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彻夜未眠,脑海全是杨玉环之事。”

“皇上看中意了?”

“嗯。”皇上深深点了点头,并说出这样的话:

“朕想拥为己有,不过…”说完话后,皇上目光望向半空中:

“她是寿王的妃子啊…”

“是。”

“到底有何方法,可以拥有那女人…”

皇上苦闷地摇动身体,这样问道。

真是万分困扰。

皇上如此心仪杨玉环,几乎天天叨念着她。

早晨起身,喃喃着她的名字,睡觉时,即使梦话也都是她。

“怎么办才好?”

每次见着我,皇上总是这样说。

怎么做,才能将杨玉环迎接到皇上那里呢?

关于这点,我也头痛不已。

那年,皇上五十四岁,杨玉环二十岁——年纪相差三十四岁。不过,年岁的差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问题在于杨玉环是寿王妃子。父皇抢夺儿臣的妃子并纳为己有,对于这样的事,皇上也深感苦恼。

如果只是拥有杨玉环,那并没有问题。

无论何时,皇上都可这么做。

只要他对寿王这样说——把你的妃子杨玉环给我,就可以了。

如果寿王拒绝,那就是死路一条。

寿王、杨玉环要么两人都接受,要么就是以死相拒,答案只能二选一。

可是——

这件事不能如此露骨地进行。

这么做,不仅有伤皇上名声,且后世不知将要如何品评。

皇上做了这样的事,将会动摇政事根本。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真要坦承当时心境,与其说我是深切感受到寿王和杨玉环的痛楚,还不如说自己想的是要如何将杨玉环送入皇上的怀抱。

事情大概发生在皇上自华清宫返回长安城十天后吧。

我正在自家宅邸床上就寝。

略见秋意的凉风时或吹入房里,我将被褥拉到胸前,闭目仰卧着。

因挂心杨玉环之事,令我在朦胧浅眠之际,旋即又醒了过来,如此的情形不停反复着。

被褥可真够沉重的,正感呼吸困难之时,却感觉自己身体正仿佛逐渐下沉到某个地底。

突然——

“喂…”

不知从哪里传来声响。

“喂…”

细小而嘶哑的声音。某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

察觉之后,我睁开了双眼。

黄鹤的脸孔突然映入眼帘。

他的脸孔就在我的脸孔正上方,直直俯视着我。

“啊!”我不禁大叫出声。

黄鹤就在我胸部上方的半空中,毫无支撑地端坐着,并伸出他那鹤鸟一般的细颈,俯身注视着我。

看我醒来,黄鹤得意地笑着:

“如何?”他心情愉快地低声说道:

“碰到困扰了吧。”

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样。

“困扰?”我在下面说道。

“喔,难道你不觉得困扰?”黄鹤再次微笑。

“什么意思?”

“杨玉环的事。”

“——”

被他猜中了。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作答。

“我说的没错吧。”黄鹤得意地说道:

“所以,我才来了。”

“什么?”

“我说过了。迟早你会碰到需要我的时候。我也说过,到时候我会再来的——”

确实,我还记得那句话。

“该如何让寿王妃子转为玄宗妃子,你是为此而困扰吧。”

“没错。”我老实地点头。

“如何,要我告诉你好法子吗?”

“有吗?有好法子吗?”

“有!”

“什么法子呢?”

“其实,你早该察觉到了的。”

“察觉什么?”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杨玉环那天打算去哪里——”

“去哪里?”

“道观。”

道观,也就是道教的寺庙。

“这又怎么了?”

“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

对于黄鹤想说什么,我一无所知,瞧见我莫名其妙的神情,黄鹤大笑一阵之后,继续说道:

“让杨玉环变成道士。”

“变成道士?”

“哎呀,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吗?身为皇帝智囊的高力士大人,头脑难道变迟钝了吗?”

话说到此,黄鹤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终于明白了。

一旦明白,我才发现,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首先,让杨玉环出家变成女道士。也就是说,让杨玉环出家,让她与寿王分手。

之后,在适当的地方建造道观,将她迁移到那里。

皇上再以道士身份往返于那道观,问题就解决了。

然后,过了一年、两年,待时间流逝之后,再将杨玉环迎回宫里。

这么一来,即使任何人都深知事情真相,至少表面上杨玉环与寿王分离的理由是出家,与皇上一点关系也没有。

从杨玉环老早便出入道观的这件事来看,让她出家也不算太牵强。

这真是个绝顶巧妙的法子。

这么一来,皇上的名声就不会受损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黄鹤也未免太厉害了。

“难道当初你找上我时,就已经设想事情会演变至此了?”

“那当然了。”黄鹤嘴角浮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说:

“改天我还会再来的…”

刚听到他这般自言自语时,他却已突然自半空中消失身影了。

晁衡大人。

我就是这样与杨玉环、黄鹤相遇的。

开元二十八年十月甲子(十日),在华清池温泉宫,皇上迎接杨玉环到来。

皇上原本就深爱神仙道,并且尊崇老子为道家之祖。

温泉宫也设有道观,命名为太真宫,我们先将杨玉环迎进此道观。

杨玉环被赐名太真,以女道士身份来到此地自不待言。而且不是出自皇上命令,是杨玉环个人的决定,这些都与黄鹤所预想的情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