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陈太太十分不欣赏魏太太的作派。

作者有话要说:PS:上午好~~~~~~~~~~~

绑架

不过,褚韶华现下并不关心婆婆对魏太太作派的态度,她关心的就是,她想跟着丈夫一道去北京的事儿成不成?

结果,这事儿没成。

倒不是公公不乐意,是婆婆陈太太不乐意。

陈老爷挺愿意让褚韶华跟去,陈大顺没说跟去北京是妻子的主意,他就说是自己的主意,一则不耽误生孩子,二则褚韶华去了,还真是能帮上不少忙。陈老爷想想,也是这么个理,有褚韶华去料理一天三顿的伙食,比托给房东太太省钱又实惠。可是吧,陈老爷跟妻子说这事儿吧,陈太太险没急了眼。

陈太太就硬梆梆的一句,“不成!”

“这不是为了让她跟大顺儿快些有个孩子么!”

陈太太心说,我还在家里受苦哪,她倒精,这么快就想到北京享福去了!陈太太气道,“说不得如今肚子里就有了,跟着你们这么大冬天寒风朔气的折腾,万一伤着了如何是好!再说,这刚进门儿,我们娘们儿也得处一处,以后再去北京不迟!”

陈太太死活不同意,陈老爷也不想大过年的为这种事吵架,这要吵起来,难做的还是褚韶华。

褚韶华也没说,尤其婆婆说的,可能现下肚子里就有了,褚韶华也挺上心,尤其她跟丈夫这样恩爱,要是真有了,也不稀奇。婆婆既是不同意,褚韶华也没说什么,反正她在哪儿都能过日子。如今便一心一意的给丈夫准备起去北京的东西来,陈大顺挺郁闷的,对褚韶华说,“你别急,就是今年不成,明年一准儿带你出去。咱们正经夫妻,也没这么两头儿分着过的,这叫什么呀。”

褚韶华见他不乐,反是安慰他,“行了,我知道了。我也想跟你在一处,可婆婆说的也在理,我这刚进门儿,也想多侍奉侍奉婆婆。”待过一年,她就不信拿不下这老婆子!

小两口离别在即,难免更恩爱了些。

褚韶华还炒了好几斤放了芝麻、冰糖、核桃碎的炒面,炒的时候真是香飘十里,还有邻居闻着味儿过来瞧,褚韶华笑,“这不是我爹和大顺哥要去北京么,我做些炒面,要是路上打尖儿住店的,没的好吃食,这炒面有热水泼上一碗就顶饱。”又把先前在家时给陈大顺做的衣裳拿出来,棉的夹的单的,从里到外的包了一大包袱。

切了些姜片在炕上烤干,陈太太还说哪,“这是做什么?”把家里姜都切完了。

褚韶华道,“姜是防风寒的,这么大冬天的赶路,把姜切片晒干,喝水煮粥时放上两片,就抗风寒。”

陈太太就不说什么了,随便褚韶华折腾吧。褚韶华琐琐碎碎的又准备了一包袱,另外,走前把家里鸡蛋全给下锅煮了,叫陈大顺陈老爷带路上吃,住店时要些热水,在热水里一热就能吃。生意人节俭,何况去北京的一路上,要是遇着大地方兴许有好些的客栈,要是小地方,投宿人家也是有的。好在是陈魏两家人一起走,也有个照应。

陈老爷瞧着褚韶华里外里的忙活,心说,他这些年做生意,要不是给大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这辈子也没这么被人周全的照顾过哪。

待到初五,吃过饺子就要走了,褚韶华陈太太都是送到村口,褚韶华说,“爹、大顺哥,你们到了北京,要是方便就托人捎个信儿回来,知道你们平安到了,我和娘、二弟也就不记挂了。”

陈老爷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走了,跟你娘回吧。”

陈大顺说,“在家伺候好娘。”

褚韶华也应了,夫妻俩昨儿说了半宿的话,这会儿嗓子还有些哑呢。

待陈家的车子走的看不到影儿,陈太太掉了几滴泪,一家子往回走,褚韶华大脚没事儿,陈太太那小脚,歪歪扭扭的又没走惯远路,回家都动不了了。反正家里有褚韶华,也不用她怎么动,就是一下子少了爷儿俩,家里怪冷清的。

