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惶和绝望?!这便是她落下悬崖那一刻的心情?也许这样的形容远远不够吧!冷意潇异常心疼的看着她倔强的眸子,伸手握了握她在这七月间仍冰凉如水的指尖。

南宫傲望了望画中女孩,再看向如陌强忍的悲伤情绪,所有的疑惑在这一瞬间全部解开。那笑靥如花满身灵气的女孩…不正是十年前的悬崖底下那个清冷淡漠的女孩吗?一个被母亲当作是报复父亲之棋子的女孩,她心里,会有多痛呢?经历了遽变,两张相同的面孔,是如此截然不同的表情。

难怪她在靖国侯说她出身低贱时,如此激动到难以接受!难怪她会到扑倒意潇怀里伤心的哭泣!南宫傲望着她的目光,满是心疼,还有一丝愧疚,因为这一切,起源于她的母后。

看如陌似乎并不打算主动挑明身份,而靖国侯也没有认出她,如此下去,只怕他父女二人,徒然的相互刺伤。想到此,便道:“早就听说靖国侯爱女如命,今日孤才真正的相信。既然靖国侯如此思念令千金,不如今后就把凝儿当成是你的女儿…”

不等他说完,靖国侯凌厉的目光直射而来,带着愤怒的神色,仿佛南宫傲让他把如陌当成自己的女儿是对他女儿的侮辱和亵渎。只听他冷冷道:“王上虽是一国之君,但有些话也不可随意乱说。我的女儿只有嫣儿一个,她是那么聪慧,那么善良,那么快乐,在这个世上,谁也代替不了。更何况是她这样的女子。”他的视线扫向如陌,极为不屑的模样。

如陌目光寒凉,唇角带笑,出口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浮不定,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幽声道:“我这样的女子?靖国侯以为, 如陌是什么样的女子?呵…善良?那是因为她没有面临残酷的生死抉择。当一个善良的人立在血腥中央,面对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时,她是否还能单纯善良,任人宰割?”

眼角的余光见到靖国侯身子微微一颤,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抑制眼中的薄雾,令其变得清澈明朗,却徒劳无功。唇角笑意更深,继续道:“快乐?那是源于她从未曾经经历过刻骨的悲伤和绝望。当一个快乐的人被至亲的人抛弃,被当做是复仇的工具,毫不留情地推下万丈悬崖时,她是否还会幸福快乐,笑靥如花?当历经九死一生后,她该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还是该为永生无法愈合的心殇而感到悲凉?”

“你…?”靖国侯震惊的瞪着双目,心中惊骇无比,她,是谁?怎会知道这些?难道她认识嫣儿吗?微颤着声音问道:“你…怎会知道?”

冷意潇只觉自己的手被握得很紧,那尖利的指甲似地扎破了他的皮肤,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因,心更痛。残酷的生死抉择,任人宰割,九死一生,这些都令他无法去思考其它。感觉到她的身子都在颤,她的指尖力度随之加大。 他心中愈发的痛了起来,她平常就是这样掐着自己的手心,以图用身体的疼痛来缓解心里的悲痛吗?嫣儿…她究竟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如陌太高了下巴,再次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还亲眼见证了她所有的苦难,见证了她这十年来所有的悲惨生活。你所说的善良,早已被她抛弃,在她被扔进百名死士中央时,鲜血在她手中蔓延,染红了她的双眼,令她明白了,善良除了会带给她死亡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而你所说的快乐,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被遗失在这个府中你的门前,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被冬日凛冽的寒风冻结。还有…聪慧,就是因为她的聪慧,因为她与生俱来超越常人的领悟力一级被称为骨骼奇佳,是练武的器材,所以被一个魔鬼当成是练武的工具。为了不让这个工具成为刺杀他的利器,那个魔鬼以自己的血和着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蛊虫灌入她的口,然后…吞入腹中。”

屋里的三人皆是满脸震惊,满眼痛意,紧张的望着她,却无一人开口。他们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问些什么。因为,那一切已经,而她还在他们的面前。

