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朵回过头去,看着昏暗光线下王建国平庸浮肿的脸,胃里一阵恶心,她急于甩掉他的手,几乎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无奈力量悬殊,一只胳膊始终被他抓得

牢牢的。王建国被情欲熏得发红的眼令她感到恐惧,她不明白记忆中斯文儒雅的一个长辈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僵持之际,空气中传来一个低沉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声音:“王局,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安小朵循声望去,长廊尽头缓步走出一个男人,灯光伴随来人一路由暗转明,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她从只闻其声,到看见他的身形,再逐渐看清他那张棱角分

明的脸,心里豁然涌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微妙感。
王建国挤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是你啊小黎,你怎么在这里?”
“来见一个当事人。”
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转落在安小朵脸上,微微一怔后旋即笑起来:“王局,这是你女儿?真漂亮。”
王建国的脸难看极了:“不是,老朋友的女儿。”
“王叔叔,我要走了,宿舍十点就要锁门。”安小朵面无表情。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也好,那路上注意安全。”王建国脸色阴沉,拍了拍安小朵的肩膀,“那个事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安小朵眼底的雾气一浮,随即她瞪大眼睛,带着一丝愤然,把雾气压下去,盯着王建国面无表情地说:“谢谢王叔叔,王叔叔再见!”
在身后两道含着截然不同意味的目光注视下,她抬头挺胸一步步走远。
出了酒店,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安小朵茫然地走着。
她是彻底把王建国得罪了,有什么后果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但她并不后悔,如果她的学业要靠这种肮脏的交易才可以继续下去,那她宁愿被开除。
她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公交月台,扭头正好看见车子开过来停在面前,她犹豫了一下,朝司机摇了摇头。
车门重新合上,开走了。
月台上只剩她一个人,在候车椅上坐了一会儿,她收到妈妈发来的一条短信,说已经把下个月的生活费打进她银行户头里,她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过往的行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无人为她停留,她也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目光,兀自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
撕心裂肺地哭了好一阵,心口好像没那么郁闷了,她想掏纸巾擦把脸,一摸身边才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肯定是刚才手被王建国擒住、挣扎的时候掉的。
想到这里,她的眉间浮现出一抹懊恼之色。
“总算想起包丢了?”一个带着戏谑的男声响起。
安小朵一怔,刷地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见之前那个英挺的年轻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男人勾了勾单薄的唇,递给她一包纸巾:“怎么每次看到你,你都在哭?”
安小朵脑子还处于呆滞状态,全然没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默默擦掉眼泪,她忽然大声抽噎了一下。
男人觉得好笑,他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自自然然地笑出声来:“安小朵,你真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回过神来。
“我翻了你的包。”男人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我的包呢?”
“在我车上。”男人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
她难以抑制地又抽噎了一下,才说:“你是谁?”
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皮夹,里面有一张身份证,他放到她眼皮底下给她瞧。
“黎孝安。”她喃喃念完,又看了看他。
他回视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住哪?我送你一程。”
安小朵迟疑了一下:“我们不算认识吧。”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这样还不算认识,那要怎样才算?”
安小朵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然后站起来:“走吧。”
“怎么现在又肯了?”
“我把你的身份证号发到我同学的手机上了。”
黎孝安望着她纤细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大步跟上去,故意问她:“如果今晚你没回去,那我不就成嫌疑犯了?”
“我也是安全起见。”安小朵一本正经地回答。其实她对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戒备心,虽然初次见面,可直觉他是可以信赖的人,她一向信任直觉多一点,可她