让褚韶华没面子的是,她哥,十五都没过,就过来打秋风了。不过,褚韶中过来,也就是吃顿好的,他倒是想弄几个钱,褚韶华说他,“我这进门儿才几天,当初置嫁妆,钱花的一干二净,大顺哥又走了,家里婆婆当家,我哪儿来的钱。”

褚韶中这性子吧,吃顿好的也知足,褚韶中道,“你现下在婆家吃香喝辣,咱家过了初五就吃素了。”

“你就当我吃香喝辣吧,你吃这一顿,还不知怎么叫婆婆说我。”

“说什么,我来我妹妹家。”

“行了行了,赶紧吃吧。”

不怪陈太太意见大,褚韶中非但吃了午饭,半下晌的还吃了顿下午茶才走的。陈太太故意问褚韶华,“大舅爷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褚韶华早有心理准备,道,“我哥就是来看看我,您也知道,我们兄妹自小在一处,我这嫁过来,他记挂着我。”

“要是记挂娘家,反正大顺也走了,你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也无妨。”这褚韶中一来,连吃带拿的就糟消了十来个大白馒头,陈太太想想就心疼,看褚韶华越发不顺眼了。

褚韶华想了想,很认同陈太太话的样子,“娘说的是,开春儿家里就得种菜,地里麦苗儿返青,有的是活儿。娘这么说,那我明儿就回了。”

陈太太给褚韶华一提醒,立改了主意,连忙道,“罢了罢了,大舅爷总归瞧过你了,知道你好端端的,你家里也就放心了。这些天,你就思量思量,开春儿种些什么菜,男人们在外挣钱不容易,年也过了节也过了,以后就得节俭着过日子。”

“是,都听娘的。”

陈太太也不打算让褚韶华痛快了,与褚韶华道,“你爹跟大顺去了北京,他们挣钱不容易,咱们就得节俭着过日子。从今天起,咱们就改一天两顿饭了。”

这事儿倒也不稀奇,是有些俭朴人家一天两顿饭。其实说一天两顿饭也不尽管,这当家的太太自然有的是吃食,到时晚上就叫着儿子往自己屋儿吃去。你做媳妇的,要是你娘家有,就是娘家给送米送面,媳妇拿娘家米面做吃的,要是娘家没有,就饿着呗。褚韶华是娘家没有的,不过,她也不打算饿着,她手里的大顺哥给的私房。陈太太说家里就两顿饭了,褚韶华买了半口袋白面,搁自己屋,每天晚上自己做着吃,更轻闲,省得张罗一大家子的饭食了。陈太太问她哪里来的银钱,褚韶华就说是娘家给的,陈太太想你娘家穷的叮当响,哪里有这闲钱给你,可到底抓不到褚华的把柄,也只得作罢。

不过,陈太太很快没空寻褚韶华不是了,因为,陈太太狠狠的跟自己的娘家大嫂子宋舅妈吵了一架,险没气疯!连带着刚接回来的侄女兼二媳妇,也叫陈太太又撵回宋家去了。陈太太气的,她这大嫂子,一来就说她儿子的不是,还埋怨二顺不把私房交给媳妇。甭看陈太太自己掌着家里的银钱,对于儿子屋里的事,陈太太向来认为应该是儿子掌大权,像褚韶华先时说的,钱都是儿子管着,陈太太就挺满意。

如今娘家弟妹来说教这个,连带前番嫁妆上的闷气,陈太太一并发作起来,连宋苹都跟着吃了挂落。还是褚韶华陈二顺死命劝着,这才没打起来。褚韶华还得劝陈舅妈,“舅太太兴许就是说话不防备,娘,都是一家人,还真生气啊。”

陈太太岂止是生气,简直要气死了有没有!陈太太怒与褚韶华道,“瞧瞧她给苹儿置的几样破东烂西,我给苹儿的聘钱,都叫她私吞了!如今还要二顺把钱交给苹儿拿着,那还不都得进了她的手里啊!你跟大顺的钱,都谁收着的?”