靖国侯更是紧锁眉头,浑身颤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竟令他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她所说的一切,她无法掩饰的伤痛表情,在她的笑容背后,显得那样的哀痛而悲绝。若不是亲身体会,谁会有这样深刻的感情宣泄?若不是亲身体会,她又怎会为其痛而痛,为其悲而伤?又怎会因那跪于雪中的一夜,如此怨,如此的耿耿于怀?那是他唯一一次狠了心,但谁能知道,他在陪着他们兄妹两的那一夜,心里有多苦有多痛?若不是没有办法,若不是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他又怎会答应娶那个公主,背叛心言。若知道心言会如此很绝,他绝对不会妥协,即使她们用嫣儿的性命相要挟,他也决不答应。

紧紧盯着他的眼界,感受着她的父亲目光中愈发深沉的痛意,她加大了唇角的弧度,笑意更甚,却愈加冰冷。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知道,什么生死蛊吗?生死蛊,就是求生不得,求斯不能!当一个人在遭受万蚁嗜心之痛,挣扎在生死边缘时,却被人当作是无聊之时打发时间的玩具,供人观赏取乐。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活过来的人,她,还会善良,还会幸福快乐吗?”

原来她,竟是这么活过来的!!那个魔鬼是谁?谁会这么狠心对一个如此善良美好的女孩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冷意潇用另一只颤抖的手抚上她的面庞,她眼中强忍的迷蒙水雾,令他心疼,然而,唇边的冰冷笑容,却更让他的心被揪紧生硬的疼。这么多年来,他以为他是这个世上最悲哀的人,但与她相比,他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嫣儿,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再痛,要怎么做,才能帮我找回幸福和快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便是她这十年来的全部感受!

晶莹的泪水终于抑制的滑下了眼眶,带着微褪的温热,流淌在唇边,咸涩的滋味在唇舌间蔓延。她猛然转身,衣袂在空中扬起的声音在这个寂静无一丝声响的屋子里敲击着几人的心,是尖锐的利器划过心间的感觉痛到无以喻。

“嫣儿…”带着颤意的声音终于溢出靖国侯张着许久的颤抖双唇。只见他沧桑的俊美面容泪痕满布,这个曾经驰骋沙场从无败仗的冷面将军,这个十年来除了冷漠淡然没有别的任何表情的中年男子,终于在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泪流满面。

如陌却冷笑一声,淡淡道:“那个善良美好的冷凝嫣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带着满腔怨恨,被江湖人称为妖女却又闻风丧胆的魔宫宫主如陌,再见如陌路的如陌。一个没有教养的低贱女子,一个被称之为祸国妖女的不洁之人。历来红颜祸水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靖国侯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以免将来,被如陌连累。”

惊痛的双眸充满了自责与懊悔。那个被他口口声声称之为出身低贱的女儿,竟是他疼爱如生命的宝贝女儿。

他的嫣儿,她,活着!还做了魔宫的宫主。可是他却没认出来,他应该能认出来的,那是他的女儿啊,他最疼爱的宝贝,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如今细看之下,那侧脸的优美轮廓,与心言多么的相像。她的眸子与小时候一般清澈,只是那眼中曾经的灿烂光芒被伤痛后的清冷淡漠所取代。而他对于她的记忆却停留在十年前对她的理解,快乐似天使,皎洁若明月。所以,他认不出来。

她竟然遭受了如此的苦痛,不!是非人的折磨。而他这个父亲,却在她如此艰难的活下来,指责她不够善良,称她为琴妓,说她是不洁之身,是没有教养的低贱女子!他…可还有资格,称之为一个父亲!

