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横公鱼沂南下定了决心要进入长缨保险工作,依靠他卓越的变身能力,化身见习生二五三,去找出这两个罪魁祸首、人形的厄运、披着保险推销员外皮恐怖分子,并向他们复仇。等着瞧吧,科长和副科长不会袖手旁观地看着他陷入困境的,只要找到科长和副科长……

  年轻女子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狸猫树叶,努力伸长双臂挂在巨鱼的脑袋上。看着它逐渐褪去鳞片痕迹,变化为清秀的年轻男性模样,镇魂俯下脸,对那条鱼小声说道:“喂,你买了保险没有?”

  沂南露出疑惑的神情。

  镇魂亲切地微笑道:“现在买还来得及哦。”

  “咦?”迷惑于女子纯洁清朗的笑容,化为人形的沂南发出了小小的疑问声。

  镇魂笑意更甜。“记得来找机动科,我们会给你特别折扣的。”同时,她乍然松开双手。

  绷紧的绳索瞬间放松,绞轮疯狂地倒转,沂南尖声惊叫着,从三层楼的高度连同绳索一起坠向海面,心情亦随之堕入地狱深处——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竟然就是机动科仅有的两个职员,也就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机动科的科长,与副科长。

  “啊——海里有遇难者!”在镇魂指着沂南高呼的同时,百多米外的船首人群里响起了另外一波惊叫。

  “鲸鱼,有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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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之夭妖 VI

  镜头急剧晃动着挤出人群,紧紧追随女主持人轻快的脚步,向船尾奔去。

  “观众朋友们,这次的观鲸之旅真是充满意外!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二十三分,我们的船已经进入公海海域,1分钟前,船头方向约一千米处出现了鲸鱼喷出的水柱,观鲸夏令营的孩子们都感到非常惊喜。可是,紧接着在船尾的钓绳上,我们发现了一名遇难者!”

  顺着女主持人手指的方向,摄像机调整了焦距,给出特写镜头。

  “船员们正在努力要把这位遇难的少年拉上船来。现在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遇难者,看起来很年轻,好像没有严重外伤,不过可能是因为在海里漂流了太久,除了脚踝上拴着一片树叶,身上几乎没有衣物……呃,导播请给一个技术处理。据随船医师表示,这位少年似乎受过巨大的精神刺激,虽然神智清醒,但是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奇怪,摄影机都到船尾来了,云从他们怎么还不赶快过来做个慰问秀?提升公益形象的大好机会啊。”镇魂忙着用水手送来的大浴巾把沂南包裹起来,无心嘟囔一句。

  捕梦闻言向船头甲板处瞥了一眼,却发觉那里一团骚乱,云从在人群中举高双手,企图安抚这些情绪激动的少年少女。他与镇魂一同架起裹好浴巾的沂南,随着医生到了船上诊所。

  舱室的内线电话响起,医生示意他们先把沂南安顿一下,便去接听电话。

  “你就乖乖在这里呆着,哪也别去。”镇魂低声交代完毕,便将沂南丢到病床上交由医生处置。他们正要走出舱室,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那我在这里准备,你们先把雷欧送来好了。好的。”医生搁下电话,转头便看见捕梦回头以锐利的眼神盯住了他。

  捕梦眯起眼睛问道:“雷欧怎么了?”

  医生一头雾水地耸肩。“说是在甲板上昏倒了,正往我这儿送呢。”

  “雷欧是谁?”镇魂随口问道。“你认识?”

  捕梦沉默了一秒钟,脸色铁青地说:“雷欧就是蒲二的艺名。”

  镇魂也沉默了一秒钟。

  “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恨过鲸鱼。”她呻吟一声,猛然推开房门向甲板狂奔而去。

  主甲板上的孩子们已经平静下来,簇拥在云从与几名负责解说的大学生身边,惊奇地注视着海中远远翻腾的黑亮尾鳍,海风吹来鲸鱼呼吸中夹杂的浓厚腥味。

  镇魂闪过摄像机镜头,从人群中揪出云从来。“蒲二人呢?”