“那自然是大顺哥收着,我这人不成,不能管钱,也管不好。”

“是啊,你这么伶俐的都管不好,何况苹儿那粗笨的了!”因涉利益钱财这争,内侄女也成外人啦。

褚韶华就耐着性子听婆婆絮叨了一回,过些日子,就有陈太太的另一个妹妹过来给两家说和了。当然,陈太太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二房的私房,必须得让她儿子管着。宋苹不行,她不放心!

陈太太又跟妹妹絮叨,“那天,大顺二顺一起娶亲,二妹你也来了。我亲侄女,这样打我的脸。十里八乡谁不晓得是两家下的一样的聘,都是十两银子为聘,结果怎么样?大顺媳妇是什么样的嫁妆,二顺媳妇又是个什么嫁妆!她还嫌我说,我早就想说了!自己个儿的亲闺女,不必她心疼贴补,阖着我给的那些个钱她也全扣下!就凭她这样的娘,我也不敢叫她闺女掌家!还不得把我这家业搬她家里去啊!”

宋二姨觉着,这事儿也是嫂子没理,总之,有宋二姨做中人,宋舅妈过来赔了个不是,就把闺女送回来了。宋苹也很受了陈太太几句埋怨,说她这倒好,过年回娘家肯定净说婆婆的不是了!把宋苹说的又哭了一回。褚韶华劝着,这才好了些。

褚韶华都没见过这样的傻人,她也不知要如何说。这宋苹也是,就是你娘要过来讲理,你也要拦着呀。她非但不拦,还跟着一起过来,就是给亲姑妈做媳妇,跟儿子比起来,侄女依旧是远的那个。

反正日子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二月的时候,陈老爷陈大顺来了两封信。陈太太让二儿子给念了那封陈老爷来的信,大儿子那封信封上写的是韶华收,明显是给褚韶华的,陈太太倒是挺想让二儿子一并念的,不过,褚韶华一见是给她的信,已是收了起来,完全没有让陈太太看的意思,陈太太也就不稀罕看了。

陈太太让二儿子给丈夫写了回信,褚韶华也给丈夫写了一封,至于写的啥,陈太太也挺有兴趣,可是褚韶华心细,早把封皮封起来了,封皮上写的是:大顺哥收。

人家继续不让看,陈太太只得继续不稀罕看了。

待托人把信送了出去,已是春三月了,这个时候,何家庄发生了一件惊动阖县的事:那位头插金簪的大户魏太太被县里的土匪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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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人

唉哟喂,知道这事儿后,陈太太吓的晚上睡觉给大门上三道锁,生怕土匪家来也把她给绑架了。

话说,婆婆对自己的身家还是很自信的啊!褚韶华一面心里想七想八,一面跟着婆婆小叔把家里院子巡视了一遍,待回后思量一宿,拿定主意后,第二天一早,褚韶华就与陈太太道,“昨儿我想一宿,娘,咱家素来与魏家交好,如今魏家出了事,这于情于理,咱们既闻了信儿,就得去魏家瞧一瞧,看看魏姑娘魏小爷怎么样了?”

“天哪,这个时候怎么出门啊?谁出去?”

褚韶华看向陈二顺,当然是家里男人出去!陈二顺连连摆手,“大嫂,我可不成啊。我这小身板儿,要是遇着土匪,立刻就得把这百来斤交待了。”

褚韶华心说,以往看这小叔子说话只是略有些油滑,怎么一遇事儿就这么怂啊!怪不得公公不让他去北京,这样儿人能做什么事!褚韶华平生最看不上这种人,褚韶华收回目光,道,“我去!”

“你不能去!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能大顺交待!”

“娘,你放心,我自有章程,我先去村长家说说这事儿去。”褚韶华起身解了腰上的围裙,手上略一叠,道,“只听说魏太太叫人绑了,并没有撕票的信儿,可见人还活着,事儿也就还能商量!娘你放心,我去村长家说一说,这以后乡里有了土匪,难不成以后家里人就不出门了!这事,村里可不能坐视!”

说完,褚韶华放下围裙就往村长家去了。

陈家村的村长论辈分与陈老爷是一个爷爷的堂兄弟,关系很是不远。褚韶华过去,村长太太还以为是找她的,结果,褚韶华是找村长的。陈村长听褚韶华说了,陈村长说,“要依你,这事儿要怎么着?”

