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话虽未说出口,但老板却已知他的疑问,便点了点头道:“没错,确是刘邦所制。当年其他王侯的丹书铁契均没有免死这一条赦免,独独赐予我的有。我便知他已深恨我许久了。”

“如果是我,断然不会这样对你的。”扶苏喟叹一声,无比的怅然。

老板抿紧了嘴唇,这次却一言未发。他手中的免死牌,也属于帝王古董。只是这个古董代表的,是帝王的背叛。

帝王的契约承诺,从来都是一纸空文,就算是用最坚固的铁铸成,也会轻易地被摧毁碎裂。

世人皆道,兄弟可以共患难,但不能同富贵。当年这丹书铁契发下来,铁契还崭新得闪闪发亮,而刘邦的屠刀便已经落下。

所以丹书铁契在之后便不被称为“契”,而是“券”这种充满交易意味的字眼了。

而帝王的背叛,重点其实并不是“叛”,而是“背”。

那种表面上笑语盈盈,暗地里却擦亮屠刀,才是最可怕的。

刘邦为每个功臣都颁发了半块丹书铁契,然后自己留下了另一半,藏在金匮石室之中。表面上是和睦如初,但私下却如鲠在喉,待帝国安定之后,便按着那些免死牌上面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地除去。

这根本不是免死牌,而是催命牌。

也许是当年的他还是太年轻,即使是早就看穿刘邦这个人的本质,断然离去,心中却也难以释怀。他手中的这块免死牌,虽然在漫长的岁月中有无数次他都可以重新收回哑舍之中,但他还是置若罔闻,直到今日不得已而为之。

老板不想去想扶苏这句话的背后又有着什么深意,感觉着口袋里的兔子玩偶挣扎着要爬出来,老板连忙腾出一只手把医生重新塞了回去,面上平静自若地淡淡道:“我先走了。”

扶苏也并未说什么,看他穿得单薄,便解下自己脖颈间的羊绒围巾,仔细地替他围好。他的视线落在了老板身上灰色的毛呢大衣上,在发现这件大衣是他去年寄居在哑舍时穿的后,俊容上的笑意更深了。

老板的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也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静静地离开了。

胡亥紧攥着拳头,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皇兄,那免死牌岂不是帝王古董?为何就让他如此简单地拿去?”胡亥今日前来,还以为皇兄是终于出手,打算干扰老板的计划。结果最后皇兄却什么都没有做。

扶苏的嘴角轻轻一翘,若无其事道:“如果你很想要一样东西,那么久放他离开,等他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就永远拥有他了。”

第十一章 哑舍·青镇圭

扶苏的眼睛盯着手中的竹简,但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他再一次的抬起头看向毫无动静的殿门外 ,极力抑制住自己有些起伏不定的情绪。

今日,是那名少年来向他觐见的日子 。

虽然父皇什么都没有说,但扶苏明白,这是父皇相中的股肱之才,是为他而准备的。

只是既然已经分那封少年为上卿 ,有不声不响地丢到他这里来当侍读,这样一捧一摔的折腾,难不保那少年会有什么怨气。

扶苏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竹简,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容。

是啊,这又是父皇的考验,如果他能收服这名少年,那么他就将增添一只臂膀。若不能收服,父皇则会认为他没有继承王位的能力。若为王,那必然需有驾驭臣子的能力,否则又怎配为“王 ”这个字呢?

要知道,他的弟弟们可一直都对他虎视眈眈。

“公子,甘上卿到。”殿门外传来内侍顾存低沉轻柔的声音 。

在顾存说话之前,扶苏并没有 听见半分衣袂摩擦的声音,也就是说,顾存在外面已经站了许久,故意延缓通报。

很好,不愧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内侍,完美的领会了他的意思。复苏低垂眼帘,掩去眼中的笑意,他铺好桌上的竹简,撩袖伸手拿了一只蒙将军送给他的毛笔,沾了些黑石脂,悬起手腕,在竹简上 慢慢地书写起来。

不同于竹片沾漆书写的生硬晦涩,兔毛所制的毛笔书写时行云流水,扶苏已经预感到,这种毛笔将要在书法史上掀起何种改革风浪。他 现在所书写的笔体,就已经不同于笔体粗细一致的篆书,而是随着笔锋走势,有了各种各样的变化。

扶苏心情舒畅,写了几句《周记.大宗伯》,才缓缓的说道:"宣”

“诺。”顾存在殿外应声而去。

不多时,扶苏就听到殿外传来玉环叮咚作响的清脆声。

《礼记经解》有云:行步则有玉佩之声,生车则有鸾和之音。有身份的君子必佩玉,从殿外由远及近的环佩之声,便能听得出人走动的速度不徐不疾,显然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等候,而显得有任何浮躁心急。

扶苏握笔的手顿了顿,但却并未搁下,就算来人已经走入殿中,向他长揖见礼,他也没有回应。

殿内的声音随着来人的站定,而变得重新肃静起来,环佩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而扶苏也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心平气和的把这卷竹简下了下去。

很好,他最喜欢聪明人。

直到最末的一张竹片都写满了字后,扶苏 才停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字迹,这才缓缓地抬起头。

