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探望

回到朝惜苑,天色已暗了下来。水月帮依颜上完药,辰王妃让她两坐下来一起用膳。

用膳期间,依颜一双清灵大眼直直的盯着她看,眨也不眨一下,连碗里的饭扒光了也不知道,还径直将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去。

水月望着痴了一般的依颜,“噗哧”一声,笑起来,打趣道:“依颜,你的筷子被嚼烂了。”

依颜回过神来,面上“腾”地一下,本就红肿的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似是要滴出血来。她对着水月狠狠的瞪了一眼,再偷偷的望向不动声色的王妃。

水月见她脸皮薄,忙收敛笑意,道:“王妃长得太美了,谁看了都会走神儿。”

依颜忙不迭的点头应和。

辰王妃淡淡的笑了笑,放下碗筷。想起白日里逛园子的时候听水月说过王府里除了她和南宫晔,还有两个人算是主子,一个是朝沐苑的琴姬,另一个是朝禾苑的齐澈。

待水月她们将残羹剩饭收拾妥当后,示意她两人坐下,状似无意,道:“闲来无事,不如你们给我说说琴姬和齐澈吧。”

她话音刚落,依颜立刻站了起来,叫道:“我知道琴姬。”速度快得像是怕谁跟她抢似的,引来一阵轻笑,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毕竟才十四岁的年纪,天真活泼好动的心性使她看起来更加的真实。

辰王妃示意她说下去,她连忙道:“琴姬是江南第一琴,王上去年下江南的时候偶然听到她的琴音,十分赞赏,就将她带进了王宫。原本是要封她做妃子的,后来因为王爷也喜欢听琴姬弹琴,所以王上将她赐给了王爷。”

原来南宫晔喜欢听琴!辰王妃唇角弯起,绝色的面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而语带嘲讽道:“王上对王爷还真是大方,连喜欢的女子都能随便送人!”

依颜没听出画外音,只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啊,王上对王爷可好了,不管什么好东西,都往王府送。那个琴姬,我只见过一次,恩…长得没王妃好看,但她的琴声真的很好听。”说完觉得不对味,好像在拿王妃和琴姬相比,连忙低头道:“王妃,我不是那个意思…”

辰王无谓的笑笑,淡淡道:“无妨!坐吧!说说齐澈。”

水月接道:“齐澈是王府的幕僚,他不只才华横溢,而且精通医术,在京都城的风流名仕之中排名第二。只是,他清高倨傲,曾得罪过不少的官员,所以,郁郁不得志,直到遇见王爷。王爷欣赏他的才华,举荐他入朝为官,他却说宁愿一生留在王爷身边,为王爷出谋划策。”

依颜瞪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问道:“才华横溢,精通医术,才排第二啊!那第一得多厉害?”

“排名第一的是人称“去留随意潇洒出尘”的意潇公子,靖国侯之子,他文武双全,风姿绝世,并且…”

依颜迫不及待的问道:“并且什么?”

“并且他曾经三次抗旨,拒绝王上的官职赐封,却一次也没有获罪入狱。”

依颜晃了晃脑袋,惊奇道:“啊?他为什么要抗旨啊?读书不就是为了做官吗?他抗了旨,那王上又为什么没有治他的罪呢?”

水月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没有人知道原因。听说他和王爷的关系很不一般,可是,他却从没来过咱们王府。”

辰王妃平静淡然的面容闪过一丝诧异和震惊,瞬间便恢复如初,仿佛是午夜自空中划过的流星,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她转头看了看窗外初现的月色,吩咐道:“水月,准备一碗燕窝粥,我要去书房探望王爷。”

辰王书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外衣的男子慵懒的斜倚在精致而柔软的椅榻上,用手撑着头部,袖口微微滑下,露出如女子般莹白的手腕,慵懒的笑容张扬着邪侫的性感与魅惑,以及那一身属于王者的尊贵气质令他如黑夜中盛放的罂粟般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慵懒的开口,语气中带有一丝与他邪侫气质不相符的些许无奈道:“你还是杀了她!其实当年——并不全是她的错。”

