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面沉如水的摆摆手:“让他继续说。保成,谁告诉你的?”
胤礽从康熙怀里探出头:“玛法说的。”
太皇太后和康熙再次满头问号。
玛法说的?
康熙把小胖墩放腿上:“保成,你知道玛法是什么意思吗?”
胤礽想了想,好像现在皇帝老爹还没教他满文。
“玛法……就是玛法,是乌库妈妈的儿子,阿玛的阿玛。”胤礽道,“玛法是这么说的。”
太皇太后和康熙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出现一丝凝重。
皇室既然重巫蛊之事,自然相信鬼神之事。
无论哪个宗教都相信小孩子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众所周知,胤礽这么小的孩子不会说谎。如果不是有人教坏胤礽,便是胤礽真的能看到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是其他鬼魂太皇太后和康熙还会忌惮。一听这鬼魂是顺治,他们俩就难掩激动。
太皇太后问道:“保成,你什么时候看见玛法的?”
胤礽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不知道。”
康熙皱眉:“不知道?是今年、去年,还是多久?”
胤礽皱紧眉头:“不知道。”
康熙急了:“怎么会不知道?”
太皇太后比康熙沉得住气。
她拍了拍康熙的手臂,道:“小孩子哪有什么时间观念?你问这个,保成哪可能知道?保成,你是白天见到的玛法,还是晚上见到的玛法?玛法长什么样子?”
胤礽比划:“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晚上。玛法亮,发光,看不清,晃眼睛。玛法唠叨,听不懂,不喜欢玛法。有阿玛和乌库妈妈就看不到。”
啊这……康熙和太皇太后再次面面相觑。
亮?发光?这是什么?成神成佛了吗?
他们俩在就看不到?为什么?难道汗阿玛/儿子不想看到我?
一会儿白天一会儿晚上又是怎么回事?鬼魂白天也能出来?
康熙灵机一动:“保成,你该不会是做梦看到的吧?”
胤礽抱住脑袋cos迷惑的可达鸭:“做梦?是做梦吗?”
“是托梦啊。”太皇太后也猜到了。她叹了一口气,神情满是惆怅。
康熙没好气的拍了拍胤礽的脑袋:“你怎么没和朕说过?”
胤礽理直气壮道:“你没问过!”
康熙:“……”他好想揍这小子的小屁股。
康熙捏了捏胤礽的腮帮子:“玛法给你托梦说了什么?”
胤礽保持着cos可达鸭的的姿势,迷茫道:“很多,记不清。”
皇宫两大巨头再次无语。
“那你说你记得住的。”康熙道,“刚你不是记起来了吗?”
胤礽放下手,装作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开始编。
“玛法说,阿玛尿过床!”
康熙:“……朕没有。”
太皇太后:“不,真的有。保成继续。”
“玛法说,保成少读书。阿玛读书吐血,保成不要吐血。”
康熙:“咳咳咳……保成,书还是要读的。”
太皇太后叹气:“玄烨,福临他一直看着你呢。”
“玛法说……”胤礽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借这个机会为自己多搏夺一些康熙的好感资本。
他知道今年之前,宫里存活的孩子很少;今年之后,皇帝老爹的儿子女儿就跟雨后春笋似的蹭蹭蹭往上冒,再不愁子嗣。
胤礽想把功劳揽一点在自己身上,为将来作死被圈禁后的美好环境做准备。
可他真的能演戏演成功吗?胤礽有些不自信。
前前世那个废太子的记忆也就只是记忆。胤礽跟看电视剧似的,看完后也就多知道了些事,对自身成长没帮助。
而真正塑造他灵魂的那二十年,嗯……咳咳,那被溺爱着的二十年啊,前十八年只用愁高考,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后两年在大学里教室宿舍图书馆食堂四点一线,连社团都没加过,女朋友都没谈过。
如此枯燥乏味但很温馨顺利的生活,胤礽实在是玩不转什么宫斗宅斗朝堂争斗。
这样揽功劳,会不会直接作到死,被“夭折”啊?
胤礽的犹豫被太皇太后和康熙认为是在发呆。
胤礽经常发呆走神,他们都习惯了。
对于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不经常走神才奇怪。
康熙拍了拍胤礽软乎乎的小脸:“醒醒,醒醒,玛法还说了什么?”