陈三婶端来一搪瓷缸的热水过来,褚韶华忙起身接了,握在手里暖着手,一面道,“我只听说魏太太被绑了,三叔,没出人命吧?”陈村长在族里排行第三,褚韶华随着大顺哥叫,便是叫三叔。

陈村长抽着旱烟,叹口气,“那倒没有,估计是知道魏家有钱,想从魏家这里弄些钱罢了。”

“既如此,就更不能坐视了。难道咱村儿里没大户,不是我说,三叔你家也是殷实人家,家里好几百亩地。就是土匪,也得有土匪的规矩,总不能说绑谁就绑谁吧。三叔,咱们虽说与魏家不沾亲不带故,可这土匪的事儿,我觉着,几个村应该通个气。不然,魏家这事儿咱们袖手,以后咱们村儿有事,别的村儿也会坐视不理。倒不若咱们这一片的村子联合起来,我就不信了,土匪一样是从咱们三乡五里出去的爷们儿,哪里就不能通融了?三叔,这事儿,别人不管能成,你不管不成啊。”褚韶华天生一幅好口齿,这原是何家庄的事,叫她一说,陈家村也得帮忙的。

陈三太太吓的了不得,连忙道,“这可咋管啊,大顺媳妇,这可是土匪啊!好不好要人命的!”

“三婶放心,不是让三叔亲自跟土匪交涉,我是想着该去何家庄看看魏家到底是怎么遭的土匪,跟何家庄的村长打听打听,这三乡五里,哪村儿没有村长,哪村儿没有殷实大户,聚在一起,就能想个法子。一则照应着魏家些,这是咱们三乡五里的乡亲情分;二则土匪的事,我虽不大清楚,可以前也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般有规矩的土匪鲜少打劫寻常百姓的。便是对大户,是借钱还是借粮,划出个道儿来,这是正理。断没有这样一声不提就把人绑了的。”褚韶华与陈村长道,“三叔,咱们得想个对策才行啊。”

陈村长并不是陈二顺那等无能胆怯之人,想想,倒也觉褚韶华说的理,的确,就是土匪也不能说绑谁就绑谁吧!总得有个规矩,有个缘由!

陈村长道,“成,那咱们就套我家里的马车,往何家庄走一遭。”

褚韶华放下手里的搪瓷茶缸,托陈三太太给家里带个信儿,她就跟陈村长去了何家庄。因村里闹了土匪,何家庄现在整个村儿的氛围都比较紧张。村口还有望风报信的村民,好在阿村长做着村官,三乡五里的人头熟,何家庄也有不少人认得他。见是陈村长过来,又是为着魏家事来的,村民忙带了陈村长褚韶华一行过去。

土匪大概是考虑到小孩儿不好带,胆子小,没绑俩孩子,就把魏太太给绑了。魏家人丁极单薄,村里竟是连个近支同族都没有,出了这事,村里也不敢叫俩孩子自己住家里,怕再出事,如今魏姑娘魏小爷凄凄惶惶的住后邻去了。褚韶华一见这俩孩子全然没了过年时的干净整洁,俩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褚韶华柔声问他二人,“咱们过年见过,还记得我不?”

魏姑娘道,“记得,大顺嫂子。”

褚韶华摸摸魏姑娘的脸,说,“别担心,已经托人给你爹送信儿了,魏婶子也平安着哪,你们就跟我回家吧。到家里,嫂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因魏太太是被土匪绑去的,后邻收留这姐弟俩也挺不安心,生怕土匪找自家来。可话说回来,这个时节,能冒着危险收留这姐弟二人,平时也是不错的交情的。

魏姑娘看向后邻婶子,那婶子笑笑,问褚韶华是不是陈家大少奶奶,褚韶华道,“什么少奶奶,我叫韶华,娘家姓褚,婶子叫我名儿就成。”

这后邻是个厚道人,说,“要别人接金儿、时儿,我是不能答应的,少奶奶不一样。今年魏嫂子去您家拜年后,回来没口子的赞您。要是您接他俩,金儿、时儿,你们愿意跟少奶奶去陈家村儿不?”

