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又传来重重的、金属敲击的声音。
尹言目瞪口呆,敢情……这整个房间都是铜墙铁壁啊。
“是,是有人……在上面?”
沈时煜见怪不怪,十分淡定地说:“嗯,追杀我的人。”
追杀?
尹言第一次遇到这种只在钟傲天嘴里听到的事情,既有点紧张,又有点小兴奋。
“原来飞檐走壁的功夫真的存在啊……”尹言兀自感叹着。
突然,像是要把门砸碎一般,一道劲风劈头盖脸地刮了进来,尹言下意识地侧身躲过,还未来得及出手,一道劲掌又挥了过来,看来对方不止一个人。
拳头像暴风骤雨般打向尹言,一招一式都带着狠绝。
交手数十招后,她开始力不从心,使出最后的力气抵挡对方一拳之后,却瞥见沈时煜正气定神闲、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喝茶,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你倒是叫帮手啊!”
沈时煜听到尹言的怒吼,这才懒懒地抬起头说道:“你不是我的私人保镖吗,这点小事情都搞不定?”
她没想到对方这么来势汹汹啊……
“快叫小圆,快把小圆叫来啊。”
沉默片刻,沈时煜悠悠道:“小圆啊,他出场费太贵了。”
苍天啊,来个雷劈死他吧。
尹言怒急攻心,只觉得胸口的火焰正熊熊燃烧,也许是化悲愤为力量,眼前的两人好像突然变成了讨厌的沈时煜,一时之间她竟将对方节节逼退,直到退到门外。
只听“咔嚓”一声,门框上方滑下一块足以和防弹玻璃匹敌的铁门,整个屋子震了震,四周随即恢复安静。
“你看,你成功了。”沈时煜说道。
尹言气喘吁吁,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沈时煜说的“打杂”的含义,既要打杂,也要打“杂”。
见她这副模样,沈时煜冷笑道:“既然接受了任务,就要有豁出性命的准备,这点,你入职受训时没有学过吗?”
“……”
“你知道要追杀我的人是什么来历吗?”沈时煜无神的双眸划过一丝狠厉,“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也配来保护我?”


第二章 需要花钱的事,一概不做
四周的空气渐渐冷凝,沈时煜的话犹如当头棒喝,重重击在尹言的胸口。
尹言想冲沈时煜发怒,质问他为什么袖手旁观……可是自己又凭什么让他救自己?
她以为小说里和电视里才有的情节不会出现在现实中……一直抱着自欺欺人的态度,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入了这一行,就意味着,生与死不过一瞬间。
时间悄悄地流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时煜听到站立在一旁的尹言糯糯的声音:“沈掌门,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时煜不言,自始至终神情漠然。
一抹淡淡的清香自鼻间掠过,只见尹言径直在加软垫的红木沙发上和衣躺下。
沈时煜的脸色黑了黑。
“沈掌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沙发上的尹言换了个舒服姿势,诚恳道,“既然你是我的保护对象,即使豁出性命,我也要完成我的职责。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我会谨记我的服务宗旨。”
“……”
见沈时煜始终不说话,尹言小心翼翼地问:“那么,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沈时煜剑眉微蹙,“像今天这样的刺杀隔三岔五就要来一次……”
“我一定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终结者。”尹言打断沈时煜的话,只觉得困意如潮,上一秒还大放厥词,下一秒便进入了深沉的睡眠,随即整个房间只听得见她平稳的呼吸声。
昏暗的灯光下,沈时煜轻微叹了口气,打开柜子取出毛毯。
沙发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睡得正酣的尹言似乎梦到了什么,双手握成拳头,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细微,却还是被正在盖毛毯的他听到——
“沈时煜……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沈时煜顿了顿,冷峻的脸微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自量力!”
尹言睁开睡意蒙眬的双眼,又被一张放大的圆脸吓得赶紧闭上。
“你是要吓死我好继承我的私房钱吗?”
一时间睡意全无,尹言大幅度地伸了个懒腰,边打着哈欠,边坐了起来,却发现小圆一脸嫌弃地斜眼看她。
“师叔要我来消毒。”小圆将手里的84消毒液扬了扬。
“干吗?”