  “他刚看见鲸鱼喷出来的水柱就昏倒了。”云从尴尬地笑了笑。“叶飞廉送他回房间去了。”

  听见叶飞廉三字,捕梦与镇魂不由得对视一眼。

  捕梦叹了口气,以命令的口吻对云从低声说道:“尽量设法让这些孩子呆在你的身边,不要让他们分散开,也不要让他们回客舱去,那里很危险。”

  云从稍稍一愣,随即点头表示明白。

  镇魂与捕梦穿过连接主甲板与咖啡厅的强化玻璃自动门,回头望了望那些欢笑的孩子。

  “1400名快乐的小朋友。”捕梦说。

  “还有一艘价值三亿九千五百万美元的随时可能沉没的船,由我们承保。”镇魂发出痛苦的呻吟。

  捕梦侧过身子,镇魂知道他是在躲闪那些看不见的灰色影子。

  “你喜欢埃塞俄比亚的天气吗?”他说。

  她从工装裤袋里摸出银酒壶,小呷一口雄黄酒。“我想我得换SPF指数50以上的防晒霜。”

  他们已经走进船内的大厅,镇魂四下张望之后,指向某条宽阔得如同道路一般的枫木地板走廊,它通往船尾。“蒲二在那里,我开始感觉到他的气息了,不过很微弱。”

  捕梦看着走廊一侧的指示牌:“那里是美容院和芬兰浴中心。”

  “不,那里。”镇魂指向五十米外的走廊尽头,食指又向下一顿,“下面。”

  “那是轮机控制室。我告诉过你那个轮机长不是善类。”捕梦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一面脱下昂贵的西装外衣,解开领带和衬衫领扣。“我跟他握手时读到了他的回忆碎片,满是血腥。”

  镇魂跟在后面,不自在地扯着连身工装裤的吊带。“你早说嘛。”

  “我说过不止一次。”捕梦在走廊尽头一扇贴有“游客止步”字样的白色铁门前停下,试着转动把手,而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嘿,这儿不开放参观。”一个黑人船员说着带有殖民地法语腔调的英文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另两个也转回身来狐疑地看着镇魂与捕梦。

  捕梦张开右手,啪地一声,一道漂亮的金链从他的手指间垂落下来。“喔,你看,我的怀表好像停了。”他说着,一面轻轻摇晃着那只怀表,好像要炫耀它的巴洛克式花纹。

  “伙计,你和你的怀表都不该出现在这——”那个船员说着说着,声音急速地小了下去,盯着怀表的眼神逐渐发直,最终翻了个白眼,像座山一样轰然仰天瘫倒在地板上。

  “聪明人绝不会盯着一个八级催眠师的怀表看,特别是当他叫你来看的时候。”镇魂嘟囔着踢中那个刚刚掏出手枪的船员,令他丢开了枪,痛苦地抱着胫骨跌坐下去。

  捕梦则拦腰抱住第三名船员,一手牢牢地捏住他肥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过了几秒钟,捕梦带着厌恶的表情松开双手,那个被催眠的船员立刻脸朝下瘫倒在他的同事身上。

  轮机室里唯一一名清醒的船员依然抱着被镇魂踢伤的胫骨,乌黑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当捕梦在他面前蹲下,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发出恐怖的尖叫,镇魂立刻掏出一个小瓶子向他嘴里一喷。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昏死过去。

  “那是什么?”捕梦看着镇魂把空瓶子丢开。

  “啸月上回用剩的麻醉药。”

  啸月是长缨保险特别部中负责狼人事务的职员,通常他们自己也是狼人。每个月圆夜晚到来之前,便会请同事把自己麻醉捆绑起来,以免自己失去控制变身伤人。由于狼人的体质特殊,使用的也是特制的强力麻醉药,据说一喷就可以放倒二十个喜马拉雅大脚野人。

  “他会睡多久?”捕梦从昏倒的船员身上解下钥匙,尝试打开一扇通往轮机舱的防火门。

  镇魂思索了一下:“至少要四个月吧。”

  “真糟糕,他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自己错过了圣诞节。”他终于打开了防火门,门后是一道向下延伸的钢梯。

  “蒲二在下面吗?”捕梦回头询问镇魂。

  镇魂闭目冥思了一会,重新睁开双眼。“下面,左边,大概50米远处。”

  “走吧。把他的枪带走。”捕梦点头。

  镇魂低身从船员身边捡起手枪,掂了掂。“哦,Walther P22,5.56mm口径, 弹容量10发。”

  “你会用吗?”

  镇魂给他一个白眼。“我进长缨保险之前可是个警察。”

  “你是警察?那我还是个牧师呢。”他还她一个白眼。

  昏暗的灯光下,他们沿着钢梯向下跑去。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小型炼钢厂。挑高十余米的宽敞房间,四壁上都有巡视用的钢制走道,并由数道钢梯分别连接到地面与楼上的轮机控制室,在铁壁与钢梯圈出的空间中,庞大的推进系统正在工作,炙热的空气朝他们脸上扑来。

  “这里就像北欧喷火龙的巢穴。”镇魂抱怨着跑下楼梯,踏上巡视走道,扶着栏杆俯瞰整个房间,疑惑地歪了歪头。

  捕梦蹙眉问道:“蒲二呢?”

  镇魂试着集中精神,而后向左面的墙壁一指:“那里,左面50米。”

  “整个轮机舱大约才30米长。”捕梦好脾气地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