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随便的人。
“你求王建国办事呢?”路上,他随口问她。
安小朵嗯了一声。
“他脑门上的包是你砸的?”
“那个烟灰缸还挺顺手的。”
黎孝安笑起来:“看不出你人小小的,胆子却不小。”
安小朵勉强勾了勾唇,忽然扭头看他:“你跟他什么关系?不会是一伙的吧?”
“不,我跟他不熟,”黎孝安赶紧撇清关系,“只是工作上打过交道。”
“你干吗的?”
“猜猜。”
她摇头:“猜不出。”
黎孝安也不卖关子,随即给出答案:“我是一名律师,以前有个学生告他非礼,我帮他摆平的。”
安小朵瞪大眼睛看着他:“助纣为虐啊,停车!”
“别这样,我也是生活所迫,有句话怎么说的……为了五斗米而折腰,是不是?”他压根没要停车的想法,继续将车开得四平八稳。
“那也不能是非不分啊,停车,我不让你送了。”
“那不行,你登记了我的身份证号,万一半路你被坏人拐走了,我跳黄河也洗不清。”
看她一脸郁闷,他好心情地说:“其实那次的确是那个学生诬赖他,我不算助纣为虐。”
“真的?”安小朵难以置信。
黎孝安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安小朵后来常在想,如果那时候是另一个人捡到她的包来还她,她会不会也像爱上黎孝安一样爱上他,不过大概是不会的。人海茫茫,要在对的时间碰上对的人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你捡到的挎包不是我的,是一个跟我差不多的人的,你还会送她回家吗?”她想听他的答案。
黎孝安有趣地看着她:“你是说跟你差不多大,还是跟你差不多漂亮?”
“这个……唔,都差不多吧,会不会?”
“不好说,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不等于没说吗?”她顿时纠结起来,“你说啊,到底会不会嘛?”
黎孝安每次都是拍下她的脑袋,说她是傻瓜。只有一次例外,那次他应酬到很晚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东倒西歪,安小朵忙着伺候他,又是递热毛巾又

是泡醒酒茶,压根没工夫听一个醉鬼嘴里究竟在嘟囔什么,倒是把他惹急了,拦腰抱住了她,吻着她的鬓角,在她耳边一个劲地嘀咕:“就你这样我才会送她,

换别人我就放酒店大堂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却听得无比满足。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在她心里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黎孝安,无人可以替代,失去他,哪怕她拥有整个世界,她的心也是

一片荒芜。
晚上十点,黎孝安还泡在律师行里看文件,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盛满了烟头。
桌上其中一支手机的屏幕亮起来,这是他的私人号码,能打到这支手机上的人不多,他扫了一眼名字,按下接听键。
“查到了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问。
“半年前她在西南河系镇的度假区工作,两月前带客人上山时出了意外,从斜坡上滚下去,当场昏迷,被送进当地医院救治,虽然没生命危险,但眼睛被荆棘割

伤了,情况比较棘手,加上那边医疗设备落后,乔柯就把她转到本地医院来了。”
黎孝安仰头靠坐在大班椅上,掌心里攥着一枚铂金戒指,即使冷气开得这么大,那枚戒指却因为被攥得太久而微微发烫。
线那一头的声音顿了一顿,接着说:“我跟度假区的人打听过,乔柯在安小朵出事前就过去了,两人关系似乎挺密切。”
黎孝安五指握紧,良久才说:“知道了。”
“还要接着查她半年以前的行踪吗?”电话里的人试探地问。
“不必了,就这样。”掐了线,黎孝安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走到落地玻璃前眺望夜景,深蓝色的夜幕上有点点繁星隐约闪烁。以前他加班,安小朵过来陪

他,她最喜欢席地坐在这个位置,靠着玻璃看书、绘画,偶尔有流星划过夜空,她总是忍不住打断他,叫他看,欣喜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流星有什么好看的?”他说。
她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笑意盈盈:“可以许愿啊,很灵的。”
他觉得好笑:“你信?”
“我信。”她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气,然后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他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画什么呢?”
“这是你。”她笑眯眯地指着左侧穿西装的小人儿,又指了指右侧扎马尾的,“这是我。”
她停下来,注视了几秒钟,傻笑了一下,在两个人中间补了一颗歪歪扭扭的心。
他捉过她的手指轻咬,笑道:“画得可真丑。”
她转过头,还没开口,唇齿已被他凑过去堵住,她的唇型很美,小巧饱满,像花瓣的形状,发呆时会不自觉地微微张着,有点傻,可是又傻得很可爱……
“叮——”
新电邮的提示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居然在回味和她的过去。
明明是那么不可饶恕的一个人,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放不下?黎孝安从未像这一刻如此痛恨自己。