“他说你太邋遢,昨晚不洗漱就睡在这里。”
“什么?”尹言大惊失色,“你说我睡在沈……”
这要是传出去,那我的名节……
小圆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你长得这么和谐,要担心也是担心师叔的名节。”
见尹言一副失落的样子,小圆觉得自己可能说得太过了。毕竟学武之人以慈悲为怀,于是他安慰她道:“放心,你这么有男人味,要不我们做同门师兄弟,一起孝敬师叔?”
暴走的尹言在沈时煜的浴室里洗漱完毕再让小圆消毒完后,威胁着小圆不要告诉沈时煜一番后,才清清爽爽地走出了房门。
盛夏的清晨,烈日已经高挂。
整个疾风馆弥漫着花草树木独特的香气,纯净得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占据着她广阔视野的,是沈时煜、李存离和老师父三人闭眼打坐的画面。
四周一片悠闲的安静,她想这就是所谓的修身养性之道吧。于是,在这气氛的渲染下,她也跟着坐了下来。
日光透过参差交错的树叶缝隙投下的斑驳光影在沈时煜冷峻的脸上跳跃,此刻的他恢复了本来的面貌,露出小麦色的健康皮肤,轮廓分明而深邃,鼻梁挺拔,虽是闭着双眼,但眉宇之间乃至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真是祸害啊。
沈时煜明澈的双眸微微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尹言憨态呆滞的脸,他又迅速闭上眼,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尹言:“……”
“谢谢你成功地赶走了我的瞌睡。”沈时煜闭着眼,慢条斯理道。
尹言:“我知道了!”
突然,一旁的李存离双目圆睁,左手握拳敲在右手手心,提议道:“要不今天我们表演二人转?”
老师父睁开混浊的双眼,摇摇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过时啊?”
“那……扭秧歌?”
老师父吐出一口浊气:“我们今天表演‘社会摇’,一定能赚翻。”
……
敢情这几个人,一个在打瞌睡,另外两个在思考怎么赚钱?
你们不是习武之人吗?有点职业道德好吗?
尹言在一旁无语地看着他们。
某一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卖艺,老师父因为要看守武馆,所以没有前来。
路上,李存离和小圆在身后为表演什么而喋喋不休地争论。
身侧的沈时煜双手交叉揣在宽松的道袍袖子里,脸上贴着那张瘆人的面具,只是,原本贴在左侧眉峰上的痦子换到了右边,美其名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沈掌门,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尹言搓搓手。
“不当。”沈时煜果断且冷漠地拒绝。
尹言怎么可能是轻言放弃的人呢,于是她不在意地指着横幅继续说:“这上面的广告词是你想出来的?”
她不过是想知道沈时煜有多变态罢了。
沈时煜淡淡地睨了尹言一眼,缓缓道:“不,是老师父。”
尹言一时语塞,这反差也实在太大了……
“那贴膜和算命你都会?”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这年头不是都靠脸吃饭?”沈时煜反问。
沈掌门你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你什么都不会你还好意思出来摆摊?
当然,这些她只能在心里偷偷说。
“可你不是很有钱吗?”
沈时煜思忖片刻,瞥了瞥身后的两人,压低了声音道:“不装作有钱的样子在疾风馆很难混下去。”
尹言边走边感叹,这到底是有多无耻,才造就了今天的沈时煜啊。
“那你告诉我,不怕……”
沈时煜挑了挑眉,示意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太烦人,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石桥桥头。
桥中央那个男人一身黑衣黑裤黑靴,衬着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白。他的身高将近一米九,长相俊美,不属于纯男性的阳刚,反而是偏柔般的好看。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却有一双细长的桃花眼,轻佻而散漫,举手投足显得痞里痞气,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
“你们可真是慢啊,还贴不贴膜了?”
那人一副与他们很是熟识的样子。
尹言侧头看向沈时煜,却见他紧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无神的死鱼眼毫无波澜。
“师叔不喜欢仰视别人啦!”讲解员小圆再次提醒。
她恍然大悟,这是在嫉妒人家比他高啊。
“你认识这位帅哥?”
“枉你是龙威镖局的保镖。”走过去的途中,沈时煜冷漠地开口,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激不起兴趣的样子。
尹言不由得微蹙眉头,心想,沈时煜又想嘲讽自己吗?
