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据当地老人说,这人脸猫乃是吃了魂魄没有离体的尸体之后,原本死尸的魂魄便附在了猫的身上,这只猫就是那个人,它有那个人所有的意志,但是这样的意志却只能做一件事,不是报恩,就是报仇。恩仇相报,被当地人称为神。有的地方甚至有它的香火之地。
而秀才的金榜题名却促成了人脸猫最后心愿的了解,于是魂魄离体,归于太虚之中。猫却也因此而毙命,也是一种罪过。
华嫣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胡悦看着她说:“后来之事呢?”
华嫣抬头看着他,她的眼睛闪着一次绿色的光泽,她道:“其实奴家认为那只猫没有罪过,它是在报恩呐,公子有所不知,老人把这只猫当唯一的伴儿,她吃什么,猫儿就吃什么。不亏待它,但是没想到姑奶奶死于非命,猫儿没了吃食,却又不愿意离开老人家。守着老人家的尸体,直到头七,老人魂魄归来,她让猫儿吃自己的肉,这样她就能够续命到子茗回来,见他最后一面,让他安心考取功名。而猫儿也因此牺牲了所有的寿命,为得只是老人家最后的那份情和心愿……”
华嫣说完,变流了一滴泪,泪水落在她的手背上,胡悦伸手擦去了华嫣手中的泪水,他说:“所以,你们看到的老人其实就是那只猫,老人的尸体早就被猫儿吞噬了。对么?”
华嫣点了点头,她看着胡悦,她握住胡悦的手,楚珏此时也站了起来,胡悦摆了摆头。
华嫣的手有点颤抖,她说:“公子,真的……有人脸猫的存在吗?”
胡悦看着她,他却没有说话。华嫣有些激动,她又喊了一声:“公子!”
胡悦点了点头,他把手覆盖在华嫣的手上,华嫣显得很高兴。她仿佛得到了答案一般,她缓缓的站了起来说:“有就好,有就好啊……”
胡悦把她送出了门,他斜眼看了一眼门口,边上停着一只猫儿,这只猫浑身雪白,只是在两眼之间有一簇红色的毛,就像是是朱砂一般染成的。它躲在柳树之后,像是窥视着他们一样,见到华嫣出来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胡悦看见此猫,便停住了脚步。而华嫣却毫无知觉,她欠身回礼,便渐渐的没入了黑暗之中,随后那只猫也消失不见。
楚珏走了出来,他道:“人面猫,又被叫做三灾神。看来华嫣姑娘真的命不久矣。”
楚珏想了一下,叹气道:“其实我知道那个状元郎即将要和当朝太师的女儿成亲了。我也收到了请帖,哎,可怜华嫣姑娘一番真情啊……”
胡悦说:“到头来,还是负了她,三灾附体,恩怨相报……这华嫣用最后的一口气来和我说了这件事,想必她……”
楚珏拍着胡悦的肩膀说:“她会怎么样呢?”
胡悦看着远处的黑影,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她自己才知道。”
之后的开春,黄道吉日,新郎官儿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郎,新娘子乃是当朝太师之女。这般郎才女貌,珠连璧合的因缘,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连圣上也赐贺礼,更加让这对新人倍受龙宠。人们都说这个新郎官儿可以凭借这份亲事平步青云。
但是却没有想到,在大婚之夜,新郎官却突然暴毙身亡,据丫头喜婆们的说法,她们看到在房梁上突然窜出了一只长得像是女人脸的大猫,那只猫一口咬断了新郎的喉咙。新娘当场吓晕过去,之后便一直失魂落魄,嘴里只喊着:人脸猫。大家都说这是猫妖作祟,也有人说是这新郎负了一个女子,女子死后化为猫妖把负心人给带走了。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没有人能猜到这个故事的源头在那里。
而在后来出殡之时,人们在棺材内发现一只脸长得极其像是名妓华嫣的白猫尸首。猫的嘴角划着一丝冷笑,笑是在嘲笑自己,也像是在嘲笑世人。

第3章 战魂(上)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屈原《国丧》天,一直连着下了好几场暴雪,雪中的世界一片模糊,仿佛什么都看不清,有好像什么都在里面。观情斋内也是一片狂雪乱舞之景,在屋内,只点了一个炉子,上面温着一壶酒,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楚珏给炉子又添了一块炭,他道:“这烧热后的绍兴酒喝多了就容易犯困,过几天我给你带一些西域弄来的葡萄酒。那酒得冷着喝,最好能在这样的雪子底下埋个半天一日的,再喝那味道就更加甘醇清冽了。”
“蒲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酒因为和沙场相连,多了几分杀伐之气,我不喜欢。”说完他放下酒杯打开门扉,狂学乱飞,一股脑都涌进了屋子,把案桌上的纸也吹得纷乱。
胡悦一改往日那闲情淡然的神态,他的眼神透着一种犹如墨一样化不开的情绪,他看着墙上的那把枪说:“这个世上,代价最大的就是战,一将成名万骨枯。而苍生黎明要的却只是丰衣足食,能够活下去而已,不需要什么粉饰太平,也不管你何人称王称帝,这江山坐的的是何人何姓?然而有些人却并明白。”
楚珏走大他身边,他问道:“你今日怎么了?我和你相处至今,也未曾见你有如此感慨。和这柄抢有什么关系?”