第二章 何处不相逢
在医院等候拆线的日子特别难熬,简直度日如年,当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安小朵阴霾多时的心情才稍稍放晴。
医生还在叮嘱她出院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她坐在床沿边上,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等医生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黑色双肩包,把随身的物品装进去——事实上她也没多少东西好收拾。两年前她离开黎孝安,走得异常匆促,只带走了一

些随身物品,两年来她辗转多地,更没有什么身外物,除了最基本的日常用品和几件衣服外,就只有一副AKG耳机,还是黎孝安两年前送给她的,音质好到无可挑

剔,因为使用得太频繁而显得陈旧,她每晚都要用它听歌才能安然入眠。
很快收拾妥当,她结清医药费,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报过目的地,她掏出手机给中介打电话。前两天她无意中跟程敏瑜提起自己想租个房子的事,程敏瑜

热心地介绍了一个做房屋中介的朋友给她。
安小朵到了约定的小区门口,下车就看见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衫和黑裤、打着领带的年轻男人冲她招手。
“你是刘先生?”她问。
“叫我小刘就行,安小姐,真不好意思,前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公寓租出去了,我带你去看另一套房子行吗?还是在那个小区,条件比之前那套要好。”
安小朵却考虑到另一个问题:“租金呢?贵多少?”
“贵三百块钱,也是单身公寓,面积数比之前那个大一点,一厅一卧,带独立的小厨房和卫生间,家具家电都齐全的,拎包就能入住。你既然是程姐的朋友,我

就不抽佣金了,纯粹是帮朋友的忙,你先别急着决定,我带你去看看房子。”
安小朵的要求其实不高,就求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小刘带她去看的房子好是好,可租金也贵了一大截,她犹豫着,和小刘商量:“可以只押一个月的租金吗?

你之前说要押一季度的,我现在手头比较紧,恐怕拿不出来。”
“这个……”小刘考虑了一下,“这样吧,我马上打电话,跟户主商量一下,你稍等片刻。”
“好。”安小朵趁他打电话的间隙,拉开小阳台的玻璃门,走出去看外面的环境。
几分钟后,小刘走过来:“安小姐,户主同意了,你有带身份证吗?要是有我们等下就把合同签了吧。”
安小朵点点头,摸出身份证递给他。
小刘办事相当有效率,临走前还帮她打扫了一下地板。安小朵擦干净小沙发,坐在上面环顾四周,以她目前的经济状况,去离市区较远的城乡结合带租个两三百

块的小单间似乎是更理智的选择,想到这里她拿起桌上的钱包,将里面为数不多的钞票又细细数了一遍。
手机响起,是乔柯打来的,她把钞票塞回去才接起来,乔柯并不知道她擅自出院的事,当听她说已经租好房子时,他愣了一下才说:“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乔柯之前跟她提过出院后可以先住他那儿,他在城东有一套两居室的套房,前两年按揭买的。安小朵当然不肯,她嘴上不坚持,却来这一招先斩后奏。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她解释。
乔柯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两年没回来,这座城市变化不大,依然繁华如昔。大抵是周末的缘故,路上行人特别多,安小朵从通讯公司营业大厅出来,路过巴黎春天想起要买几样基础彩妆