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浑身散发着的悲凉气息,她所说过的话一一在耳边回荡。身子遽然一颤,只觉得心口越来越痛,有腥甜入口,他强咽了咽,抚着胸口,艰难地走上前,拉着她一只手臂,忍痛问道:“你说的那个魔鬼是谁?告诉爹爹,爹爹将他碎尸万段。”

如陌冷漠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恨意道:“不必了, 你以为如今的我还是十年前的我吗?早在两年前,我神功初成之日,便已将他碎尸万段,连半点骨灰也不曾留下。”

“那你的蛊毒…”搓骨扬灰?!能令他的嫣儿如此作为,那个人,该是多么的可恨!一个人的本性从来不会变,即使遭受了如此多的磨难,他也仍然相信,他的嫣儿内心还是善良的,只是她学会了怎样保护自己。

如陌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道:”我的死活,不需你操心。”说罢便甩开她的手,快步出了门。

靖国侯悔痛之下急怒攻心,只觉眼前一黑,便向一旁栽了下去。

“爹…”冷意潇欲追如陌的脚步连忙停下,回身去接靖国侯软倒的身子,惊唤道:“爹,你怎么了?”

双目紧闭,任冷意潇怎么唤也没反应。一缕鲜血顺着紧闭的唇角溢出,滑过耳旁,将冷意潇月白的衣衫染成触目的殷红,却仍然不停地继续晕染,仿佛永无止境般。南宫傲一惊,连忙对外面唤道:“西雷,速速回传御医,要快!”

西雷连忙应了,迅速消失在靖国侯府。

院中的如陌听到冷意潇的惊呼,顿住脚步,僵直着身子,心中复杂非常。既已请了御医,应当不会有事。她启步向靖国侯府外掠去,感觉到南宫傲跟着她,便在府外停住了身子。

南宫傲停在她身后,双手欲扶上她的肩,而她却忽然转身面向他,再往后大步退去。

南宫傲轻轻的叹口气,心疼的柔声道:“凝儿,没想到你竟受了这许多苦。但靖国侯,你也不能全怪他。”

如陌冷冷一笑,道:“不怪他?那我该怪谁?你的母亲吗?”

南宫傲一怔,张了张唇,竟无语。是他的母后一手制造了这一切,用王权逼迫不成,便用靖国侯最疼爱的女儿性命相要挟,面对王权,一个忠于朝廷的将军,若做不到背叛,便只能选择承受。可那是他的母后,也是他最爱的人,他不会去评判什么。

如陌再次冷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别跟着我,晚些我自会回宫。”说罢便迅速启步离去。

雨后的阳谷洒在道路的两旁,透过葱郁的树木印在地上是斑驳的残影。仿佛心中的泪痕,印记深刻却无法捕捉。她疾奔的脚步渐渐停歇,在偏僻的小道上缓慢的行走,整个身子沉重的仿佛背负着千金重担般,疲惫得令她感觉到连睁着眼睛都是一种负担。

过于浓烈的感情,不论是爱恨痴怨,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终是蠢蠢欲动,不甘就此被淹没,在每个触动的瞬间,奔流而出,提醒着她它的存在。若从未拥有过,也许就不会如此痛苦,不会如此渴望温暖,如此怀念幸福的感觉。

她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这一切,然而,面对父亲口口声声的善良与快乐,她,终是无法再压制心头的怨痛、那曾承受的一切,压在她的心头太久,太久…好想放下一切,放下所有的情感,不论是爱,还是恨,又或是怨,甚至是愧疚与亏欠,可是她,放不下。她,终极挚爱一介俗世凡人,永远也无法真正的超越尘世,终其一生,逃脱不了感情的羁绊。

忽然,一阵熟悉的痛感袭上心头,腹中的蠕动,似在努力的吸取着什么,强烈的抽痛令她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阵眩晕,身子顿时失去了力气,连忙靠上旁边的树木,竭力稳住即将软倒的身子。

痛…好痛…这是为什么?上月以寒玉床压制过一次,这才不到半月。

她双手使劲的按住腹部,期待能减轻一些痛苦,然而,这一次却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纯粹而尖锐的痛感,仿佛异常重要的身体里的一部分,被一点点从体内抽离,然后被那可恨的东西吸取。一轮又一轮的袭击,令她禁不住眼前一黑,无法支撑的向地上滑去。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倒在这里,她不要听天由命!

