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唉哟,这真是上大学去了啊!”三姨太红唇圆张,瞪大一双美眸,不可思议地说。

“废话,不是上大学,到美国做什么去?”穆子儒端起酒盅一仰而尽,“我早就看她不是寻常人。”

“还真是。”三姨太看穆子儒心情好,也跟着奉承,“要说咱们上海的名媛,无非就是在上海读个震旦大学、圣约翰大学,再远些去南京读金陵大学,倒是鲜少听人出国留学的。褚小姐原不是卖衣料子的么,她能考全美国第一名?”

“到美国请了家庭教师,也不容易,很多都得现学。”穆子儒夹个黄泥螺,滋溜一吸,咸鲜满口,同三姨太道,“你备些禁远途寄送的礼物,到时给咱妹妹寄过去。寄前跟我说一声,我给她写封回信。”

“诶。”三姨太忙应了,心下寻思着同丈夫商量,“妹妹在国外,一应洋货都不缺,要我说,不如备些咱们这里的土物倒是好。丝绸补品的备一些,咱们这儿的丝绸是比国外都要好的,还有,在外读书不易,也让她自己瞧着滋补,别累坏身子。”

“成。”

三姨太忍不住打听,“是不是美国那学格外好考啊?”这褚小姐,也没听说是才女啥的,咋一去就考了个第一啊!

穆子儒见她打听,问她,“怎么,你想去读书?”

三姨太立刻一个激灵,给穆子儒将酒斟酒,纤细手指上的鸽子蛋火油钻闪闪发光,嘴里嗔道,“说什么哪!我不得在上海伺候老爷,照顾孩子哪!”她要去读书还不得趁了那些小妖精的意!

三姨太往回找补一句,生怕穆子儒真动了叫她出国读书的心,同穆子儒道,“我是想着,以后要咱们孩子有出息,也送到国外留学,像褚小姐这样,以后要是考个全美国第一,老爷您还不得乐得合不拢嘴啊。”

穆子儒哈哈大笑,夸三姨太会说话,让她下午去银楼随便挑两样首饰去。

三姨太愈发眉开眼笑,用心奉承。

所以,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褚韶华。

褚韶华曾对闻知秋说过,“我追求的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门当户对。

不是我家门口的石墩必需与你家门口的一致,也不是我家门楣要与你家门楣等高,更不是你出身如何显赫,而我必需有多少钱。

而是,我的眼界与你一样宽阔,我的内心与你一样丰富。我嫁你,必是因为我愿意嫁你,而不是因为,我迫不及待的在容貌尚且鲜妍时仓促的找一个性价比最高的人来托付余生。

第218章 远航之邀请

褚韶华寄出给闻知秋的上海朋友们的信后, 就打算再去纽约的两所女子学院面试, 她并不是想去纽约读书,毕竟, 她更喜欢波士顿的气氛,这里有许多她新认识的朋友。褚韶华是想着,趁着现在没什么事,到纽约走一走,见一见世面。

毕竟, 纽约也是世界知名的大都市。

艾玛就在这个时候找到褚韶华, 请褚韶华吃中餐。

虽非雕梁画栋,却也是兼具中国风情的餐厅。这家餐厅的老板褚韶华认识,叫汤姆.杨, 这是在美国的洋名儿, 中国名字叫杨耀祖。褚韶华是波士顿名人,一般有点名气的国人,她都认得。有时褚韶华会过来,这时候杨老板就会让厨下做些正宗的中国菜, 有空时还会陪褚韶华坐会儿,说说话。其实,俩人的老家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杨老板是安徽人。