,于是走了进去,冷气倏地灌进领口,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竟有些不适应。
走到柜台边,美容顾问礼貌地问她需要什么,她想了下,说:“粉底液。”
她平日里很少化妆,黎孝安喜欢她素颜的样子,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知道这两年她的状态大不如前,过两天要去面试,这么一副面青唇白的模样可要怎么见人?
美容顾问端详她灯光下的面孔,从柜台上拿了一瓶贴着试用字样的粉底液,挤了一点在她手背上,轻柔地推开:“你皮肤有点干燥,这款粉底液比较轻薄,含有

高保湿成分,延展性很好,不会加重干纹卡粉,很适合你的肤质。”
见安小朵没表态,她又说:“这样,我帮你上个底妆,你感受下?”
安小朵不赶时间,便答应了。
美容顾问拿出一小块新海绵开始给她上妆,她手法专业娴熟,不到十分钟就打好了底,又取出一盒蜜粉,用大刷子做最后定妆。
“我们这个系列的蜜粉口碑很好的,这款是粉色,带提亮的效果,一上市就卖断货了,昨天才到一批新的,你肤质其实挺好,很细腻,就是有干燥和暗沉的问题

。”
安小朵瞥了眼镜子里头的自己,不由得感叹化妆品真是好东西,她之前摔伤额头留下的痕迹被盖住了,暗淡的脸庞此刻容光焕发,透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当即花了小一千买下,虽然这钱花得她胸闷,可想到即将到来的面试,觉得这笔钱还是省不得的。
刚走到门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因为是新补的卡,电话簿里的号码都遗失了,但她记性好,褚葵的号码她是倒背如流。
当得知褚葵现在也在梧城时,她心情是既欢喜又意外:“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都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这一个多月来我天天都打你电话,每次都是关机,差点就要去电视台登寻人启事了。”
“哎呀,我手机前些日子掉了,今天才去营业厅把老号码补回来,对不住啊对不住,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咱们见面再聊。”
褚葵报了一个地址给她,那个地方有点远,她不确定搭哪一路车能到,犹豫了片刻还是打车过去,她跟褚葵已经分开好几年,她想早点见到这个老友。
路程比她想象得还远,她在梧城生活多年,但只踏足很有限的一些区域,她原是不爱这座城的,生活节奏太快了,每个成年人走在路上都行色匆匆,似乎连看一

眼路上风景的时间都没有。相较而言她更喜欢老家那边,小城镇近几年发展也不错,虽然没有这么多现代高新建筑,但风景如画,空气宜人,出门去哪儿骑个单

车就能到,不用天天挤公交地铁这么麻烦。她是在遇到黎孝安之后才下决心要留在这里的,在那之前无论妈妈怎么教育开导她,都打消不了她毕业就回家的念头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她经常在报刊上看到这句话,也很认同这句话。
抵达目的地,她付钱下车,车费足足花了她一百多块钱。她一边哀叹,一边循着门牌号过去。
外面的铁门大敞着,她毫无阻碍地走进去,细细长长的鹅卵石小道连着一个郁郁葱葱的庭院,不大,右边有个葡萄架,挂着一个秋千,旁边有一张小石桌,再边

上搁着几只花盆,其中一只最大的花盆是空的,里头有一只四仰八叉的黑猫在呼呼大睡,皮毛油光水滑,在阳光下闪烁着乌金般的光泽。
推开虚掩的木门,倚着吧台的褚葵闻声转过脸来。
在她看来,褚葵没怎么变,和三四年前差别不大,依然是一头乌黑如缎的顺直长发,瘦削的脸,穿紧身短T和牛仔裤,脚上一双人字拖。
安小朵眼眶发潮:“褚葵——”
褚葵脸上百感交集,似哭似笑,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死丫头,我担心死你了!快过来给我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安小朵回应着她的拥抱,心底暖洋洋的。褚葵既是她大学的学姐,又是她的老乡,当年学校流行开同乡会,安小朵入学第一年觉得新鲜,去凑了下热闹,结果认

