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身体一僵,但随后却只是淡淡道:“不用哄我了,我的灵魂不稳,再次移舍,若是有半分不契合,都会立刻魂飞魄散…”

老板低垂眼帘,轻声道:“臣的身体可以。”

扶苏缓缓地回过头,俊美的脸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定定地看着老板,许久才吐出两个字道:“当真?”

老板重新扬起笑,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臣活了两千多年,足够了。”

扶苏这次没有出声。

没有应允。

当然,也没有反对。

医生睁开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白花花的一片天花板。他不是在天上坐着小赤鸟飞得开心么?还想要拽小赤鸟的羽毛让它飞得低一点呢,最好是能偷偷去听听扶苏和老板那两人在聊什么。怎么一眨眼就换了地方?

下一秒,医生忽然从床上翻身而起,惊吓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人类的手,不再是玩偶那种不分瓣的软绵绵的爪子,而且右手食指上有一道陈年老茧,正是经常用手术刀而留下来的痕迹。

这是他的手!

医生意识到了这点后,连忙环顾四周,发现他居然就在自己的家里。他冲到卫生间,发现自己确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立刻咧开了嘴。但这种高兴的情绪没有持续三秒钟。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忽然回到自己身体里了?老板呢?

赶紧抓起衣服冲出了门,远远地看到了哑舍,医生心中的不安更是越来越大,他踉跄地推开了那沉重的雕花大门,却在看到屋里的情况时,松了口气。

哑舍店内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变,门口的彩色兵马俑、一直长明的长信宫灯、常年都吐着奇楠香的鎏金翔龙博山炉…所有的物事都在,脸摆放的位置都没有更改分毫。医生这一路跑得太急了,这时只能摊在鸡翅木躺椅上喘着气,好半晌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如果在以往,老板肯定也能感觉到他来了,就算再忙也应该从内间出来了。医生直起身子,扬声道:“老板?老板!你在哪儿呢?”

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外,哑舍内鸦雀无声。

医生快要被自己心中的不安逼疯了,正要转过玉质屏风去内间找人,就听到雕花大门一阵吱呀的响声,医生立刻转过了身。

“老板你…咦?怎么是你?”医生讶异地看着拎着一个行李箱从外面走进来的陆子冈。

陆子冈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笑了笑道:“老板给我去了信,说是让我帮他看店。”

医生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震惊地呆站了许久,才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道:“那他…有没有说…让你看多久?”

陆子冈耸了耸肩道:“他没说,所以我便把国家博物馆那边的工作辞了。”

医生的心如坠冰窖。

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下深处,一个布置恢宏豪华的墓室之中,静止了两千多年的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供奉在正中间的庞大棺椁,忽然间有了响动…

——完

后记·所谓皇帝

皇者,古为上天,光明之意,因给予万物生机谓之皇。

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因其有生育之功谓之帝。

皇为上,帝为下,古人的皇帝意为天地,而皇帝一词则是告诉人们,天地是万物之主,而皇帝则是天地在人间的代表。

皇帝,在历史上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可以说在权力的金字塔上,皇帝是站在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一个。

俯视众生,拥有着无上的权势与财富,随手便可以决定其他人的生死与命运。

可是站得越高,就意味着危险越大。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觉得脚下的金字塔很安全,也许只是多出了或者错失了一个环节,看似坚固的金字塔就会轰然崩塌。

所以每个皇帝都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就连家人都是无法相信的。

站在最高处的寂寞,也只有皇帝自己才能体会,没有人能与之分享。

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因此,皇族也是一个特殊的家族,围绕着代表九五至尊的龙椅,争斗、猜忌、阴谋、嫉妒、算计…层出不穷。

就算是对那个龙椅没有欲望的人,也会因为身份而被动地卷入漩涡之中,万劫不复。

兄弟之间、父子之间、夫妻之间,亲情、友情、爱情都成为了奢望。

所以当年仅十岁的刘子鸾在被杀前曾泣诉道,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家。

古往今来,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中,一共有四百多位帝王。

这也是那些年代里特殊的存在,也是我们现在这种时代无法接触到和无法理解的存在。

为何习武的人总会容易漠视生命,那是因为他们掌控了比常人强大的武力,自觉高人一等。

所以少林寺的扫地僧曾说,学一门少林绝技,必须要同时学习一门佛法来化解戾气。

就像是拥有了刀剑,就必须要配上刀鞘,否则就会伤人伤己。

只是拥有武力和利器,就会让一个人的性格产生变化。

那么拥有无上的权力呢?

其实历史上那些饿殍遍野的灾难,并不是由坏人做出来的。

坏人只能做出一些相对于小一些的坏事,因为就算他们是坏人,他们也是有良知的,会心虚。

而那种罪大恶极的事情,多半是那些打着为国为民旗号的人做出来的。

他们自以为是为了天下苍生,用着权柄而做着那些所谓利国利民的“好”事。

却从没看见,因为一条旨意,会有多少平民百姓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也许就是皇帝站得太高的缘故,看不清因为他的一个决策,金字塔的底部究竟会发生什么。

所以昏君频出,明君难得。

世间的事都充满着诡异的平和,有为龙椅而抢破头的,也有唯恐避之而不及的。

但身处在家天下的封建社会,便有了许多不得不继位的皇帝。

这些皇帝并不擅长于治理国家,反而有着各种各样的爱好。

例如画技超群的宋徽宗赵佶,例如喜好当木匠的明熹宗朱由校,例如不想当皇帝想当和尚的梁武帝萧衍…

若生下来不是注定为皇帝的话,赵佶也许会是个名流千古的画家,而不是北宋被俘的囚君,在异国他乡毫无尊严地逝去。

朱由校也许是个留下无数巧夺天工作品的雕刻家,而不是被奸宦蒙蔽甚至因为服用“仙药”而亡。

萧衍也许会是个得道高僧,而不是被活活饿死在台城。

哑舍之前的二十四个故事里,也曾经写过关于皇帝的古董。

例如一代女皇武则天的无字碑,艺术皇帝宋徽宗的四季图,还有那传国玉玺和氏璧。

就连温文尔雅的扶苏公子都无法跳脱皇帝之位的束缚,那也曾经是胡亥少爷的执念。

作为金字塔的最顶端,围绕在皇帝周围的事迹也是非常值得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