俩人倒也愿意,就是魏时道,“土匪把我娘抓走了,我怕连累嫂子。”

“我要是怕连累,就不来接你们了。放心,我心里有数!”

褚韶华还跟这后邻婶子打听了一回,看这好端端的,一般土匪不会平白无故的绑人,这必是有缘故的。后邻婶子让魏金魏年姐弟俩去玩儿,这才跟褚韶华说了缘故,“这事儿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有说是魏家老太太雇的土匪。”

褚韶华都听傻了,难不成是魏太太婆婆出钱雇土匪把魏太太绑了?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哪!世上能有这样的事?婆婆出钱雇土匪绑架儿媳妇!

婆婆图的啥呀?!

这不是婆媳,这是仇人吧?!

待这后邻婶子细说后,褚韶华才明白过来,原来魏太太这婆婆不是亲婆婆,当然,也不是后婆婆,是个挺尴尬的过继婆婆。倒不是婆婆是过继来的,而是魏东家原是过继给族人中的一个远房大伯做的儿子,这位大伯为人挺好,就是没福,早早死了。魏东家十来岁出去给店里做学徒,后来自己挣出一份儿家业。想想,这年头儿,要是这位过继娘对魏东家好,魏东家也不能十来岁就出去讨生活。给人做学徒可不是什么好差使,那是要立契的,给人家做学徒,走死逃亡伤,都与主家无干。

魏东家能自己挣出家业,这就不是个窝囊人,一直与这过继娘关系平平。如今魏东家生意越做越大,这老太太就眼红了,要钱的话,要是一星半点儿,估计魏东家不会不给。可也不知怎么搞崩了,没想到,这老太太当真有手段,也不知怎么搭上了土匪的线儿,不是不出钱么,伙同土匪把魏太太给绑了。

褚韶华听这事儿都可乐,放下心道,“那就更没什么大事了。”

后邻婶子道,“我想也是,估计那老太太就是要钱。”

褚韶华道,“她要多少才放人?”

“这估计得魏东家回来谈了。”

褚韶华又往何家庄的村长家里走了一趟,何村长倒是没打算袖手这事儿,魏东家是个会做人的,发财后与何村长也时有走动。只是说来这何村长不是什么地道人,魏家出了事,魏家在村里没什么亲近人,你一村之长,就该把孩子接你家去住着!这倒好,让孩子住后邻家里。当然,听说何村长送了不少米面过去。说的是这个事儿!这样的关头,谁家也不差这姐弟俩的一口米面。可见这村长不是个能担大事的人。

褚韶华与陈村长悄悄说起这事,陈村长轻声道,“就看魏老太太怎么开口了。”

陈村长回家都说褚韶华胆子足,把魏家俩孩子带家去了。

陈三婶一面服侍着出门大半日的丈夫洗脸,一面道,“大顺这媳妇,可真是个爱张罗的。”

“二哥家与魏家交情不同,年下魏东家还过来二哥这里拜年哪。”陈村长洗反脸,坐炕头儿抽袋烟,“于情于理的,都该帮一把。”

褚韶华把俩孩子接回家,陈太太险没给她吓死。褚韶华倒是挺有成算,让俩孩子自家里带了两身干净衣裳,到家后,先给给他们兑温水水洗脸,收拾干净了,褚韶华的疙瘩汤也出锅了,里头还一人给卧了个鸡蛋,让俩孩子吃。待到晚上,打发俩孩子睡了,褚韶华才去跟陈太太说这事儿。

陈太太觉着今儿个就没法儿睡觉了,不定什么时候土匪就得过来袭击了自家。褚韶华说,“没事儿,您放心吧。”把土匪到魏家的缘故跟陈太太,陈太太听着是真悬哪。陈太太都说,“这事儿要说出去,谁能信?婆婆雇土匪绑了媳妇!”