胡悦看着墙上的那柄抢说:“没什么,只是一个酒后书生的狂言罢了。”
他坐回坐位,酒已经烫好,但是他并没有再举尊之意,他对楚珏道:“你一来就看着那银枪,可是觉得有什么?”
楚珏举杯,他说;“这柄枪内的东西血气极端之重,我进屋就发现你居然点了这龙檀香,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绝非凡物。”
胡悦道:“这大雪催动银枪内的血意,没有龙檀香,也许现在我就得当场暴毙了。你说我敢大意么?”
楚珏冷哼一声:“你把我给你的保命之物用来镇这东西?算了,下次我再送你就是了。好了,你该告诉我这是何物?”
胡悦开口便道:“别人硬送的。”
楚珏擦点被一口烫酒噎住,他白了胡悦一眼道:“你再戏虐我,我就继续住你这儿,不回去了。”
胡悦微微皱眉,心想这小子要吃好的,喝好的,自己一个穷秀才,供不起这尊大佛。他连忙道:“楚兄可别不信,这真的就是如此。但是我也知道此物在我手里,他就该完成宿命了。”
楚珏看着胡悦:“你只对这世上一事认真,那就是信诺。看来你是答应了什么了。”
胡悦嘿嘿一笑:“楚兄如此抬举,那就一起走一遭吧。”
楚珏不回答,只顾自己喝酒,胡悦挑眉一笑,给楚珏斟酒。楚珏看着他的眉眼,叹气道:“明知我根本就从来不会懂得如何拒绝你,你又何必问呢?”
胡悦低笑不语,只是把自己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盏饮罢,便再无其他,胡悦的眼神更是深邃,他低语道:“楚兄,你可知人是怕死的,无人不怕,但是有的时候人也会顾不上生死。但是终有一些事情会放不下。所以才会如此这般。所谓的魂只是那股执念罢了。”
楚珏看着这柄银枪,上面并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是依然锋利,烛光下这柄枪像是闪着寒光一般,楚珏放下酒杯:“但你仍然放不下,你最是多情,所以也最是无情。”
胡悦给他斟满,他说:“你真的要知道这柄银枪的来历?”
楚珏看着银枪,他点了点头,胡悦闭上了眼睛,他说:“这柄枪的主人已经阵亡了……白骨埋于青山黄土之间,无人收殓也无人知晓。”
楚珏道:“那你是如何得来的?”
胡悦说:“一个机缘之下,我无意间得到这柄银枪。这是我的缘分,也是它之宿命。我想要完成它,得到一个答案。”
胡悦拿起笔,他在纸上写上“駃騠”二字。他把纸张抛出窗外,那纸很快就消散在这天地之间。他说:“今夜大雪,正好可以了了此事,楚兄如果想要知道这柄银枪的含义,那么就得熬得住寒,和我走一遭了。”
楚珏看着外头的天,他哈哈大笑:“何方?有酒就行,有酒有你,去哪都无妨!”
胡悦说:“酒是一定要带上的,要带足,因为有些人也很喜欢喝酒!”