南宫晔斜坐于椅子上,双臂随意的搭上扶手,目光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平静道:“是她自己一心求死,我不过是成全她罢了。更何况,她犯了错,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戒。”

红衣男子轻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

“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过的可好?比起琴姬带给你的感觉如何啊?”他眯起邪魅的桃花眼,放肆的笑道

南宫晔一愣,随后冷声道:“你的女人我不会碰,暗阁的女人我更不屑去碰。”

红衣男子怔了怔,旋即坐起身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你都没碰过?!你——是不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沉声打断。

南宫晔沉着脸,咬牙道。“放心,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红衣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邪魅得笑起来,道:“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晔,你该不会是在为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守身如玉吧?啧啧…”

南宫晔气结。他会为一个小女孩守身如玉?笑话!他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上床罢了。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询问的声音。“你是何人?王爷吩咐过不外人打扰。”

一个女声应道:“王妃牵挂王爷公务繁忙,担心王爷顾不上自己的身子,特意准备了燕窝粥来探望,麻烦侍卫大哥通禀一声。”

南宫晔皱眉,面色不善,正欲张口喝斥拒绝,却不想红衣男子于他之前开口吩咐道:“让她进来。”他的声音充满着磁性的威严,在侍卫们听来,和南宫晔的没什么区别。

正文 第四章 目的

辰王妃踏进书房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字。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将他们放到一起竟是那样的协和,将沉闷死寂的书房装点出清幽而高雅的韵味。她清冷的眸光紧盯住右边那幅字,绝美的面容露出恍惚的神情,轻盈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一步一步,缓缓挪了过去,如玉的指尖抚上那冰凉的字体,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无限哀伤的气息。

南宫晔眯起双眼,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的字体,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闷闷的感觉,为了阻止这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他沉声问道:“你来本王的书房就是为了欣赏那幅字吗?莫非,爱妃你认识写这幅字的人?”他目光犀利,仿佛能够洞悉世间的一切。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将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中的她给震得醒过神来,连忙收回手,深深地吸一口气,敛了思绪。再回头时,眸光清冷,浅笑盈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她对着南宫晔,浅笑道:“妾身——是见这幅字写得好,一时有些失态,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才好。”

红衣男子自打她进门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从惊讶到哀伤再到浅笑盈盈,没有漏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直到他转过头见到南宫晔如千年寒冰不化的脸色,不怀好意的笑道:“辰王妃只觉得那一幅字写得好吗?和旁边另一幅比起来如何?”

她仿佛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南宫晔还有另外一个人,连忙笑道:“原来王爷这里还有客人啊,真是抱歉得很,妾身只准备了一碗燕窝粥。”说着看向水月道:“水月,再去准备一碗…”

南宫晔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吩咐道:“不必了!水月,你先下去。

水月退下后,她不慌不忙的走到南宫晔身边挨着他坐下,完全没有要回答红衣男子提出的那个问题的意思。

红衣男子不禁提醒道:“王妃还未回答…在下提出的问题呢?那两幅字相比较而言,王妃认为哪一幅字更值得欣赏?”

南宫晔不屑道:“一个江湖女子,你还指望她给你说出点名堂来不成!”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像是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面颊,虚无缥缈,想抓也抓不住。清冷的双眸扫过南宫晔俊美面容上丝毫不做掩饰的讥笑唇角,停留在万千风骨的红衣男子邪魅面容之上,再将她的看法娓娓道来:“不同的人对于书法的认知和评价都不尽相同,这两幅字,单就形来讲,都是上上之作。左边的那幅字,笔风酣畅浑厚,笔迹苍劲有力暗含霸气,想必出自沉着冷静久居上位者之手。”

南宫晔讥讽的笑容瞬间消失,再望向她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使得她如芒刺在背。

可她并不在意,继续道:“而右边那幅字,笔势飘逸随性却又洒脱不羁,想必书写这幅字的定是如仙一般的人物,随意而潇洒,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这两幅字都不为妾身所喜。”

屋里的两个男子均是一愣。

南宫晔心底一惊,她不仅一语道出两幅字的笔风精髓,并且明确无误的道出了写字之人的性情与特点。他不禁怀疑,她真的仅仅是一个江湖女子吗?