可在这异国他乡, 就多了层亲切。

艾玛是认识褚韶华后才对中餐多了兴趣, 一试之下就有些爱不释口的意思

杨老板这餐厅能在波士顿的繁华地界儿开起来, 与别的中餐馆颇有不同, 一则他这装潢是花了大心思的,二则他厨房并未锁在后头不见人,而是用几块大玻璃做的落地窗,里面的厨师都是雪白的厨师服,厨房内干净整齐,客人只要一进店就能瞧见,与别的中国餐馆后厨的脏乱差完全不同。三则,这里虽是中国餐馆,从杨老板到厨师员工都是西式打扮,长袍马褂一律没有,都是便捷合身的西式服装。四则,杨老板这里的中餐也都经过改良,酸甜口居多,颇合西方人口味儿。

故,生意兴隆,颇有名气。

杨老板见褚韶华来,亲自过来招呼,见到艾玛小姐,也亲切的打了招呼。艾玛小姐因有事和褚韶华说,特意远了个窗边角落里坐,既能看到风景,也少人打扰。

艾玛小姐点了一壶红茶,中餐都是配茶的,西方人多是偏爱红茶,褚韶华也喜欢红茶,这一点,两人倒是一致。艾玛小姐先倒了一杯递给褚韶华,说,“我很喜欢杨这里的茶,比印度红茶味道更好。”

“杨先生的家乡出产极有名气的红茶,这种茶就是他家乡种植的,名字叫祁门红茶。”褚韶华接过茶,曲指在桌间轻叩三下,艾玛小姐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国家一种风俗,向递茶的朋友表示感谢。”

艾玛小姐笑,“可真有趣。东方文化里有很多隐喻。”

“哪种文化都有自己的隐喻,只是你不大了解东方文化,所以觉着有些神奇。”漫呷口茶,褚韶华说。

“不只是东方文化神奇,东方人也很神奇。”艾玛望向褚韶华,眼睛里带着一种西方人的狡黠聪慧,“像你,克莱尔。你肯定猜到我有事找你,是不是?”

“这个用猜么,好端端的突然请我吃饭,一看就有事。”褚韶华说的艾玛都忍不住笑起来,艾玛收敛笑意,郑重的望向褚韶华,“克莱尔,你现在已经拿到史密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你大学要读的是政治专业,我想请你过来帮我。”

褚韶华挑眉。

艾玛很坦诚的说,“是我们女性选举协会的事,你知道,今年国会还要进行州议会的投票。去年去年众议院以304 : 90通过关于妇女选举权的修正案,参议院以 56: 25支持这一决议。今年如果有3/4州支持妇女选举权,那么,全美利坚的妇女都将获得选举权。”

褚韶华点头,她知道这事。褚韶华道,“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一直在等着听好消息。”

“我就知道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都期盼着国会能通过女性选举权的□□修改。”艾玛认真的说,“我们就要为这一目标做准备,克莱尔,你肯定不知道,现在我们的州政府马上就要进行女性选举权的投票了。”

褚韶华看艾玛眼中浮现担忧,问,“是不大顺利吗?”

艾玛道,“我们的州议会至今对此存疑,还没有举行投票。州长先生不信任女性的才智,认为女性感情敏感,不适合在政事上表态,不能做出客观判断。”

褚韶华想,她也不认识州长,艾玛应该不是想她去找州长谈谈什么的。褚韶华性情直接,“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定不推辞。”

“克莱尔,美国大学的暑假是非常长的,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你没有别的计划的话,我想请你加入我的智囊团,我希望能借助你的智慧来推动州议会的投票。你也知道,只有整个联帮3/4的州议会同意,才能修改□□上关于女性选举权的条款。虽然马塞诸萨只是五十个州之中的一个,我们也要用尽全力,现在对于女性选举权来说,是最重要的时刻。”艾玛很真诚的做出邀请。

褚韶华以前也帮助过艾玛她们出去演讲的事,何况,这件事褚韶华也愿意提供帮助,她正色答道,“我非常乐意。”

