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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布衣人在半空,长竿直戳而下,刺入上中。

土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树干之后,又突伸出一截明晃晃的刀锋,疾劈李布衣背后。

孪布衣借竹竿下插之势,飞弹而起,让过刀锋,飞身落在傅晚飞身旁,夺过仍带火头挑灯笼之竹子,对追逼而来的纤月作出反击。

他反攻了六招,纤月长刀挥舞,直似月下一只大白鹤一般。

七招之后,李布衣这枝竹子,又只剩下四寸不到的一截。

纤月骤然停了手,双手抱刀,道:“看来外面盛传你的威名。确有些闻名不如眼见。

李布衣依然神色自若。微笑道:“怎么?我还没有输吧?”

纤月做然地笑了笑,眼光竟在李布衣手上那不成样子的小竹节上:“那就是你的武器?

在一旁的白青衣、藏剑老人。飞鸟、枯木等,竟没有一人能看清纤月苍龙轩是怎么使用双刀,是怎么在火中遁人土中,又在土里遁到树后。完全被震住了,额上都冒着汗。

傅晚飞因为看不懂,反而下觉紧张。

李布衣笑道:“果然好武功,不愧是艺高胆大,独个儿前来杀我们,以挫天欲宫与何道里的威风,好教他们后悔撇下了你。

纤月静了半晌,道:“我不是单独前来的。

傅晚飞问:“你们这趟来了多少人?”

纤月道:“还有一个,叫做王蛋,跟我一齐来的。”

飞鸟大师叫了起来:“什么?王蛋那王人蛋也来了!他在哪里纤月淡淡地道:“他就是扮成奢公子的人。

忽听“啊”地一声,语态情急已极,原来是叶楚甚叫道:“梦色,她…她还在里面!

众人脸色为之一变,要知道刚才战况剧烈,各人无及细想,但而今念及叶梦色久不出来察看,而王蛋又在里面,只怕凶多吉少了。

突然之间,黄花树上,响起了一声哀切的呼唤:“哥哥,你——”

树上人影一闪。和着叶花,一条窈窕纤纤的身影,直向衙堂射去,却不是叶梦色是谁?

众人都没有想到叶梦色竟一直藏黄花树上,而仔细一想,李布衣不也是从树上出现吗。

怎么…

却见叶梦色容色憔悴,神容哀切,披了件葛色宽袍,隐约可见里面衣衫不整。秀发尽湿,撕裂处露出洁玉般的颜色,正向叶楚甚奔去。

 

 

第十四章 残 红

 

叶楚甚在李布衣突然在材上落下来的时候,曾低呼了一声,可是那时候叶梦色并没有听见。

以叶梦色的功力而言,当然下大可能是完全听不到,她只是没有去注意而已。因为那时侯她的注意力全在李布衣身上。

她不能现身,是因为身上的衣衫已不成样子,这令她一直不敢抬头与李布衣温柔、了解的眼色相对。直至李布衣看到树下的战况对己方极端不利,才卸下长袍,轻披在她肩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飞身下树。

叶梦色再抬眸时,那双眼色已不在了——眼睛已变成明静、锐利的面对刀锋与强敌一叶梦色虽没有看到那双温柔的眼色,但却能肯定那是一双最专注的、深情的眼。

可是叶梦色却知道:“他不是对自己深情,他不是对自己专注。”

她和李布衣初见的时候,是在六年之前,那时候,她正与兄长叶楚甚天涯流浪,卖艺求生。

她两兄妹本来家境极好,父亲叶鹏旅是个清官,心慕东林党人节义之风,对佞臣宦宫并不附从。有一次大宴中,宦官刘谨大发谬论,要把人称贤能清廉的官员的毛病挑出来、以贪污昏昧治判国之罪,叶鹏旅自然十分不同意,其时宴上有力士相搏娱众,其中一名力士滑倒,刚好咬住了对手的脚趾,叶鹏旅借故高笑三声,以抒郁不料这还是给刘蓬注意到了,不久大内一处库银失窃,结果查到叶府,竟不知怎的搜出了一锭有库府烙印的金子,把叶鹏旅全家抄斩治罪。

叶氏兄妹其时正游太湖,锦衣卫捕辑,二人员有武功底子,但并未高明,加上捕缉者个个如狼似虎,穷凶极恶,兄妹俩眼看就要被拿。

这时却有一男一女,出手相救,轻易将对手打退。这二人来太湖原本紧急要寻一人。故无法多留,留下荐书,要叶氏兄妹投靠“飞鱼山庄”。

叶氏兄妹后来才知道这两人赫然就是“飞鱼塘”里的“老头子”:“古屏凤”米灵、“流星而”米嫣。

于是,叶氏兄妹一路流浪到飞鱼山庄。在这段过程里,身上仅存的银子数度遭劫或散失,只好卖艺求生。

每到大城府或小市镇,叶楚甚便在街头卖武,但是以当时叶楚甚的武艺,并不大高,又没有跑江湖那一套绰头,就以无法维持,终于还是要叶梦色弹月琴唱古曲赚路费。

那段日子的孤苦无依,以及艰辛,真是无可言喻的,一路上,他们还要忍受地痞流氓的欺凌,官家捕快的缉查。

叶楚甚因那一段长路,对妹子叶梦色更爱更怜,更深的还有一份歉意。

同样叶梦色对叶楚甚也有歉疚。因为叶楚甚原本是穷苦人家的放牛孩子,因得叶鹏旅赏识,才认作义子,全没把他当外人看,叶梦色也一直对他哥哥看待,不过,她总觉得连累下达位兄长。