靠着顽强的意志勉强撑起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的看到不远处转出的身影,那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仔这寂静的小道上发出沉门的响声沿着地面传进她的耳中,震得生疼。那上好锦缎的黑色衣袍,被风掀起的一角,在空中张扬着飞舞,在身后众人当中,诉说着他无上的威严以及无与伦比的绝对气势。

他冷酷无一丝表情的俊美绝伦的面容在触及到软倒在地的她时,瞬间布满了惊慌之色,张大了瞳孔,不敢相信的唤道:“陌儿…”

她终于闭上双目,彻底的失去意识之前,感受到他狂奔而来的身影,迅疾而慌张。

是他!也好。她可以放心的休息一下。

这条路是辰王府去军营的近道,南宫晔身后跟秦征曲战等人,正欲去往军营议事。却看到她双手抵腹,眉头紧锁,一条殷红已凝固的血迹自额角延伸往下,在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艳美面容之上刺目惊心,胜雪的白色衣襟上点点猩红,软倒的身躯无力地滑向冰冷的地面。

南宫晔只觉心被揪紧,慌忙向她奔去,抱起她完全瘫软的无力娇躯,颤声唤道:“陌儿,陌儿…”

见她毫无反应,顿觉恐慌,一时间,竟失去了惯有的冷静,眼中流泻着浓浓的焦急之色,竟忘了他该立刻回府找齐澈,而不是在这里徒然地摇晃着她较弱的身子。

“陌儿,你怎么了?”

“快醒醒,陌儿…醒醒…”

身后的众人似被石化了般,震惊地望着他们心目中如神一般高大,一向镇定自若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令他现出一丝惊慌之色的王爷,在这名女子昏迷倒下之时,竟然…方寸大乱。

秦征先反应过来,忙道:“王爷先别急,齐先生应当有办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南宫晔立刻冷静下来,该死的,他竟忘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他人的提醒。再不做犹豫,扔下一句:“调兵之事,改日再议”后抱着她便飞奔回府。

刚刚将她放在书房的创伤,长风便带着齐澈匆匆而来,将外面的热风席卷进屋。

“齐澈,快看看陌儿究竟怎么回事?”

齐澈搭上她的脉,眉头紧皱,只瞬间,脸上勃然大变,怔怔地回头望向南宫晔,目光异常复杂。

南宫晔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她怎么了?”

齐澈转过头,望着床上面色苍白仍在昏迷中的女子,心中有些疼,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老天为何就不肯善待她,给她一线生机?

南宫晔见他不语,顿时急躁起来,一把抓住齐澈的衣领,怒声道:“她到底怎么了,快说!”

齐澈这才沉沉德叹了一口气道:“她,有身孕了。”

第七十八章

“什么?”南宫晔惊讶的张着唇,不自觉反问出声,松开了齐澈的衣领,步伐不稳的往后退了两步。

身孕?!她…有了身孕!他早该相信那一夜他们是真的发生了,却仍然一厢情愿的选择自欺欺人,心存侥幸。他从何时起变得如此的懦弱了?为什么每次面对与她有关之事,他都会选择逃避?这,从来都不是他南宫晔的作风。

心在抽痛着,面上的表情既惊且痛。目光从她绝美的面容缓缓移到她平坦的小腹,那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个小生命在将她与王兄的生命紧紧牵连在一起的同时,也宣判了他感情的死刑,注定了他的未来,只能是孤独终老。

如果…如果那是他和陌儿的孩子,那该多好!他和陌儿的…这个想法令他的心没来由的忽然一震,也许,也许…是他的呢?

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齐澈,却发现他正望着如陌出神,带着心疼和无奈的表情,不禁心一沉,不再暗自揣测,直接问道:“齐澈,这孩子…几个月了?”

齐澈回神,见他目中带痛却又存着一丝侥幸,便明了他的心思。想想如陌如今的境况,不禁叹了一口气,竟没有答话。

南宫晔见他叹气,又不答话,眼中的希冀之色渐渐破裂开来,心,沉了又沉,似站立不稳般扶了床栏,捶眸,黯淡了神色。

他不该有希望的,因为希望,破碎之后,只会令人更加的绝望。

一旁的长风件南宫晔情绪低落,浑身散发着悲哀的气息,仿佛遗失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而齐澈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轻轻碰了碰齐澈,道:“王爷问你话呢。”

齐澈抬头看了眼南宫晔,微微一怔,他竟然自这个高高在上行事雷利果决的辰王俊美绝伦的面容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悔痛的表情,沉重而深厚。他终于,后悔了吗?若他知道这个孩子即将面临的残酷命运,那他,又当如何?