胤礽眨了眨眼,下定了决心。
帮皇帝老爹保住儿子这个功劳,就算不重赏他,也不可能让他被“夭折”。
而且,他自己没勇气自杀,如果皇帝老爹真的要让他被“夭折”,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阿玛对孩子心软,肯定会帮他想一个无痛夭折的法子。
希望被“夭折”后,他能带着记忆穿越回现代。
“玛法……经常和人打架。”胤礽眨了眨眼,道,“和黑黢黢打架,玛法打架很厉害。”
康熙和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
打架?打什么架?都去世了还能打什么架?
“玛法说,那是女……”胤礽皱紧眉头,“女什么……的咒?”
康熙抱着胤礽的手臂收紧:“女什么?”
难道是哪个女人的巫蛊之术?
“女……什么……的龙脉?”胤礽努力皱紧眉头,把小脸皱作一团,以掩饰自己说谎的表情,“玛法说,祖宗不是女、女?占据什么气?所以女什么生气?咒……黑黝黝?”
胤礽再次抱住脑袋歪头迷惑。
康熙和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
他俩总算知道为什么胤礽老在梦中看到汗阿玛/儿子了!汗阿玛/儿子这是有非常重要的讯息让小胖墩传达啊!
可是这个小胖墩就是个傻的!根本没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今天碰巧提到了顺治,小胖墩还记不起来!
可他们又没法怪胤礽。你能指望一个两岁孩子干什么?何况还是托梦说那么多小孩子听不懂的话。
唉!
康熙绞尽脑汁解读胤礽的话:“龙脉?祖宗?难道是祖上哪个女人?”
太皇太后却想起她还是庄妃时,从皇太极口中听过的秘闻。
“是女真。”太皇太后沉声道。
康熙惊讶:“女真?!”
太皇太后给苏麻喇姑使了个眼色,苏麻喇姑把本就已经退到慈宁宫门口的宫人们赶出了宫,自己亲自在宫门口守着。
顾问行也立刻告退,和苏麻喇姑一起守在殿门口。
硕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们祖孙三人。
康熙坐直了身体。他知道太皇太后将要告诉他很重要的秘闻。
“爱新觉罗并非真正的女真后裔,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太皇太后道。
康熙点头。爱新觉罗对外宣称是女真后裔,明朝也称他们为建州女真,实际上女真是个地域概念,即东北塞外那群“野蛮部落”。
金国女真的汉化程度相当厉害。当年仿佛野人的“建州女真”,显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金国女真后裔。
建州女真中各个民族的人都有。当年清朝称“金”,不过和历朝历代一样,给自己找一门显赫的祖宗。
“哀家虽不懂政事,但文皇帝曾道大清并非金国延续,清人也并非女真人,统一族名为满洲。八旗中蒙、汉、女真等,只要归服大清,皆为满洲人。”太皇太后道,“或许文皇帝察觉了些什么。”
文皇帝即皇太极,乃康熙的皇祖父。
太皇太后说自己不懂政事,只是在皇太极时期不懂。现在她当了两朝太后,当然已经很懂。
或许政治家们都喜欢阴谋论,太皇太后很快就联想到皇太极突兀的改民族名称的事。
皇太极名义上是为了民族大融合、为入住中原做汉人之主做准备,但私底下是否涉及神鬼和龙脉之时,谁又说得清?
康熙陷入沉思。
历代帝王都相信气运和龙脉一事。无论是古时的九鼎和玉玺,还是历朝历代的“认祖宗”“护龙脉”“选皇陵”,皆是借用和聚积气运。
借了别人的气运,可能就会遭到别人气运的反噬,这很正常。如果自身气运变强,便不在乎这些反噬。大清显然还不够强。
康熙想起早逝的汗阿玛,又想起自己连续早夭的孩子,握紧的拳头中,指甲几乎陷进了手心的肉里。
“保成,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了黑黝黝?”康熙咬着牙问道。
胤礽努力让自己的脸皱得更难看,掩饰自己尴尬的演技。
“哥哥?弟弟?”胤礽抱着脑袋,“阿玛别担心,都被我、吸走啦!”
正咬牙切齿的康熙和正心如刀绞的太皇太后:“???”
胤礽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玛法说,太子是潜、潜龙!有龙气,能吸引黑黝黝,让我远离黑黝黝,阿玛的龙气、能保护我!但哥哥生病,弟弟生病,阿玛教导我,要友爱兄弟!保成是巴图鲁!”