识了当时学生会秘书长褚葵,褚葵跟她来自同一个南方小城,初中毕业后全家人一起迁到这边来,因此算得上半个本地人,对初来乍到的安小朵特别照顾。褚葵

的性格和她的外形一样,颇有个性,她只对看得顺眼的人好,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打从第一眼看见安小朵起我就喜欢她”,要不是她很快就交了男朋友,保

不准会有人以为她对安小朵有特别意思。
后来安小朵被学校开除,在英国实习的褚葵急得要买机票飞回来看她,幸好被她一个谎话瞒住了。
“褚葵你不用回来,我碰上一个贵人了,当年跟我妈一同下乡的知青,有个叫王建国的,现在是教育局的领导了,我去找他帮忙,没问题的。”
褚葵这才没回来,等知道真相时安小朵已经离开了校园。
围坐在藤制茶桌边,褚葵捏了捏安小朵的尖下巴:“怎么瘦成这样?以前小小的包子脸多漂亮啦。”
安小朵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满不在乎地说:“多吃点就胖回来了,要瘦不容易,要胖还难啊?”
“你啊……”褚葵横了她一眼,“这一年多来你窝在那个穷乡僻壤,怎么劝你都不出来,我倒想问问,你想通了什么?”
“那里好歹是度假区,怎么就穷乡僻壤了啊?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带三两个游客到处走走,看看风景,既轻松又有薪水拿,挺好的啊。”
“得了,你一个化学博士干什么不好,跑去当小导游,你还真好意思说。”
“只上到博一,没毕业,不是博士。”
“要不是出了吴安娜那档子事,你怎么会毕不了业。”褚葵到现在都替她惋惜,“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一堆桃花劫,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安小朵乐呵呵的:“是没什么用。”
“别跟我嬉皮笑脸,我问你,要不要回归正轨?还是打算继续逃避?”
安小朵饮了一口茶,说:“其实我已经在找工作了,之前网上投了几份简历出去,在等消息。”
褚葵听她这么说,心里才稍稍放心:“那就好,都找了什么工作?”
“翻译,我对这个有兴趣。”
褚葵拿起茶壶给她续满:“对了,你以前是不是在盛世光年工作过?”
《盛世光年》是国内一本知名的风尚杂志,几年前杂志刚创办,她的好友——也是当时杂志编辑部的主编池加优力邀她入社共事。当时杂志有一个关于流浪动物

的专题,而她那时候在一个救助流浪动物的基地做义工,对这方面有兴趣有经验,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是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杂志现任总编是我一个学长,我这次回国就是因为接到他的橄榄枝。”
安小朵大感意外:“你是说你要去盛世光年上班?”
褚葵点头:“我跟他们签了份两年的合同。”
她跟安小朵一样,也属于不务正业的人,学的金融管理,结果大一那年参加了一个摄影社团,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拿出钻研课本的精力研究摄影技术,几年下来

,专业学得马马虎虎,摄影技术却是炼得炉火纯青。工作没多久她就毅然丢掉了专业,成为一名自由的摄影师,带着摄像机满世界跑,几年下来在行内颇有名气


“盛世光年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放弃自由?”
“人不能一成不变,跑了这么些年,我也有点累了,想尝试下朝九晚五的生活方式,有对比才知道哪一种更适合自己,是不是?”
“有道理,我也打算改变一下。”
“我问问盛世还有没有岗位空缺,你以前在那儿待过,对杂志的运作也清楚。”
“千万别,我喜欢新环境。”安小朵并不领情,解释说,“何况,我有几斤几两重我自己清楚,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一个称职的编辑。”
“你当初不是干得好好的?”
“那是有小池罩着我,访谈不用我去,应酬也不用我去,连选题都由着我,那时我只写我喜欢的稿子。”
褚葵笑起来:“她还真是惯着你。”
“可惜她现在人在法国,不能惯我了。”
“她有小孩了吧?”
“嗯,三个月前生了对龙凤胎。”
褚葵发出一声感叹:“太棒了啊,一男一女刚刚好。”
安小朵看她:“这么喜欢你也生啊,打算什么时候跟余章文结婚?”
“跟他?”褚葵的笑容有点黯淡,“我回国前跟他分手了。”
安小朵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你跟他从大学就在一起了,谈了这么多年,现在才闹分手?”
“他那个姐姐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姐姐。”
“他姐姐……你们两个在一起关他姐姐什么事?”
“他姐姐去年出了车祸,瘫痪了,现在跟他住一起。你知道的,余章文算是他姐姐带大的,他跟他死去的爹妈两人加起来的感情都没跟他姐姐来得多,他姐姐一