红衣男子问道:“既然得王妃评价如此之高,那又为何两幅你都不喜欢?”

她淡淡的道:“这两幅字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

红衣男子稍稍坐起身,颇有兴致道:“哦?说说看!”

她优雅的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那两幅字的跟前,沉默片刻后,方道:“共同点就是,写字之人在书写这两幅字的时候,都没有注入自己的感情。所以,在妾身眼里,这两幅字——不过是空有其形罢了。”

红衣男子还未开口,南宫晔冷冷的嗓音已经响起:“你如何肯定,这字不是带着感情而书写?”

她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南宫晔,纤手指着左边的那幅字,问道:“敢问王爷,您在写这幅的字的时候,可是满怀激情,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南宫晔嚯地站起身,身影一闪已飘到她面前,修长的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掐住了她纤长优美的颈项,阴冷的目光仿佛超越了世间的一切利器,向她投射过来,冷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江湖女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她仍旧浅笑,艰难的出声:“为何…就不能?…我懂得…还不止这…这些!”

“你来王府到底是什么目的?说!”他厉声喝道。掐住她颈项的五指紧了紧。

她倾城绝色的雪白面容因呼吸不畅很快变成了绛紫色,绝世无双的美丽眸子因身体上的极致痛楚而泛起了湿意,目光倔强的仰望着他,已无法发出半点声音。而南宫晔望着她倔强的眼中渐渐涌起的晶亮泪意,心中像被什么猛地刺了一下,怔怔地忘了她已经无法开口。

“晔,你在干什么?”红衣男子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大声斥道。

南宫晔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指,退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奇怪,暗阁是杀手组织,她不可能不会武功。学武之人都会在危险来临时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及迅疾的反应能力,可是,她却毫不反抗,即使站在死亡的边缘,眼中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纤长优美的颈项赫然现出深深的青紫色五指掐痕,昭示着他所犯下的罪恶。她猛地一阵咳嗽,待呼吸渐渐顺畅后,她上前一步,绝色的面容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让人看着心慌,目光中有着诉不尽的忧伤和哀怨,眼中的晶莹泪珠欲落不落,纤细如玉的指尖抚上他的胸口,因喉咙的不适,语气中带着一丝沙哑,幽幽一笑道:“我的目的吗?呵…就在这里!”说完不等他反应,身形一转,白色的纱衣及如墨发丝在空中旋起完美的弧度,翩翩然离去。

正文 第五章 琴魂

“王妃,您…怎么了?”刚回到朝惜苑,依颜看到她颈项上的青痕,瞪大眼睛,惊叫道。

她走进寝室,对着镜子扫了一眼,淡然一笑,道:“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

“王妃…”依颜不明白,王妃从王爷那里回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她更不明白的是,王妃为什么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关心?不!她不只是不关心,并且是完全漠视的姿态。

“去吧!”

看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依颜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直到三日后,她颈项上的痕迹方才消失无踪。这三日,她和南宫晔没有再见面。

夕阳下的后花园。她立在盛开的百花中央一动不动,仰起头定定的望向石阶延伸而上的待月亭,若有所思。橙色的光束透过片片竹林的空隙喷洒而下,打在百花中傲然而立的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像是被光圈包围着的百花仙子,耀眼夺目。

“依颜,你知道这待月亭为何不许人上去吗?”

“不知道。”

“因为,待月亭地势较高,站在那里能洞察王府里的一切,而有些人习惯了俯视别人,不愿意被别人所俯视,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因此对无法掌控的事物心生恐惧。”

依颜偏着脑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依颜听不明白。

她轻笑道:“我真想上看看呢,也体会一下俯视众生的感觉。”说着就朝着石阶而去。

依颜连忙挥舞着双手,一边跑过去阻拦,一边大声叫道:“王妃,别过去!不能上去!”