二人连夜出发,他们并没有雇马车,而是两匹马,一柄枪,各自背上了一壶好酒。酒都是冷的,但是却是最烈的。
风太大了,所以马根本跑不快,他们各自喝了一壶腰间的烈酒,勒紧马缰就继续赶路。
楚珏大喊道:“痛快,真是痛快,这样的雪下的让人痛快啊。”
胡悦抬起头,冷冽的雪落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痴语道:“此时的天地间唯有狂雪乱舞,我自认狂傲,但见这雪,我就真的不算什么了。你说的没错,的确痛快。”
他们一路顶着风雪,也不知跑了多久的路,忽然二人的两匹马不再往前,无论他们如何赶它们,它们就是不走半步,而是不停地踢着前蹄,胡悦停了下来,他说:“你看,在那里。”
在这昏天暗地之中,远处缓缓有一个黑影靠近,楚珏眯着眼看,道:“好像是一匹马……”
胡悦朝着那个方向吹了一个口哨,那匹马好似有了灵性,长啸一声便往他们这里跑,那一长啸仿佛惊起了更大的雪、更狂的风。而楚珏和胡悦的两匹马则像是臣子见了君王一般低首。
胡悦指着马说:“楚兄可识得?”
楚珏剑眉微拧,只见此马浑身雪白,踏雪无痕。他道:“这是踏雪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莫非是你……”
胡悦拿出葫芦,他狂饮一口,递给楚珏说:“因为今晚,它为它的主人而来此祭奠。”
胡悦抚摸着背后的枪。那批白马见此银枪显得非常激动,四周的风雪也变大了不少。
楚珏大喜,道:“果真是神骏啊,此马可有名字?”他想到了胡悦的那两字,便道:“它就叫駃騠?”
駃騠走到胡悦身边,胡悦摸着马背,他纵身一跃,向楚珏伸手到:“走吧,之后由它带我们。”
楚珏一手拉住,翻身上马,没有马鞍马缰,但是駃騠依然一声长啸,便在这雪地上飞驰,四周风雪如狂如舞,但雪花却丝毫无法近身。
但楚珏却觉得这匹马没有温度,他摸了一下马脖子发现居然没了脉搏。这匹马应该是一匹死马!
楚珏却没有声张,他知道胡悦一定知道,但是他既然肯带他来,那么就一定有道理。
风雪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漆黑一片,但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狂舞的乱雪。他们忽而听到有厮杀的声音,忽而则是苍劲有力的琴音,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匆匆一晃,便消散在风雪之间无影无踪。
很快在雪中他们看到了一点亮光,駃騠一个冲刺,仿佛是要把四周的风都割破了一般。速度之快犹如电光火石。
他们发现那个亮光是一团篝火,在那里坐着一群人,这些人围着炉火,他们手里也有酒,但是只是静静的喝,没有一点的声音。火光映着他们的脸庞,这些人都很年轻。但是他们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眼神都分外的亮,透着一股坚毅。
駃騠马跟着二人身后并未走开,楚珏说:“这里……不是京畿。”
胡悦点了点头,他说:“此乃是阴山之外了。”
楚珏定睛一看,他道:“难道你……”
胡悦苦笑道:“嘿嘿,没错,所以你就把今夜的事情当作是一个梦吧。”
楚珏不明其中之理,只是跟着胡悦,胡悦进入这群人中,他拍了拍其中一个少年的肩膀,道:“怎么,还是喝不惯?”
那人一个起身,他道:“还行,再喝两口就顺了。”
胡悦接下腰带上的酒说:“喝这个,喝喝看!”
楚珏睁大着眼睛,这个平时连用过的酒杯都不给别人用的胡悦,居然就那么大方的把自己的酒壶递给这个少年,少年擦了擦脏兮兮的鼻子,他道:“好香,好酒啊。”说完仰头就大喝一口。喝完便抹了抹嘴巴,把酒壶递回给胡悦,一屁股又坐了下去,便不再发声音。
胡悦朝着少年嘿嘿一笑,仰头也喝了一大口,少年咧嘴一笑,胡悦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怎么称呼?”
少年笑道:“我无父无母,是统领把我从死人堆里捡来的。他给我起名叫李征。”
胡悦道:“好名字!”
楚珏他跟着胡悦往前走,胡悦一边走,一边说:“我们现在就去见这柄神兵的主人。”
楚珏说:“你用这个术法对自身伤害极大,而且这駃騠马也是非凡之物,即使死了那也是英灵。”
胡悦呵呵笑了起来,他道:“能来此也是一种造化,你觉得如果不是駃騠马,我们会有这样的机会?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英灵。他们虽然早已死于荒野,化骨化灰,他们的家人也早就没了。但是这份英魂随着这暴雪狂舞于天地之间,与天地同殇,为他们来此奉酒,可比为那些高高在上的无能老儿敬酒更加好。看他们喝酒我才觉得这酒的滋味更纯更香。”
胡悦停下脚步,他问道:“你们的将军呢?他现在在哪里?”