康熙和太皇太后的表情都变得一片空白,彷如晴天霹雳。
胤礽还在洋洋得意:“保成还小,吸引力不够!玛法说,哥哥弟弟要出宫养。明年,哥哥弟弟就都能回来啦!阿玛的儿子,出生时身体好,就能活!玛法说的!”
太皇太后焦急道:“玄烨!福临他不是想害……”
胤礽抱头装可达鸭,打断太皇太后的话:“可是,我吸走了黑黝黝,救了哥哥弟弟,玛法不高兴。玛法还想揍我?还好玛法揍不到我。为什么玛法不高兴,我保护了兄弟呀,我是巴图鲁!”
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福临让保成吸引诅咒,是保成自作主张。
“玄烨,这事肯定有转圜的余地,不用着急。”太皇太后冷静道,“招大喇嘛和大萨满进宫。”
太皇太后看着懵懂无知的胤礽,为心里生出的一丝庆幸愧疚。
对太皇太后而言,重孙子都很重要。若舍了胤礽一个,让康熙以后的儿子都能活,她难免有庆幸之感。
但对于现在的玄烨……太皇太后看着康熙难看的脸色,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阿玛?”胤礽表情放空,扯了扯康熙的衣袖,“你怎么不高兴?保成做了好事呀。”
“好事?”康熙把胤礽按在了膝盖上。
胤礽:“……”
胤礽:“哇!!”
……
奶团子胤礽,自穿越后两年多时间,第一次被扒了裤子揍屁股。
这一天,很值得纪念。


第4章
屁股肿肿的胤礽趴在软塌上,周围围了一圈萨满“嗷嗷嗷”起舞。
在萨满后面,大喇嘛拿着法器等候着。
胤礽吸了吸鼻子。忍住,你的灵魂是成年人,不能哭呜。
康熙和太皇太后表情紧张地坐在上首处。
太皇太后闭眼念佛,捻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
她害怕啊。既害怕这些萨满和喇嘛没有法力解决不了问题,又害怕这些萨满和喇嘛的法力伤害到福临。
可诅咒一事如果是真的,她必须想办法解决。
康熙神情紧张,心里却很冷静。
和太皇太后不一样,康熙不相信这些萨满和喇嘛能有任何用处——无论是好的用处还是坏的用处。
萨满教是最初满族建国时钦定的国教,但从皇太极起,便对这个国教不当一回事。
对努尔哈赤之后的皇帝而言,宗教就是辅助政治的工具。
皇太极推崇藏传佛教,用藏传佛教博得共同信仰的蒙古的好感;顺治一边封赏五世□□、一边封赏正一道传人、一边修习汉地佛教,他本人可能倾向汉地佛教,但对其他宗教也不偏不倚。
到了康熙,对宗教的态度和顺治差不多,但对萨满教中关于“政治问鬼神”的事较为厌恶,极力削弱萨满教对皇室的影响。
这次让人“驱邪”,本来属于皇家祭祀,理应由萨满教来,康熙却叫来了喇嘛们。
他的借口是自己自由修习藏传佛教,对藏传佛教教义理解深刻,十分认同。且太皇太后信仰的宗教也是藏传佛教,所以让喇嘛们也来驱邪。
康熙还派人去请禅宗大师和正一道传人来。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都要试试。
不过康熙内心对这些宗教都不抱希望。宗教有用,还当什么皇帝?历朝历代重视宗教的都是亡国之君,倒是灭佛灭道压制宗教的各个都是明君。
难道宗教的那些神灵就喜欢被人欺压吗?
宗教能信,但不能依赖。康熙只是想对比他们的态度,做出自己的判断。
康熙正面沉如水,突然看到自家奶团子儿子扬起小脑袋对他吐舌头,嘴里嘀嘀咕咕,一看就不是说好话。
康熙会读一点唇语,仔细一看,自家奶团子儿子不断嘀嘀咕咕的分明是“暴君”“坏阿玛”轮着来。
好家伙,康熙那沉如水的脸开始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手又痒了。
这熊孩子就是欠收拾!
