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啦!不是说今天上午有手术吗?快去上班赚钱养我啦!”汤远小朋友义正言辞地教育着,结果,一转头就无语了,“这绿珠子是哪里捡来的?之前没看到过啊,都碎了还留着?”
床头柜上的灯座正好是个招财猫,招财猫向前举着的爪子上,放着一枚已经碎掉的珠子,在清展的阳光下闪着深幽的青绿色光芒。
“我也不知道…”医生皱了皱眉,这珠子是他从明德大学回来之后。在衣服兜里发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丢,只是随手放在了床边。现在想想,梦里看到的那颗躺在锦盒里的珠子,颜色和大小都和这颗差不太多。
果然梦境是现实的投影吗?
不过,他为什么会梦到自己成了那名叫石熙的孩童?还梦到了他的父亲…
医生抿了抿唇,他以为自己过了中二期之后,就不会再梦到臆想中的双亲了,结果在内心深处,还是默默地期待着他们的存在吗?
心情莫名其妙地发堵,一直到了医院工作了一天,琐事缠身,也没有任何好转。
直到晚上快要下班的时候才有空回到办公室,淳戈一见他如此就取笑道:“怎么愁眉苦脸的?被叶子学妹拒绝了?我可是听说你们俩人半夜出去约会的八卦了哦!”
“谁乱传的八卦?”医生一怔,继而难得严肃地声明道,“千万别再传了,对人家女孩子不好。”
淳戈意外地挑了挑眉,绕着医生走了一圈,拍了拍他的肩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事,一直板着脸可不像你了啊!”
医生苦着脸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手机,沉痛地说道:“新买的手机屏碎了…”问题他还不知道手机屏怎么碎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节哀顺变。”淳戈抹了把脸,无奈地捶了他一下,“屏碎了就去换啊!”
“换一个肾6的原厂屏要将近两千块呢!大淘宝上虽然便宜但不敢随便换!”医生懊恼道,“而且马上要交明年的房租了,还要省着点。反正手机还能用,就先凑合着用吧。”医生抓了抓头发,没说出口的是家里又多了一口人要养活。虽然养汤远小朋友并不费钱,但总要存着点储备金,以防万一。
涉及到经济问题,就算是再熟的朋友,也不好说什么了。淳戈只能邀请道:“晚上一起吃饭不?不过我要查完房才能下班,带上你家的小崽子,我请你们去吃火锅!”
“大热天的吃什么火锅啊…”医生吐槽着,不过还是约了时间地点,给汤远小朋友打了电话让他来医院,两人一起等好心的长腿叔叔下班请客。
其实不止淳戈注意到医生的心情不好,与他朝夕相处的汤远更是察觉到了。吃过火锅回家了之后,汤远发现医生少有地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外加使用计算器。好奇心极其旺盛的汤远趁着去送水的机会瞟了两眼,立刻就发现他在记账,看来原因在这里。
“这笔开销是什么啊?”汤远指着那笔数额最大的数字,心塞塞的。师父那个不靠谱的吃货,压根儿就没给他生活费就把他扔出来了。他开始严肃地考虑要不要去师兄的店里弄点古董贩卖什么的,但二师兄好像压根儿不在啊!
“是房租啊,该交下一年的房租了,当初签的合同就是一年一交房租。”医生咬着笔杆子,口齿不清地嘟囔道。虽然当时租这个房子的时候特别便宜,但房租每年也都在涨,一年的房租一下子拿出来还是挺大一笔钱的。
医生用他那个屏幕碎掉的手机当计算器算了又算,好半晌之后才发现汤远小朋友一直没离开,而是一脸凝重地低着头。心思并不细腻的医生居然也瞬间懂了,连忙解释道:“别这样,这不关你的事啦,就算没有收留你,我也是要交房租的嘛!其实养你也花不了很多钱的啦!”
汤远抬起头,认真地端详着医生的表情,而后者也适时地露出坦诚的笑容,浑然不知自己这样子在别人眼中有多傻白甜。汤远确认了半晌,终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医生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叔,你这还没到更年期呢,怎么就老年痴呆了?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忘记了吗?”
医生瞪圆了双眼,正想追问什么情况,就见汤远小朋友穿着小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了书柜前,拉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份文件袋,又啪嗒啪嗒地跑回来,往他面前一递。
好奇地低头一翻,医生的眼睛又瞪得更大了。
这是一个房产证!就是他现在住的这间房子!而且还是他自己的签名!
他什么时候买的房子?!怎么连他自己都没印象?!
医生整个人都玄幻了,把手中的房产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连里面附着的买卖合同、更名复印件、契税发票、土地证都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是造假的。可是他哪里有钱买房子呢?才工作了几年,这座城市的房价高得让人无法企及,就算这房子便宜一些他也绝对承受不起啊…
※公元295年※
龙骧将军王恺的那场宴会,对石熙的震撼很大。那次归家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大病了一场。石崇自责不已,就再也不提带他出门的事了,倒是经常在回家之后跟他讲讲白日的见闻。
王恺家里是经常办宴会的,后来有一次比起前次还要惊心动魄。那王恺又开发了新的玩法,命舞姬劝酒,若是所劝的客人不喝酒,就是劝酒的舞姬不尽职。他王府不需要不尽职的舞姬,必斩之。被劝酒的宾客就算不看在美人的面子上,也要看在龙骧将军的面子上喝酒。只是轮到王敦的时候,他却说什么都不喝。劝酒的美人惊惧得面无人色,涕泪横流,甚至一连好几个舞姬都直接被斩杀在席间,王敦也没有半点动容。
而王敦也终于用几条人命,彻底让全洛阳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这是石崇回来向石熙转述的时候,语气不屑的评价。
石熙年纪还小,无法体会父亲说话时所暗藏的艳羡。
那名被王府驱逐的乐者,在石家住了下来,平日里吹奏的笛音,悠扬清远。石熙本不喜好笛音,但每日这样听下来,倒也成为了习惯。
他的祖父是晋朝开国元勋石苞,在祖父过世之时,把财物分给了子孙,可偏偏他父亲石崇一分一毫都没有得到。
石熙已经觉得家里很有钱了,但自从去过那龙骧将军王恺的府中,才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
不过很快,他父亲开始升官了。
出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兼领南蛮校尉,加职鹰扬将军。
石熙并不明白这么一大长串的官职所要承担的政务有多少,但父亲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或者即使回家,也会去其他姬妾那里,不再来他的院子了,他一个月都几乎难见父亲一两次。
相对应的,石家开始变得富裕起来,府邸开始扩建翻新,在其他地方也起了别院,府中多了些旁人送的装饰摆设、价值连城,饭桌上的珍馐佳肴也多了起来。
但是没有了父亲的陪伴,石熙却觉得这些佳肴没有以前的四菜一汤好吃。
“少爷,一为何不开心?”动听的笛音停了下来,一个悦耳的男声从廊下传来。
石熙放下筷子,用丝帕抹了抹嘴角,看着空荡荡的厅堂,竟小大人似的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笛音停歇、厅堂静谧下来,竟能听到其他院落断断续续传来的笙箫声,更显得此处寂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