“要不说哪。娘你就放宽心吧,匪有匪路,咱们没招惹他,他不会来咱家。娘你想想,要是土匪肯绑孩子,这俩孩子早叫土匪绑了去。我是想着咱家和魏家的交情,您说,这个时候,咱家不帮一把谁帮呢?”褚韶华叹口气,“魏家不似咱家,这么些亲戚族人,魏家人丁薄,在何家村都没个近亲,我过去时,俩孩子住后邻家里,非亲非故的,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瞧着实在不落忍,就把俩孩子带回来了。何家庄已是有人去北京给魏东家报信儿了,我估摸着,这两天魏东家就能回来。”

陈太太想想,倒也是这个理。不过,陈太太真是胆小如鼠,自己个儿是死都不敢一屋睡了,她借着照顾俩孩子的借口,搬褚韶华屋儿去了。

褚韶华忽然心下有个主意,从厨下拿把菜刀搁枕边,吓唬陈太太,“娘你放心,我睡最外头,就是有土匪来,我一刀劈了他!”

陈太太给她这话吓的,半宿没睡好。第二天俩大黑眼圈儿,褚韶华偷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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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价钱上

说来,褚韶华真是个人才。

她晚上枕边儿放把菜刀想了个法子,第二天就又往村长家去了。她寻思着,想往县里去一趟。陈村长问,“去做里做什么?”

“三叔,你知道县里哪家最有钱不?”

“应该是邵家吧,听说他家生意做的很大,不光县里好几号买卖,府城里也有铺子。”

“就是去他家。”褚韶华道,“这自来老话讲的好,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们这县里,各村各乡,哪个村哪个乡没有几家日子殷实的人家。三叔,从魏家这事儿上我就看出来了,咱们这些人,叫外人瞧着就是日子不错的。可咱们自己个儿家单打独斗没用,咱们这样的正路人,总一盘散沙着不成。以前我爷爷在时,我听我爷爷说过,北京城里,各行各业都有行会,卖布的有布行,拉车的有车行。既然邵家最有钱,他家又是县里大户,我想,咱们去找找他家,要是能让他家牵个头儿,把咱们县里各村儿这些个应该叫乡贤的组织起来,以后不管县里再出什么事儿,起码彼此有个照应,是不是?这是件大事,也不见得一次就能做成,可我想着,咱们去撞撞钟,也不算鲁莽。”

陈三叔磕嗒磕嗒烟袋,“我说大顺媳妇,你哪儿来的这些个主意啊。”

“我也是听我爷爷活着时念叨的。”褚韶华毕竟是念过书的人,她说,“唇亡齿寒哪。就魏东家家里这事儿,好在还有个源头。可想想,咱们这一片十里八乡,出去跑生意的,家里田地多的,眼下虽只是魏家的事,可要不多寻思,这以后真是不好说。”

陈三叔给褚韶华三忽悠两忽悠的,主要是,陈三叔也有自己的私心,想着褚韶华说自己认识邵东家,他也想去县里长长见识。陈三叔就又要套车,跟褚韶华去县里。褚韶华还把魏时给带上了,路上教了魏时些话。如此,陈三叔赶着大车,褚韶华带着魏时坐车上,三人就去了县里的邵家布坊。

褚韶华说她认识邵家的少东家,倒也不是虚辞,她是见过一面。不过,只见过人家一回,就能大着胆子求上门,褚韶华这样的也是少数。下人回禀时,小邵东家想了半日才想到褚韶华是哪个来着,好在还能想起来,就跟他爹说了。邵东家见多识广,消息也灵通,听说还有魏小爷,便道,“怕是为了何家庄魏太太遭绑的事。”

小邵东家有些想不通,“这事儿与咱家也没关系呀!”

邵东家横儿子一眼,“什么没关系,乡里乡亲的,人魏家孩子求上门儿,我也认得魏东家,那是个极好的年轻人!”回头瞧儿子那油头中分就没来由的火气,说儿子,“把帽子带上再出来见客!”留洋留洋,留洋回来就把老祖宗留下的辫子给绞了,弄这么个古里古怪的样儿,邵东西每每见着就十分来火。

小邵东家把假辫子瓜皮帽往头上一扣,手里折扇轻轻敲击掌心两下,就跟他爹出去了。

陈三叔虽是陈家村儿的村长,但不论家业还是地位,都是不能与邵家相比的。邵东家待人客气,请几人坐了。陈三叔给邵东家行个礼,并没绕弯子,直接就说了,“我家二哥跟魏东家是极好的交情,魏东家还没回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干看着。可我在村儿里,见识也有限。刚好我这侄媳妇说,以前来县里,见过府上少东家,极是风姿不凡的人,我们就冒昧上门儿了,还得请老东家恕擅扰这罪。”这几句话,陈三叔想了一路,还提前说出来叫褚韶华帮他以详了一番。褚韶华给他略改了改,这说起来就文绉绉的。