她走得很慢,依颜很快就追上了她,先是紧拽着她的衣袖,“咚”得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嘘嘘的急切哀求道:“王妃,您千万…不要上去!听说以前有一个新来的不知道规矩,上了待月亭,被王爷发现,就下令砍掉了那人的双手双脚,还拔了舌头挖了双眼,扒光衣服吊在亭子里十日十夜,那人才断气。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上待月亭了。”

她看着依颜盛满惊恐的双目中尽是乞求担忧的神色,急剧颤抖的娇小身躯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一脸绝不松手的坚决,在她冰冷的心间划过一丝温暖。柔声道:“依颜不用害怕,我不上去就是。”

依颜这才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一只手仍不忘拽着她的衣角,像是怕她随时改变主意般。

她将依颜扶起来,为她拭去额上惊出的冷汗,微笑道:“我们去别处走走,”

依颜急切的使劲儿点头,连连道:“好啊好啊!”发白的脸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两人在王府里随意的走着,精美绝伦的王府景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美轮美奂,动人心魄。只可惜,她已无心观赏,南宫晔狠辣残酷的手段,对她来说毫不新鲜,值得她深思的是,那待月亭所承载的秘密。

不知不觉中已走到朝沐苑门口,一阵阵清婉悠扬的琴音从朝沐苑传了出来。

她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依颜一脸沉醉不已的表情,笑道:“这就是琴姬的琴音么?”

依颜回神猛点头,带着希翼的眼神道:“是她!王妃觉得怎么样?很好听吧?”

她点了点头,轻叹一口气,淡然道:“恩,琴声婉转,有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这弹琴之人必是经过了许多年的操练。只是…可惜了,虽然琴技娴熟琴音高雅,但若只为愉悦他人,也只能是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依颜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什么是琴魂?”

她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似沉浸在某一段思绪当中,柔声道:“琴魂,琴之魂也。弹琴之人能够不为他人对其琴音之褒贬而所惑,将全部的身心以及情感倾注于指尖之上,赐琴音以灵魂。它需要弹琴之人本身对琴有着深切的热爱,即使身处于繁华喧嚣的街道,依然能进入忘我的境界,奏出美妙无比的音律。”

这一番话尽数传至朝沐苑里听琴的南宫晔耳中,他端着茶杯的手略微晃了一下,心底微怔,原来琴姬缺少的是琴魂么?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却被她一语道破,暗阁究竟送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来他的身边?倾世的美貌、脱俗的气质、过人的胆色以及对于书法和琴技一针见血的评判,这样的女子是她的王妃,却又偏偏是需要他百般防范的人,暗阁安排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到此,不由道:“想不到本王的王妃还是个懂琴之人,真是难得!只是不知,爱妃你——是否能弹奏出音、韵、魂俱全的曲子?若不能,就不要随意品评!”南宫晔语带嘲讽,俊美冷酷的面容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从朝沐苑优雅的步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虽然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却让人觉着那张脸没什么特色,反倒是,腰肢柔软,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一步一个风情,叫人印象深刻。此刻她正带着满身的傲气以及满脸的虚假笑意向辰王妃望去,刹那间脸色惊变。

辰王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淡笑道:“王爷认为,不会抚琴就不能品评了?即使妾身会抚琴,也断不会因为王爷喜好而操琴!”否则,和这琴声有何分别?!

南宫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而他身后的女子却是一愣,大概是想不到会有人敢以如此不屑的姿态跟王爷说话。她对着辰王妃稍稍欠了欠身,算是行礼,娇声道:“琴姬见过王妃!琴姬抚琴多年,还从未听谁说过琴魂。而王妃所说的琴魂之意,琴姬不敢苟同,琴姬以为,琴声本就是为他人所奏,自然要听取他人的评论,如此方能有进步。若不听取他人评论,岂不是固步自封?”