艾玛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拂过额前并不长的流海,雨后的阳光氤氲着水气透过玻璃窗,落在艾玛的侧脸,她的脸颊有些红,还是要先同褚韶华说清楚,“以前是朋友帮忙,现在是正式请邀请你与我组成团队。我们协会是完全公益性的社会组织,平时也没有多少薪水。”其实基本就是没有薪水,就是艾玛这个波士顿女性选举权协会的会长,也没有薪水,她平时是靠做记者生活。一些协会的活动花费,主要是依靠捐款人的捐赠,如褚韶华就是捐赠人之一。

褚韶华一直有让报社资助女性选举协会,她当然知道这些社会组织的结构,她善解人意的为艾玛的白瓷杯子续上茶水,“没关系,只要能帮上忙,能促进州议会通过女性选举权,我并不介意。”

艾玛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喜悦,春水一般的绿眼睛熠熠生辉,那雀跃似乎要溢出来。褚韶华也感觉到艾玛的开心,不禁笑了。艾玛握住褚韶华的手说,“谢谢你,克莱尔。”

“希望美国女性走出这一步,能给全世界女性以鼓舞。”褚韶华的话并不全是客气,长久以来男权对女性的压迫,让褚韶华深有体会。时代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变革期,工业的发展带来社会结构的变化,褚韶华是真的希望,世上女性群体的地位有一个大的进步。哪怕她并不是美国人,她仍是愿意看到这片土地的女人能率先取得成功。

“肯定会的。”艾玛信心满满,她先前还很担心褚韶华不会答应。因为褚韶华是《正义报》的老板,而她现在是《正义报》的记者,如果褚韶华认为,身为老板加入她的团队比较没面子,可能会拒绝。但在这种时刻,艾玛希望能为州议会通过女性选举权的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还是问了褚韶华的意见。

她果然没看错克莱尔小姐,就像她母亲所言,这是一位有着极开阔心胸的小姐。

艾玛与褚韶华达成一致,更加热情的请褚韶华吃中餐馆的名菜,那什么浇了酸甜汁的炸的酥香的左宗棠鸡,还有艾玛大力推荐的糖醋猪肉,以及酸甜口的宫保鸡丁,艾玛和褚韶华都吃的不少。吃过饭,两人开车去了艾玛的家。

说来波士顿女性选举协会都没一个正式固定的聚会地方,一般不是在咖啡厅,就是在艾玛家。艾玛一个人住,有事在家里倒也方便。只是,褚韶华原以为还能看到副会长内维娅,艾玛道,“内维娅家的小女儿病了,她得陪着孩子,咱们先想个好办法。”

艾玛放下包去煮咖啡,褚韶华很喜欢艾玛家的位置,既不过分热闹,也不过分冷清,附近还有公园,早上可以散步,其他商店餐馆也一应俱全。

因为刚下过雨,褚韶华打开窗户,让带着雨气的空气涌入室内,她坐在窗畔的休闲椅中,楼下是一条林荫路,阳光落在树间残留的雨滴水雾上闪闪发光,像一条缀满水晶宝石的绿色飘带。路间有步行的行人,也有现代化的自行车与汽车,偶尔驾过一两辆具有欧洲风范的高高的马车,车上缀有铃铛,清脆的铃铛声叮叮当当的飘散在空中。

艾玛端来咖啡,褚韶华道谢接过,收回视线,道,“波士顿一直被称为美国的雅典,没想到这里的女性歧视也这么严重。”

“说波士顿是美国的雅典是说这里的大学多,受教育的比例大,可那些历史名校多是男校,女子学院太少了。你没见过有些男性学者教授对女性的态度,他们平时对女性也彬彬有礼,但是一提到赋予女性平等的政治权力,他们就一幅‘你们是在说笑’的蠢样!”艾玛耸耸肩,“就是在智力上,许多男人也并不信任女人,你看有多少大学愿意招收女大学生的,我们多是在女子学院就读。不过,现在也好多了,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出门工作。”

褚韶华知道世界对女性的歧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她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我们来说说州长大人吧。”