正待启口,却听南宫晔沉痛的嗓音道:“不必说了。”

转身,沉重的步伐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声响,闷闷的,如同他此时的心,无法呼吸的沉闷窒痛。在他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齐澈平淡却肯定的话语:“已两月有余。”

他前行的脚步立刻顿住,一时间竟未曾反应过来。

齐澈说…两月有余?!那么,这个孩子…是他的!

募地,一阵狂喜充斥心头,那孩子竟然是他的!转身看着齐澈,那表情竟不知是喜充斥心头,那孩子竟然是他的!转身看着齐澈,那表情竟不知是喜是怒。这该死的齐澈,问了半晌迟迟不说,还唉声叹气。他以为

还好,不!是幸好,幸好是他的!

飞快的行至床前,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抚上她美丽的脸庞,动作轻柔之极,似是怕惊醒了一个沉睡的仙子,将会离他而去般,小心翼翼。眸光遽亮,如灿烂的星辰,性感的双唇一时间不知是该张还是该合,只唇角愈来愈深的笑意弥漫,使他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更加的生动迷人。

长风愣住,跟了王爷十六年,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即使是曾经胜仗归来,他也不曾焕发过这般动人的神采。这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是对未来美好的无限憧憬。

齐澈眉头紧皱,唤道:“王爷…”刚唤完,便见到南宫晔回头,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狂炽的欣喜之色,令齐澈接下来的语言全部梗在了喉咙,无法吐出。

南宫晔笑望他道:“齐澈,谢谢!”谢谢他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为孩子本身,而是因为那个孩子让他与陌儿之间有了牵系,令他的生命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烛火。

转眸望向如陌的脸庞,看着额角狰狞的伤口,心口一痛。听说她和王兄一起去了靖国侯府,怎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还受了伤!这伤是怎么来的?是谁胆敢伤了她?若不是正好碰上他经过,她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昏倒在那偏僻的小道上,该有多危险!

命人打来了温水仔细的帮她清理伤口。对一旁的齐澈道:“开几幅药,帮她调理下身子,不管多珍贵的药材,本王都会想办法弄到。”

齐澈目光望向窗外,有淡淡的伤感,出口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只怕是什么药也无用。”

南宫晔只顾着手上轻柔的动作,整个人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欣喜当中,并未注意齐澈的异样。只随口问了声:“你说什么?”

齐澈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没什么,我这就去准备。她可能需要到夜里或是明日早晨才会醒转,在醒转之前会有一段时期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这时期,王爷最好别离开她身边。”

南宫晔微微蹙眉,道:“怎么需要这么久?她的身子,是不是还有其它问题?”

齐澈似没听到他的话,只低眸道:“我去准备药了。”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

南宫晔望着齐澈离去时被伤感笼罩的背影,一种强烈的不安在他心中蔓延,究竟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不论是什么,这个孩子,他一定要保住,保住了孩子,才能保住他与她的未来和希望。

望向她紧闭的双眼,那双美眸在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时,会有何种神色呢?会和他一样欣喜若狂吗?伸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着他的孩子,将会是他与她生命的延续。唇边荡漾的笑容,一半是欢喜,一边是忧愁。口中轻轻呢喃。

“陌儿,陌儿…有了孩子,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伤害你,我用自己的生命向你保住。”

“陌儿…陌儿…”

他俯下身抱住她单薄的娇躯,性感的唇轻轻的落在她嫣红的唇瓣,好柔软的触感。令他的心,软作一团。轻轻握起她柔若无骨的纤细指尖,放到自己的俊容之上轻轻摩擦,眸中溢出的深情,似要将她淹没般,异常浓烈而哀伤。

如海的夜色中,月光静谧如水,轻柔的洒在辰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温柔的颜色,如同他此刻的情,浓郁而深沉。

南宫晔侧躺在她的身旁,一手搂着她的纤腰,望着她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柔和静美。而他性感的双唇在这美丽的夜里,张合间,诉说着他甜蜜的爱恋一级对未来的美好勾画。

“陌儿,有你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待我为王兄尽完这最后的责任,我们一起隐居山林,一家三口过着最逍遥自在的生活,好不好?”