殿中那正站的笔直的少年,变映入了他的帘里。说他是少年,其实还未到,身量顶多算是比垂髫黄口的孩童高上一些,看上起就像十八九岁一般。还未到束发 之年的少年却穿了一身华贵的上卿官服,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偏偏那充满着稚气的脸容上,是满满的镇定与骄傲,看这简直让人想要发笑。

扶苏伸手揉了揉眉心,借着这个动作把自己脸上的笑意掩饰了下去。这个少年确实有资本骄傲的,只是十二岁的年纪,却独自出使赵国,让秦国不费一兵一卒而得河间之地。这等能力,就算是自视甚高的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够做到。

“坐。”复苏挥手指了指一旁案几,少年一欠身,不卑不亢地落座。

“甘上卿,汝对孤可有所不满?”扶苏看着少年勾起嘴角,毫不客气的开口问道。少年的祖父甘茂,曾是秦国的左丞相,却因为受人排挤,而逃离了秦国,最后客死魏国。他很想知道,这少年对于秦国,究竟 是有着什么样的感情。

他要弄清楚这少年是不是可以养得熟,若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他可没那闲工夫伺候着。

“并无不满。”少年眼观鼻鼻观心,无比镇定的说道。

“那从明日起,每日卯时。入宫侍读,汝可有异议?” 扶苏的声音放慢,他其实也没比少年大几岁,在启蒙之后,对他影响最大的,自然是他父王,所以在任何方面,他都自觉 或者不自觉的模仿他父王。虽然没有任何声色俱厉,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压迫和气势。

“谨遵公子旨意。”少年一板一眼地应下,并无半分勉强,甚至在很痛快的应允后,直身站起身踱步到扶苏身旁,恭敬道:“臣今日便可开始侍读,公子写得一手好字。”他那句疑似恭维的语话说得极其自然,随即便自来熟的坐在了扶苏身侧,把案上的竹简拿了起来,仔细端详欣赏着。

扶苏被少年的这番举动,哽得不轻,他本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但显然对方要比他更认得清形势。

“公子所书的,是《周礼 大宗伯》篇。”少年显然博闻强记,只看了几句,便猜到了出处,话题一转道,“公子可是有感而发?”

扶苏抬起头,发现少年的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柜阁上。扶苏不用回头,都知道少年在意的究竟是什么。静静躺在锦盒里那片尊贵黑绸之上的,是一枚青色的镇圭。

“以青圭礼东方。”少年青稚的童音朗朗读着竹简上的文字“以玉做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镇,安也,所以安四方。”

直到最末的一张竹片都写满了字后,扶苏 才停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字迹,这才缓缓地抬起头。

殿中那正站的笔直的少年,变映入了他的帘里。说他是少年,其实还未到,身量顶多算是比垂髫黄口的孩童高上一些,看上起就像十八九岁一般。还未到束发 之年的少年却穿了一身华贵的上卿官服,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偏偏那充满着稚气的脸容上,是满满的镇定与骄傲,看这简直让人想要发笑。

扶苏伸手揉了揉眉心,借着这个动作把自己脸上的笑意掩饰了下去。这个少年确实有资本骄傲的,只是十二岁的年纪,却独自出使赵国,让秦国不费一兵一卒而得河间之地。这等能力,就算是自视甚高的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够做到。

“坐。”复苏挥手指了指一旁案几,少年一欠身,不卑不亢地落座。

“甘上卿,汝对孤可有所不满?”扶苏看着少年勾起嘴角,毫不客气的开口问道。少年的祖父甘茂,曾是秦国的左丞相,却因为受人排挤,而逃离了秦国,最后客死魏国。他很想知道,这少年对于秦国,究竟 是有着什么样的感情。

他要弄清楚这少年是不是可以养得熟,若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他可没那闲工夫伺候着。

“并无不满。”少年眼观鼻鼻观心,无比镇定的说道。

“那从明日起,每日卯时。入宫侍读,汝可有异议?” 扶苏的声音放慢,他其实也没比少年大几岁,在启蒙之后,对他影响最大的,自然是他父王,所以在任何方面,他都自觉 或者不自觉的模仿他父王。虽然没有任何声色俱厉,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压迫和气势。

“谨遵公子旨意。”少年一板一眼地应下,并无半分勉强,甚至在很痛快的应允后,直身站起身踱步到扶苏身旁,恭敬道:“臣今日便可开始侍读,公子写得一手好字。”他那句疑似恭维的语话说得极其自然,随即便自来熟的坐在了扶苏身侧,把案上的竹简拿了起来,仔细端详欣赏着。

扶苏被少年的这番举动,哽得不轻,他本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但显然对方要比他更认得清形势。

“公子所书的,是《周礼 大宗伯》篇。”少年显然博闻强记,只看了几句,便猜到了出处,话题一转道,“公子可是有感而发?”

扶苏抬起头,发现少年的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柜阁上。扶苏不用回头,都知道少年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静静躺在锦盒里那片尊贵黑绸之上的,是一枚青色的镇圭。

“以青圭礼东方。”少年青稚的童音朗朗读着竹简上的文字“以玉做璞,以等邦国。王执镇圭。镇,安也,所以安四方。”

镇圭者,盖以四镇之山为 篆(字打不出字典也找不到是王字旁不是竹字头)饰,圭长尺有二尺。天子冕而执镇圭,亦所以镇安四方。青色的镇圭,可以说代表着天子的礼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