那个男人看向尹言,还对她抛了个媚眼,唇边的笑更显轻佻,她忙收回了视线。
尹言将桌板和横幅,还有一张提供给顾客坐的小凳子快速地摆好。
那个男人自顾自地先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沈时煜。
手机屏幕光滑干净,跟新拆封的没有任何区别。
“我要贴膜。”男人吊儿郎当地看了一眼沈时煜,“还要……算命。”
男人虽是在笑,可尹言一点也察觉不到男人眼中的笑意。因为职业的缘故,她立刻就能感觉到对方很不一般。
此时的小圆和李存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竟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尹言翻了翻白眼,她慢慢向沈时煜身侧靠拢,以防意外。
“好啊,两样都要的话,价格翻倍。”沈时煜神情淡漠,缓缓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
“啪”的一声,男人将厚厚一沓钞票甩在桌上,霎时吸引了一旁三人的全部心神。
“贴得好,算得准,还另外有赏。”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于是,沈时煜好整以暇地在桌上随便挑了一张手机膜,低头摆弄着。
一时间整个氛围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空气中含着无形的风起云涌。
“不用算我也能感知到……”贴膜的间隙,沈时煜头也不抬,沉声道,“你此刻心中很烦闷。”
“哦?”男人注视着他的动作,嘴角勾笑,“我很开心啊。”
沈时煜不以为然,轻轻瞥了他一眼,话语里充满嘲讽:“这么热的天,你一身黑,还穿着长靴,是嫌不够热,还是嫌脚气不够臭?”
果然是沈时煜啊,一番话能把人噎死。尹言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男人扑哧一笑,一双桃花眼露出几分无奈:“没办法,我莫靖垣出门执行任务,必须要穿集团统一发的标配服装,这样才能提高集团的知名度啊。”
“执行任务?集团?”尹言讶异,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嗯!”莫靖垣冲她微笑点头,指着沈时煜道,“我是来杀他的。”
“……”
尹言震惊了,这年头还有这样自报家门的?
这沈时煜到底什么背景什么来历,值得这些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地追杀?
“嗯,我知道。”沈时煜丝毫不显意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你是杀手组织排行第一的荣耀集团的,他们终于不再派小喽啰来了。”
杀手组织排行第一……
尹言默念着沈时煜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凛,额角瞬间渗出细细的冷汗。
她快步上前一把将沈时煜扯到身后,全身肌肉紧绷,进入警备状态。
沈时煜微微错愕,皱眉抚平被拉皱的袖子,站在尹言身后冷眼旁观。
“沈掌门岂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尹言看着嬉皮笑脸的莫靖垣,严肃道。
“杀人……还要挑日子?”莫靖垣一只手枕着桌子,另一只手托腮漫不经心道,“想不到堂堂沈大少爷要一个女人来保护,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说会不会上新闻头条?”
“少废话,要杀他就先打过我!”
尹言虽然心里无比紧张,对方来头高深莫测未必打得过他,但气势上还是不能输的。
莫靖垣漂亮的唇瓣扬起散漫的笑容:“啧啧啧,我有点不忍心,沈大少爷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然而,面对莫靖垣一而再再而三地冷嘲热讽,沈掌门怎么能让人失望呢?于是,一直站在尹言身后的他,薄唇轻启,慢慢说道:“毕竟,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因为我有钱,各种各样的保镖我都请得起,你有钱你也可以雇人,你有吗?你这个穷鬼!”
尹言简直有一种想要挥旗喝彩的冲动,在心里给沈时煜狂打Call。
莫靖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的嘴角抽了抽,心想,沈时煜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稳了稳心神,随即又挂上一抹不正经的笑,说道:“可是能请得起我的,也不是一般人啊。”
“嗯,能理解。”沈时煜云淡风轻道,“不是特别有钱的肯定请不动你,但很明显,你一定很久没出过任务,与外界都脱节了。”
莫靖垣的笑颜崩塌,桃花眼里尽是杀意:“你拐弯抹角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沈时煜一双死鱼眼凝视着他,语气极其认真,“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在大马路上喊打喊杀,我会报警的。”
尹言热泪盈眶,抬头看天。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句话,简直就是形容沈时煜的。
莫靖垣此刻脸色铁青,完全没了方才的轻佻散漫,浑身充满杀气。
“喂,110吗……”沈时煜缓缓拿出他的专属老年机,淡漠地扫了莫靖垣一眼。
谁来告诉莫靖垣这沈时煜到底是不是怪物变的?