艾玛与褚韶华说起波士顿州议会的事,说来,美国这个国家的政体与中国完全不同,中国一直是几千年的封建皇帝制度,美国历史很短,它是联邦制。在褚韶华看来,每个州就相当于一个小国家,因为各州的设置与国会一模一样,如同马萨诸塞的州议会,一样是有上下两院,有自己的军事装备,自己独立的立法系统。

所以说,美国的联邦制很像许多小国联并一起的感觉。

美国各州的独立权限非常大,所以,各州不一定要看国会的脸色,那种什么事全由国会说了算,更是没有的。

如今的州长阿莱克斯.格林先生对于女性的政治权向来持保守态度,而且,有个不是很好的消息,阿莱克斯州长的夫人的娘家姓氏是姓米勒的。

这件事,褚韶华在支持克拉拉打官司后不久就知道了,她并未如何放在心上,米勒家族可能进行一些小事的推动,但,褚韶华相信,纵是州长也不可能干预司法公正。因为美国的选举制,怕是州长先生的死对头就盼着他出个丑闻好拉他下台。

但是,州长对她们这些支持克拉拉打官司的人没有好感也是肯定的,褚韶华道,“我听说,政治家想获得选举,必要投入大量金钱。州长想必得米勒家族帮助不少。”

艾玛为什么哪怕厚着脸皮也要请褚韶华加入她的团体,这就是原因了。艾玛一向认为,褚韶华拥有一流的才智眼光,如果她想走的更远,褚韶华的智慧能给她很大的帮助。

“从以前州长对女性的看法,到近来的表态,她都不支持女性选举权。当然,他更不可能喜欢我们。”艾玛同褚韶华说了一件机密事,“我们协会有一位奥德丽小姐,是州长的表妹。她想说服州长在女性选举权上表态,州长拒绝了。”

“州长夫人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非常优雅,在外界颇受好评。”

“看来是一位聪明的夫人。”褚韶华问,“我记得州长是共和党人,共和党内最有可能取代州长位置的是哪个?还有波士顿民主党的首领现在是谁?”美国最大的党派就是这两个党,褚韶华没有专门研究过美国的政党,但对于一个读过《史记》和《资治通鉴》的人来说,许多事是有共通性的,并不妨碍她做出决断。

艾玛接下来做的事令褚韶华震惊,艾玛请褚韶华稍等,她放下咖啡,起身去了书房,片刻后,拿着个厚厚的笔记本回来。翻开来,褚韶华看到艾玛笔记本上整整齐齐的记满了波士顿政坛人物的各种资料。

从出生到读书,从父母到妻儿,从朋友到政敌,从逸事到佳话,当然还有各种黑历史,各人的喜恶,有些还细心的备注是传言,尚未确定。

褚韶华敬佩的看艾玛一眼,由衷赞叹,“真厉害。”

“我是跟华盛顿的会长学的。”艾玛把笔记本递给褚韶华,神色庄严,“女性的路当然还有很长,可只要我们努力,哪怕只能进步一点点,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终有得到真正平等的那天。”

褚韶华觉着双手接过的,仿佛不是一个厚重笔记本,而是一朵跳跃着的,纵不够强大,却十分坚韧温暖的,代代相传的薪火。

第219章 远航之酒会

因为接受了艾玛的邀请, 纽约的面试褚韶华便没有再去。

褚韶华与艾玛分析着有可能成为助力的政客, 至于阿莱克斯州长,褚韶华劝艾玛不要在州长身上放重码, 褚韶华说,“我们打赢这场官司,米勒家族的名誉必然会受影响。对于米勒家族现在的规模而言,名誉就代表利益。而阿莱克斯州长与米勒家族有着非常密切的利益关系。如果是感情的矛盾,还可以调和, 涉及到利益,不可能有人会主动让步。所以,只要阿莱克斯州长名义上不反对女性选举权, 这对于我们协会,就已经足够了。”

艾玛点头, “那我们是把希望放到共和党的身上, 还是民主党的身上?”