“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欠你的,我愿用我的一生来偿还。”

“陌儿,没有你的日子,我,度日如年。”

“对不起,从前的我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超越自己的尊严。”

…他就这么在她身边不停的说着,仿佛要将这许多日子以来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完。

忽然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安,眉心渐渐纠结起来,面色发白,光洁的额头有细细的汗渗出,胸口起伏不定,唇微微张着,似是想要喊叫却又叫不出声,痛苦异常。

他心中一慌,忙伸手捧着她的脸,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在她耳旁轻柔却又带着焦急的语调,唤道:“陌儿,你怎么了?陌儿…”

她面上的表情愈发的痛苦纠结,眼帘抖动,似是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睫毛轻颤,整个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南宫晔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安抚她睡梦中极度不安的情绪,却发现她手指冰凉,毫无一丝一毫的温度。顿时慌了神,对着外面叫道:“来人,来人”

他忘了,在夜里,他的书房附近一向不留人伺候的,所以根本无人能听见他的唤声。

“陌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做恶梦了吗?别怕,有我在。”

“我是晔,是那个石屋里的少年。你还记得吗?”

“我的陌儿…”

见她面色愈发的苍白,额头的汗水滴落在雪白的锦缎,晕出淡淡的潮湿之色,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慌,一急之下,也未曾多加考虑,扶起她的身子,盘腿坐在她的身后,双手贴着她的背心,试图以内力平息她体内的躁动不安。原本这既不符合常理的举动,却奇迹般的令她渐渐平静了许多。

感受到她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躁动不安的情绪也慢慢平息。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放平她的身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她依旧纠结的眉心,在她耳边呢喃道:“陌儿,你吓到我了。我以为这天间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令我感到恐慌,但自从你出现之后,这一切都已不同。只要是与你有关之事,无不牵动我的情绪我的心。”

“自从我的生命开始了代替的旅程,我便学会了抛弃一切情感,唯一的责任便是代替他完成他的心愿,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护我们共同的亲人。在这十八年来,我不知道什么是爱,直到你的再次出现。你令我体验了爱一个人的心情,那种患得患失的对于爱情的向往和恐惧,令我长时间的处于紧张与防备的状态,以至于在遭受到打击之后,便伤人伤己。”

他的目光望向半开的窗外,一贯强硬的气势在这个孤寂的夜里,心爱的女子面前,化为了绕指柔,带着哀伤的情绪,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有着飘渺之感。沉浸在自己的感伤之中的他没有发现面前的女子微微颤动的眼帘。

“我曾经憎恨过除母后以外的所有女人,因为她们美丽而柔弱的外表之下总是深藏着一颗黑暗的心,毒如蛇蝎。所以,对于那些投怀送抱的大臣之女,我嗤之以鼻,甚至毫不留情的斩杀,从无一丝的愧疚之情。但是你,你的到来,打乱我所有对于女子的全部定义,你拥有这世间女子无人能及的美貌与才华,你的琴音令我感觉到这世间的感情可以如此的纯粹,你面对一个背影十年的执着,令我震撼到心痛。你看似淡漠无情,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懂得情的珍贵,你渴望温暖,但是我,却只带给你伤害。”

“陌儿,我是真的爱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不,我不能错过你…”

“太晚了。南宫晔,我们,已经错过了。”如陌轻轻睁开的双目,清澈的眸光是早已醒来的清明之感。南宫晔,他懂了吗?可惜,迟了。”我对你的情,早在你毫不留情的伤害我之时,全部耗尽。我的爱,已随着微澜和沁贞的死去而消逝,我的心,在你无情的践踏中,早已不复完整,永无修复的可能。”