琴姬的话,令南宫晔皱了皱眉,琴魂本就是建立在熟练高超的技法之上,她指的是意境,而琴姬却只取了其中一句话的几个字之意。

辰王妃将目光转向琴姬精致的面容,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不曾见过。琴姬之言,她也不予反驳,不是知音,勿需论讨。浅笑道:“妾身打扰了王爷的雅兴,很是抱歉,妾身这就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南宫晔大步上前,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俊美的面容露出一抹邪笑,道:“爱妃急什么,本王也有三日未曾见到爱妃,今日既碰上了,不如就让本王送你回朝惜苑。”说着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见琴姬微微发白的面孔,而他微微上扬的唇落在怀中女子光洁如玉的额角,刹那间,唇部传来温润细腻的触感令他的笑容僵在唇边。略微紊乱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不由得微微一颤。

正文 第六章 诡异

朝惜苑门口,南宫晔拿开放在她腰间的手,复杂的目光带着一抹探究,凝视着这个他看不透的女子。她的绝色面容除了面无表情就是浅笑盈盈,仿佛只是习惯一般的笑容,带着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疏离,不含任何情绪。她的眼神清冷孤傲,似乎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也激不起她心底丝毫的波澜。她可以当着他的面,笑谈他的书法不带感情,可以随意品评,江南第一琴的琴音没有琴魂,她在面对琴姬的可笑反驳时一笑而过不置可否,她在面对他的质问和几乎带给她死亡的同时,只是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口,说她的目的就在那里。

只可惜,她终归只是他与暗阁之间的一种交易,是怀着别样的目的来到他这里。

南宫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用磁性而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是本王没有发觉的?本王真是越来越期待了,我的爱妃!不过,爱妃可要当心,管好自己的脚,千万别走错地方,若是不小心闯了这王府的禁地,本王——可不会念及夫妻之情!”他的声音由魅惑到警告再到冷漠和无情,仿佛一个人在瞬间经历了由温暖和煦的春到冰冷残酷的冬。最后他带着冷酷的笑意潇洒的转身离去,留给她衣袖翻飞所带来的冷厉之风,直扑面颊。

她望着他颀长而坚实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言滋味。就因为她是以暗阁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所以他对她百般防备。也罢!

深夜,南宫晔躺在书房里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仿佛心头压着千金重担般,有些喘不上来气。索性披衣起床,走到窗边。看窗外夜黑如墨,无星也无月,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深渊。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发紧。忽然,一丝遥远而飘渺旋律传至耳边,似有若无,似琴非琴,越是想听清却越是听不清,飘渺不定,在这万分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异常的诡异莫测。

他可以肯定,这琴音绝不是出自琴姬之手。自窗口一跃而出,顺着琴音的方向寻去,依靠着自身强大的内力,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如白昼,但因为要辨别琴音的方向,他走得很慢,最终在离朝惜苑不远的地方,琴音戛然而止,相比较它在黑夜中自然地响起时,这停止却更显得突兀。

回想起那琴音,他竟说不上来是好听还是不好听,只觉有一种魔力,将他一路牵引至此。莫非…

他蓦然惊醒,连忙返回书房,详细的检查一遍,似乎没有动过的痕迹。

第二日,琴声再度响起,比第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仍然停止在朝惜苑附近。

第三日,他早早便等在朝惜苑附近,可这次琴声刚响起就已断,显然是被人阻止的。

“长风,都问了吗?”南宫晔紧皱眉头,对着他的暗卫首领问道。

“禀王爷,除了王妃,其他人都已经问过了,没有人听到过半夜的琴声,属下…也没听见,而且,属下甚至不知道王爷曾出过这间屋子。”长风愧疚的低头回话。他皮肤略黑,一张天生武者的刀削似的面孔含着恭敬的神色,浑身散发着久居黑暗中人的幽冷气息。

南宫晔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眉头微蹙,面色有些凝重,沉默了半响,方道:“朝惜苑那边可有其它消息?”

“没有,王妃自嫁进王府,未曾与外人联络过,也不曾见她动用武功,所以,属下并不知王妃是否会武。”

“本王探过,她脉象微弱,若不是毫不会武或者身患顽疾,那便是武功之高深不可测。所以,让你的人盯紧些,记住,只盯着就好,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要阻止,只管来汇报就是。”他眸光幽暗,沉声吩咐道。

“属下尊令!”