出事,他就跟变个人似的,整天神经兮兮的,生怕他姐姐在家里摔倒昏迷没人照顾……我劝过他,既成事实,心态要放平一点,疑神疑鬼对谁都没好处,他就跟

我吵,说那不是我亲姐姐所以我不上心。”
“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都自顾不暇。”
“那你们就这么分了?他也同意?”
褚葵沉默了一会儿,说:“小朵,你说我是不是特冷血?现在应该是他最焦头烂额最需要我的时候,可我却决定离开他。”
“褚葵,你不是那样的人,”安小朵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余章文脑袋不清楚,姐姐当然重要,但你的感受他也不能不理会啊。”
褚葵笑得有些落寞:“所以啊,杂志社的学长一开口我就答应了,我想换个环境或许比较容易忘记他,我可不会学你,跑去山沟沟里面避世,到头来苦的还不是

自己。”
“是是是,你是好样的。”
……
两人聊到很晚,安小朵留下来过夜。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过,褚葵为她准备的房间整洁宽敞,床上的被褥和枕头雪白干净,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她在

床上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梳洗过后,她推门走出去,褚葵不在,应该是晨练去了。
葡萄架下的秋千沐浴着晨曦,她坐上去,随手从旁边的报纸架上抽了份晨报来看。
翻开娱乐版,映入眼帘的新闻标题是“大导演封山之作,力邀名模加盟”。
正准备细看,褚葵推开铁门走进来,她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白色球鞋,右手手腕上裹着条薄薄的毛巾。
“起这么早啊?你以前不是都要睡到日晒三竿吗?”褚葵进屋拿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早改了,你记忆一直停留在我的大学时代。”
“还说呢,我出国几年,一回来就赶上你玩失踪,哪有机会了解了解现在的你啊。”
安小朵回头,吃吃笑起来:“那行,接下来你有大把时间好好了解我,别嫌弃我才好。”
褚葵白了她一眼,没理她,径自去厨房忙活。
安小朵闻到浓郁的咖啡香,光着脚丫跳下秋千,一头钻进厨房:“我要喝卡布奇诺。”
“只有黑咖啡。”
“不要黑咖啡,苦。”
“苦什么苦?安小朵你这一年多来也没少吃苦,可娇生惯养的毛病怎么一点都没见好?”褚葵嘴上这么说,一只手却打开上面的小壁橱拿出一盒牛奶来。
安小朵笑得眉眼弯弯:“葵姐对我最好了。”
“少来!”褚葵没好气地说,“我就是太惯你了。”
安小朵倚在墙壁上继续看报纸:“你这地方挺雅致的,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哪里买得起?你要喜欢搬过来跟我一块儿住啊,不用不好意思,等你找到工作可以跟我分摊租金。”
“才不要,你这房子租金肯定贵,我负担不起,再说离市区也太远了。”
“可以蹭我的车啊。”
“算了吧,只要能让我随时过来小住几天,我就很满足了。”
“那没问题,那间房给你留着,想什么时候过来你就过来,回头我给你一把备用钥匙。”
等安小朵将架子上的报纸翻了个遍,褚葵的爱心早餐也端上了桌。她毫不客气,伸手抓了一个松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