就在莫靖垣错愕时,尹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他的肩膀上方,拽住他的脖颈,快狠准地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别小看女人!”尹言膝盖顶住莫靖垣的胸膛,丝毫不给他还手的余地,说完还使出一招绝杀——铁头功,那厮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待确定莫靖垣晕了后,她这才潇洒地起身,邀功似的看向沈时煜,似乎在说:看吧,我还是很有潜力的。
“啪啪啪……”
小圆和李存离看得目瞪口呆,却不忘鼓掌祝贺。
“沈掌门,为了进一步加强防范措施,可以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吗?”
“可以不说吗?”
尹言跺脚:“你不说我不好拟订安全方案呀!”
沈时煜眼眸沉了沉:“大概……可能……”
“嗯?”她屏息敛声,耐心地等待下文。
“也许是因为我有皇位要继承吧。”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得了,和沈时煜沟通,不仅需要强大的内心,还要有足够的耐心。
“那他怎么办?”尹言指着在地上“挺尸”的莫靖垣问。
“与我无关。”沈时煜面无表情道。
可是,将他丢在这里不太好吧!
尹言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冲着他们指指点点,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
“等等,”沈时煜拿起桌上莫靖垣的手机,随意地翻了翻,“将他带到疾风馆吧。”
尹言讶异道:“这不是给他制造更好的杀你的机会吗?”
沈时煜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听说你有6位数的奖金?”
“好的,没问题!有我在,他不会近你分毫!”
那么……谁来将莫靖垣运到山顶的疾风馆呢?
显然,大家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
尹言看着小圆,小圆望天。
尹言看着李存离,李存离也望天。
尹言看向沈时煜,那厮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最后,她双手发抖地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钞票,抚平再抚平,依依不舍地递给了李存离,带着哭腔说道:“拿去……请一个有推车的挑夫吧。”
她说完就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那陪伴了她一路的私房钱,怕眼泪控制不住掉下来。
她心中一声叹息,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月黑风高。
呼呼的风在阴冷幽暗的森林中穿过。
疾风馆杂物间内。
莫靖垣捂着额头清醒过来,入眼便是面无表情的沈时煜。
“我就知道堂堂沈大少爷怎么可能是那副‘辣眼睛’的长相。”莫靖垣轻佻地扬起笑容,环顾四周。
“How are you?(你好吗?)”沈时煜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英语。
莫靖垣一愣,下意识地回道:“I'm fine,thank you.(我很好,谢谢。)”
见沈时煜一脸厌恶的表情不说话,莫靖垣总感觉自己少说了句什么,想了半天,于是,试探性地继续道:“And you?(你呢?)”
沈时煜微微皱眉,似乎是忍无可忍了:“老爷子发明的暗语太恶心了。”
“你怎么知道?”莫靖垣的桃花眼大睁,满脸惊讶。
“你只差没在脸上写‘你是卧底’了。”沈时煜将手机扔给他,恢复了淡淡的神色。
莫靖垣接过手机,感叹自己真是跟世界脱节太久了。这年头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把“我是卧底”外加几行特殊的符号设置成手机屏保?不过是他记性不好,怕忘了而已。
“你现在完全融入了市井之中嘛,做这些事真是得心应手。”莫靖垣扬了扬手机,慢条斯理道,“集团暗部的顶级高手全部出动了。”
“所以?”
“所以你觉得你身边的几个歪瓜裂枣扛得住?”莫靖垣看见沈时煜一副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禁十分好奇。
闻言,沈时煜脑海中一一闪过莫靖垣口中所说的几个“歪瓜裂枣”,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不然老爷子派你来做什么?装完酷就走?”
莫靖垣被沈时煜的话呛到,尴尬地咳了咳:“我好歹也是荣耀集团的太子爷,总要给我点面子嘛。”
沈时煜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太子爷?在暗部眼里,你算哪块小饼干?”
“放心。”莫靖垣不以为然,轻佻地笑道,“沈老先生救过我一命,这个人情,就靠这次回报了。”说着,他收起笑脸,正色道,“我们要尽快找到那个东西,你应该清楚,他时日无多了。”
黑暗中,沈时煜的黑眸幽深,深不见底。
沉默片刻,沈时煜悠悠地开口:“有钱吗?住宿一晚五百块。”
莫靖垣呆住了:“你这是在打劫。”
沈时煜不以为然:“堂堂太子爷还差这么点小钱?”