邵东家道,“陈村长上门儿,是看得起我,我哪里会怪。哎,魏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了。”

褚韶华见有邵东家出面理事,根本没多看扇不离手的小邵东家一眼,她悄悄一推魏时,与邵东家介绍,“老东家,这是魏家小爷,魏东家不在,就是魏小爷主事了。我们商量着,这样的大事,也没个主意。您老是咱县里商界的前辈长者,咱们晚辈后生的有了难处,当来向前辈请教指点。”

魏时立刻深深一揖,“只要能救出我娘,只要我魏家有的,多少钱都成!邵爷爷,我们魏家上下,感激您老一辈子!”

魏时这孩子,天生的好相貌,这几句话说的也很有些模样。

邵东家忙把人扶起来,拍了拍魏时的手,说,“好孩子啊好孩子。”

邵家做生意的人家,从未没听闻有什么恶名,可他家能平平安安的在县上做生意,还能把生意做的这般兴旺,这些江湖路数自然也是懂的。何况魏家孩子求上门,邵东家这样商界前辈,便是以往与魏家未有大交情,就凭着都是三乡五里的乡亲,能帮也是要帮的。于是,便细问起这其间缘故。褚韶华还是不想魏时听这些,就想让魏时避一避,魏时道,“大顺嫂子,你就说吧,我知道是奶奶干的。”村里人嘴碎,就是魏时开始不知道,这后来也知道了。

褚韶华就把这当中缘故说了,褚韶华道,“我想着,这事儿吧,虽则终是要等魏东家回来做主,可也得寻个中人打听打听,是哪路人绑的魏太太,这绑人归绑人,可别伤了魏太太,也别吓着魏太太才好。”

魏时道,“要是绑匪答应,我去换了我娘回来。”

邵东家倒是很感念魏时这一片孝心,并未推辞,答应帮着寻人打听一二。而且说了,一有信儿就打发人送到陈家村儿去。如此,褚韶华等人千恩万谢的回了陈家村。

好在邵家当真得力,第二日就打发给送了信儿,说魏太太并没有受伤,就是一样,魏家怕得准备大价钱了。准备多少钱褚韶华倒不关心,这事儿有魏东家哪。魏东家回来的也挺快,让韶华诧异的事,还是陈老爷跟着一起回来的。

陈老爷一进家门,陈太太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陈太太让二儿子去把马拴马厩里去,张罗着丈夫坐炕头儿歇一歇。褚韶华倒来温水,就听陈太太道,“你可是回来了,咱们家里闹土匪了,你知道不啊?”

“我要不知道,我回来做什么?”陈老爷见到褚韶华身后的魏家姐弟,当时就懵了,一时水都忘了接,“金儿时儿怎么在咱家?”

陈太太朝褚韶华撇嘴,“闹事包接回来的。”自从魏家出了事,褚韶华是家也不着了,饭也不做了,成天介跟着村长跑魏家这事。陈太太也管不住她,就给她取了名儿叫闹事包。

于是,魏东家白回了趟家,听说儿女叫陈家大少奶奶接走了,立刻又骑马来了陈家。

魏东家到的时候,褚韶华就把给魏东家安置的屋子收拾了出来,魏东家先谢了陈太太又谢过褚韶华,陈太太是无功可居,褚韶华则道,“这是应当应分,哪里还用魏叔说个‘谢’字。县里邵东家帮着打听的,魏太太并无大碍,这帮山匪要就是要钱。”把这几天的事同魏东家说了。

魏东家难免又谢了褚韶华来回帮着跑动的事,原本魏东家回来要打听的事,褚韶华都给办了,如今只要去县里托中人问一下价码,就能赎人了。

可事情最难也就是难在赎人上,他以为你家里资财百万哪,如今绑了你的家人,还不得玩儿命的要钱。故此,有漫天要价,还得有就地还钱。

谈价这件事,却是不能魏东家自己出面,不然,一旦谈崩,就没回转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