褚韶华道, “都要放, 阿莱克斯是共和党,显然共和党在议会的势力比较大。但是,在州政治上处于失利方的民主党更好拉拢。可要想取得议会通过,只靠民主党也不现实, 一定要争得部分共和党议员的同意。”

艾玛同样具备一流的逻辑,她道, “我与州民主党党魁塞缪尔.洛佩兹相识, 关系还不错, 他对于女性选举权的态度很温和。我妈妈与他也是多年交情,可以试着先和他谈一谈。”

“最好能正式取得民主党的支持,公开的支持。”

艾玛忽然有个好主意,“马上就是洛佩兹叔叔的生日,他邀请了我妈妈,克莱尔,你愿不愿意与我们一起参加?”

褚韶华看向艾玛,艾玛很了解褚韶华,她道,“他是反人种论人士,不然也不能和我妈妈成为多年朋友。”

褚韶华便没有拒绝这份邀请,她想到白人圈子看看已经很久了。虽然在波士顿的华人圈看来,褚韶华已经与波士顿的白人关系密切,就先前那位白人女士的官司,打的轰轰烈烈。但是,褚韶华心里清楚,她虽然能帮克拉拉打官司,可始终距真正的白人社会的上流圈子有一段距离,一直在门外徘徊而不能进。

这次,倒是个一举双得的好机会。

褚韶华细心问了艾玛要准备什么样的穿着,而且,褚韶华希望艾玛还是提前问一问洛佩兹先生的意思,她不希望介时有不礼貌或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如果主人家并不欢迎她,那么,不论她多么想进入白人社会的圈子,也不会去自取其辱,自不会去讨好那些对她心存芥蒂或是歧见之人。

褚韶华就是这样的人,她一方面做事八面玲珑,一方面又具备强烈的自尊,极好脸面。

艾玛能直接邀请褚韶华,自然是有极大的把握。待艾玛问过洛佩兹先生后,也给了褚韶华准确答复。塞缪尔的态度让艾玛非常放心,因为,塞缪尔先生甚至很愉快的说,“我一直有听说这位神奇的来自东方的贵族小姐,如果她过来,我当然很高兴。艾玛,我亲爱的侄女,尽管带你的朋友过来吧。我会让厨师准备几样东方的美食,希望她能喜欢。东方贵族小姐有什么喜好,你可以告诉我吗?”

艾玛在电话里与塞缪尔交谈愉快,也提供了褚韶华一些饮食上的喜好,当然,这是艾玛自认为的褚韶华喜欢吃的东西。另外,艾玛也着重介绍了一回褚韶华家族悠久的历史,听闻是位有着一千两百年悠久历史家族的贵族小姐,塞缪尔先生愈发愉快。

塞缪尔太太则没有丈夫的乐观,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担忧,她说,“塞缪尔,你知道,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喜欢东方人的。”

“这位克莱尔小姐不同,她是来自东方的大贵族家庭,家族竟有一千两年的历史!天哪!真是不可思议!”塞缪尔感叹,“听艾玛说,克莱尔小姐的祖上还出过皇后、宰相这样的大人物,曾有过公爵的显赫。她是东方名声显赫的大贵族的后裔。非常善良,在东方红十字会有过巨额的慈善捐款,现在的《正义报》就是她创建的,所有收益都是用于慈善事业。多么难得的一位贵族小姐啊。”

塞缪尔太太听到克莱尔小姐的家族这般显赫,心地这样的仁爱,顿时疑虑全消,眼睛露出笑意,“那这位东方贵族小姐有什么喜欢的东方菜色,我让人准备一些。”

