了出去。
周衍川在旁边说:“那我先走了。”
林晚脱口而出:“现在就走?”她扬起脸看向男人,很自然地邀请,“不等灰雁回来?”
周衍川已经在往前走,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等它们做什么,我又不是它们的爸爸。”
林晚嘴角一抽,想起件事,便跟上去问:“对了,你们以前接过这种跨省的项目吗?等正式迁徙的时候,后续的调整能跟上吧。”
一架无人机的航行时间有限,要确保灰雁安全返回北方,星创需要提供好几架无人机轮番上阵。
在南江市境内倒还好说,万一飞到中间出现什么意外,总该要有后续补充方案。
周衍川腿长,无需刻意加速也走得比较快。
两句话的功夫,基地大门就近在眼前了。
他没有停下来慢慢闲聊的意思,只是稍微放慢速度:“有。”
“比如说?”林晚有些好奇。
周衍川打开基地的大门,在铁门发出的吱嘎声响中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身,逆着光,高大且极具存在感的身影挡住了林晚的视野,然后视线往远处扫了扫,就抬手指向地平线的尽头。
“看那边的高压线。”
林晚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座输电塔仿佛钢铁巨人一般,屹立在宽广无垠的原野上,电缆线长长地跨越天际,连接着它们之间遥远的距离。
她迷茫地点点头:“然后呢?”
周衍川在她身后稍低下头,呼吸清浅漫过她的耳廓:“知道为了确保电力正常供应,全国每天有多少人着着生命危险爬到高处检查电网和风力发电机么?”
林晚还真不知道,她眨眨眼,诚心请教:“有多少人?”
“十万。”
林晚被如此庞大的数字震惊了。
她以前看电视时,偶尔也会看见电力工人在恶劣天气下检查线路的新闻,虽然心里对他们的勇敢感到佩服,但却从未意识到,这种与危险相伴的工作会牵连到多少个家庭的悲欢离合。
周衍川:“星创开发的第一款无人机,就是代替人工进行电力巡逻,从南往北,由东到西,今后将逐步实现全国推广。在你的标准里,算不算跨省项目?”
林晚认真地点点头,发现星创的无人机好像……并不是那种普通消费者拿来随便玩的,而是某种具有更深远的意义、对社会更有价值的产品。
尽管产品本身并没有贵贱之分,但她必须承认,通过对周衍川的了解,她心中对无人机的偏见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