莫靖垣虽说不差这点小钱,但总有种被坑的感觉,于是,他试探性地询问:“那我睡哪里?”
沈时煜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这里。”
沈时煜从杂物间出来,便见尹言一脸担忧地围着他上下左右前后地打量。
“沈掌门,你没事吧?要不要我进去……”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时煜见尹言围着自己团团转,微微垂眸:“他说,你是歪瓜裂枣。”
尹言有点蒙,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于是,谁也没再说话。
静谧的深夜有一种不一样的声音,似乎是微风的动静,反而更衬出宁静的气息。
昏黄的灯光照耀着院中的一小块地方,沈时煜背手而立,眉宇之间隐约透露些许疲倦。
“你说,太有钱了,会不会是一种负担?”
尹言看着沈时煜颀长的背影微微出神,许久才听到沈时煜清冷的声音。
“这个……怎么会是负担呢?”尹言回过神说,“你怕是不知道没钱是什么样子吧?”
“那没钱是什么样子?”
“就是买不起喜欢的东西、吃不起想吃的,总是为了想买又舍不得纠结好久……哎呀,你不懂啦。”
沈时煜微微侧目,看着尹言一脸纠结的表情,不耐烦地说:“好了,我知道了,穷不打紧,千万不要丑。”
尹言:“……”
“接下来,更厉害的对手来了。”沈时煜话题一转。
“哼,怎样个厉害法?”
“一招让你血溅当场的那种。”
尹言的小心脏缩了缩,随即迟疑地看向沈时煜,说道:“你在夸大其词吧……”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砰”响,尹言身后一棵高大粗壮的槐树树干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又大又圆的黑洞,洞口正冒着浓浓的黑烟。
沈时煜收回左手,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那个黑洞。
尹言动了动嘴唇:“这……就是传说中的……隔山打牛?”
“我在夸大其词吗?”沈时煜支着下巴面无表情道。
“不不不,一点也不。”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天真可爱的小圆武艺超群,变态的沈时煜居然会隔山打牛……不经意间她离武侠世界越来越近了,接下来还会不会看到降龙十八掌之类的?
“所以,你还是趁早离……”
沈时煜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尹言目光炯炯地看向他,满脸的兴奋夹着希冀:“不可能!崇尚武学的我,即便当场死掉,只要是能见识到这些真实存在的武功,就死而无憾!”
她说着,有一种要养好精神大杀四方的决心一般,风风火火地走进了沈时煜的房间。
一片树叶在空中旋转着轻轻落在地面,除了蛐蛐儿叫得正欢,四周一片祥和。
“是谁说尹言会知难而退?”沈时煜对着隐在黑暗处还在冒着烟的树干方向冷冷道。
“我哪知道尹施主她这么man,一点也没有女人的觉悟。”树干后,正举着切割机的李存离伸出半个头来,撇着嘴委屈道。
“我早就说了,不要把她当女人来看,你们要换个思维方式。”黑洞后面肉肉的小脸上尽是黑灰的小圆探头说道。
沈时煜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把她当女人的话,应该怎么劝退?”
“劝退干什么呀,有个免费的保镖帮尹言挡刀挡枪还不好?”李存离不解地问。
“不,我今天被莫靖垣的话伤了自尊心,我堂堂沈大少爷要一个女的保护……”
李存离和小圆同时在心里鄙视道:你的自尊心早就喂狗了!
“你把尹施主想象成一个男的不就好了吗?”李存离白了沈时煜一眼。
沈时煜没有说话。
“那么,只剩最后一招了……”李存离咳了咳,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自古以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沈时煜打断了李存离的话,问道:“这是叫我出卖色相?”
“不不不,怎么能让你做那种事呢。”李存离忙摆手,“你就少贴那‘辣眼睛’的面具就行了。”
“我这样……会不会很残忍?”沈时煜思考一番后,挑眉道。
李存离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腹诽:您老知道“残忍”两个字怎么写吗?
可他实际说出来的话是:“怎么会呢?那是尹施主不知好歹,死皮赖脸地要留在这里,你只是不忍看到杀生而已。再说了,你也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嘛。”
“那我要如何做?”
于是,三个人头凑到一起开始策划着什么。
良久,沈时煜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一旁的李存离和小圆都知道,这是他不高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