谁说西方人不势利的,势利大概是写进人类基因里的东西,不分种族不分地域,人人具备,老少咸宜。

褚韶华也很用心的准备这次州民主党党魁塞缪尔.洛佩兹先生的生日舞会,她有想过要不要做一件旗袍,最终,褚韶华还是打消了穿旗袍的念头,太异样了。褚韶华并不是个时时要标榜自己种族的个性,那会让人感觉过于自尊或者过于自卑,这都不好,她主要是与艾玛一起过去,看能不能找到说服塞缪尔正式支持党内议员对女性选举权的投票,而不是去宣扬民族主义的。

褚韶华找到波士顿有名的裁缝店,做了两身晚礼服,然后去珠宝店改了两样首饰,顺便再配了双适合舞会穿的鞋。

褚韶华向来祟尚简约的审美,她的礼服并不复杂,乳白色的真丝缎,领口像春天微微绽开的花苞,有一点造型却绝不夸张,中长裙,膝下以下,中间是黑色的丝缎腰带,腰身纤细柔韧。褚韶华试礼服时,那位白人裁缝已是再三夸赞褚韶华的好身材。

对镜照照,这样的礼服,配一对流苏钻坠就很好。

褚韶华天生的夺目美艳,以及她纤细标致的身材,引得维多丽娅和艾玛母女连声赞叹。永远不要怀疑西方人的审美,他们并不比东方人奇怪到哪儿去,他们的审美也并不独特,褚韶华这种高鼻凤眼瓜子脸、雪肤蜂腰大长腿,到哪儿都是美人。

褚韶华头发丝里都是刚从美发店出来的馨香,妆是她自己化的,只是淡妆,在夏天尤其清爽怡人。褚韶华手里拎着个黑色的精致小手包,“是夏洛特介绍给我的裁缝,看来以后可以常去那里做衣服。”

“非常漂亮,完美。”艾玛已经三十岁出头,维多丽娅更是五十几,两人都是各有气质的女性,但不得不说,皮相上的黄金期已过。望着褚韶华,艾玛很是感慨的说了一句,“你们东方人都看不出年纪,克莱尔,说你二十岁也会有人信。”

褚韶华真诚的说,“艾玛,待我到了维多丽娅总编的年纪像她这样的精力充沛,在你的年纪像你这样坚定善良,就是我的追求。”

三人有说有笑的去参加塞缪尔的生日酒会。

褚韶华其实是波士顿名人,当然,波士顿上过报纸的人很多,能来参加塞缪尔生日宴的,基本上都是波士顿名流,谁还没上过几次报纸啊。但褚韶华不同,她是个东方人。

在波士顿的东方人里,唯褚韶华有这般阵仗。

褚韶华几个月前是报纸常客,她的照片经常出现在报纸上,但是,这年代的印刷技术,以及照片与真人真的是有很大差别的。褚韶华那种霸道艳光,那种得体的穿戴与高贵的姿态,令许多人都一时没想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克来尔.褚。

这个时代的许多美国人依旧认为东方是落后的、有着古怪的、神秘文化的地方。纵是在波士顿的许多华人完全已经是西式打扮,在学业上颇是出众,但在社交上,他们仍持保留态度。

东方人有东方人自己的圈子,白人有白人自己的圈子,这两者能有所交集的时候并不多。再加上美国的排华现状,许多西方人简直从智慧到认知上对东方人持保留态度。

褚韶华来美国日久,对这些感触愈深。

褚韶华送了塞缪尔先生一套梅子青的下午茶瓷器做为生日贺礼,褚韶华不喜欢青花、粉彩之类,她更偏爱莹润素雅的龙泉窑梅子青瓷。

塞缪尔谢过褚韶华的礼物,很亲切真诚的欢迎褚韶华的到来。塞缪尔已经五十几岁,一头灰白短发,眼角眉梢的皱纹都带着温和,等闲路上遇到完全想不到竟是州民主党党魁。

党魁这个词,并非全是褒义。

其实,塞缪尔见到褚韶华时也是吃惊的,他的年纪注定了他是见到东方巨大变迁的那一代人,年轻时他见到的东方男人多是拖着一条长辫子,穿着旧式长衫的那一类,女性也多穿戴传统的东方刺绣的裙子,几十年过去,东方人逐渐步入西方社会,很多人过来留学、经商、工作,西方社会对东方人有歧见的人很多,并不包括见证东方人变迁的赛缪尔。

在他看来,东方人是一个极具适应性的民族。

当然,这个民族有很多缺点。可是,哪个民族没有缺点呢?