直到一天夕暮,叶氏兄妹在天黑前赶过越秀山,到吐月城去,在荒山古道上,忽然看见后面的一位相士赶了上来。

相士的衣衫已被洗得月白色,神容十分潦落,从远处看去,有一股高贵的寂寞感,一点也不同有流浪者的恹气。等到近时,叶梦色就看见了这人的一双眼睛。

这一双眼睛,有着令少女心动,而她熟悉的眼神,有很多要说但说不出的话,都给这一双眼睛说出来了。

叶楚甚却注意到这人神情有些惶急,心里提高了警觉,这相士手里拿着一技长竹竿,竿上正是“布衣神相”四个字。

那相士走上来,很有礼地问:“两位…对不起,骚拢了,想向两位请问一事。

叶楚甚在等相士问下。“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位穿黑底红碎花礼服的女子,她…

她,带着一个六七岁,这般大,”相士用手比了比,“这样高的男孩子…”

那女子笑起来…

时梦色看见一个男子在匆匆忙忙找一位带着孩子的女子,觉得好笑,不禁悄悄地笑了一笑,相士眼神一亮,道:“就像这位姑娘那么好看。

叶梦色即刻敛起了笑容,却红了脸。

叶楚甚很不高兴的摇头。

那相士跺了跺足,脸上抹过一丝隐约的凄然,谢过便匆匆而去。

叶氏兄妹走了一段路,到了双连埠附近,这时,刚雨过,山色颜貌似被洗过一般新绿,绵长的沼地上铺着细细如毛煌绿草,红紫山的尾棱十分豪壮,但这山谷又清秀无比,山泉自地上涌出,哗啦啦的充满鲜活之惫。湖边两排野桔的金枣,点点金黄在凤中轻曳。美得莫可言喻。

叶梦色呼叫叶楚甚去看,一面摘着桔,相士突然出现了。

其时钟神秀已经制住叶楚甚,相士喝令住手,一众喽罗反包围上来,相士知情形不妙,便以快刀斩乱麻之法将十数名喽罗击倒,因不忍见玉洁冰清的小姑娘为淫魔所辱。先把钟石秀击伤。

钟神秀一见势头不对,竟把叶楚甚推落山崖,相士赶到时,已挽救无及,钟神秀乘机反扑.却仍为相士重创。

而相士和叶梦色急于拯救堕崖的叶楚甚,便没法去理会钟氏兄弟,任其逃逸而去。

叶梦色在崖边叫着、哭着、呼唤看兄长,但都不见回音,红紫山层岩寂寂,高陡千丈。

叶楚甚生机极微。

那相士拍着她的肩,温言安慰她,抚着她的头发,说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来开解她,并带她遍山去寻找兄长。叶梦色自从家门遭祸后,从没有人对她那么耐心、温柔,她真想哭倒在他怀里。正像她父亲一样爱护她,但父亲的眼神又不似他那么了解。

两人在紫红山崖下逐处的寻找叶楚甚,心中已有了准备,那怕是找到一具尸体,也一定要找出来安葬。

紫红山十分险峻,奇岩异石,崎岖难行,相士足足陪这可怜的孤女找了三天。

叶梦色这才知道。这位相土叫李布衣。叶梦色在人们传说里早已听过神相奇侠李布衣的事迹,眼前这位便是传奇里的人物。令她乍喜中稍事偶然。

李布衣是为找人不着,在半途中猛想起匿伏在双连埠附近的钟氏兄弟,想起曾在山道上的小姑娘天香国色,只怕会引起麻烦,急忙赶了回来,及时救了叶梦色。

叶梦色和李布衣白天在紫红山漫山遍野的荆棘与红叶、秋草间找叶楚甚,晚上便燃着一把火。叶梦色用她尖秀的小手弹起月琴。唱千百年前,湘妃的望苍梧而位得竹泪斑斑,歌古时大河之东的美女丽人,织雾务绢丝之衣,苦等一年一度相会的情馥意境,歌属古调,唱成古曲,那歌声纤细而清洁,像融化在心里一阵透冰的凉。

在火光中,李布衣望着她,忽用掌击土壤,那单调而寂寞的节拍形成一种悲豪的古乐,和着叶梦色少女幽思的小曲,就像峭岩上的一朵柔美的小花。

有时。李布衣也用悲漠的声调,低低哼着。和着她歌曲,像火在炭同闪着耀眼和暗红的颜色,和而相衬,但形趣各异。

叶梦色完全融入在歌声中,火闪亮她明媚的眸子,眼光温暖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