“陌儿,我…”南宫晔的喜悦之情字她清醒之中还未回神,便已被她冰冷绝情的话语击得粉碎。望着她淡漠的表情,除了无力的唤着她的名字,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眸中一亮,孩子,还有孩子!他无比失落的心情在想到这唯一的希望之时,面容遽然焕发了神采,搂紧她的腰,喜悦之情再次浮现,看着她的目光异常的认真,道:“陌儿,你…有了我的孩子。你的腹中,是我的骨肉。所以,不要拒绝我。”

“什么”如陌心底一震,募地起身,由于动作太猛,只听“砰”的一声,额头相撞,眼前金光闪耀。南宫晔情况还好,但如陌因遭受了之前的痛苦折磨,加上半梦半醒之间的折腾,身子本就虚弱,这才刚刚醒转,自然经受不住,只觉一阵眩晕袭来,立刻倒回床上,差点昏过去。

南宫晔一惊,忙揉着她光洁的额头,眼中掩饰不住的慌乱,口中却笑道:“陌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我一样欣喜若狂,但也不能太过激励,万一伤着腹中的胎儿,那可麻烦了。”

如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中烦乱无比。孩子,她竟然坏了他的孩子,在这个时候!

她唇边浮现一抹苦笑,老天啊,真会跟她开玩笑!可是心中,为何除了苦涩,还会有一丝欣喜?孩子,她的孩子…有了孩子,是否她压抑的浓烈感情便有了寄托和依靠。但是,为什么?命运要待她如此的残忍不公?

望着南宫晔喜悦的表情,连眸光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似乎他的幸福就在眼前般。她侧眸,望向房梁,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幽声道:“南宫晔,不要对我的孩子寄予任何希望,因为他,永远不能为你带来你所想要的一切,包括我已逝的情感。”

南宫晔以为她只是不愿原谅他,便拥紧了她的身子,凑过脸,对上她的双目,将不安的情绪掩盖在欢喜的表情之下,似惩罚般在她面颊下用力的一吻,认真道:“陌儿,不准这么说。我们的孩子,他是我们爱的见证,也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不是为了达到我的某种目的而存在的产物。我对他寄予希望,是因为,他将我们的命运紧紧牵连在一起,令我们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所以,他是我的希望,是我,全部的希望。你可不可以,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抗拒他的触碰,想要推开他伏在她之上的身子,尽管他控制了身子,尽管他控制了身子的重量,但她却不想与他保持如此暧昧的姿势。然后,无力的疲惫感,令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撼动他半分,反而放在他肩膀的双手,令他们的姿势看起来更加的给人无限畅想的空间。

对上他的眸子,她清淡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口中喃喃道:“机会…我也想给你机会,可是谁又给我过机会?南宫晔,你注定了会失望…”

话音未落,剩下的话语被他性感的双唇堵住,消失在喉咙。她一惊,见推不动他,连忙偏头想避开,却被他用手固定住。懊悔地睁大了眼睛,愤怒地瞪着他。却见他灿若星辰的眸子紧闭,乌发滑落枕畔,柔和的灯光之下,在他俊美的面容落下丝丝阴影。

他趁她走神,撬开贝齿,长驱直入,与她灵舌纠缠,久违的悸动充斥了他的全身,在他的胸膛跳跃着。是了,就是这种感觉,令他想要疯狂的感觉,只有她,才能给他。

“陌儿。”

“陌儿…”

含糊不清的声音自他口中溢出,带着深沉的爱意以及怀念,萦绕在她的耳畔。令她的心微微一颤,想起那一夜,她的疯狂,她一遍又一遍的低唤,诉说着她无尽的爱恋。

南宫晔,他的爱,来得太晚,晚到她,只剩下满腔的怨恨和绝望。

她的心已经冰凉,多深的爱,也不能使其变得温暖。

得不得她的回应,他的吻,由狂肆热烈渐渐变得哀伤而无望,终于无力的放开了她,却见她冷漠的面容浮出一丝淡淡的红晕,带着些微不自然的神情,禁不住心中一喜。溢满浓情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后锁住她的双眼,柔声道:“陌儿,你对我还有感觉,你骗不了你自己。”