今天到来的东方贵族克莱尔.褚小姐已经是这样的得体的令人惊艳,塞缪尔以为克莱尔小姐会穿具有东方特色的本民族服装,不想却是西式小礼服,她这样自在的行走在社交场,如同一颗被全场瞩目的熠熠明珠。

没有任何不礼貌的事情发生。

许多人怯于与上流社会打交道,认为这些人必然高高在上,褚韶华倒喜欢这个圈子,大家都有着高级的社交礼貌,哪怕不喜欢,也不会流露于外,更不会轻易让人难堪,毕竟,还要看主人家的面子。

塞缪尔先生的生日酒会上,褚韶华还见到了几个认识的人,波士顿妇女党的领袖凯拉女士就与褚韶华相识,凯拉女士很高兴的同褚韶华打招呼,还给褚韶华介绍了自己的丈夫,凯拉女士的丈夫是一位民主党议员。

因为塞缪尔先生是州民主党党魁,过来道贺的有多是州民主党人士,褚韶华还见到了市长先生,这位也是民主党的重要人物。

满室衣香鬓影,政客名流,褚韶华都有些累了,站在一个不大显眼的地方略作休息,望向正在与艾玛亲切交谈的市长先生,终于知道维多丽娅母女与州民主党有着怎样深厚的交情了。艾玛一直希望州议会能通过的妇女选举权之事,看来,于民主党来说,投出支持票不是难事。

不过,民主党派的重要人物对艾玛这样热情,恐怕也有其他的打算。

褚韶华心中渐渐明了。

“我猜您并不是因为克拉拉女士在州法庭的官司来到这里的。”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在褚韶华耳边响起,褚韶华抬头,看到一头银灰发的奥德里奇律师。奥德里奇一身银灰色西装,衬的身材笔挺瘦削,别有一种老年绅士的风度,当然,这得在你不知道他在法庭做辩护时是如何难缠的情况下。奥德里奇微微举杯,眼神锐利明亮,对褚韶华致意,“您好,克莱尔小姐。”

“您好,奥德里奇先生。”褚韶华侧过身,是一个更加适合观察周围环境的方位,看向奥德里奇,她与这位大律师可不熟。

奥德里奇温声道,“很高兴在这里遇到到您。”

褚韶华礼貌的说,“我也是。”

“我以为您对接下来的官司势在必得。”奥德里奇道,“我应该没有看错,您是一位对胜利非常执着的小姐。”

褚韶华立刻明白奥德里奇的意思,这里称得是民主党人的聚会了。接下来克拉拉的官司要在州法庭开审,而州长是共和党人士,虽然州长不可能干涉司法,但这时候参加民主党人的聚会,显然并不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褚韶华以为奥德时奇在暗示她与民主党的关系,她道,“我是东方人,并不了解你们的政治。”

“不不不。”奥德里奇微笑着,“我相信您与党派并没有密切的关系,但是,您对政治有着一流的眼光。克莱尔小姐,请不要怀疑我的善意,我现在已经不是米勒家族的代理律师了。”

“我从未怀疑过您的善良。”褚韶华是个非常懂得社交辞令的人。

“那么,我便提醒您一句,米勒家族接替我的是莱恩律师,他可是一位非常出众的律师。而且,与您一样,他对政治也有着一流的敏锐,克莱尔小姐,你提早暴露了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