康熙对着胤礽冷笑一声。胤礽立刻垂下头,并用小短手把头抱住。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太皇太后念完佛刚睁开眼,就看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俩的互动,紧张感都差点没了。
她横了康熙一眼,康熙端起茶杯,掩盖表情。
太皇太后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朕知道这些无用。”康熙道,“朕只是想听听,他们能说出些什么。”
太皇太后叹气:“也是。”
她虽然虔诚的信任喇嘛们,但也不认为喇嘛们有多大用。
真那么有用,还打什么天下?直接让这些人比拼法力得了。
半日过去,萨满和喇嘛们都完成了仪式。
康熙分别召见萨满和喇嘛的头领,询问他们“子嗣诅咒”的事。
宫里子嗣单薄,康熙和太皇太后早就怀疑是否有人动手脚,不仅将宫里来回清理过许多次,也早就请过萨满和喇嘛做法事。
这次他们没说原因,就想看看那些萨满和喇嘛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些萨满和喇嘛还是老生常谈,张口闭口便是三藩之乱龙脉气息紊乱,完全就是看着现在的政治、局势说话。
康熙将人打发走之后,抱起胤礽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拍了几下胤礽的屁股。
胤礽:“???”
胤礽:我哭了……我真的要哭了……
胤礽:“哇!乌库妈妈救我!”
太皇太后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弹了一下干嚎不掉眼泪的胤礽的脑门:“该!叫你乱来!你就不能先告诉我们吗!”
胤礽干嚎:“你们没问!”
康熙手又痒了。
他决定,以后一定要严厉对待胤礽,不能再让胤礽这样熊下去。
下次一定!明天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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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禅宗大师和正一道的张道长也来了。
先不提正一道的张道长。太皇太后对禅宗,算有一点点“仇”。
顺治曾经信奉禅宗,与禅宗玉林通琇大师来往慎密。
当年董鄂妃去世时,顺治身体也逐渐不好,曾经动了削发为僧的念头。
这玉林通琇大师这时候倒还算警觉,把顺治劝了回来,改成了改选僧受戒。
顺治名义上削发为僧其实没有真正削发为僧,拜了玉林通琇当师父,还给了玉林通琇国师的头衔。
一时间,玉林通琇国师风头无两。
虽然顺治被劝了回来,太皇太后对禅宗仍旧心存厌恶,直到太皇太后得知,汉地佛教内部其他人都骂玉林通琇是骗子,真正的佛教弟子不是这样,对禅宗的感观才稍稍好了一点。
当之后玉林通琇飞扬跋扈霸占别人祖产差点遭了祸,匆匆逃离京城死于热病,太皇太后对禅宗和汉地佛教才抛弃了偏见。
这次叫来的禅宗大师,是曾经直接骂过玉林通琇“乳臭小儿,竟称宗主”的净土宗第九代祖师智旭大师的弟子,法号德海。
德海听康熙叫他禅宗大师,心中十分无奈。
自家师父深知禅宗弊端,于是研习戒律,后来通归于净土。可在这大清皇帝和太皇太后眼中,汉地佛教都一样,什么净土什么禅宗,根本没区别。
不过许多和尚都修习了多种流派,选择自己信的继续深研。德海修习过禅宗,勉强也算是禅宗大师。
他自我安慰后,念了句佛:“皇上,贫僧与玉林通琇大师不一样。六根清净的出家人不沾染龙气之地,对修行有害。这宫中诅咒之事,贫僧真的看不出。”
康熙道:“朕知道你们一脉不爱掺和,才叫人请了你来。”
德海无语。皇上您这是请我来还是绑我来?您说这话不心虚吗?
德海无语的时候,张道长也满头冷汗。
谁敢掺和皇家阴私?特别他们还是汉地宗教,是汉人。
以前你们大清封赏道教的时候,都是正一道和全真教端水端平。这时候怎么只叫我们正一道来,不叫全真教那群人来了?
这不公平!我正一道强烈要求全真教同甘共苦!
可惜德海大师和张道长再郁闷,也只能硬着头皮被康熙“赶”去观察胤礽这个据说被诅咒了的奶团子。
胤礽仰头看着大和尚和大道士,好奇他们究竟有没有神通,能不能看出他穿越者的来历。
这两人似乎还真的有几分道行。
他们见到胤礽时,同时大惊失色,把康熙和太皇太后吓得够呛。
“你们看出了什么!”康熙捏紧拳头,帝王之气迸发,让两人回过神来,额头冷汗更多了。
德海大师和张道长对视一眼。
您先说?
不不不,还是您先说。
“德海大师,您请先说。”太皇太后看向年纪更大的德海大师。
德海大师心里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是祸躲不过。
“贫僧观太子殿下精气神时强时弱,弱时与年龄相符,强时仿佛成人,但两者气息十分相近,有些像是贫僧曾见过的有祖辈英魂庇佑的人。贫僧道行不深,看不真切,若是师父,大约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惜如师父那等高僧百年难见。”
德海大师闭着眼念了一句佛。
康熙和太皇太后心口一松。
祖辈英魂庇佑?