其中一个哨兵立正喝道:“来者何人,通报姓名后,我自会传达。”
胡悦并无玩笑的神色,他严肃地说:“散人胡悦,协同楚珏公子前来拜见曹将军。”
哨兵马上跑开,撒腿就朝着黑暗之中奔去。
胡悦他悄悄地问楚珏道:“你的酒还有么?”
楚珏笑道:“我终于知道你带我来的用意了。”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言语。
从黑暗中隐隐的传出了铠甲敲击的声音,脚步非常的实,不缓不慢。但是却让人觉得来人是一个非常沉着之人。
当此人出现在楚珏和胡悦面前之时,楚珏却为之一愣。
如何是一个女子?
胡悦抱拳道:“曹将军,幸会!”
女子皱眉道:“你是何人?来此有何用意?”
胡悦笑道:“送酒,送枪。”
胡悦从背后抽出长枪递给女子。女子一见此物,便神情大变,她伸手拿住这柄枪道:“是它……”
她握紧银枪,随后如这夜雪一般,舞动这柄长枪。雪仿佛向她涌来,像是旋风一般,如狂如潮,每一招每一式都并非花拳绣腿,而是犹如千斤之力。此女的武艺,放在如今也绝没有几个人可以相比。
她最后一刺,万籁俱静,雪也仿佛停止了一般。
女子豪气大笑,她说:“好酒分给我众兄弟,这柄枪留我。”
胡悦低头道:“是,这把枪自然属于将军的。”
她看着胡悦,眼眸犹如晨星一般,她没有笑,但是这样的容颜却让人无不为之惊艳。她道:“有酒么?”
胡悦推了推楚珏,楚珏从腰间解下酒壶递给女子,女子结果酒壶一看,她略微有些诧异道:“你是……”
楚珏摇了摇头道:“姑娘不必惊讶,我就是我。”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颜色上有了一丝的恭敬之意。

第4章 战魂(下)

她揭开壶盖,仰头就灌了下去,她哈哈大笑道:“好酒,果然是好酒。这酒就像当年大将军带我们大获全胜,咱们军营众人皆分得了这庆功酒,我曹麟唯独那一次喝醉了。而后发现我居然已经喝了三十大坛,哈哈哈哈。好酒啊!”说完她又是猛灌。这样的酒量让楚珏心中暗暗敬佩。
她毫无做作之姿,把枪一竖,便坐在地上道:“那么你可知我们的事情?”
胡悦道:“略知一二。”
女子看着篝火边的将士道:“我们被困于阴山之北已有数日,但如此之境,我那些兄弟依然毫无退意,这一点作为他们的头儿,我为他们自豪。”
胡悦道:“将军也是女中豪杰。”
女子摆手道:“不是什么豪杰,只是尽这忠义二字,我就用我的命去尽。”说完又是仰头而饮。她虽是女子,但是浑身上下透着更胜丈夫的豪气。她看着身边的银枪,抚摸着低语:“好!有你在,我再无遗憾。你就随我一起战这一场!”
她把酒递给楚珏道:“把它给我兄弟们吧,我已经决定,今夜突围。生死在此一举。”
胡悦和楚珏对视一眼,他道:“那……”
曹麟道:“你们没必要和我们一起送死,只是我有一个请求,如若我无命,请你回去给李大将军带话,就说我们这里没有懦夫,虽不能完成使命,但也决不投降。必定以死守节。”
胡悦把酒壶递给哨兵,曹麟点了点头,他便迅速来到篝火旁,众人一人一口,这酒仿佛喝不完似的。待众将喝完酒后,众人的脸上都是那决然之色,丝毫没有犹豫后悔的神色。
曹麟欣慰地点了点头,她手持银枪,指着远方,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却异常的坚定:“大将军命我为先锋,但如今遭贼人所害,困于此处,但我们怎是坐以待毙之流。兄弟们,喝了酒,有了胆,就随我冲出敌围。生死胜败就此一夜。”
所有人也没有丝毫的话语,只是非常干净利落的拿起了武器,受伤的扎紧绷带,有些人中手里拿着两个人的兵器,想必另一个人已经阵亡,他们继承着这份战意,没有人有丝毫的动摇。
楚珏看着这些人,他想到了胡悦的那句话:你可知人是怕死的,无人不怕,但是有的时候人也会顾不上生死。但是终有一些事情会放不下。
楚珏除了胡悦,他从未敬酒于他人,但这一次他拿着众人喝过的酒,仰头便饮,痛饮后便道:“好酒!”