南宫晔又道:“最近京都城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有就说来听听。”

长风想了想,道:“近两日早晨,有一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出现在圣心湖的栖心亭,每日抚琴一曲。昨日抚琴时赶巧遇上京都城风流名仕排名第三的予舒公子,那予舒公子听闻她的琴音,一时惊为天人,并称她为:‘琴者,当世第一人也’。之后,人们就称她‘圣心琴仙’。她的身边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丫鬟,以内力控制湖四周的船只无法靠近十米之内的距离。并且这个神秘女子来历不明,行踪…有些诡异,属下已让人去查她的身份和住处,目前还没有消息。”

南宫晔挑眉,颇有兴趣道:“当世第一人?是那个刑部尚书之子的古予舒作的评价?”

长风应道:“是的!”

南宫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想起父王在世时,曾说过,古尚书之子予舒,虽然只会品评,不会抚琴,却也可称之为封国琴师。想必这古予舒对琴确有些造诣和心得。封国历代的王室都对琴有着超乎常人的热爱,而他小的时候每日都伴着母后伤感而忧郁的琴音入睡,更是对琴有着独特的感情及天赋的异禀。六岁时,他曾用琴音一次次的将独宠凰贵妃的父王引到了母后宫中,父王带着欣喜的目光慢慢变得晦暗难懂。那时候,他不明白原因,终有一日,这琴音为自己和最亲之人招至毁灭之灾时,他才幡然顿悟,从此不再碰琴。只喜欢听琴音。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下了朝,本王也去听听,看看她是否能当得起‘琴者,当世第一人’之美誉。”

正文 第七章 意潇

圣心湖,和风熏柳,花香怡人,在初晨的阳光映照之下,更是柔光静水,景色雅致。素为文人墨客风流名仕所喜。

最美的当数湖中央的栖心亭,亭四周垂挂着乳白色半透明纱幔,随风起如女子的曼妙舞姿般在空中舞动。清晨薄雾,飞烟飘渺,亭中之景,隐隐约约,似现非现。端坐于亭中的女子,轻纱覆面,一袭素白衣衫,发丝未挽,倾泻于香肩。一双美眸清澈如水,清冷如冰。似能洗涤人世间的一切罪恶与丑陋,似已看透人世间的所有哀伤与悲凉。玉指于琴弦上轻舞,琴声流转开来,宛转悠扬,清新流畅,如浩瀚苍穹,如潺潺流水,如女子在耳边莺莺细语,轻声低喃,妙不可言。

湖面最为精美雅致的画舫之上,南宫晔手持玉杯,凤眼微眯,看向亭中的目光若有所思般。说道:“此琴音果然不凡!若她在,不知又会有何品评。”

“她?她是谁?”南宫晔对面的另一男子一身鲜艳的红色华服,赫然就是那日辰王府书房里的红衣男子。他斜倚窗栏,一贯的慵懒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随口问道。

南宫晔自嘲的笑笑,闷声道:“我的王妃。”

红衣男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日的情景,于云淡风轻中惊才绝艳,频临死亡却丝毫不带畏惧之色的美貌女子,心中不由一动,问道:“她还懂琴?”

南宫晔忽然正色道:“不是懂,而是精通!她若会抚琴,定不会比这亭中的女子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红衣男子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她说你的女人弹得琴声空有琴音和琴韵,独缺了一丝琴魂。”

“…!!”红衣男子笑容一僵,转而目露诡异之色,道:“晔,你对她——有兴趣了?”

南宫晔一怔,面色沉了沉,仿佛下定决心般,冷冷道:“一个带着不明目的接近我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既然如此,那——与暗阁的三月之期一过,这个女人就送给我了!我对她——很有兴趣。”红衣男子冲着他邪魅一笑。

南宫晔面色微变,握着玉杯的手抖了抖,酒洒出少许。他稳了稳心神,不悦道:“你后宫佳丽三千,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难道那些还不够?”

红衣男子捻起一枚点心,仰起头扔进嘴里,动作优美,一气呵成,自然至极。漫不经心道:“女人,我永远不嫌多。”

南宫晔目光一黯,再次望向亭中,心里一股难言的闷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噎在喉咙,吐不出也咽不下,最终化为一声淡淡的“好”。

这时,一曲已终,湖面一片寂静。

突然,一艘装饰豪华的画舫直冲着亭子快速驶去,一个衣着华丽,身材肥胖的男子,冲着亭中大声喊道:“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