这德海大师不愧是智旭大师的徒弟,有些真本事。
他们将视线投向张道长。
张道长道:“贫道也见到太子殿下有祖辈庇佑,并未见到什么诅咒。”
德海大师回过神。对对对,这句话怎么忘记说了!
不管怎样,先说没诅咒,然后自己出宫后远遁,就算太子出了事也找不到他。
“贫僧也未曾见到诅咒。太子殿下福缘深厚,又有祖先庇佑,怎么会有诅咒?”德海大师道。
张道长心里咯噔一下。这大和尚也是个不老实的,比我还能说。
康熙和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气。
胤礽好奇地看着他们。
哪来的祖辈英魂庇佑,你们俩是不是在宫内安插了耳目?
呃,这不太可能。
难道他们看到的时强时弱的气息,是自己时不时上线的成年人智商?
胤礽决定试探一下。
他抬起手指着乾清宫宫门外:“你们看不到黑黝黝吗?那里突然冒出了黑黝黝,你们都看不到吗?”
他只是随手一指,想看看这两人是不是胡乱骗人。
哪知道众人随着他指着的方向一同望向宫门外时,一个太监一路小跑冲了过来,在宫门口太监的阻拦时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钟粹宫主子发动了!要生了!”
康熙和太皇太后:“……!!!”
德海和张道长:“???!!!”
胤礽=□=:“!!!!!!!”
啊这……怎么这么巧?!皇帝老爹你听我解释啊!!


第5章
钟粹宫在故宫东边。
此刻太阳西斜,宫墙黑沉沉的影子压在了钟粹宫的院子里。
宫殿琉璃瓦金光一片,强烈的光影对比,衬得院子的阴影更加压抑,仿佛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院子里盘旋似的。
德海大师和张道长被一大群宫人携裹着,稀里糊涂也跟着来了钟粹宫的院子里。
两位宗教人士不但是男人,还是汉人。
我们居然来到了皇帝的后宫?我们还出得去吗?两位宗教人士冷汗涟涟。
还好两人都见多识广,很快冷静下来。
德海大师直接席地盘腿而坐捻着佛珠念起了佛,好像在为钟粹宫的孕妇母子俩祈祷,又像是在驱赶什么。
张道长更浮夸,掏出一张符箓,咬破指尖在符箓上点了一下,扯下腰间木剑装饰插在了地上,闭上眼半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两位宗教人士这么一弄,连康熙心里都有点慌。
他抓着胤礽的手,把胤礽的手都抓疼了。
太皇太后慌张问道:“怎么了?不顺利吗?怎么叫得这么惨?马佳氏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
稳婆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胎儿、胎儿要出生的时候,不知怎么胎位歪了,如果顺不过来……”
太皇太后眼前一黑,被苏麻喇姑扶住。
马佳氏这一胎很稳,怀孕时几乎没什么反应,太皇太后以为宫里终于又将有一个健康的孩子,谁知道临盆时胎位突然歪了?
这是诅咒!这一定是诅咒!
太皇太后期盼的看向胤礽,但在看到胤礽懵懂的小脸时,她立刻收回了视线。
“没关系,有大师和道长在,一定没问题。”太皇太后安慰道,“快带着保成离开。这里乱糟糟的,别吓到保成。”
太皇太后那一瞬的确是将救下这一胎的希望寄托在了胤礽吸引诅咒上。
但太子现在没事,不代表吸多诅咒以后没事。比起马佳氏肚子里不知道能不能养大的孩子,太子显然更重要,她对太子的感情也更深。
“别担心,我已经在吸引诅咒了。”胤礽看着在雪地里一坐一跪的僧道二人,强制集中注意力,让成年人的智商上线。
北京的二月底是倒春寒,比冬季还冷。他们坐跪在雪地里,背后却都汗湿了。
他们很害怕。
牵涉进皇室子嗣,他们怎么能不害怕。
是我不小心害了他们。胤礽闭上眼,于心不忍。
他可以自己作死,但不能因为自己作死让别人跟着死。康熙不杀儿子,但是会为了儿子杀很多外人。
胤礽闭上眼后,前前世的记忆再次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回旋。
那些因康熙给太子暴戾找借口而一群一群死的人模糊的面容,在他面前不断闪现。
土生土长的太子胤礽不在乎这些人。那时候的胤礽只是因为熟悉的人的死亡而愤怒和害怕。
但三观是在新社会成长的奶团子胤礽不会不在乎。
胤礽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不连累其他人的作死,真的好难。
“保成!”看到一直稀里糊涂的笨宝宝胤礽露出如此老成的表情,康熙心里大惊。
他不顾有人看着,一把将胤礽紧紧抱在怀里:“保成!不准吸引诅咒!你是太子,是我最重要的孩子!”