曹麟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各自上马,曹麟一个口哨,只见远处奔来一抹白影,楚珏定睛一看,那匹马就是踏雪駃騠。
曹麟一个翻身便跃入马背,她最后扫了一眼自己的这些兄弟,不再言语,她的眼神坚定,她的枪锋利,她长枪拍马,只见那雪白的马入白星一般飞纵。
胡悦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地说:“她此去,便无生路了。”
楚珏看着手里的酒壶,他又是一口猛饮,他喝完,衣袖一摆,便划出一道水镜,道:“我们无能为力……但必须见证到底。”
胡悦捏着手,他看着曹麟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于黑暗中,随后便是整天的杀伐之声。
曹麟在雪夜中狂奔,奈何敌军早就包围。他们无法突围,只有拼死一战。曹麟长枪所向,皆是飞沙走石。她眼神却没有一丝动摇,她见将士又被包围,她下马大喝冲入敌军便是刺,挑,划,一招一式只为护得将士生机。
但,奈何敌人太多,还有暗箭伤人。她身上已是多处伤口,但她仿佛已经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生死,心中只有一念:破敌!
血染红了她乌黑的青丝,她那犹如桃花般的容颜,也被血污所染,她的枪饮满敌血。将士见自己的将军神勇,他们也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生死,有的时候真的会忘。
众将士大喊,大雪狂飞,战意从未消退。
曹麟身上已是血染征衣,她大笑,一个冲刺,敌军便朝后退去,她的战冠已经不见,一头青丝飘洒于风雪之间。她的眼神尽是战意。
敌人又一波来袭,比之前的更多数倍,曹麟心知他们没有突围的可能,她的兄弟已经死伤过半,白雪掩埋着兄弟的尸骨。她闭上眼睛,但当她再睁眼的时候,战,不需多言。
敌人见此将彪悍,便派出弓箭手,箭雨向着他们撒来,那个报信的哨兵一把推开曹麟,万箭穿心,但他不愿跪,他死都不愿跪下。他长矛插地,支撑身体,死也要傲骨。
曹麟见状,她撕下衣摆,用布裹紧手上的枪。她大喝一声,踏雪駃騠犹如感知,长啸一声,震动天地。
曹麟飞奔,一个翻身骑上战马,无视身已经中了数箭。她掏出腰刀,砍断箭柄,直接冲入敌军最多处。便是无畏的砍杀,她的手上已满是鲜血,她不顾一切朝着众将士喊道:“众将随我杀啊!”
余下的将士没有一个退缩,一个一个用衣布裹住兵器于手,誓死一战。
曹麟大笑:“好,好啊,你们都是好儿郎,黄泉路上我曹麟还和你们做兄弟!”
众人毫无退役,无奈箭如雨,敌如麻。曹麟擦着嘴边的血,她依然在大笑,笑声传于天地之间。
敌军围着曹麟,曹麟力战而竭,她咬着牙,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駃騠:“好孩子,我们走了多少风风雨雨,如今这最后一战,你就陪我到最后吧。”
駃騠感知,嘶鸣一声,用铁蹄替主人踢开敌人。
敌军的将领喝道:“好!我敬你,女子中有你这样的丈夫,难得。今日你必定一死,但我保你全尸,敬你豪气。”
曹麟长枪一指,她的眼神犹如星辰,容颜犹如皓月。她大笑道:“我是军人,当马革裹尸,痛快!不过在我尸体下,就是你们尸横遍野。我杀也要杀的你们片甲不留!”
曹麟拍马而来,那敌军将领出面迎战,曹麟武艺天下难有敌手,十招之内,那敌将便命丧枪下。
曹麟怒目而视线。她一马当先,冲入敌海,余数不多的将士也冲入。
终于曹麟就在即将突破之时,突然身后一箭穿心,她的血飘洒在雪中,银枪落地。她挣扎地爬起来,她看着前面的李征。
她咬着牙,手上的裹布已经松开,她看着手里的枪,对李征道:“拿着!告诉大将军,麟儿回不去了!”