胤礽睁开眼,他看着康熙焦急的表情,和前前世康熙苍老的面容渐渐重合。
真的不像啊。
我这辈子的阿玛长得更帅,对我更好,感情吐露也更直白。
“没关系,那也是阿玛的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保护弟弟妹妹,是当哥哥的应该做的事。而且我不会有事,我可是太子,是大清的巴图鲁。”
胤礽抱住康熙的脸,用自己胖乎乎软绵绵但被风吹得有点冰凉的小脸蛋,蹭了蹭康熙同样冰凉的脸。
“保成很生气。保成不喜欢黑黝黝欺负阿玛和家人。保成是男子汉,可以保护阿玛和家人。阿玛,让大师和道长离开吧,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保成能做……”
胤礽正打算绞尽脑汁抗下这个责任,让僧道二人全身而退时,脸上突然感觉到温热的触感。
他愣愣松开抱住康熙的脸的手,呆滞的看着康熙红了的眼眶。
呃,不会吧不会吧,我演过分,把皇帝老爹演哭了?
这里的人看到皇帝老爹被我演哭的黑历史,我还能救吗?
不要啊老爹,你这样让我很愧疚!
“皇上!太皇太后!顺了!顺了!胎位顺了!”
这时候,又一个稳婆冲出来,欢天喜地道。
胤礽:“……”
呃,不是,老三你这也太配合我了吧?我刚准备上墙,你把自动扶梯都安好了?
不愧是前世铁杆太子党!哥以后罩着你!
胤礽松了一口气。老三顺利出生,大和尚和大道士得救了。
胤礽一个人在那里乐呵着,但这一声报喜却没有迎来预想中皇宫两巨头惊喜的嘉奖。
康熙再次抱紧了胤礽,把脸埋在了胤礽的头顶的小帽子上,一言不发。
太皇太后仰头看着金光灿烂的琉璃瓦,神情木讷痛苦,就像是一尊雕像。
看着随着太阳的移动,钟粹宫的光影再次渐渐变化。明明天快黑了,钟粹宫的院子却亮了起来。
很正常的傍晚光影变化,在众人眼中却有了不同的含义。
德海大师和张道长同时睁开眼。
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们没看到什么黑黝黝,这一番做法也没起什么作用。但随着太子的话,生产的那位嫔妃突然得救,那什么黑黝黝肯定就确有其事了。
“哇”的一声。
钟粹宫中传来响亮的孩子嚎哭声。孩子嚎哭得非常有精神,一听就很健康。
又一人出来报喜:“是阿哥!是非常健康的阿哥!皇上,太皇太后,马佳娘娘母子平安!”
报喜后,钟粹宫院落里仍旧安安静静,只听得见瑟瑟风声。
胤礽抱着康熙的脖子小声道:“是个健康的弟弟哦。阿玛,已经没事了。弟弟没事,保成也没事。”
康熙在胤礽的小帽子上使劲蹭了蹭,抬起头时,他除了眼尾还有些殷红的痕迹,已经恢复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清帝王。
“赏!”
康熙声音坚定,掷地有声。
太皇太后闭上眼。待她双目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慈祥多年的眼神,变得如草原上雄鹰一样锐利。一如顺治突然染上天花去世,她抱着才八岁的孙儿坐上皇位时的模样。
“赏。”
——————
德海大师和张道长都离开了皇宫。
康熙赏赐了他们,没有说任何威胁的话。
康熙知道,他什么都不需要说,这一僧一道都绝对不可能把宫中的事外传。
果然。
之后德海大师和张道长回去处理了一些事,把自己的衣钵传给别人。他们双双回到北京城,找了佛寺道观住下,一住就是一辈子,再也未踏出过北京城。
当晚。
不知道是吹了太久寒风,还是这次集中精神集中了太久,耗费了太多心神,胤礽发起了低烧。
低烧不严重,养着就好,胤礽去年就这样反复低烧烧了小半年,仍旧活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