李征接过银枪,随后跟来的敌人便是围砍。
李征不顾要害的伤口,护者银枪一路狂奔。曹麟抽出腰刀,她大喊冲入敌军,敌军被她的无畏怔住,竟然无法再追,但曹麟再也挥不动刀,她抬头看着漫天的白雪。敌军一拥而上,曹麟数剑穿心,终于还是倒地。她即使死,也睁着眼睛。就在敌军要取她首级之时。
胡悦朝着水镜洒去一壶酒,瞬时化为雪暴,只听駃騠长啸一声,踢开众人,它竟然张开嘴,咬着曹麟的尸体,一路狂奔。任凭牙出血,血滴在曹麟的身上……
水镜内的景象便也淡化了。
楚珏摇头,胡悦看着漫天的飞雪,他道:“交予我银枪的也是一个孤魂,他早已死于沙场,但是至死他都把这柄长枪掩于身下。故而他作土作灰,那柄银枪也埋入黄土。
但忠魂未泯,他虽首身离兮,但银枪被他护得严实,而他的战马也像是感应主人的遗志,所以至死至终未曾离开过那里,最后路过的人在死马的骨骸和那人的骨骸下找到了这把银枪。
那人却不知道这柄银枪的来历,便把银枪卖给了当地的地主豪绅。豪绅不知此物,就把它给予仆人收藏于房内,但……”
楚珏道:“这样忠勇之器,那上面的战魂怎么是那等俗人所能持有的。”
胡悦道:“没错,最后这把枪的意志,映出了精魅,自然那豪绅认为那是闹鬼,便几番转折把这把枪卖于市上。我当日路过,本不在意,却不经意之间看到那枪上映出一个人影,看不清摸样,但是那眼神却分外的坚毅。
卖家见我看着,就说这把银枪一直都没有买主买下,就算买下也会退回来。他就把枪硬是送我。”
楚珏道:“所以你才想要知道这把枪的主人是谁?”
胡悦摇头道:“那守枪之魂附于枪上,他求我找到他的统领,并且让我去救她。他其实是最后那个突围的李征……”
楚珏看着前方的红光和厮杀,他道:“但这早已成定数,你要的答案,根本不存在。”
胡悦看着空荡荡的酒壶,他没有说话。
楚珏叹了一口气,他衣袖一挥,四周的景色便改变了,他们只是站在荒野之上,狂风暴雪下只有他们两人和两匹马。
楚珏说:“回去吧。”
胡悦看着银枪,他挥舞银枪,随即便在这风雪中舞起。
楚珏为之一惊,他多年未见过胡悦展示武艺,他总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摸样,这样的英气已经很久不曾见了,他看的迷了,随即也以酒撒天,以此祭奠这天地之间的战魂。
胡悦身若惊鸿,一袭白衣,雪飘散之间却无法近身。此时的胡悦,并不是那个流连于烟花之地的胡悦,不是那个无情无爱无恨无悲的胡悦。
在天地间,他仿佛是一阵风,像是召唤者天地间的战魂,又像是告慰他们的英灵,楚珏的酒洒向空中,便化作更大的雪。仿佛要把这天地填满一样。
他舞罢银枪,雪在他的四周围城了一个圆圈,他在圆圈的中心,随后他长枪一挥,雪再一次漫天飞舞。
他看着漫天的雪,挥手一扔,那银枪便没入土下,大雪马上就把它给掩埋了。他道:“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第5章 乌鸦之谜(上)

此乌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可谓慈孝矣。——《本草纲目禽慈鸟》“闲庭见早梅,花影为谁栽。碧烟随刃落,蝉鬓觉春来……”
“温庭筠的诗,的确适合胡兄的。”
“哈哈,楚兄何以见得?”
“一生才学风流,一世癫狂潦倒。”
胡悦问后哈哈大笑,楚珏也笑着给胡悦斟满了酒,酒就在即将要溢出来的那一刹那,楚珏停住了手。
胡悦前倾着身体,他没有端起酒杯,而是拿起边上的石桌上的扇子,笑看着楚珏。
楚珏笑道:“不过贤弟的容貌胜似潘安呐,这副容貌却这般潦倒……”
他刚要说下去,门扉又被推开了。
“请问,胡悦胡公子在府上吗?”
胡悦看着来人,是一个竖着双髻的童子,身上穿着嫩黄色水田样的短衫,脖子上还带着一串鸟型吊坠,上面有许多梅花形状的铃铛,而他摸样也十分清秀,双眼秀美而激灵。走起路来脖子上的吊坠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
他站在门口先是深深的作了一个揖,然后抬头说:“胡公子,我家主人说雪化了,按照约定,特命小人前来请公子前去府上。”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恭恭敬敬得递给胡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